第41章 小狗生气!但小狗好哄
Chapter 41
第二天, 姜颜林是被黎匀橙的一通电话吵醒的。
她眯着眼睛看了眼,接通电话。
“我到机场啦,待会儿先去酒店安顿一下, 晚上吃饭吗!”
姜颜林总觉得这一觉睡得不怎么好,脑子很疲惫, 像是一直在做梦。
她缓了一下, 才开口道:“好,你定个时间告诉我。”
黎匀橙的行动力是真的很强, 短短几天的功夫,就从制定计划到实施计划, 直接飞到了中国。
她刚离开机场, 在车上给姜颜林打电话,一路兴奋得安静不下来,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
姜颜林打了个哈欠,起床去浴室洗漱。
她有点想不起来昨晚上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最后的印象是在沙发上, 投影仪也没关。
再一醒来, 就到了床上。
姜颜林将手机开了免提,放到柜子上,一边洗漱一边听黎匀橙碎碎念。
“我看到两个穿汉服的美女了,真好看,我也想穿,姜颜林你能不能跟我一起穿。”
姜颜林拿着电动牙刷,打算装死回避这个问题。
黎匀橙的注意力很跳脱,马上又被别的吸引, 忘了这件事。
等洗漱完,姜颜林听到大门的门锁解锁的声音, 有人进了门。
她顿了顿,把手机麦克风一关,就走出浴室。
裴挽意提着东西进了门,正在玄关换鞋子。
姜颜林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说:
“你现在都会自己开门了啊。”
裴挽意穿上拖鞋,把袋子往餐桌上一放,神色自若地反问:
“我是没有手吗?”
姜颜林冷笑了一声,回了浴室拿手机。
昨天回家开门的时候,她按密码确实没有避着裴挽意,都到这地步了还有什么装模作样的必要。
但裴大小姐也真的不负众望,只看一遍就记住了,还不动声色的。
反正密码锁的密码随时能改,姜颜林没放在心上,拿着手机开了麦克风。
黎匀橙快到酒店了,在和她讨论晚上吃什么。
“我来之前狂刷种草安利,好多都想吃啊,但是今天周日肯定都要排队吧?”
姜颜林擦完脸,走出浴室,随口回答:
“得看是什么地段,商场和网红店是肯定要排队的,你不如先想好吃什么,别太油腻了,怕你水土不服。”
黎匀橙也是个“脆皮”,体质怕热,还很容易生病。
不爱出门晒太阳的居家办公者都有类似的毛病,也就是她这次心血来潮到中国旅游,否则一年的出门次数都不超过两只手。
裴挽意看她拿着手机打电话,倒也没出声,将刚刚买回来的东西整理着拿出来。
姜颜林走到餐桌旁边倒水,就听见黎匀橙问:
“那晚上就你一个人来吗?人少的话随便吃个啥都行。”
裴挽意扫了一眼姜颜林,无声胜有声。
姜颜林却面不改色地回了句:“看情况吧,你先安顿好,选好吃什么,现在预订都还来得及。”
黎匀橙也差不多要到酒店了,又跟她闲聊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姜颜林喝了口水,抬头就看到裴挽意双手环抱,靠在餐桌前,定定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她若无其事地问。
裴挽意扫了一眼桌上的火锅底料,问:
“是谁说今天吃火锅的?”
姜颜林有些不解,“谁说的?”
裴挽意顿时有些气笑了,“我倒是不知道你睡觉还爱说梦话。”
说完,她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放进了厨房的柜子里。
随后就去了客厅,往她最喜欢的懒人沙发上一坐,开始看手机。
姜颜林顿了顿,发现自己已经能分辨裴挽意什么时候是在说真话,什么时候是在满嘴跑火车。
真不知道这算个什么事儿。
她想了想,还是给黎匀橙发了一条消息。
时间已经快中午,姜颜林不是很有胃口,但饭总还是要吃的。
她看了眼干干净净的厨房,打开冰箱,在里面翻找了一下。
裴挽意昨天买的东西都还没怎么动,姜颜林拿出几个鸡蛋,一个番茄和一点青菜,又找了柜子里的一袋米线。
一个锅烧上水,一个平底锅热上油,打鸡蛋,番茄切碎捣烂,放进热锅里翻炒,放一点调味料。
水烧开后,扔进那一袋米线,筷子搅动着散开,最后丢一把洗干净的青菜进去。
等米线煮熟了再捞出来,放到两个汤碗里,再在上面盖一层番茄炒蛋,浓郁的汤汁铺在米线上,散发出香味。
客厅里的人去了阳台接电话,姜颜林也不管她,拿着自己的那份就在餐桌前坐下,慢慢吃着,顺便看一看手机消息。
等她吃完,阳台上的人还在接电话,姜颜林就洗了自己的碗筷,收拾干净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柠檬水,坐到电脑前开始工作。
她拿了蓝牙耳机戴上,放着音乐,一边写最新的测评文案。
正好周末,写完就可以选个流量好的时间段发出去。
想到这里,姜颜林拿起桌上的镜子看了眼,发现自己的脖子总算干干净净的,当机立断去了卧室换衣服。
那几条低领口的裙子都挺好看,一条黑色修身的小裙子,一条白色森系,还有一条抹胸的短裙,配小外套和腰带都很搭。
姜颜林早就搭好了配件和包,先换了一套黑色的裙子,把拍照专用的那几双鞋子拿出来——穿着走路很累,但实在好看。
她换好衣服出来,打完电话的人已经安静地坐在餐桌前吃米线。
姜颜林勾了勾唇角,径直走到玄关的穿衣镜前,拿打光灯找好光线,开始对着镜子拍照。
她搭了一双绒皮的黑色直筒靴,头发随便抓两下,后期再调个滤镜,就是时下流行的港风。
拍照是个体力活,要不断调整发型和配套的鞋子配饰包包,好在姜颜林从来不露脸,省去了化妆出镜的部分,已经少了一大半工作量。
她才拍完一套衣服,餐桌前的人已经吃完了午饭,自觉地洗碗收拾。
姜颜林回了卧室换第二套,又出来继续拍。
外面的人回了落地窗前,继续坐在懒人沙发上看手机。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姜颜林效率极高地拍完了所有裙子的测评,顺便处理了图片素材,也写完了文案。
稍作润色之后,她发给品牌方过目,对面的负责人是个全年无休的工作狂,周末也随时都在工作号上待命,很快就回复了她没什么问题。
姜颜林确认好,就选了定时发布,直接下班。
见时间差不多了,她去了厨房,翻找了一下,发现没什么缺的东西,才打了个电话出去。
“你到哪了?”
她直接开了免提,放到旁边,把柜子里的东西一件件给拿出来。
黎匀橙的声音还很精神,“司机说还有几分钟就到门口了,你必须来接我啊,我找不到路的。”
姜颜林笑了一声,“知道了,肯定在门口大驾光临,给您排面。”
黎匀橙这才满意地挂了电话。
姜颜林走到穿衣镜前,整理了一下衣服,刚刚最后一套衣服换下来,她只穿了居家的短袖和长裙,显得较为随意,但也不至于失了体面。
“裴挽意。”
她侧过头喊了一声,那边的人终于肯回一句:
“干什么?”
姜颜林轻笑了一声,说:
“别坐着了,跟我下楼去接朋友。”
下楼的时候,裴挽意终于忍不住说了句:
“你就非要这个时候才跟我说吗?我衣服都没换。”
她本来就没几件衣服在姜颜林这里,还都是被姜颜林狠狠糟蹋过的,虽然洗干净了,也熨过了,但都是很日常的便服,半新不旧的。
裴大小姐觉得这实在很没礼数,下楼前都没时间,只能匆匆捯饬了几下,也让她很不满意。
姜颜林事不关己地反击了一句:
“你也没问啊。”
搁那儿演了一下午的自闭了,拉着个脸,当谁看不到呢。
已经快到公寓门口,裴挽意也没时间跟她掰扯这事儿,只能暂且停战。
隔了老远,姜颜林就看见了黎匀橙那高高瘦瘦的身影。
她身高有一米七四,又很苗条匀称,染了一头深青色的卷发,站在那地方别提有多引人注目了。
偏偏她自己还没这个自觉,东看看,西瞅瞅,脸上写满了好奇。
很快黎匀橙就看到了姜颜林,连忙跳起来挥了挥手。
“姜颜林!我在这儿!”
姜颜林忍不住笑了笑,连心情都又好了几分。
两人走到门口,姜颜林刷开了门,见她手里还拿着两个礼盒,不由得吐槽了一句:“你还买什么东西,乱花钱。”
黎匀橙的目光就差在裴挽意身上戳个窟窿了,闻言只说了句:“我爸好歹是华人,这点礼数还是懂的好吧!”
她说完连忙对姜颜林挤眉弄眼,“不介绍一下?”
裴大小姐应对社交就像喝水一样,微笑着向她打了个招呼:
“我是裴挽意,你好。”
黎匀橙也笑眯眯地回了句:
“你好你好,我是黎匀橙,姜颜林的好朋友。”
站在大门口不方便说话,姜颜林替她拿过了礼盒,带着她一路上楼进电梯。
黎匀橙见缝插针,拿手机在某个小群里疯狂发消息。
“卧槽,卧槽,卧槽。”
群友们纷纷发来一串问号。
黎匀橙瞥了眼走在前面的俩人,手指飞快打字:
“姜颜林这女人,一声不响吃了个好的!”
这下整个群里热闹了起来,要睡觉的不困了,在上班的开始摸鱼,就连刚起床的也忍不住说了句:
“细说。”
家门口已经到了,姜颜林不看她手机都知道她在干什么,打开门把提前找出来的一次性拖鞋递给她。
黎匀橙立马装作没事人一样,换了拖鞋,进屋子里打量了一圈。
“认识你这么久,还没见过你家长什么样呢。”
她是个好奇宝宝,什么都想看看,什么都想摸摸。
裴挽意关上门,去了厨房倒水,姜颜林就带着她大概看了一圈。
好在昨天下午打扫过卫生,公寓虽然小,但也不算见不得人。
黎匀橙很喜欢姜颜林的落地窗和阳台,到阳台上看了看外面的景色。
“哇,你这个阳台真不错,下午能看落日,中午能晒太阳,晚上还能看夜景。”
姜颜林点点头,“当时就是因为这个才选了这套,面积小,但是一个人生活很足够了。”
趁着现在两人在阳台,黎匀橙回头瞄了一眼,凑近了小声问:
“什么情况啊?你们这么快就同居了?”
姜颜林觉得这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但有些东西只能她自己知道。
所以只回答了一句:“吃饭睡觉的搭子而已。”
这两天给姜颜林的感觉,的确就像是室友关系。
除了会上床,会一起睡觉以外,大部分时候都互不干涉地在这个公寓里做着自己的事。
裴挽意还很自觉地承担了家务和买菜做饭,倒是没有降低姜颜林的生活质量。
虽然有一些时候姜颜林嫌她烦,做累了还要狗皮膏药一样贴过来,老喜欢在她洗澡的时候跑进来,还很狗脾气。
但加加减减下来,总体上并不是对生活的减分项。
所以姜颜林没有阻止她对自己生活的入侵。
——给裴挽意套上那条狗链时,姜颜林就对一切走向都持以静观其变的心态。
裴挽意上午出去买的火锅底料和各种东西,到底还是派上了用场。
姜颜林陪着黎匀橙聊天参观的功夫,她已经把冰箱里的食材都拿出来,肉类放调料腌制,蔬菜洗干净切好,又用电饭煲煮了一点米饭。
最后拿出电磁炉和锅,放入火锅底料和水,慢慢烧开,用这点时间拿出几个小碗来装好调料,和火锅食材一起摆到了餐桌上。
裴大小姐做事情很利落,还很有效率,两人从阳台上回来时,她还问了句:“你们喝什么?没酒的话我下去买。”
黎匀橙可不敢一下飞机就辣的和酒一起来,姜颜林也不喝酒,裴挽意自然也不打算一个人喝,就拿了冰箱里的气泡水来兑果汁。
锅里的火锅底料已经烧开,三个人坐下来,把东西扔进锅里慢慢煮着,边吃边聊。
“陆斯恩过几天才来,到时候拉着他去喝酒。”
九月初的天气还很热,但暑假结束了,正是避开高峰期到处玩儿的好时间。
裴挽意听到这句,抬头看了姜颜林一眼。
她就解释了一句:“陆斯恩和黎匀橙也认识,我前段时间才知道的。”
黎匀橙这才想起来,“对哦,你也是陆斯恩的朋友,那到时候一起吃饭喝酒呀。”
她是个自来熟的性格,但不会让人讨厌,反而很亲和。
裴挽意就笑了一声,“好啊,到时候我请客,让老陆也来喝几杯。”
姜颜林见她们已经约上了下一回,倒也没说什么。
有黎匀橙在,接下来这半个月都会很热闹了,所以多裴挽意一个也不多。
吃火锅的意义就在于和朋友热热闹闹地聊天。
虽然姜颜林和裴挽意是个吃饭时话很少的性格,但有黎匀橙这个话痨在,倒也没冷过场。
“……姜颜林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我们俩从凌晨两点聊到下午两点,我嗓子哑了,你也没好到哪去,你那时候好像还感冒了吧,第二天直接失声了,哈哈哈哈。”
黎匀橙聊起和姜颜林刚认识的时候,笑得停不下来。
姜颜林想起那时候,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会儿真是短短几天就把一辈子的话都要聊完了,也因此迅速拉近了距离,成了好朋友。
裴挽意已经吃得差不多,一边喝水,一边听她们聊天。
她目光从姜颜林脸上扫过,见到那点笑意,也不由得弯起了唇角。
吃完饭,黎匀橙自告奋勇要一起帮忙收拾厨房,姜颜林也不跟她客气,给她分配了一点工作。
三个人的效率很高,很快就把厨房收拾干净,恢复了原样。
姜颜林泡了一壶清热败火的金银花茶,给两人都倒了一杯。
裴挽意去了阳台接电话,她就和黎匀橙在沙发上看电视聊天。
“我现在偶尔还是会想到她。”
黎匀橙大概是触景生情,看到姜颜林现在身边有了新的人,难免想到自己那段荒唐的感情。
“她也不删我好友,也不避开我们共同的交际圈,就是不回我,也不给我个交代,我就也不想删她,我要等这个交代。”
黎匀橙喝了口茶,叹息一声。
姜颜林没觉得她这样有什么不好,但也不想她太沉浸在这个情绪里,于是说了句:
“我还有个朋友回国了,到时候一起吃饭。”
多接触一下新的人,有助于从过去中走出来。
这时候的姜颜林完全没想过,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带来了什么样的影响。
她话音刚落,林小七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姜颜林一接通,对面的声音传过来,听起来十分崩溃:
“姜颜林,你是搬家了吗,为什么不告诉我?”
姜颜林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搬家了?”
林小七“啊?”了一声,立马把地址报出来,问:
“你不是住这里吗?”
姜颜林沉默了一下,片刻后才叹了口气,说:
“你现在距离我大概有三十多公里。”
林小七是个究极路痴。
这件事早在一年前的圣诞节,姜颜林和赛可就领教过了。
那一天林小七几乎点满了这辈子的运气总和,才只迟到了两分钟。
换了她的正常水平,人突然跑到了隔壁市了也不让人意外。
姜颜林让她在原地别动,用软件打了个专车去接她。
黎匀橙在旁边听完全程,忍不住咂舌:
“这世界上居然还有比我更路痴的?”
裴挽意也问了句:“要不我让人去接她?”
“没事,她就是方向感很差,上了车就好了。”
专车司机已经接了单,离林小七很近,大概很快就能接到人。
姜颜林等确认她上了车,才松了口气。
黎匀橙问:“你这朋友是刚回国的那个吗?”
“对,也是今天到国内,她到酒店放下行李就来了,过几天还要回老家。”
林小七买的直飞机票,目的地选姜颜林这个城市是最便宜的,她就打算先来找姜颜林聚一聚,玩够了再买高铁票回家,回去也就半天的时间。
但她下飞机的时间比较晚,必然会错过晚饭时间,就让姜颜林不用等她吃饭,她自己吃了再来。
没想到一会儿的功夫没过问她,就跑那么远的地方去了。
好在周末晚上没有高峰期,林小七坐车过来也算快。
等姜颜林在门口接到她的时候,她就差泪流满面了。
“天啊,我差点儿就要见不到你了。”
“让你不提前问我一次,活该。”
姜颜林一看到她就忍不住刻薄几句,给她整得又委屈了。
“你这女人,嘴皮上下一碰都能给自己毒死。”
正说着,林小七就看到了她身后的黎匀橙和裴挽意。
黎匀橙笑得很阳光,对她挥了挥手。
“嗨。”
林小七看了她半晌,才回过神,腼腆地笑了笑。
“嗨。”她温声细语地回了句。
姜颜林:“……”
等一下,你个能酒吧救火的,突然装什么娇羞小女人呢!
第42章 讨厌你(加更)
Chapter 42
林小七的到来让本就不宽敞的公寓显得更挤了一些。
在互相打了个招呼, 介绍完之后,姜颜林又被迫走了一遍同样的流程。
“什么情况?你家里怎么还有两个女的?”
阳台上,林小七压低了声音, 但是压不住她蠢蠢欲动的八卦之心。
姜颜林叹了口气,“黎匀橙是我朋友, 今天刚来中国旅游的。”
林小七竖起耳朵, 装作随意地打听:
“她是哪儿的人啊?看起来像华裔,又不是很像。”
姜颜林斜了她一眼, 但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马来西亚国籍,父亲是华人, 母亲是日本人。”
林小七迅速记下信息, 但也没被转移注意力,立马切换拷问模式:“那另一个呢?你别装蒜,不老实交待我马上就打视频给赛可直播。”
姜颜林这回顿了顿,才说了句:“目前是室友。”
林小七都要闻到那股扑面而来的“有奸情”的味儿了。
“什么室友?会上床的室友是吧。”
姜颜林看着远处的风景,选择了不回答。
林小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差点跳起来, 都想马上打电话给赛可汇报情况了。
“好你个姜颜林,这都瞒着我们!”
姜颜林倒也不是故意瞒着,只是最近很少和她们联络,再加上有些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她自己都还在观望,有什么好说的呢。
林小七真庆幸自己不打招呼就杀过来了,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发现这事儿呢。
“这是不是你空窗期这么久的第一个啊?”
林小七不太清楚她具体的感情状态,只知道她明面上一直是单身, 身边连个明确的暧昧对象都没有,全是工具鱼。
姜颜林回忆了一下, 才发现这一年多以来,她确实只顾着工作了,仅有的个人时间也是用在陪朋友聚会,打打游戏。
唯一一次带人回家,还是陈语然那一次。
林小七瞄了一眼客厅里的人,自以为隐蔽地打量了一下那位单从外表上挑不出毛病的“新人”,不由得感叹一句:
“操,每次都给你吃这么好。”
刚刚还在装娇羞小女人呢,现在没外人在她就原形毕露。
姜颜林装没听到这句话,问了一句:
“你打算在这边玩几天?不是后面还要去见朋友吗?”
林小七月底入职,时间不多,只能连轴转地跑几个地方,把该见的朋友都见了,不然又是几年没空叙旧。
“原本是这么打算的,现在嘛。”
她想了想,问:“那位美女在这边呆多久?”
姜颜林翻了个白眼,“你不是已经加了好友,自己问。”
林小七就笑眯眯地说了一句,“这都被你发现了。”
姜颜林却很好奇,问了句:
“你不是已经对爱情过敏了两三年了,怎么,性无能治好了?”
林小七正要反驳,就听背后有人问了句:
“谁性无能?骂我是吧。”
对于黎匀橙这种自爆的王,姜颜林一直都持以宽容的态度。
但林小七也不遑多让,两人不知怎么就开始了“辱骂前任大会”,一个从冰箱里偷了罐三得利微醺,一个在茶几前摆好位置,就开始席地而谈。
裴挽意给自己切了一碟苹果,拿着叉子叉起一块,塞到姜颜林嘴边,饶有兴致地在旁边听故事。
姜颜林已经在玩手机,张口吃了苹果,对那些听腻了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充耳不闻。
黎匀橙把那个冷暴力她到现在的前任痛骂了一通,本以为自己今晚稳赢“最佳倒霉女主角”的桂冠了,没想到林小七一开口,就震碎了她的三观。
“……那一年我十八岁,我和她在一个本地展会上认识,一个月后,她把我约到她家里喝酒,我们就做了。”
林小七惆怅地喝了口微醺,小小的身板,一张可爱的娃娃脸,语出却惊人。
姜颜林已经开始想笑了。
果不其然,林小七的下一句就是:
“第二天,我以为我们已经是交往关系了,但是她说,宝宝,我还没跟前女友分手,你不介意等我吧?”
黎匀橙张了张嘴,一时间哑然无声。
裴挽意也险些笑出声,轻咳了两声才缓过来,一时间都不想吃苹果了,免得被呛到。
于是又叉起一块清甜的果肉,塞到姜颜林的嘴边。
这苹果很脆,还挺好吃的,姜颜林也没忍住又吃了一口。
林小七还在忧伤地讲她的故事:
“……从那天开始,我就一直在等她分手,为了能分成功,我还陪她飞去找她前任,她俩在里面吵架,我就在门口放风,那一瞬间,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条狗。”
这一次,连黎匀橙也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林小七已经习惯了,她自己都把这段经历当成乐子说,早已不痛不痒。
“好不容易等了几个月,她俩分成功了,又来一个前前女友找她复合。她们又开始拉扯,吵架,拉扯,吵架,折腾了大半年,这期间我就在旁边看着,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我好像应该在车底。”
十八岁的林小七,还很一根筋,认定了对方和自己相爱,就不想随便放弃,哪怕已经感受到了很多伤害和痛苦,却还是无法从中解脱出来。
“后面好不容易又熬走了这个前前女友,她又遇到了两个新妹妹,做模特的,一个比一个甜美可人,哄得她可开心了,什么香奈儿古驰,成筐地给妹妹们买。”
林小七有些愤愤不平:“我给她当了一年的保姆,给我买的也没有她们多!”
黎匀橙连忙安慰她:“好歹也是给你买过了,没白嫖你不是。”
林小七一寻思,也对,就又继续道:
“后面把这两个妹妹熬走了,我以为这下剩者为王了,没想到真正的好戏才刚开始呢。”
林小七和这位前任纠缠了三年。
第一年就已经是人满为患的世界,第二年开始人数倒是少了很多,就一个,但持续了整整两年。
“那是个比我大六岁的姐姐,她很喜欢这个姐姐,问那个姐姐能不能和我们一起生活,对方同意了。”
黎匀橙已经开始听不懂了,“什么叫一起生活?”
林小七面色平静地回答:
“三个人,同居,两年。”
裴挽意将最后一块苹果塞到姜颜林嘴边,她摇摇头,吃不下了。
光吃这个瓜就能吃饱了。
裴挽意就塞进了自己嘴里,趁着林小七歇口气的功夫赶紧吃完。
林小七喝了大半罐微醺,才开口道:
“一开始我们租的房子只有一个卧室,只能三个人挤一挤。后面换了个大点的房子,两个卧室,就我和那姐姐一人一间。她每天晚上看心情去哪一间,也有时候一定要三个人一起,她喜欢被两个人服务。”
林小七对那两年的记忆还是很清晰,但那时候的感知已经变得麻木,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就陷在那段病态的关系里出不来了。
“那时候连那个姐姐都发现我状态不太对,让我去看医生吃药。我当时就问她,为什么能接受这样的关系,她说就是喜欢这个人,没办法。”
林小七也很喜欢这个人,但这段关系让她一直很痛苦,所谓的三个人一起,听起来很刺激,她却并不能从中得到快感,反而不断变得麻木。
最后被某个朋友一顿骂醒,她才意识到自己不能再深陷其中,狠下心切断了联系。
但也从此对亲密关系避之唯恐不及。
这个故事讲完,情绪难免被挑起,黎匀橙和林小七抱在一起痛哭,互相安慰了好久。
一个帮对方诅咒前任“这辈子找不到女人”,一个帮对方诅咒“这辈子被女人冷暴力”,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裴挽意看了姜颜林一眼,她却随意地说:
“她俩哭完就好了,每次喝酒都这个德性。”
裴挽意挑挑眉,也不再过问。
反正不会闹出什么事就行,不然还得呆到几点去了。
最后两人折腾到了十一点过才消停,黎匀橙第二天还有预约,得先一步回酒店。
林小七就顺口问了句她的酒店在哪,没想到两人住一个酒店,顿时眼睛都亮了。
姜颜林给她们打了车,和裴挽意一起把两个人送到公寓的大门口,看到她们上了车,才松了口气,往回走。
偶尔热闹一次是不错,但累也是真的累。
偏偏某人这时候还要把手搭在姜颜林的肩上,施加重量。
“干什么,下午没吵够要继续是吗。”
姜颜林看也不看她,说着就要进电梯。
却被人拉住手臂,被迫转过身来。
下一秒,姜颜林被抵在大理石的墙面上,一个吻堵住了她的不满。
裴挽意像是预判了她的动作一样,伸手按住了她抬起的手,不让她推开自己。
随后耐心地撬开她的唇齿,一点点侵入,席卷,尽数榨取。
被按在墙上的手掌又被紧扣,十指缠绕。
直到唤气的间隙,姜颜林才有余地往她嘴唇上咬一口。
“发什么神经。”
马上都要到家了,非要在这里吗?
裴挽意贴着她的鼻尖,轻笑着将呼吸打在她的唇上。
“就是等不了。”
无时无刻,不想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掌控中,让她为自己的一举一动而情难自已,让那云淡风轻的一张脸露出最可口的神情。
平稳的语调变成呢喃与喘息,纯黑的眼眸被湿润浸染,洁白的脸泛起绯色,眼角流出本能的生理泪水。
只有这样,裴挽意才可以感到一点的填补。
但也仅仅一点。
“姜颜林,我今天好辛苦。”
裴挽意吻了吻她的唇角,又微微抽离,声音好似轻唤。
姜颜林知道她今天很乖,所以才没把她嘴唇咬出血来。
她扬起头来,看着裴挽意近在咫尺的眼睛。
“又想要什么?”
先说来听听,再考虑给不给你。
裴挽意似乎想了想,但只几秒,就给了一个回答:
“想要你亲我。”
姜颜林看了她片刻,直到从她的眼睛里看到清澈见底的自己,才确定她并不带着调笑的意味。
狡猾的坏东西。
姜颜林想着,却还是抬起下巴,凑上去吻了她。
这一刻的裴挽意温顺得出奇,任由她轻轻吻着,抵入唇齿,温和地延申。
姜颜林却轻笑了一声,抬手按住了她的头,加深了这个吻。
面前的人有些难耐地动了动手臂,被她低声警告:
“忍不住就不给你。”
见她克制住了举动,就这样站在原地被自己掌控,姜颜林才奖励般地吻了吻她的脸。
“好乖。”
这个吻有些折磨人。
缓慢地厮磨,很轻柔地触碰,纠缠,像羽毛在心尖轻划,又像热水落在后颈的顷刻颤栗。
裴挽意想,姜颜林是有很多折磨人的手段的。
轻易地让她焦灼,轻易地让她失落,又轻易地让她回温。
整整一天,又或者不止这一天,裴挽意都在久违的情绪列车上前进后退,沉浮起落。
昨晚的昙花一现,又似乎不真正地上演。
于是愈发地难以忍耐。
瘾君子要怎样保全首尾。
阻隔危险的物质,熬过戒断,装入保守派的缄默黑夜,一路写满浅尝辄止。
在这样的流程里,裴挽意早已是轻车熟路。
所以她每一天都无比确信,今日又比昨夜更确信。
——她真的,很讨厌姜颜林。
第43章 嚣张小狗咬人日常
Chapter 43
放任裴挽意对生活的入侵, 后果是一目了然的。
短短几天的时间,姜颜林的家就快不是她的家了。
每天睡醒起来之后,家里就会莫名其妙多出来一点东西。
从餐桌上的小小花瓶和香槟玫瑰, 到冰箱厨房里不断填充的柴米油盐,生鲜瓜果, 甚至是不算占地方的小电器。
浴室里也多出一堆东西, 新的电动牙刷,漱口杯, 新的毛巾和浴巾,还有一些牌子不太常见的护肤品。
到最后, 裴大小姐连装都不装了, 直接占用了姜颜林的一半衣柜空间,挂上了自己从家里拿来的换洗衣物。
姜颜林的公寓里还有一个很小的杂物间,做书房都勉强,被她打通了隔断,做成了专门放杂物和收纳的空间。
测评博主的东西实在不少, 她每几个月都会定期清理一批东西出来, 挂在二手市场上卖出去,来维持家里的干净整洁,不让这屋子里看起来太拥挤。
现在裴挽意一个人的东西就逐渐挤占了她的空间,衣柜里那些不常用的衣服都不得不折叠起来,堆到杂物间的收纳层里。
偏偏裴大小姐又做得很润物细无声,专挑姜颜林还没醒的时候干这些事情,不动声色地就完成了“蚂蚁搬家”。
姜颜林现在都开始怀疑,她晚上到底有没有睡过觉, 是不是时间精力就拿来干这些了?
但除此之外,裴挽意对她生活的入侵, 并没有带来什么实质性的破坏——暂时来说。
两人每天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忙,裴挽意有视频会议的时候会自己挪到卧室的书桌前,戴着耳机,放低声音。
而姜颜林工作时也会戴上降噪耳机,听听音乐,敲敲键盘,两人基本不会被对方的动静吵到。
有时候坐太久了,感觉到累了,她就起身活动一下身体,在阳台上吹吹风,眺望放松眼睛。
一回头,就能看见落地窗前的懒人沙发上,散着黑发的人正靠在那边,拿着平板电脑和触控笔画画。
其实姜颜林和裴挽意的兴趣并不大面积重叠。
裴挽意喜欢竞技游戏,尤其是欧美大厂的那些经久不衰的竞技游戏,所以画的很多同人图都是这些作品的角色相关。
而姜颜林更偏向剧情游戏,对冒险和叙事情有独钟,时常能把自己关在家里玩十几个小时的单机剧情大作。
但这并不妨碍她很喜欢裴挽意的画风,偶尔会用自己的推特小号给裴挽意的作品偷偷点赞。
——每天几千几万个赞,怎么也不可能找得出来她的账号。
“又在画克洛伊。”
露过沙发时,姜颜林扫了一眼她的平板电脑,随口说了一句。
埋头画画的人难得认真地说:
“《奇异人生》下个月就要出续作了,趁着有空多画点。”
她的工作时而轻松,时而忙碌,出差也是十分被动随机的事情,像这样工作日的大下午,能一边工作待命,一边摸鱼画画,已经是很难得的悠闲。
姜颜林对这一次续作保持着观望的态度,就预告来说,已经和当初的《奇异人生》毫无关系了,麦克斯长大后还是很可爱,但克洛伊并没有出现在预告中,两个女孩的故事走向完全未知。
再加上发行商是史克威尔艾尼克斯,也就是“大名鼎鼎”的SE,姜颜林就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但看裴挽意这么期待,姜颜林也没说什么,回到客厅另一边的办公桌前,继续今天的工作。
她手里最赶的项目都已经完成,离下一次的“地狱死线”还有最起码两个月的充裕时间,倒也做得很轻松。
姜颜林戴上一只降噪耳机,正要点开播单的音乐,就听身后的人问:“姜颜林,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头发?”
她想了想,回答:“蓝色或者灰色,低饱和度的。”
都是染过的颜色,游戏里捏脸的时候也偏好这类颜色。
裴挽意“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继续埋头画画,时不时看一眼工作手机的弹窗消息。
姜颜林也没在意,裴挽意有时候画着画着就冒出一句话,没头没尾的,她已经开始习惯。
于是短暂的两句交流后,两个人又回到了互不干涉的各自忙碌里。
一室的宁静,在阳光明媚的夏日里,沉淀了一捧细水流长。
姜颜林一直以来都清楚,自己是不太可能拥有普世价值观上的“正常生活”的,所以她从来不认为自己需要和另一个人一同生活。
她的工作方式和生活状态,都和大部分人不太一样,甚至有时候与同龄人有些脱节。
二十六岁的年纪,对老一辈的人来说已经是晚婚晚育的年纪。
两年前,只大了姜颜林一岁的表姐也结了婚,碍于当时无法举办婚礼,只能先领证,去年才办了婚礼。
姜颜林的母亲发来消息时,她直接回了句“没时间去”。
没空是真的,但更多的是她压根儿不想去。
姜颜林一直对表姐放弃深造这件事感到遗憾。
表叔望女成凤,从小对表姐的管教就很严格,她小学时就得做全家的饭菜,洗全家的衣服,一路都成长在“别人家小孩”的模范之路上。
后来的升学也不负众望,始终是这一圈亲戚小孩里最出色的那一阶梯,读了心理学硕士。
表叔向来对此很得意,在聚餐时最喜欢对姜颜林的母亲大书“育儿经”,觉得全靠自己,才养出了这么个有出息的孩子。
后面表姐在毕业前就领了证,挑选的对象也让表叔很满意,是家境殷实的外科医生。
而表姐拿了硕士学位后,不再深造,去了小学当老师,也算老一辈眼里的“铁饭碗”。
“你家姜颜林啊,也不知道这些年都在干什么,对象也不耍,学也没好好上,身体还不好,都是你这个当妈的太溺爱了,教育严重失败,耽误孩子一辈子。”
这些话,都是后来姜颜林从母亲嘴里听到的,闲谈的口吻,不甚在意。
姜颜林却几乎能想象表叔那洋洋得意的语气,和高高在上的贬低。
在亲戚们聚餐的时候,他总喜欢拿这些来攀比,好满足他那点虚荣心。
姜颜林想,他该庆幸自己那时候不在,否则这件事就不可能随便算了。
姜颜林不觉得表叔是个多坏的人,在家里小区被封锁的那段时间,母亲的新鲜蔬菜和猪肉都是他接济的,为了这件事,解封后姜颜林就回了趟家,花了一千多块请表叔一家吃饭。
姜颜林的家里亲戚很少,平时能够帮衬母亲一把的,基本都是表叔。他虽然刻薄,小人得志,爱占便宜,铁公鸡一毛不拔,但关键时刻总会愿意搭把手。
所以姜颜林很早就接受了人性是个多面体,当着表叔的面,她还是会礼貌地打声招呼,而再多的,就没有了。
对表姐的看法,也一直以来都很复杂。
姜颜林知道,她身上的那些让自己不喜欢的品质,都是源自表叔。
不论是吝啬利己,还是藏在精明下的趋炎附势,都让姜颜林选择了不去深交。
以至于两个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连对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但听说表姐考研上岸的那一年,姜颜林还是为她感到高兴的。
小地方出身的人,想要为自己争取更好的未来,读书深造是相对来说最公平的一条路。
姜颜林以为,表叔这样望女成凤的人,最起码会支持表姐更上一层楼,用含金量较高的学历撬开大城市工作的门,一路往上。
但没想到,对表叔来说,表姐的“勤劳贤惠”与“体面学历”,都是她找个更好的结婚对象的必要条件。
那时候姜颜林便知道,有时候读再多的书,也救不了根深蒂固的顽疾。
所以表姐的婚礼,她没有去,连一句恭喜都懒得应付。
后面表姐生了孩子,姜颜林也装作不知道,事不关己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姜颜林当然也清楚,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走的路,也许对于表姐来说,辛辛苦苦深造,只身一人前往大城市打拼,就是她不想要的。
在最好的年纪找一个她满意的男人,和一份轻松的铁饭碗工作,一辈子也就这么安稳幸福地过了。
但姜颜林还是感到说不出来的失望。
却并非针对某一个具体的人。
姜颜林有时候会想,表姐这一辈子,真的有过她自己的追求吗?
小学时,要是不好好做饭洗碗,洗衣服打扫卫生,表叔就会对她棍棒伺候,打到她再也不敢偷懒为止。
升学考试的时候,她没考上本地最好的学校,也险些被表叔送去复读一年,直到她研究生考上了一个更好的学校,才让表叔感到满意。
她一路都成长在“别人家的小孩”的路上,但这是她的荣耀,还是她的伤疤呢?
姜颜林最替她感到开心的,就是她考上研究生的那一次,以为开拓了眼界和思想的人,也许不会再甘愿做个提线木偶。
但结果还是一样。
姜颜林很少去想这些事情,因为没有答案。
她不是表姐,不会知道对方的人生究竟是什么样,这些事情从来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但姜颜林不喜欢这样的人生,所以选择了不接触,不参与,不干涉。
只是会在听闻表姐结婚、生孩子的时候,生出一点不真实的感觉。
——自己都还活在年少心性的任性里,同龄的人却已经进入了人生的后半阶段。
从“别人的女儿”,成为了“别人的妻子”,“别人的母亲”。
这中间,是否有过一秒钟,是她自己?
姜颜林得不到答案,也不会主观臆断他人的人生是否很不堪。
反正活在这世上的人,大多连苦中作乐都得拼尽全力。
而她也只有余力顾好自己,顾好身边的寥寥无几的人。
母亲在彻底接受姜颜林不婚不育的决定之前,难得忧愁地问了她一句:“要是我不在了,你身边连个不会离开你的人都没有,又该怎么办?”
姜颜林却笑着问她:
“我们都是一个人来到世上,又一个人离开的,不是吗?”
从一开始,活着就是一件孤独的事情。
这世上怎么能强求永远呢。
婚姻也并非是绑定一个人在身边,到死为止都不能离开的手段。
那一条法律,那一枚仿佛枷锁般的戒指,都阻挡不了真正下定决心要毁约的人。
与其将终其一生都解决不了的难题,寄希望在另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个体身上,倒不如早一些学着与孤独作伴。
人会来,就会离开。
唯有走过的路,与要去往的地方,是看得见也抓得住的一张张时光相片。
“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有一个爱你的人陪在你身边,生病了能给你倒一杯水,难过了能听你说两句话。”
最后,母亲对她说了这短短的几句话。
姜颜林想,她从来都不否定这样的美好。
她甚至也不再畏惧拿起之后,又再一次失去。
得之我幸,失之亦从容。
——只是茫茫人海,漫长的生命中,这早已不是她唯一的追求。
“姜颜林,晚上吃什么?”
坐在懒人沙发上的人伸了个懒腰,落地窗外已经是晚霞的余晖,点点阳光洒了一地。
姜颜林敲完最后一段文字,将眼镜摘了下来,放到桌上。
“冰箱里不是还有牛排?”
晚上姜颜林基本不吃碳水,但偶尔吃点高蛋白的肉也不错,能哄一哄自己的味蕾。
裴挽意看着她,忽然伸出手来,比了个拳头。
姜颜林瞥了一眼,“干什么?”
“石头剪刀布,输了的人去做牛排。”
姜颜林嗤笑了一声。
狗东西,才几天就开始原形毕露了。
但看在裴大小姐今天已经做了一顿饭的份上,姜颜林还是给了她一点面子,伸出手来。
“石头剪刀布!”
裴挽意说着,动作明显慢了一拍才比出来。
但还是惨败。
姜颜林冷笑一声,收回手,起身活动身体。
“三局两胜,再来。”
某人试图耍赖,被姜颜林果断无视。
裴挽意只好起了身,过来拉她的手,姜颜林眼疾手快地躲开,一路往浴室闪避。
某人却穷追不舍,跟着她钻进了浴室。
“裴挽意,我要上厕所!”
裴大小姐面不改色,“你上啊,不影响你出拳。”
姜颜林恨不得给她一脚踢出去。
“你出不出去?”
“出拳,快点,赢了我就出去。”
不出去是吧?
那你别出去了。
姜颜林拿下花洒,飞快拧开水龙头,对着她一顿狂喷。
裴挽意被喷了个措手不及,顿时湿了大半个身子。
她站在原地好几秒,才轻轻勾起一个笑。
“姜颜林,我有个好主意。”
——都别吃牛排了,吃点别的吧。
她说着,就一把抓住了还拿着花洒的那只手臂,将人按在了洗手台上,直入正题。
水雾沾湿了镜子,映出交叠的两道身影。
坐在洗手台上的人微微仰头,在逐渐加快的起伏中,最终还是伸出手,环抱住了她的肩。
直至呼吸交融,难分你我。
第44章 大庭广众,世风日下(加更)
Chapter 44
周三的晚上, 在外面玩疯了的黎匀橙终于想起来给姜颜林打电话:“我订到了一家最近很火的网红店,带上你家大小姐,出来喝酒。”
姜颜林从裴挽意手里抢了一片薯片, 缩在沙发上,问:
“林小七呢?”
见色忘义的女人, 这几天一点消息都没了, 连群消息都不看也不回。
黎匀橙的声音支吾了一下,说:“她也来啊, 待会儿见。”
姜颜林挑了挑眉,没再问什么, 等她挂断电话。
电影正好快放完了, 是一部在及格线上的欧美恐怖片,剧情有点无聊,但特效做得很好。
大晚上的,裴挽意非要看恐怖片,又不敢自己一个人看, 中途好几次偷偷把眼睛闭上了, 还以为姜颜林没发现。
于是姜颜林干脆趁她没注意,偷了她好几片青柠味的薯片。
这会儿接电话,干脆装都不装了,直接当面抢剩下的那几片完整的。
裴挽意等她挂了电话才抬起手,不让她拿。
“过分了啊,我都没抢你的黄瓜味。”
姜颜林充耳不闻,一个灵巧地起身就抢了薯片袋子,火速吃完, 就面不改色地说:
“收拾一下,换衣服出门了。”
裴挽意捡起掉到地毯上的袋子, 扔进垃圾桶,问:
“真要去当电灯泡?”
姜颜林就笑了一声,“她们都主动打电话了,还能不去吗。”
也不知道这俩人什么情况了,一连玩了三天都没什么动静,今天才冒出头来。
姜颜林也不着急盘问,反正她俩一个比一个藏不住事儿,早晚会主动跟她说。
换了衣服,化了个淡妆,姜颜林才看了一眼手机,准备打车去黎匀橙发的餐厅地址。
等看清楚那店名,她顿了顿,不由得叹了口气。
“裴挽意,打车。”
裴大小姐早已经收拾完,就在玄关看手机等着她,闻言头也没抬地问:“去哪?”
姜颜林走过来,拿出鞋子穿上。
随后才抬起头,语气平静地回答:
“去给你好朋友刷业绩。”
距离上一次来埃尔的餐吧,也才过去了九天。
但姜颜林却感觉过了好久好久,都快要想不起来上次在这里吃了什么了。
这期间埃尔没怎么主动联系她,最多也就关心一下她和裴挽意的近况,顺便提一句店里的生意怎么样。
到后面,就几乎不再主动发消息过来了。
姜颜林对这个状态很满意,所以现在再来这里也没什么顾虑。
有些热情来得快,去得自然也快。
裴挽意觉得姜颜林的这句“好朋友”,多少是有点阴阳怪气的嫌疑了。
不就是当初说了一句试探她的话吗,记仇到现在。
要是没有那句话,姜颜林这嘴巴死活撬不开的女人,也不知道哪天才会真正松一松。
但裴挽意并不讨厌刚认识的那几天。
在你来我往的试探中,试图抓住对方的破绽,每分每秒似乎都是一场博弈,分明并不置身在赌场,却让裴挽意感受到了那几年挥金如土时,大脑皮层最深处的颤栗。
所以才被加速升温的血液,冲昏头脑。
姜颜林和裴挽意到的时候,那两个路痴还在半路上。
她一点都不意外,再三强调了让她们到之前打电话之后,就先一步进了餐吧。
“您好,有预订吗?”
陌生面孔的餐吧前台笑着问了一句,姜颜林点点头,报了黎匀橙留的名字。
“黎小姐对吧,您的位置在左边第三排的那个四人桌。”
姜颜林听着,目光在餐吧内扫了一圈,没看到埃尔的人影,不由得问了句:“你们老板呢?”
餐吧前台大概是经常被问这种问题,很熟练地笑着回答:
“我们老板今天不在哦,去接女朋友了。”
话音一落,连旁边看手机的裴挽意都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姜颜林有些讶然,但又不是很意外,只点了点头,拿着东西去了位置上落座。
裴挽意在她旁边坐下来,姜颜林拆了湿巾擦手,随口问了句:
“你也不知道?”
“不知道,最近没怎么和他说话。”
裴挽意倒也没什么反应,不如说,她觉得这很符合埃尔在她眼里的形象。
——对姜颜林才是难得上头的一回。
有些事情,姜颜林也同样看破不说破。
她对埃尔的看法一直都没变过,人是多面的,他的确头脑简单,为人真诚,也对她很友好。
但这不影响他在别的方面都有一些肉眼可见的毛病。
姜颜林只是有些意外,他的速度还真的挺快。
裴挽意像是看出来了她在想什么,笑了一声:
“也不算快了,他和费欧娜还约过呢,平时玩归玩,友情归友情。”
姜颜林挑了挑眉,难得从她这里听到一句直白的点评。
还以为她这人已经装模作样到了,谁的“坏话”也不肯说的地步呢。
姜颜林想到了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没忍住感叹了一句:
“阿秋和埃尔,你是怎么能凑到一块儿的。”
她没有说得很直白,裴挽意却能听明白。
这两个人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阿秋身上有点北方男性的大男子主义,但具体都体现在对周围朋友的过度操心,以及难以避免的直男思维模式。
就比如说,他其实一直看不惯埃尔到处搭讪女孩的作风,所以哪怕是在聚会上,也不会主动跟埃尔说一句话。
但埃尔也不冤枉,他就是在不断追逐这种快餐式的亲密关系,尤其是在跟某个男性的恋爱过程中被恶心到了之后,就更病态地整日围着一些女孩转。
姜颜林听到这里,倒是不怎么意外。
“我第一眼就觉得他不直。”
裴挽意侧头看向她,轻笑着问:
“那你看我的第一眼呢?”
姜颜林瞥了她一眼,也给了个假惺惺的微笑。
“看你的第一眼,觉得这人真装。”
裴挽意顿时笑了一声。
“好巧,和我一样。”
姜颜林和裴挽意的初见,称得上一部《傲慢与偏见》。
但在这些互相看不顺眼的层层叠叠之下,暗流涌动的,似乎又是直白到了灼热的火焰。
所以误入了迷雾,所以踩入了沼泽,明知毒烟缭绕,却情难自已地呼吸着,引入肺腑。
早在察觉之前,就已中毒不浅。
林小七大概是提前透支了坏运气,这一次两人有惊无险地顺利到达餐吧门口,都不用姜颜林出去接,就自己找到了位置。
“饿死了饿死了,你们点菜了吗,先随便上点什么最快的。”
黎匀橙火急火燎地过来,在两人对面坐下。
林小七已经去前台要了两杯水,随后才过来坐到黎匀橙的身边,缓了口气。
姜颜林挑了挑眉,“你俩这是去干嘛了,累成这样。”
林小七敏感地看了她一眼,总觉得这话里有话。
黎匀橙却大大咧咧地回了句:
“我们俩三天特种兵打卡,去了十一个景点!”
裴挽意听了都觉得累。
她在小程序上熟门熟路地点了几道上菜快的菜和主食,才开口问:
“怎么样,好玩吗?”
在社交场合的裴大小姐,总是不会让任何话题掉在地上。
黎匀橙这三天是真的玩爽了,喝了口水就开始滔滔不绝地分享她们去了什么地方,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又吃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那个蟹黄面,我的天,360人民币一碗!我真是抱着猎奇的心态去吃的,吃之前就想着这得多好吃啊,没想到是真的很好吃。”
黎匀橙说完,林小七也忍不住说了句:“真是开了眼界了,我以前住在这儿那么多年,都不知道还有这些地方。”
姜颜林知道她们说的都是些什么地方,甚至能猜出来是在什么平台刷到的推荐,毕竟做自媒体行业的,每天都很容易刷到这些。
裴挽意笑了笑,“这边好吃的餐厅很多,也有一些不是网红店,不需要排那么久的队,我待会儿给你们发个清单吧。”
黎匀橙连忙点头说好,拿出手机来和她加了好友。
姜颜林在旁边看着,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林小七却对她挤眉弄眼,一脸的意味深长。
姜颜林只当看不见。
裴挽意点的东西上来得很快,埃尔没有扩张店面,倒是把上菜速度和品控都改进了一下,端上来的菜都还不错,起码黎匀橙这种挑嘴的人也吃得很满意。
林小七在国外多年,早就被迫养成了自己下厨的习惯,对菜的水平如何是非常有数的,也忍不住边吃边比个大拇指。
一顿饭吃得还算满意,姜颜林和裴挽意话少,恰好弥补了对面两个人话密的缺憾。
等吃得差不多,不会再加菜了,裴挽意就拿着手机,在小程序上结了帐。
一道声音突然从不远处响起:
“Mavis?你来吃饭怎么不说一声?”
姜颜林顿了顿,抬起头看过去。
裴挽意神色自若地看向走来的埃尔,打了个招呼。
“来这边请朋友吃饭,你呢,最近怎么样?”
埃尔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长发披肩,穿着件裸粉色的吊带裙,妆容精致。
她主动和这桌的人打了个招呼:“嗨,你们是埃尔的朋友吗,欢迎欢迎。”
埃尔这才想起来介绍:
“对了,这是我女朋友,可可。”
裴挽意礼貌地跟她点点头,几人打过招呼,埃尔就让她们先慢慢吃,他忙完再过来。
林小七等他去了后厨,才好奇地问:
“这家店的老板是你们的朋友?”
裴挽意笑了笑,“对,我也没想到你们订的是这里。”
黎匀橙却看向了姜颜林,脑子十分灵活地猜出了这位外国帅小伙在之前的故事里是什么身份。
姜颜林假装没看到她的藏不住的八卦神色,喝了口水。
黎匀橙的目光在她和裴挽意身上扫过,险些没有忍耐住那蠢蠢欲动的吃瓜欲望。
——精彩,精彩啊!
三角关系的三个当事人今天都聚齐了。
真是恨不得现在就掏出手机给群友们直播汇报。
上一回他们都还没听够呢。
但黎匀橙还是分得清场合,乖乖地配合着转移了话题。
一顿饭吃得晚了点,也吃得慢,等周遭的座位空了几个,她们才让服务生撤走了空盘子,一边喝东西一边聊天。
埃尔总算忙完了,带着女朋友过来,随意地拉过旁边的椅子,就拼桌在一块儿坐下来。
他一向很有分享欲,还不等别人问,就开始讲他最近的经历。
“……费欧娜联系我很多次,这里太忙了我找不到时间,但是一周前终于找到时间了,然后就遇到了可可。我们一见钟情,她就是我的缪斯。”
埃尔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都在发亮,搞得旁边的可可都有些脸红。
姜颜林倒是挺替他开心的。
“恭喜你哦,在中国的开心事又多了很多。”——注意力也成功转移了。
埃尔也这么觉得,他一个月前还想过要不要放弃,现在却一切都变得更好了,让他每天都很开心,很充实。
裴挽意的目光从他和可可的身上扫过,没说什么。
倒是黎匀橙对埃尔来中国的经历很感兴趣,问了好几个问题,一看就是在为她的视频取材。
很快两人就聊上了,黎匀橙和他加了好友,决定多拍点素材回去做一期他的专题——《南美人如何在中国事业爱情双丰收》,很标题党,很适合她的粉丝受众。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埃尔还邀请几人去了二楼,开了瓶不错的葡萄酒给她们。
黎匀橙很感兴趣,林小七没有意见,姜颜林和裴挽意本来就是来陪这两人的,自然也不会推辞。
可可是个话不多的人,但全程也在旁边参与话题,已经隐隐有了老板娘的气场。
现在餐吧的营业时间不会到很晚,几人在楼上喝酒聊天的功夫,楼下已经开始打烊,埃尔下了楼帮忙,也顺便去看看后厨的情况。
裴挽意的手机震动起来,她看了眼来电提醒,抿了抿唇,片刻后起身去了楼下,到餐吧外面接电话。
裴铭扬的声音传了过来:
“Mavis,我忘了密码。”
裴挽意走出餐吧的玻璃门,稍微走远了两步,才耐着性子问:
“什么密码?”
“门锁密码,李哥不接电话,你给我一下密码。”
她顿了顿,片刻后才道:
“你检查一下自己的工作邮箱,入职前给你发的那几封邮件里一定有。”
裴铭扬就“哦”了一声,又突然说了一句:
“对了,你帮我扫个码,那个什么公司软件的注册,要手机号,我还没办。”
裴挽意沉默了一秒,才语气平静地说:
“你的国内手机卡,银行卡,还有车钥匙,都提前给你放在公寓里了,你进门之后自己找一下,不是在鞋柜上,就是在茶几上。”
裴铭扬又问:“但我现在进不去啊,怎么办?”
裴挽意直接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飞快地切换界面,在屏幕上点点划划,而对面的人说了什么,她也懒得关心。
两分钟后,她找到了记录,将手机放到耳边:
“密码是88559900,你记下来,写到备忘录里。”
裴铭扬在那边按开了公寓的密码门,终于进了公寓。
他拿着手机,在玄关扫了一圈,没看到她说的东西,就问了句:
“鞋柜上没有啊。”
“茶几上找找。”裴挽意语气毫无情绪。
裴铭扬就拖着行李箱去客厅里,找了一圈,才说:
“茶几上也没有,算了,明天我问问李哥。”
裴挽意应了一声,“还有事吗?”
裴铭扬就说:“那你帮我扫个码,老爸让我今天就要注册,还得看那什么员工培训视频,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烦死了。还有那个车,我听说他送了一辆S580给那个女的,怎么给我的车就是个电车,区别对待得太明显了吧,亏我大老远跑中国来给他打工。”
电话那头的人念个没完,裴挽意手里拿着手机,面上毫无表情,短靴的鞋跟无意识地抬起来,在地上规律地点着。
她伸手摸了摸牛仔裤的口袋,才想起住在姜颜林家的这几天,她已经把烟戒了。
裴挽意扬起下巴,无声地吐出一口气,短短几秒内,已经恢复平静。
“视频我发你邮箱,你今晚上找不到手机卡就先看,爸最近在瑞士那边度假,不会这么快问你。”
裴铭扬这才说了句:“好,那我挂了。”
电话挂断,裴挽意将手机塞进裤兜,站在门口许久。
直到身后传来声音:
“裴挽意,你在门口站着干什么?”
姜颜林找了她半天,电话占线,消息不回,还以为掉厕所里了呢。
下了楼才发现她躲在门外面,还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
姜颜林端着一杯刚调的酒,抬脚迈过台阶,走下来对她说:
“埃尔调的新酒,让你帮忙尝尝。”
裴挽意将视线从前面的街景上收回来,转回身看向她。
姜颜林动作一顿,不由得问了句:
“怎么了?脸这么臭。”
谁追债电话打到她这儿来了不成。
裴挽意看了她片刻,忽然问:
“我要是现在想吻你,会挨打吗?”
第45章 真心话大冒险
Chapter 45
姜颜林第一反应, 是觉得裴挽意又在免费找骂。
但她站在原地看向自己的目光,又难得沉静。
夏末的深夜,凉意随着晚风袭来, 吹散了她面容的轮廓,在背后的那点灯光下, 看不分明。
姜颜林缓缓上前一步, 踩在最后一层台阶上,将手里那杯幽蓝色的鸡尾酒递给她。
“把它喝了, 我就考虑一下。”
裴挽意定定看了她一眼,忽然一言不发地接过酒杯, 送到嘴边, 一个仰头就一饮而尽。
姜颜林被她的顺从取悦到,抬起手指朝她轻轻一招。
一人站在台阶上,一人站在台阶下,高度却达到了微妙的平衡。
裴挽意看着她,下巴微微扬起, 正要说什么。
姜颜林却抬手将她抱进怀里, 轻轻抚了抚她的头,顺着头发一路往下。
“好乖,奖励你。”
裴挽意拿着那只空酒杯,一时间有些怔愣。
酒精蛊惑了每一根紧绷的神经,也侵蚀了她往日里的自持,以至于在看到姜颜林的脸的那一瞬间,就被戒断反应击溃。
大脑本能地追逐快感,如此才能慰藉几分那强压之下的——想要烧光一切的怒火。
却又在这一刻, 戛然而止般,归于静止。
抱着她的人难得施舍了一点温柔, 在她耳边低声道:
“裴挽意,要听话一点。”
别动不动就在外面找骂讨打。
裴挽意感受着她的味道和体温,同样轻声问:
“这样你就会给我吗?”
——我想从你这里得到的一切。
姜颜林不由得笑了一声。
“那你想要什么呢?”
她抱着怀里的人,目光从眼前的柏油路面,看向了不远处的路口。
寂静的夜里,小巷里已经没了人影,只有路口外的街道上偶尔掠过一辆辆车,和看不清的影子。
这一刻,整个世界像是只剩了她和怀里的体温。
裴挽意抬起手,环抱住了她的腰。
片刻后,她低声回答:“想要你回应我。”
所有的,任何的,每时每刻的。
——每一个索求。
真贪心啊。
姜颜林看着远处,笑了起来。
连吃带拿,肆意夺取,都还不够满足。
得事事回应,有求必应。
姜颜林想,她对裴挽意的第一印象自始至终都没有过偏颇。
裴大小姐的的确确,是傲慢又利己的,万事都得她如意,又千金难买她高兴。
但也正因如此,她的每一次低头与示弱,都格外令人愉悦。
哪怕这也只是层层面具的其中一抹颜色。
于是姜颜林直起身来,看着面前的裴挽意。
出来的时间已经太久,有些话只适合简短概括。
她笑了笑,回答道:
“看你表现。”
尽情地装傻卖乖好了,无论真正的意图是什么,姜颜林都很想看看——裴挽意能为此做到什么程度。
回到楼上的时候,一群人已经玩上了游戏。
楼下打了烊,员工们都离开了,现在整个二楼只剩下埃尔和他的女朋友,以及黎匀橙和林小七这两个一喝酒就闹腾的。
“姜颜林,你们俩躲哪儿去了,快快快,正好开一局新的。”
黎匀橙招呼她们坐下,几个沙发围着中间的木几,上面摆了个喝空的红酒瓶,正被埃尔按在手里。
他也笑着跟裴挽意说:
“Mavis,这回你可躲不掉了,来玩。”
姜颜林只看了一眼,就有些后悔刚刚没直接打车回家。
“又玩这个。”玩不腻是吧。
她在唯一空着的两人沙发上坐下,裴挽意也叹了口气,认命地在她身边坐下,等着游戏开始。
埃尔和黎匀橙都对这老套的真心话大冒险情有独钟,毕竟是酒局上最能让人出糗的游戏,也最适合有暧昧情况的人在游戏里自爆。
埃尔轻轻一个用力,转动了红酒瓶,很快的,瓶子停了下来,瓶口对准的是林小七。
“好好好,终于到你了,选吧!”
黎匀橙玩了半天,一次也没抓到林小七的辫子,一直蠢蠢欲动呢。
林小七也不是玩不开的人,爽快地选了大冒险。
埃尔拿出准备好的几张扑克牌随机发给所有人,“抽到Joker的人出题。”
几个人纷纷拿起自己的牌面看了一眼,姜颜林冷笑了一声,把牌亮出来,示意某人准备好。
林小七“靠”了一声,顿时紧张起来,一双眼睛盯着她,似乎隐隐有求饶之意。
其余人都露出了看戏的表情。
姜颜林只稍微思索了一下,就开口道:
“给最近一次和你一起睡觉的人打个电话,说你想她了。”
埃尔顿时惊呼了一声:“Damn!姜,你太酷了。”
是太狠了才对吧。
林小七一脸的敢怒不敢言,但还是愿赌服输,拿出手机来拨了个号码出去。
没多久,旁边的黎匀橙的手机响了。
她轻咳了两声,在众人微妙的目光下慌忙解释:
“我俩天天出去玩儿,晚上一起喝酒聊天而已。”
姜颜林笑眯眯地反问:
“又没人说什么,你着急什么?”
黎匀橙瞪了她一眼,也不越描越黑了,直接接了电话。
林小七一脸的英勇就义,对着手机说:
“我想你了。”
黎匀橙也一脸的菜色,应了一声,“知道了。”
两个人说完就挂了电话,一时间连对视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埃尔在旁边笑得快晕过去了,就连可可也笑了几声,显然看够了好戏。
“姜颜林,你等着。”
林小七咬牙切齿地说着,伸手按着红酒瓶用力一转。
姜颜林面不改色地看着那酒瓶子,直到它慢慢地停在了可可的面前,才轻蔑一笑。
林小七更是气得牙痒痒,但也暂时拿她没办法,只能看向可可:
“老板娘选吧。”
可可就说了句:“真心话吧。”
上一轮的受罚者是这一轮的出题人,林小七就随便问了一个问题,毕竟也不熟。
“老板娘对老板一见钟情吗?”
常玩这种游戏的人都深谙潜规则,就逮着有关系或者有暧昧的两个人折腾就行,既不会伤了面子,也能看看好戏,大家都能玩得开心。
所以林小七的这个提问也没什么问题。
但可可愣了一下,才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
她没说话,大家也不介意,毕竟她看起来是个话不多的内向性格。
埃尔也有些脸红,但明显是开心的成分更多。
这一轮迅速过了,可可伸手转了一下酒瓶子,她没怎么用力,这回酒瓶子停在了裴挽意的面前。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裴挽意挑了挑眉,看向斜对面的可可。
埃尔倒是开心地笑出了声音,“嘿,总算是轮到你了!”
他转头就跟可可说:“宝宝,你得说个狠一点的,这种机会可不多。”
可可也是第一次见裴挽意,有些拘谨地问: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能把这个机会让给埃尔吗?”
裴挽意在社交场合一向好脾气,直接点头同意。
“可以,我选真心话,埃尔你问吧。”
埃尔这下就来劲了,他目光在裴挽意和姜颜林的身上扫了一圈,做出一副思索的表情。
姜颜林支着下巴,对林小七和黎匀橙两人那“天道好轮回”的表情不痛不痒。
反正又不是问她。
埃尔想了好几秒,才开口道:
“那Mavis,你现在有想要交往的人吗?”
他话音一落,林小七都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干得好啊兄弟!
熟人下手就是狠。
连黎匀橙都对埃尔刮目相看了,这南美帅小伙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看着傻傻的,居然能来这一招。
这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裴挽意,和她旁边的姜颜林。
林小七的眼神尤其嚣张,就差往脸上写着“大仇得报”四个大字了。
姜颜林也没想到埃尔居然会问这样的问题,而且问得还很刁钻。
他甚至问的不是“喜欢的人”。
这就很有趣了。
姜颜林事不关己地想着,也看向了旁边的裴挽意。
短短几秒,裴挽意的神色还是没什么变化,甚至好脾气地笑了笑。
所有人都在等她回答,她也没有让人等太久,平静地开口道:
“有。”
这话一说出,几乎所有人都意料之中地看了眼姜颜林。
唯独姜颜林自己有些意外。
黎匀橙看够了好戏,起哄了一句:“快转快转,有人今天没被抽到就不准走了!”
裴挽意直起身来,手指轻轻按住红酒瓶,只一个巧劲就转动了它,一时间,所有人都盯着红酒瓶,看它一圈一圈地转着,慢慢地减速,最后缓慢地转向了裴挽意。
林小七急死了,差点给它来一句:“你别停啊!”
大概是一种无形的念力起了作用,瓶口没有在裴挽意的面前停下,而是慢慢地顺着转过去,停在了姜颜林的面前。
“Yes!”
连黎匀橙都没忍住喊了一声,和林小七猛地一击掌。
姜颜林叹了口气,从坐下来开始她就知道今晚上是躲不了的。
所以也早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她扫了眼兴致勃勃的众人,转头看向裴挽意。
“我选真心话。”
是个聪明人都不会选大冒险,风险性太高,而真心话还有周旋的余地。
但是提问的人是裴挽意,姜颜林就有些捉摸不定了。
——这喝了酒就发疯的狗脾气,谁知道她会问一句什么。
于是姜颜林看着裴挽意的眼睛,隐隐含着警告之意。
——别忘了刚刚在门口答应了她什么。
裴挽意似乎也准确接收到了指令,对她轻轻一眨眼,像是要她放心。
姜颜林却挑了挑眉,感觉这心有点放不下来了。
下一秒,裴挽意看着她的眼睛,温和地开口问:
“秋田犬和比格犬,你更喜欢哪个?”
第46章 赌徒游戏
Chapter 46
裴挽意的提问让所有人大失所望。
林小七甚至有些扼腕, “放水啊!不是,你这已经是放海了!”
黎匀橙深表同意,埃尔更是摇摇头, 一脸的“你变了”三个大字。
只有被提问的姜颜林本人,听懂了这个问题。
于是她看着裴挽意, 笑了笑, 回答:
“我喜欢更听话的那个。”
一个问了跟没问一样。
一个答了也跟没答一样。
游戏玩到最后,林小七和黎匀橙都一致认为, 以后别跟这俩女的一块玩这个了,忒没意思。
一个坑朋友不眨眼, 一个帮忙递刀埋尸。
时间太晚了, 林小七和黎匀橙还要回酒店,埃尔和女朋友一起把她们四个人送到路口,直到她们都上了车,才挥手道别。
酒店和姜颜林的家不顺路,四人原地解散, 各回各家。
回去的路上, 裴挽意靠在姜颜林的肩上,缓解头晕。
见姜颜林没有什么反应,便又握住她的手,紧扣手指。
随后才平静地闭上眼,安静地养神。
姜颜林看着手机,回了几个需要回复的消息后,才手指轻划,点开了自己的ins主页。
照片不多, 她往下翻了没多久,就找到了那张照片。
秋田犬的木雕躺在她的掌心, 周遭是琳琅满目的木雕展示架,憨态可掬,栩栩如生。
姜颜林扯了扯嘴角,点了右上角,随后按下删除。
——要是不提这一茬,她都忘了。
韩叙给姜颜林买过不少东西。
她工作需要的各种最新电子设备,一些常年缺货的奢侈大牌新品,很多次都是直接从美国买了邮过来,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姜颜林不喜欢欠人人情,这些东西她都回以了等同价值的礼物,虽然最后没有仔细算过,但也应该比对方花的钱要稍微多一点点。
从一开始她就明确了那条界限,各取所需,谁也别计较,谁也别混淆,到了分岔路口也不用打招呼,直接走人便是。
而这个秋田犬木雕,也是某一次韩叙的母亲去波士顿参加他的毕业典礼,他正好有一些需要的东西让姜颜林帮忙代购,就一块儿寄给了他母亲,帮忙带到了波士顿。
十块钱的小东西,姜颜林给每个朋友都买了一份,他那时就笑着讨要了一下,半开玩笑的口吻。
她自然也不会吝啬。
所以后来撇开那些不堪的后续,不谈论他对朋友们的欺骗与伤害,只看两个人之间的主仆关系的话,姜颜林自觉和他互不相欠。
他一整年的“兢兢业业”,为她提供了很多帮助,无论是需要的材料文献,还是技术上的支持——韩叙的专业是全栈,她的个人网站上很多前端后端的工作,都是他白菜价帮忙做的。
不提这些,就只论“素材”方面的提供的话,姜颜林也收获颇丰。
以至于现在想起这个人,她除了觉得他变得很可笑之外,也没什么别的情绪了。
但在真正一开始的时候,姜颜林愿意让韩叙以这样的形式做她的电子宠物,是因为他坚称自己是“不婚不育的单身主义”,来表明自己绝不会对姜颜林生出多余的期待。
他也的确有着这些想法,毕竟思考的方式是骗不了人的。
姜颜林和他的大学室友也算熟悉,知道他在美国的五六年里一直单身,唯一一次明确的交往关系是在国内的高中,以至于一直被朋友们嘲笑是“童贞男”。
就是这样一个众人眼里的邻家大男孩的人,实际上却装满了一兜的阴暗与刻薄,几乎到了反社会型人格的边缘。
姜颜林那时候对他的兴趣,就全在于挖掘他的两面三刀是如何形成的。
毕竟这样的“珍稀样本”,在生活中实在不可多得。
在长达一年的样本观察中,姜颜林收获了非常多的素材。
她也曾做过诊所的心理健康评估,报告里的反社会型人格这一栏的指标是最低的一个梯队,同样低到这个程度的还有“抑郁型”和“强迫型”,而最低的一个,是“依赖型”。
在满格一百的指标里,她的前三项是二点几分,最后一项是零点二分。
姜颜林不知道韩叙如果做了这个评估,指标会是多少,但可以想象的是,绝不会低。
因为在她对韩叙的观察与评估中,早已发现他其实病得不轻。
韩叙的父亲是律师,母亲是日报社的高管,祖父大半生都从政,退休前一直在法院工作,祖母则是大公司的审计,至今还坚持在岗位上,勤勤恳恳。
这样的出身,已经是含金量十足的书香门第,远超过大部分的普通中产家庭。
但他对移民美国的执念,却并不仅仅只是为了前途和多年的心血。
他更想要的,是远离自己的原生家庭,从物理距离上实现“山高皇帝远”的最大限度的自由。
姜颜林并不清楚他的童年经历和成长背景,因为她很少去主动探究,更多的不过是观察。
但韩叙的应激反应是很明显的。
他非常畏惧争执和冲突,每到这种矛盾被激化的时候,他就一定会用逃避的心态去应对,绝不向任何人展现他的剧烈情绪起伏。
不管是在外人面前的和善老好人的形象,还是在家人面前的懂事好孩子的形象,都是他极度压抑内心的表现。
姜颜林有过几次对他的忍耐极限的试探。
她在明确知道韩叙对自己有依赖感的前提下,偶尔展现出他对自己来说“可有可无”的低等地位,像是随时可以抛弃他,冷漠而随意,甚至是以恶劣取笑的方式。
每到这种时候,他就会用长久的沉默去消解情绪,一次就是一两个小时的内耗。
后来姜颜林才知道,他内耗的时候都是在哭。
她便明白自己试探到了边界,若无其事地假装自己是在开玩笑,将事情翻篇。
姜颜林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个非常冷血的观察者。
因为在这种时候,她都还有闲心去分析韩叙的心理状态是如何形成的,尽管她不会去明着盘问,但多少会在对话中不动声色地获取信息。
在韩叙的某一次情绪崩溃之后,他终于主动谈及了自己的过去。
“……有一次我在家里,下楼拿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在楼梯上摔了一跤。我当时趴在楼梯上爬不起来,但我妈第一反应是拿出手机拍照,一边拍一边大笑。那一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哭了很久,哭得特别伤心,但她还是在笑。”
提及父母,韩叙的话都很少,对父母关系的评价也不过是简单几句。
“他们很多年前就分房睡了,一个住楼下,一个住二楼,平时也不怎么说话,工作都很忙。我小时候饭菜都是请的阿姨来做,我妈不会做饭,我爸也只有时间送我上学。”
韩叙最讨厌的,还是他爸妈每一次吵架的时候。
他坐在餐桌上吃干巴巴的早餐,两个人就在他面前唇枪舌战,一个开律所的律师,一个新闻机构的主编,谁的嘴皮子也不逊色,光是那场景都足够旁人想象到,会有多么可怕。
姜颜林在慢慢了解这些背景之后,不难分析出他那些极端的心理状态是有着怎样的诱因。
父母都是一心扑在事业上的工作狂,他从小就没有得到过足够的关爱和有效交流,连一顿有家里味道的饭菜都没吃过,受伤跌倒的时候只会被无法共情他痛苦的母亲嘲笑,哪怕她也不过是无心之举。
旁观者大概会认为,这些痛苦是无伤大雅的。
毕竟他出身这么好,已经比大多数人都要幸运了。
但恰恰就是因为他的出身足够好,才没有体会到过柴米油盐的愁苦和现实的举步维艰。
美国藤校的一年学费都已经是普通家庭十年的积蓄,而他还不需要半工半读去吃苦,在顺风顺水的成长环境里,一点不愉快都会被放大十倍。
尤其是当物质上的需求从未缺失过时,心理与精神上的需求就成了唯一的追求。
而这也是他没从家庭里得到过,又在不同的人身上试图索取的。
姜颜林有时候想过,韩叙对自身形象的病态般的维护,也许有好几种原因。
他的家境出身让他不被允许做一个丢人的孩子,父母的苦心栽培也在他身上施加了无形的压力,让他必须是优秀的。
与此同时,他也非常明白,精神上的需求是更昂贵的奢侈品,只有他足够优秀与完美,才可能从他人那里得到这部分填补。
所以在朋友们面前,他是善解人意又温和耐心的形象,能力出众又可靠,情商高又为人低调,毫无攻击性。
而在异性面前,他更懂得投其所好,以此来拉近距离,提升好感度。
但其实姜颜林后来意外地发现,他的需求并不局限在异性身上,如果有同性能提供他那些精神上的需求,他同样会去积极地换取。
于是这个人的行为动机,人生的底色与成分,还有他种种思维逻辑的惯性,在姜颜林的“观察报告”里都已经非常完善了。
这是一个缺爱到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最终又为了现实与利益去背叛自己。
姜颜林在裴挽意的身上,数次感受到了类似的味道。
但这两人又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第一次见到裴挽意时,姜颜林的确对她的傲慢感到不满。
因为在人际关系的角度上,姜颜林向来倾向于和真诚的人来往,哪怕是埃尔这样的劣根性不少的人,起码也是简单易懂的。
但后来,姜颜林其实也承认,她对裴挽意的那点成见,更多是来自被人轻视而触发的不悦。
尤其是在她第一眼,已经对裴挽意产生了一点好奇的前提下。
韩叙是个很装的人,越没有什么,就越装什么,装到最后却又浑然一体,哪一面都是他,哪怕互相之间很反差。
裴挽意同样是个很装的人。
目空一切的孤高姿态,游刃有余的社交形象,从容不迫的暧昧调情,方方面面,都让人主动或被动地感受着她的“吸引力”。
姜颜林不难想象,她是个多么受欢迎和追捧的人。
因为就连姜颜林自己,也在初见时感受到过那澎湃的诱惑力。
——直至现在,也分毫不减。
但她对裴挽意的好奇,是藏在这层致命吸引力之下的,那难以改正的探究欲。
爱装的人,一定是为了用伪装来避免什么,又或者,用来获得什么。
裴挽意更多的,像是后者。
姜颜林起初抓不到她的破绽,因为她看起来应有尽有,唯独没有软肋。
但耐心是观察者的必备技能。
姜颜林一直很有耐心,在不断的互相试探与一步步递进的纠缠中,她耐心地观察着裴挽意不经意坦露出的每一面。
却在最后发现,比起“不经意”,更多的其实是“超经意”。
裴挽意两次提及感情经历,和一次自揭伤疤的过往分享,都让姜颜林感觉不到她的纯粹。
裴挽意是个半点也不纯粹的人。
她做一件事,说一句话,大部分时候都带有她自己的意图,且往往不止一两个因素。
但有些时候,姜颜林又并不觉得她每一次都是精心谋算过的。
似乎这种有企图地行事,也早已经成了她的本能。
连她自己也未必察觉到过,她是如此的矛盾又复杂。
就像她不打招呼买了情侣拖鞋的那一天,姜颜林醒来时,她已经不告而别。
晚上再打来电话,还漫不经心地说自己在酒吧消遣。
一个人同时做着拉近距离和拉开距离的矛盾行为,姿态却如此理所当然,还要姜颜林为此给予一点反应,否则她就要大半夜来发酒疯,不依不饶。
那时候,姜颜林只觉得她很莫名其妙。
故意不告而别的试探,擅自买东西的越界,和近乎发泄一般的欲望倾轧,统统都透露着她对姜颜林发出的信号。
——可姜颜林却感觉不到,她有多被情爱冲昏头脑。
裴挽意的步步紧逼,更像是要姜颜林先一步投降。
也许是征服欲,也许是胜负心,又或者是高傲到不可一世的自尊心作祟。
她如此完美地外放着对他人的吸引力,又强势而狡猾地玩着偷心游戏,在姜颜林之前,她一定是这款游戏的常胜将军。
所以那一天,姜颜林听见她的那句诘问时,很想笑一声。
——裴挽意,你才是那个总能轻易得到你想要的东西的,得意之人。
秋田犬和比格犬,姜颜林哪一个都不喜欢。
她喜欢的,是驯服最反叛的劣根性。
对于裴挽意的自以为是与步步为营,姜颜林始终静观在旁,留有几分欣赏与调笑。
——你现在,有想要交往的人吗?
这个问题其实问得还不够好。
换作是姜颜林,她应该会笑着问一问裴挽意:
——你现在,有想要操控的人吗?
以交往的名义,以不交往的名义。
以任何能达到你的目的,所以无关紧要的名义。
车窗外的深夜景色一路飞驰掠过。
身边的平稳呼吸,手掌心的温热体温,和静谧的小小空间,成了这个晚上留给记忆的最清晰的定格。
姜颜林望着窗外的夜风,一点一点,回握住了紧扣的手指。
那跳动的脉搏,灼热得远胜掌心温度。
在这张赌桌上,李雨晴和宓芸两位输家已经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而在未知的时间线,或许还有更多。
姜颜林却还是坐了下来,平静地拿起了面前仅有的那一枚筹码。
人生苦短。
裴挽意,我们来玩一场新的游戏吧。
第47章 宣誓主权怎么你了(加更)
Chapter 47
黎匀橙来中国的第六天, 陆斯恩也终于抵达国内,大家都互相认识,干脆约了一起吃饭。
唯一不认识陆斯恩的是林小七, 但她也差不多打算回家了,所以临走之前来吃顿饭, 也算和姜颜林道个别。
人各有志, 大家常年分布在天南地北,下一次再见已经不知道是何年何月。
姜颜林问了她第二天几点的高铁票, 得到答复后也只是说了句:“一路顺风,注意安全。”
没必要太伤感, 在这个被网络主导的时代, 联系从来都不会很遥远。
聚餐约了晚上七点,黎匀橙选的一家她很想去的餐厅,是她的打卡清单里最难预约的一家。
裴挽意听说了之后,去给朋友打了个电话,总算是让黎匀橙吃上了心心念念这顿饭。
黎匀橙对她的人脉佩服得直竖拇指, 转头又和姜颜林说悄悄话:
“你要不早点从了她吧, 很有性价比啊。”
姜颜林已经不想管她的中文乱用,反问了一句:
“小七明天就要走了,你不打算送送她?”
黎匀橙就轻咳了两声,目光闪躲,不肯直面回答这个问题。
姜颜林也不逼问她,有些东西是需要时间来验证的,她们都是经历过风浪的成年人,没道理连这些也需要旁人来劝解。
但在姜颜林看来, 林小七和黎匀橙的这一次火花碰撞,是有一些肉眼可见的隐患的。
林小七的心结并没有真正解开过, 那三年很长,哪怕时隔了这么久的时间,她提起这些其实也还是耿耿于怀。
而黎匀橙的阵痛发生得更近一些,她也必然没有办法短时间内轻易放下。
两个人的贴近,更多像是互相舔舐伤口的心心相惜。
缺少了太多热烈。
但一段关系并非一定得是热烈的。
有时候,某个阶段的状态就恰恰需要最平淡温和的抚慰,才好让身心俱疲的自己能慢慢地缓过来,走向明天。
姜颜林已经开始好奇,黎匀橙和林小七两个人会走向怎样的明天。
晚上六点,裴挽意回了趟家把车开出来,去接陆斯恩。
姜颜林先一步去和黎匀橙林小七汇合,节省时间。
最后她们三人先到了餐厅,陆斯恩发来消息,说稍微有点堵车,他和裴挽意大概十几分钟后到。
离预约还有足够的时间,黎匀橙是个坐不住的人,拉着林小七去楼上闲逛,姜颜林一个人站在餐厅门口看手机,等着时间到了进去。
这条商业街位处于繁华的地段,行人来来往往,连车辆都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街道斜对面的国际酒店前,一辆大巴车缓缓停下,从车上陆陆续续下来一些白人面孔的游客。
导游拿着小旗帜在前面大声讲着什么,被周遭的嘈杂盖住。
姜颜林抬头扫了一眼,不太在意地收回视线,继续看消息。
酒店的旋转门缓缓移动,一道穿着白色风衣的身影从门内走出来,避开这一群吵闹的游客,目光在门口搜寻了一圈。
“您好,姜小姐,这边已经可以入座了。”
姜颜林侧回身,微笑着点点头,跟随服务生的引导走进餐厅的大门。
在她身后,遥遥相对的酒店大门前,一道目光投过来,落在了她消失在门内的裙摆。
“怎么了?”
经纪人瑞拉回头看向她。
一头红棕色长卷发的人回过神,微微一笑,回答道:
“没什么,走吧,时间快到了。”
祁宁说着,俯身上了车,将车门关上。
黑色轿车慢慢驶出商业街,与另一辆开来的白色轿车交错而过。
“咦?”
陆斯恩推了推眼镜,回头看了一眼刚刚开走的那辆车。
“怎么了?”
裴挽意打着方向盘,将车开进了附近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陆斯恩不太确定地回了句:
“没什么,就是好像看见了祁宁。”
裴挽意想起了迈尔斯生日那天听到的事情,就随口道:
“她好像是回国了,前段时间我还去了迈尔斯的生日派对,但没见到她来。”
这两人的交往和分手,在圈子里也是公开的秘密了。
毕竟祁宁这个人向来和绯闻不沾边,她看似温和,实际上与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至今都没什么人知道她的家里做什么,家里有什么人,只大概知道她是实打实的千金大小姐。
所以她和迈尔斯的这段纠葛,着实让圈里的人看够了她的八卦。
想到这儿,裴挽意就一言难尽地对陆斯恩说了句:
“费欧娜还说,祁宁和迈尔斯分手是因为她喜欢上了一个女人。”
熟悉的朋友聚在一起,难免谈论起圈内人的八卦和琐碎。
裴挽意平时很少提及这些,但迈尔斯是她的好朋友,祁宁这样做多少有些不厚道,她对祁宁很难不存在一些新的看法。
陆斯恩完全不知道还有这些事情。
他和祁宁的关系也不远不近,因为两人从事同样的行业,又都在同一个社交圈里,难免心心相惜。
至于八卦绯闻,他平时也不怎么关心,最多知道她和迈尔斯突然分手,导致迈尔斯很长时间没办法走出来。
想到不久前黎匀橙还让他介绍祁宁给她认识,陆斯恩就有些哭笑不得。
“还真让小黎一语成谶了。”
裴挽意在停车场里停了车,闻言就随口问了句:“什么?”
陆斯恩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小黎前段时间失恋了,最近想认识些新的女孩,让我介绍祁宁给她。不过她也是开玩笑的。”
裴挽意就笑了一声,“那应该是没这个必要了,她最近和姜颜林的另一个朋友打得火热。”
说到姜颜林,陆斯恩压了一路的好奇心还是没忍住,问:
“小黎说,你现在和姜颜林住在一起?”
两人下了车,进了电梯上一楼,穿过商场往餐厅大门走去。
裴挽意从来不避讳这些,神色自若地回答:
“目前是这样。”
陆斯恩真没想到,距离自己上次来中国才过去二十来天,这两个人就发展到了同居的进度。
当时他怎么没瞧出来这俩人有情况呢?
“你老实说,你和姜颜林真的是那天才认识的吗?”
裴挽意还第一次被问这个问题,她真的去回忆了一下,才给出一个准确的回答:
“我要是见过她,不可能没印象。”
陆斯恩一琢磨,觉得这话说得也对。
姜颜林是个见过就很难忘记的人,她身上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特质,几乎无法在别的人身上找到一模一样的感觉。
所以陆斯恩很愿意和她交朋友,就像他不介意结交每一个有故事的朋友那样,备上几瓶酒,几句闲谈之间,就收获颇丰。
和裴挽意的交际也是如此。
他喜欢游山玩水,也跟着乐团去过很多国家与城市,见识过多种多样的人文风景,不断收获着别样的感触。
而裴挽意去过世界上的很多地方,经历也惊人的丰富,远超她这个年纪该有的,让陆斯恩觉得很有趣。
于是一来二往地,就成了圈子里关系还不错的朋友。
到餐厅门口的时候,陆斯恩扫了一圈周遭的环境,对一切都感觉很新鲜。
他很少来中国,每次来都会感觉到明显的变化,这一次来最大的变化恐怕是身边的朋友。
人与人之间,真是奇妙不可言喻。
正想着,陆斯恩就和隔壁餐厅里走出来的人对上了视线。
只短短一秒,对方就认出了他,也连带着看见了他身边正要进门的裴挽意。
“好久不见,这么巧。”
对方走上前来打了个招呼,陆斯恩也只好点点头,笑着问:
“是啊,这么巧,你在这边吃饭?”
韩叙的目光从旁边的裴挽意身上扫过,礼貌地点头示意,而她也随意地点了点头,态度一如既往。
“是的,今天在这边跟客户吃饭,出来打个电话。”
韩叙说着,问:“你们今天在这边聚餐吗?”
裴挽意瞥了眼餐厅内,站在她的位置,能一眼看到最里面的卡座,有个人已经坐在位置上,等着人到齐吃饭。
于是她开口回了句:
“对,有几个朋友来中国,请他们吃饭。”
韩叙听到这里,自然也不会再打扰。
“那你们慢慢吃,我打个电话也该回去了,有空再联系。”
他说着,和陆斯恩点头道别,转身去了角落里打电话。
看着他温文尔雅的模样,陆斯恩心情有些复杂,但最后也没说什么,跟着裴挽意进了餐厅。
姜颜林已经坐了好一会儿,黎匀橙那个疯女人,一玩就收不了心,现在都还找不到人在哪。
林小七平时还有半个脑子,现在因为黎匀橙这碗迷魂汤,是连那半个脑子都被炖了汤了。
直到身边坐下来一个人,姜颜林才抬头看过来。
陆斯恩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啊。”
姜颜林也笑了笑,“是很久没见了,快坐吧,一路上辛苦了。”
长途飞机不可谓不辛苦,他还马不停蹄地放了行李就来吃饭,真是十分的给面子。
裴挽意听着这话,不由得一阵牙酸。
——还辛苦了,也不见有人当司机多辛苦。
闲聊几句叙旧之后,陆斯恩给自己拿了菜单看,他用不惯小程序那些东西,还是习惯看纸质菜单。
一边看,一边用余光留意对面两个人的状态。
但他越看又越感觉到了一点疑惑。
不是说已经同居了吗?怎么看着还是不太熟的样子。
裴挽意在那儿看自己的菜单,姜颜林在手机上发消息,两人几乎没什么互动和交流,虽然坐在一起,但没见有多亲密。
陆斯恩其实也想象不出来,这样性格的两个人会怎么“亲密”,光是那初见时互相合不来的气场,就让他觉得够神奇的了。
是的,陆斯恩早在第一次见姜颜林的聚会上,就察觉到了她和裴挽意的气场不合。
那天晚上他甚至也隐约感觉到,阿秋可能不太喜欢姜颜林,除去当时喝醉的小诺和那个法国人,竟然就只有埃尔会跟姜颜林说话。
这种气氛让陆斯恩很难受,所以他主动跟姜颜林搭话,怕她在聚会上呆一晚上,对这群人的印象太差,转头就把埃尔拉黑了,那可就不太好了。
却没想到,明明是埃尔带到聚会上来的人,现在却被裴挽意这家伙“横刀夺爱”。
天知道,陆斯恩最开始从黎匀橙那里听到三言两语时,内心有多震惊。
在陆斯恩的接触和了解里,裴挽意是个看起来对社交游刃有余,实际上不好接近的人。
而姜颜林比她更甚,有时候给人感觉很亲和有礼貌,有时候又觉得她拒人于千里之外,没有半点情绪的外露。
这样的两个人,到底是怎么能凑到一起去的?
现在还住在一起了,她们在家里也这样互相不说话吗?
陆斯恩光是想想就觉得,这两人的关系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不枉他下飞机之后,把行李往酒店一扔,就来了饭局。
黎匀橙拖着林小七回来的时候,三个人已经先点了一些菜,边聊天边等她们。
两人和陆斯恩打了个招呼,等一坐下,姜颜林就察觉到了林小七的表情有些微妙。
“怎么了?”她给两人倒了杯水,放到面前。
黎匀橙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说:“不知道,她刚刚好像遇到了熟人,打完招呼就这样了。”
陆斯恩表情一顿,想到了什么,看向裴挽意。
裴挽意没有说话,他就也默不作声,在旁边听着。
林小七本来不想在这种有外人的场合说这些,但姜颜林都问了,她也的确藏不住事儿,就冷笑了一声,说:
“刚刚在门口看到死装哥了,他还敢主动跟我打招呼,笑死了,脸皮真厚。”
黎匀橙没想到她刚刚还面不改色地跟人叙旧,转头就说了这么劲爆的话出来。
“什么死装哥?我以为是你朋友呢,他看起来人还不错啊。”
就是确实有点装。
黎匀橙当时也说不上来,但就是有一种直觉。
姜颜林挑了挑眉,倒是不怎么意外。
韩叙最近在国内的事情,她还是这群朋友里第一个知道的,但两人早就井水不犯河水,她也就日行一善了两次,就把这人抛在了脑后。
不过林小七这话说完,姜颜林倒是知道某人一进来就不说话是怎么回事了。
林小七已经三言两语地跟黎匀橙说了死装哥的“辉煌战绩”,听得黎匀橙火冒三丈,险些拍桌子。
“真恶心,怎么还给女生造黄谣,这俩兄弟真是,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林小七立马接上:“什么锅配什么盖,能玩到一块是有原因的。”
莫名感觉自己被骂了的陆斯恩一时间不敢说话。
确确实实已经被骂了的裴挽意也没有说话。
林柯那人,的确是个招人讨厌的地主家傻儿子,早些年会跟他玩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然,那时候和他厮混在一起的裴挽意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姜颜林喝了口柠檬水,等黎匀橙骂完了,才开口换了个话题:
“你们刚刚去什么地方玩了?这么久才回来。”
黎匀橙也是情绪来得快,去得快的人,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兴致勃勃地讲自己刚刚去扭蛋机前抽了好几个扭蛋,开出两个A赏。
话题总算是回到了轻松的日常,陆斯恩不由得松了口气,又有了些对姜颜林的新的认知。
就第一天在聚会上认识的时候来说,陆斯恩对她最深的印象还是她冷不丁地爆了个大瓜,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了韩叙隐藏已久的另一面。
陆斯恩那时候就隐约猜测,她大概是很看不惯韩叙的,否则没必要自己去趟浑水,毕竟说这些事情出来,对她自身的形象也有影响——尤其是她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心思单纯,嘴上没把门的人。
但姜颜林似乎并不在乎这点形象,她就是想让在场的人知道韩叙是什么人,有什么意图。
之前陆斯恩还不确定,她是不是单纯想搞坏韩叙的名声。
现在却确定了,她其实只是想要那时候被蒙在鼓里的裴挽意多个心眼。
否则她刚刚大可以放任黎匀橙对韩叙的激烈评价。
陆斯恩很意外,初见时姜颜林分明与裴挽意气场不合,互相连话都没说一句。
她却愿意去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一件事。
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陆斯恩不由觉得,裴挽意这一次也许是真的遇到了很好的人。
姜颜林聪明果决,心思缜密,敢作敢当,又还抱有对他人的善意和同理心,实在难能可贵。
陆斯恩也知道裴挽意前不久分手的事情,闹得很是惨烈。
作为她的朋友,他真心希望这一次,她能有一个好的过程与结局。
话题聊开之后,气氛总算好了不少。
除了林小七,其他人都是互相认识的,话题自然得照顾着她一点。
等得知陆斯恩也是在伦敦生活,林小七顿时像见到了老乡一样,和他聊了起来。一顿饭吃到最后,两人已经加了联系方式,约好之后在伦敦有空就一起打球约饭。
黎匀橙听着,却有点心不在焉的,直到吃完了饭,目送陆斯恩上了回酒店的车,才轻轻叹了口气。
姜颜林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却什么也没说。
林小七第二天要去赶高铁,早早就得回酒店。
众人原地散场,裴挽意看着她俩离开之后,才问了一句:
“她俩掰扯明白了吗?”
在聪明人眼里,林小七和黎匀橙的关系状态根本就是透明的。
姜颜林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
“黎匀橙不太可能为了她去伦敦,小七也刚准备入职,大家都需要很长的时间来安顿生活,暂时没办法考虑这些。”
肾上腺素与多巴胺的飙升是很快的一件事,但激情褪去后,是漫长的属于每个人独自一人要走的人生。
裴挽意单手插兜,看着人来人往的街景,夜色擦了一抹还未消退的红霞,随着日落西沉,渐渐隐没了轮廓。
她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风,忽然一笑,开口道:
“太快的关系,会有危险。”
姜颜林一怔,抬头看向了她。
裴挽意对上她的视线,轻声道:
“但是太慢的进展,会断了线。”
有很多个晚上,裴挽意坐在车里,一言不发地听着这首歌。
尼古丁在微弱的火星里燃烧,绕了一圈又一圈的隔靴搔痒。
她吐出烟圈,将那音乐的鼓点调小,又调大,轮番几次,再无言地作罢。
于是心甘情愿地,走入夜色,沉入沸腾的深海。
裴挽意一直都知道,姜颜林对自己来说很危险。
她的武装难以抓到破绽,她的灵魂宁折不屈般的果断。
在初次见面的那一个晚上,裴挽意便想象过。
这样的人要在怎样的情形下,才会乖顺如布偶猫,主动露出她那柔软的腰腹,供人把玩。
可这个危险的念头,在屡次的被掐灭之后,还是如烧不尽的野草,暧昧不清的风一吹,就被她笑颜与流转的眼波轻易点燃。
裴挽意不喜欢靠近危险。
因为她从骨子里,就注定了要死在与危险的缠绵。
“姜颜林。”
裴挽意看着她,在繁华的夜景之下,神色自若地牵起了她的手。
“我今天遇到了韩叙。”
姜颜林不甚在意地回答:“我知道。”
裴挽意微微俯身,迎着风,轻笑着问:
“我告诉他,我和你在一起了。你会生气吗?”
姜颜林看着她的眼睛,片刻之后,才微微一笑。
“随你喜欢。”
第48章 紧张刺激的坦白局(三更)
Chapter 48
裴挽意当然是个敢说就敢做的人。
繁华的商业街上,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车辆缓慢地擦过, 奔向下一个地方。
耳边是嘈杂的车水马龙,而路灯似乎也比别处更亮, 让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裴挽意看着姜颜林的眼睛, 直接伸手掏出了手机,找到了那个名字, 拨出了语音通话。
姜颜林就这么看着她,好整以暇。
电话那头的人很快就接通, 似乎还在应酬上, 好一会儿才走到了一个稍微安静一点的地方。
“嗨,Mavis,有什么事情吗?”
她还是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韩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高兴,毫不遮掩地将这些情绪传达给了她。
裴挽意一手拿着手机, 一手牵着姜颜林的手, 不轻不重地紧握掌心。
她轻笑着回答了一句:“是这样的,有件事情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一声。”
裴挽意的目光停留在姜颜林的脸上,没有放过她的每一处情绪变化。
但她只是神色自若地听着,没有半点不悦,或是其他。
电话那头的韩叙笑了一声,“什么事情值得你特意打电话告诉我,好,你说。”
裴挽意微微勾起唇角, 语气如常地开口道:
“你还记得上一次在埃尔的聚会上,来了一个你认识的人吗?”
韩叙的声音片刻之后才响起, 带着一点故作轻松。
“哦,是啊,我记得,怎么了?”
裴挽意看着面前的人,手指在她掌心轻轻一勾。
随后才对电话那头的人说:
“其实那天来的人不是米娅,是姜颜林。”
那边的韩叙一时间没了声音。
裴挽意看着神色平静的姜颜林,又补充了一句:
“刚刚和我还有老陆一块儿吃饭的,也是姜颜林。”
姜颜林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
裴挽意这人,真是心眼比针头还小。
也难为她忍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吃完饭才发作。
虽然姜颜林并不觉得有什么必要。
刚才就算和韩叙碰到面,两人大概率也是互相装作不认识,当没看见。
但裴挽意显然是对此不爽了很久了。
她向来没有掩饰过那过度的占有欲和控制欲,现在更是拿了鸡毛当令箭,装都懒得装了。
姜颜林可不想今晚上回家又被折腾得两三个小时合不了腿。
所以裴挽意要随机找个替死鬼出气,她没有任何意见,还会举双手赞成。
裴挽意没有什么耐心去等电话那头的人整理心情,说完这些,便打算用最后一句话总结她这通电话的真正意图。
韩叙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哦,是那个老在我朋友面前挑拨离间的人,是吧。”
他的语气终于不再是温和的笑,显得有些尖锐,一句话说完,又有几句到了嘴边。
裴挽意并不打算听这些,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
“我和她在一起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
裴挽意已经说完了自己要说的,也不需要等他给出什么反应。
“没别的事了,那我先挂了。”
说完,她放下贴在耳边的手机,看着姜颜林,道:
“走吧,回家了。”
姜颜林瞥了眼她还没挂断电话的手机,轻笑了一声,问:
“你把车停哪了?”
裴挽意面不改色地按了一下屏幕,将手机塞进兜里,拉着她的手走向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前面停车场。”
说完,她顿了顿,又问了句:
“在停车场可以……”
“别得寸进尺。”
姜颜林头也没回地打断她。
达成了目的的人心情很不错,接下来的一路上总算是老实了不少。
两人相安无事地走到停车场,裴挽意开了辆她没见过的车,纯白色的车身,低调而流畅的弧度,车内却很舒适,干净整洁,像新的一样。
姜颜林貌似还是第一次坐她开的车,不由想到了前两次去野营时的那辆摩托车。
“你最近怎么都不开摩托车了。”
姜颜林系上安全带,随口问了一句。
裴挽意看了她一眼,半开玩笑地回答:
“最近没有泡妹的需求。”
姜颜林冷笑了一声,懒得搭理她。
回去的路上,裴挽意倒是没再招惹她,乖乖地开车,也不嘴贱讲什么气人的话。
但这点老实的假象也只持续到了回家进门的那一秒。
姜颜林被抵在门上时,甚至有些意外自己的平静和不意外。
裴挽意的吻有些迫切,像是急于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回应。
姜颜林没有推开她,在短暂的沉寂之后,抬手勾住了她的脖子,扬起下巴,接纳了那些细碎而灼热的吻。
——还以为她忍不到进门的这一秒呢。
想到这里,姜颜林不由得摸了摸她的头发,顺着那后脑一路往下,奖赏般地安抚。
被成功抚平焦躁的人终于温顺了一些,咬着姜颜林的唇瓣,一点点讨好,取悦,湿热的呼吸温柔缠绕。
“姜颜林,想要你……我。”
她将那个字眼轻轻吐在气音里,引起一点颤栗。
姜颜林便轻笑了一声,笑声在咽喉里发痒,一点点漏出。
“看在你乖的份上。”
浴室的水声哗啦响起,温热的水流包裹着全身,打湿了裴挽意的一头黑色长发。
她站在浴缸里,单手撑在瓷砖的墙面上,垂头看着身下,那张向来没有什么情绪的脸,现在被她尽情地俯视着。
姜颜林跪坐在浴缸的热水里,花洒下的水流打湿了她全身上下的每一处,她却眼睛也不曾闭上过,轻轻张口,眼睫上挑,看着头顶的人。
目光对接的一瞬间,口中的温度似乎也颤了颤。
裴挽意忍不住将手指穿进了她的湿发,轻轻抓住,又不自觉地用了力。
但这点痛意也不过是取悦的手段,让人愈发难以填补更深的沟壑。
裴挽意无意识地张开嘴,吐出长长的呼吸,随着她的节奏而变频。
“姜颜林。”
她的声音近乎呢喃,低低地问:
“你喜欢我吗?”
跪坐在浴缸里的人抬起眼,轻轻吐出,才用那沾着水光的双唇,笑着回答:
“腿再张开一点,会更喜欢。”
裴挽意便也笑了一声,做出温顺的姿态,回应了她的指令。
身下的人吻了吻她的柔软,哄了她一句:
“好乖,喜欢你。”
裴挽意的身体,对快感的感知能力其实比常人更敏锐。
只要一点点的拨动,就会令她动容。
姜颜林也早就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比裴挽意更清楚,无法到达顶点并不是因为身体的障碍。
她的身体很健康,很正常。
排除了一个错误选项,剩下的答案也就有且只有一个了。
但姜颜林并不认为自己有多大的能耐,能去“治愈”她的问题。
更何况,裴挽意从没将它视为多么严重的问题。
冰凉的触感系上了脖颈,裴挽意扬起下巴,任由她勒紧了皮质项圈,不留一丝空隙。
姜颜林直起身来,站在花洒下面,将身上早已打湿得不成样子的衣服一件一件解开。
外套,短袖,长裙。
又湿又重的衣服被扔在了地砖上,无人再看一眼。
那根长长的锁链就牵在她的手里,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而轻轻晃荡。
最后她站在花洒下面,稍一用力,拽了拽手中的长链。
跪坐在浴缸里的人被迫往前倾着身子,姜颜林蹲下身来,平视着她的眼睛。
裴挽意的脸上滑落着一滴滴水珠,浴室的热水氤氲了水雾,就连那双眼睛也被染上水润。
姜颜林吻了吻她的嘴唇,笑着问:
“要不要来玩个游戏?”
裴挽意弯了弯唇角,极有耐心地反问道:
“你想玩什么?”
姜颜林把玩着手里的金属银链,漫不经心地回答:
“快问快答,轮流向对方提问,第一个在三秒内答不上来的人接受惩罚。”
裴挽意也觉得昨晚上的那一局玩得很不过瘾,笑着问:
“那惩罚是什么?”
姜颜林抬起眼,手指在她脸上划了划。
“如果我输了,接下来七天,你想怎么做,想做多久,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都可以。”
那的确是非常有诱惑力的奖赏。
裴挽意却没有被巨大的彩头冲昏头脑,又笑着问:
“那如果我输了呢?”
回报越大,风险便越大,这道理资本家怎么会不明白。
姜颜林故作思考,片刻之后,才轻笑着回了她一句:
“如果你输了。”
姜颜林拽了拽手中的银链,迫使她再一次靠近了一些。
随后慢悠悠地道:
“你就戴着这条狗链,七天,除出门以外不能摘下来。”
这算什么惩罚,裴挽意挑了挑眉。
姜颜林当然还没说完,笑着补完了后半句:
“以及,这七天你要戒色。”
裴挽意:“……”
那这代价的确是有够大的。
“能不能缩短一点时间?”
哪怕两三天呢。
姜颜林的回答只有一个浅笑。
裴挽意略微天人交战了一番,最终还是扬起一个势在必得的笑。
“七天就七天。”
舍不得肉,套不着鹰。
姜颜林不意外她的回答,热水已经放得差不多,她关了水龙头,坐在浴缸里,找了个舒服点的位置,和她面对面。
裴挽意已经准备好,问:“谁先开始?”
“让你先开始吧,公平一点。”
姜颜林略带挑衅地回答。
裴挽意才不介意占便宜,她最喜欢的,就是占便宜。
于是毫无预兆地,就开始了她的提问:
“初恋在什么年纪?”
姜颜林面不改色:“十六岁。”
裴挽意有些意外,还不等回味这个回答,她的提问已经逼近:
“衣柜里的衣服是什么时候塞进去的?”
“呃。”裴挽意卡了一下,对这个问题属实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但反应速度倒还算快,立刻道:“半夜你睡着的时候。”
具体哪天还得想想,不利于答题。
姜颜林就知道她晚上不睡觉,尽干些没用的事情。
裴挽意已经适应了这个游戏的节奏,快速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除了韩叙,还养过别的狗吗?”
姜颜林都不需要思考,“没有。”
有些素材取一次也就差不多了,她有那个时间,不如去做更多没做过的事情。
姜颜林想着,开口道:“昨晚上给你打电话的人是谁?”
她问的指向性不怎么明确,也是个干扰项。
裴挽意当然猜得到她在说哪个时间段的事情。
于是抿了抿唇,回答道:“我弟。”
姜颜林不算很意外,但至少知道了她会因为什么人突然犯病。
裴挽意倒是笑了笑,对她这个问题接受良好。
下一秒,她看着姜颜林问:
“和我做的时候,最喜欢哪个方式?”
姜颜林瞥了她一眼,有些人为了赢已经开始不要脸了。
哦不对,裴大小姐什么时候要过脸了。
姜颜林想着,神色自若地回答:
“你不当人的方式。”
在身体上留下的力道,近乎蛮横的夺取,强迫着最软肋之处承接她,和半哄半骗的讨好。
每一种,都很不当人呢。
裴挽意也没打算这么轻易从她嘴里翘出来一点有用的,倒也不痛不痒。
姜颜林的提问已经抛了出来: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韩叙是什么样的人。”
裴挽意这才笑了一声,“我知道。因为我周围想要我在签证上帮忙的人太多了。”
她有公民身份,可以给需要的人亲自写推荐信,就连相关材料也可以帮忙处理,但那只是针对普通的签证,韩叙要的是结婚才能给的身份。
裴挽意又不傻,怎么可能心里没数。
姜颜林也早有猜测,只是一开始的她不了解裴挽意,不愿意有丁点的可能性让韩叙那人得逞。
正想着,裴挽意的下一个问题又扔了出来,手段愈发险恶。
“上一个交往对象在什么时候?”
姜颜林看着她,两秒之后,才平静地回答:
“前年的秋天。”
那就是正好两年前。
裴挽意想着,这一次是真的有些意外。
还以为姜颜林这轻浮的女人,就不会有空窗期呢。
姜颜林有些在浴缸里呆够了,决定用最后一道题结束这个游戏。
她看着仿佛胜券在握的裴挽意,轻笑着问:
“和多少个女人上过床?”
裴挽意:“……”
第49章 什么叫顶级折磨
Chapter 49
姜颜林这女人, 心是真的黑。
这问题别说给裴挽意三秒钟时间了,就是三十秒的时间,她也算不出来。
面前的人轻笑了一声, 好整以暇地从浴缸里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裴挽意, 愿赌服输。”
姜颜林说着, 就拿起浴巾裹在身上,悠哉游哉地离开了浴室。
留下浴缸里戴着狗链的人暗自咬牙。
等姜颜林擦干身体, 穿上睡衣,拿着浴巾擦头发的时候, 浴室里的人终于缓过神来, 探出身问了一句:
“姜颜林,你是不是故意的。”
姜颜林头也没回,“那怎么了?”
答应玩的人也是你,谁强迫你了吗?
裴挽意气笑了,看了她半晌, 才道:
“行, 愿赌服输。有本事七天后再来一局。”
有些人真是丝毫不掩饰赌徒本性。
姜颜林才不做赌狗,闻言只微微一笑:
“等你能坚持七天再说吧。”
裴挽意眯起眼,“瞧不起谁呢。”
性对她来说本身就不是当饭吃,清心寡欲的时候半个月也想不起来排解,何况是区区一个星期。
姜颜林擦着头发,回头看向她,弯起了唇角。
“那要不这样吧,裴挽意。”
她转过身来, 像是突然良心发现,说了一句:
“你能坚持七天, 我就再陪你玩一局。”
裴挽意定定看了她一眼,明知是激将法,却还是笑了一声。
“好啊,玩不起的是小狗。”
姜颜林挑了挑眉,只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接话。
接下来整整五天,裴挽意都一直防着姜颜林,怕她又出什么黑心黑肺的损招。
这期间她已经想好了无数个让姜颜林回答不上来的问题,就等着七天的时间一到,当场报仇。
甚至就连报仇之后的“彩头”,裴挽意都畅想了不少。
但她不能细想,一点都不能。
这几天两人称得上是井水不犯河水,裴挽意有时候一大早就出去忙工作,到下午才会回来,一进家门就自觉戴上自己的狗链,抱着笔记本电脑到沙发上去,离姜颜林远远的。
两人除了会一起吃饭,晚上睡一张床之外,几乎没有了任何接触。
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裴挽意也离她远远的,各盖各的空调被。
姜颜林也乐得轻松,又像回到了之前一个人住的时候那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偶尔裴挽意不在的时候,她还能跟朋友视频聊聊天,看看电影。
黎匀橙的行程里还有好几个城市,她和林小七同一天离开,去了下一站游山玩水,还约了陆斯恩一起。但他时间不多,只去了两天时间就回来了,忙着和别的朋友社交应酬。
姜颜林没人来打扰,难得在家休养了几天,终于感觉慢慢找回了生活的掌控感。
偶尔下午她在客厅里打卡HIIT的时候,裴挽意都不带多看一眼的,抱起电脑,把长链熟练地往肩上一甩,就回了卧室,堪称是无时无刻不躲着她走。
姜颜林每回都觉得很好笑。
所以看在裴大小姐这么努力想赢的份上,热心市民姜颜林决定帮她一把。
第六天的晚上,裴挽意下午出了趟门去公司,回来的路上被姜颜林一通电话叫去跑腿。
她进家门的时候忍不住说了句:“你买了什么东西啊,这么多快递。”
两只手都要拿不过来了。
姜颜林看着手机屏幕,头也没抬地回了句:
“放那儿吧。”
她语气平淡,一点也不在意。
裴挽意就也没当回事,把快递扔在玄关的角落,换鞋,回卧室拿了衣服去洗漱。
等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随后轻车熟路地把狗链一戴,就去了厨房弄吃的。
姜颜林正缩在沙发上回消息,黎匀橙晚上已经下飞机了,再在这儿呆一天多就要回马来西亚。
她从陆斯恩那儿拿了票,问姜颜林:“明天去那个音乐展会吗,好像正好能赶上开幕。”
姜颜林都快忘了这件事。
她其实没有多想去,虽然她是感兴趣的。
但这是黎匀橙在中国的最后一天,姜颜林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下来,让她定好时间后通知自己,到时候在展馆中心的门口集合。
聊完了事情,姜颜林侧头看了一眼厨房里的人。
裴挽意穿着她买的那条新围裙,正手起刀落,利落地切着黄瓜丝。
两人晚上都不吃主食碳水,一般都是蔬菜加点蛋白质,配杯蛋白饮就对付了。
姜颜林看着她专注的背影,起身走到玄关,拿起了那一堆快递,到浴室里去拆。
裴挽意听到动静,还问了一句:“你要胡萝卜丝吗?”
她在做越南春卷,蒸好的米皮已经放置在旁边,就等着馅料做好,卷着就能吃。
姜颜林不是很喜欢胡萝卜,但是最近该吃点了,就回了句:
“要。”
说完她就进了浴室。
快递都不大,就是多,小的好几个,零零碎碎的,拆了半天才拆完。
姜颜林把拆完的包装和垃圾都塞进纸箱子,又全部折叠好,再把刚拆出来的东西都放进最高的柜子里,就拿着快递箱下楼扔垃圾。
临出门前,裴挽意还把厨房的垃圾袋给了她,让她一块儿顺便带下去。
每天谁做饭,谁洗碗,谁扔垃圾,都是前一天晚上睡觉之前,两人猜拳决定的。
裴挽意又菜又爱玩,非要三局两胜,但还是十赌九输。
结果就是这几天几乎都是她一个人做饭洗碗,至于扔垃圾这件事,全看姜颜林什么时候良心发现,大发慈悲地帮她一次。
等扔完垃圾上了楼,裴挽意的越南春卷也做好了。
她做了玉子烧,切成丝,和黄瓜丝胡萝卜丝一起加点简单的调味,就卷进米皮里,每一个都很小,两口就能吃完。
裴挽意给自己泡了杯巧克力味的蛋白饮,又给姜颜林泡了杯蓝莓味的,两人洗手,坐下来吃饭,维持着互不干涉的表面平和。
但只有裴挽意自己知道,她这几天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啊。
裴挽意几乎是数着时间,一分一秒地等着这七天熬过去。
每天晚上她都要趁着姜颜林睡着了,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把衣服穿上,偷偷溜下楼去,开车去外面兜兜风。
就算到了外面,也不敢坐在车里抽烟,怕沾上一股烟味,带回去立马暴露自己。
姜颜林那鼻子,比狗还灵,但凡是家里没出现过的味道,她都能一秒察觉,并迅速锁定来源。
然后让裴挽意要么收拾掉味道,要么就出去散一散,没味儿了才准进门。
所以这些个晚上,裴挽意大半夜的要在外面把精力都消耗完,才敢开车回来,以最小的动静洗漱完,再躺到床上倒头就睡。
阿秋好几次半夜被她一通电话掀起来,被迫陪她唠嗑唠一宿,最后实在忍不住骂一句:
“裴挽意你是不是脑子有点毛病,几点了啊,几点了!能不能让老年人正常睡个觉?你当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把睡眠进化掉了啊?”
看给老大哥气得,都直呼其名了。
裴挽意的平静之中也透露出淡淡的崩溃。
“再熬两天,再熬两天就到头了。”
就这样每天数着日子地熬,盼了整整六天,可算是看见了胜利的曙光。
所以今天的裴挽意格外老实,乖巧地做饭,乖巧地吃饭,还不忘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等稍微消食了半个小时,就去了楼下健身房混时间。
姜颜林家里什么健身器材都没有,最多有两个1KG的哑铃可以做做力量训练,但这对裴挽意来说就跟没做一样,干脆就去楼下健身房办了张年卡。
等在健身房暴汗了一个多小时,裴挽意才感觉今晚上应该能早点睡着了,于是带着水壶又上了楼,直奔浴室洗澡。
姜颜林在卧室里不知道干什么,她也没留意,一心想着熬到明天就熬到头了。
裴挽意在浴室里磨蹭了半个多小时,把自己洗得白白净净的,又仔仔细细地吹干了头发,拿精华做了护肤,还不忘偷一点姜颜林的身体乳给自己糊弄一下。
等做完这些,一看时间,还是有点早。
她不是很想出去,但是在浴室里呆久了会头晕,只能不情不愿地推开浴室门,探出头来,警惕地环视了一圈。
客厅里没人,阳台上也没动静,那就是还在卧室了。
一点声音都没有,在干什么呢这是。
裴挽意想着,还是禁不住好奇心,往卧室里走去。
客厅与卧室之间,只隔着一道窗帘,平时来客人时才会拉上,分隔一下空间,留有隐私。
但今天却拉上了窗帘,叫人看不见里面。
裴挽意直觉姜颜林在搞什么瞒着自己的事情,于是放轻了脚步,一步一步往卧室靠近。
离得近了,就能看见卧室里只亮着落地灯,昏黄的灯光,在窗纱上映出影子。
衣柜的门大开着,挡住了一半的视野,裴挽意只得走进去,目光搜寻着不知在哪里的人。
下一秒,衣柜的门被关上,站在门后的人笑着问:
“你在找我吗?”
裴挽意毫无防备,有些被吓到。
目光随着声音扫过去,正要问一句“幼不幼稚啊你”,就在看清她现在的模样后,戛然而止。
姜颜林倚靠在衣柜门上,左腿轻轻抬着,光脚踩在柜门上,露出白皙的大腿,和那黑色的大腿环与吊带过膝袜,黑色勾勒着长腿的线条。
她一头乌黑长发柔顺地散落在肩上,黑色的头纱戴在头顶,露出一圈白色头环。
光滑的肩膀露在空气中,白色的一圈领口紧紧贴着脖子,正中间贴着黑色的十字架。
分明是修女的头纱与装扮,胸前却一片空荡,只有白得刺眼的肌肤,和那饱满的弧度在岌岌可危的边沿。
视线再往下,黑色的修身裙到腰部就分了叉,露出姣好的腰线与臀线,以及一条黑色的细绳,环绕在腰下。
裴挽意一时间,不敢动弹。
姜颜林歪了歪头,冲她轻轻一笑。
随后漫不经心地走上前来,拾起了她脖子上坠下来的银链。
姜颜林轻轻一个用力,就让她靠近了自己。
“姜颜林,你好卑鄙。”
裴挽意连呼吸都不敢惊扰,许久之后才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已然是在溃不成军的临界点。
姜颜林就笑了一声,“你不能,又不代表我不能。”
她看着裴挽意,随意地往后一步,坐到床上,拉了拉手中的链子,迫使裴挽意上前一步。
随后抬起长腿,穿着黑色吊带袜的脚轻轻踩在了她的膝盖上,稍稍一蹭,就让那笔直站着的腿有些发软。
裴挽意看了她半晌,一双眼睛藏起了所有情绪。
“没用的,我说七天就是七天。”
她丝毫不松口。
姜颜林抬起眼睫,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整个身子懒洋洋地半靠在床上,那只脚在她腿上一点点往上。
“谁说你可以动了?”
她一手捏着那长链,一只手慢条斯理地,轻轻掀起自己的裙摆。
“你今天,只能看着。”
第50章 登峰造极的坏女人(加更)
Chapter 50
裴挽意觉得, 自己早晚得死在姜颜林这女人的手里。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那无法言说的危险就深藏在她的一颦一笑里,越是抗拒, 越是被吸引。
瘾君子最知道什么样的毒更夺人心魄。
所以畏惧着,仅因气味就感到热血沸腾的自己。
每一步的深入, 都无限逼近了将要丑态百出的自我。
不由自已地, 被脱下了一层又一层遮羞布。
沦为被原始本能支配的——狂热的奴隶。
昏黄的落地灯,照亮了一室的暧昧。
那点光亮洒在了她的雪白, 好似也让那身体覆上了一层灼热的红,白里透着温热的粉, 顺着姣好的曲线一路延申, 到每一寸诱人的柔软。
她的黑发散落在光滑的肩头,扬起的下巴牵动了脖颈的白色蕾丝,每一次缓慢的起伏都让那饱满的弧度随之摇曳,晃得视野里一阵晕眩。
长长的银链被她缠绕在手腕上,随着她的动作摇摇晃晃, 发出清脆的细响。那双纯黑的眼眸好似无辜般, 仰视着她,却又不加以掩饰那唇角的恶劣笑意。
裴挽意没有听到过一句从她那张可恨的嘴里,道出的只言片语。
在床上的她总是很吝啬,一点好听的话也不肯吐露。只在最难言的时刻,被迫撞击出一点破碎的音节,已经足够裴挽意感到畅快。
此时此刻,她好似也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的武器是什么,双腿跪坐着, 一只手撑在身后,一只手缠绕着那条长链, 指尖轻轻划过,一寸一寸,都是裴挽意最爱不释手的洁白无瑕。
那扬起的下颌,微微吐出呼吸的双唇,和她眼底的细碎的湿润,都如密密麻麻啃食着神经的蚂蚁,几乎要将人折磨殆尽。
姜颜林仰视着站在面前的人,一点一点将自己打开,尽数展现给她看。
呼吸卷着气音,在她歹毒的用心之下,落在了一室的寂静里,成了唯一的声源。
裴挽意的眼睛沉静得像一潭深黑的池水,姜颜林却偏不要她独善其身,手腕上的银链晃动着,随那一点一点加深的起伏而愈发清脆作响。
深浅不一的频率放大了呼吸,扰乱了一次又一次的心率,节拍乱了,头发也乱了,摇晃的赤白与柔软像撞击在最脆弱的神经上,引发了缺氧般的眩晕。
一场漫长的酷刑。
裴挽意到最后,几乎要以为自己的灵魂已经不在这里了。
她的身体僵直着,双眼却一眨也不眨地,将每一个细节都尽收眼底。
跪坐在床上的人忽然笑了一声,一个用力拉着她半跪下来,靠在床前。
那还带着温度与水润的手指抚摸上裴挽意的唇瓣,不需要命令,她便轻轻张口,伸出舌头来,将那两根手指细细舔舐干净。
“好乖。”
姜颜林终于开口,夸奖了她一句。
裴挽意的眼睛看着她,任由她将手指探入自己的口中,一点点深入,就像她不久前做的那样,肆意而缓慢的频率。
时而深,时而退出来,搅动着她本就温顺的舌尖与唇瓣,轻佻又随意。
姜颜林大概是这世上最擅长玩弄人心的女人。
裴挽意不止一次这么想着,却发现自己甚至生不出抵抗的念头。
她想要的,自己都想交出去。
是否到最后,她不想要的,也能扼住她的咽喉,逼迫她尽数咽下去呢。
裴挽意已经开始——充满期待。
直到将面前的人也搅乱得和自己一样凌乱不堪,姜颜林才满意地抽离手指,凑上去吻了吻她的唇。
裴挽意以为这场酷刑总算是到了头,却一个不慎,被她拉着推到了床上。
下一秒,裴挽意的手被拉起来,被缎带绑在了床头上。
散着长发,衣衫早已凌乱的人跨坐在了她的身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给你个机会提前出狱怎么样?”
姜颜林对她最近的安分还算满意,难得给了个“好心”提议。
裴挽意喘了口气,扬起下巴,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反正无论是什么,她都拒绝不了。
姜颜林直起身来,漫不经心地将双腿挤入了她颈侧。
随后轻轻撩起裙摆,笑着开口:
“十五分钟内,弄不出来还是算你输。”
裴挽意瞥了一眼面前的白皙弧度,片刻后才弯了弯唇角。
特意把她双手都绑起来,是不是有点太瞧不起人了。
“没超时,就算我赢?”
她最后一次确认。
姜颜林只微微一点头,裴挽意便半点犹豫也无,仰头吻了上去。
感受着她毫无保留的肆意进取,姜颜林单手撑在床头,忍不住笑了起来。
劣犬驯养第一式。
——矫正陋习,建立规则与边界。
什么是“可以”,什么是“不行”,以粗暴的惩罚机制是难以达成效果的。
只有用奖赏机制吊在前面,才能让天性顽劣的坏狗学会怎么好好吃饭。
一次没有成效,就重复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直到习惯成自然,植入大脑深处,成为一种本能。
——想吃饭,就乖一点。
但最健康的饮食,应当是少食多餐。
所以劣犬驯养第二式。
——不纵容是最好的疼爱。
规则与边界的建立形成之后,一切章法都不该被轻易违反。
什么时候可以加餐,什么时候不该心软,都有着最基本的底线。
这样才能戒掉得寸进尺,增长忍耐的毅力。
姜颜林知道,裴挽意最是那条装乖的凶狼,随时准备着反扑灭主。
但那又如何呢?
——游戏,从来都是棋逢对手才好玩。
指甲在墙纸上划出一道长痕,姜颜林绷紧了背脊,一手紧握着床头那只被绑住的手,一手挠破了粉绿色的纸皮。
大脑缺氧般窒息了几秒,她张着嘴,呼吸也停拍了几个节拍。
裴挽意却没有停,报复般地在她身上尽数返还,一下又一下地刮过最致命的那一点,愈发快而猛烈。
直到姜颜林再一次轻颤着挺直了腰,在她口中溃不成军。
裴挽意终于发出了一声沉闷含糊的笑声,得胜者一般,饶有兴致地抬起眼,看着她此刻的脸。
真的是,十分可口的表情。
姜颜林卸了力气,俯下身,对上了她的视线。
“……吃干净。”
她轻拍了一下裴挽意的脸,不痛不痒的训斥。
裴挽意却反握住了她的那只手,被绑着的人反而有着更强硬的力道,让她无法挣开。
裴挽意看着她的脸,一点一点地,舔舐了每一处。
姜颜林看了她许久,才笑了一声,终于肯给她宣判刑满释放:
“算你赢。”
裴挽意便一秒钟挣脱了那形同摆设的缎带,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姜颜林的脸上却还是那一副从容,甚至笑着勾住了她的脖子,反问一句:
“你还有力气?”
裴挽意一把扯掉了她脖子上的十字架领口,轻笑着回答:
“试试就知道了。”
说完,半点余地也不给地堵住了她的那张可恨的嘴。
姜颜林的笑声闷闷地在唇齿交接里响起,又很快变为了别的声音。
劣犬驯养第三式。
——弹簧不可压到底。
三分力道之下的反弹,不痛不痒,六分力道之下的反弹,趣味别样,十分力道之下的反弹,大概要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姜颜林感受着她已经有所收敛的侵略和疯狂,伸手抚了抚她的背脊,像一种温柔的回应。
于是那些蛮横的发泄,也逐渐沉淀在燥意里,化为温热的亲吻,笨拙般示好。
姜颜林不止一次想。
——这样的裴挽意,真的,很可爱。
健身房的消耗很有成效,被提前释放的人也没折腾多久,就暂时放过了姜颜林。
这倒是让姜颜林有些意外,还以为裴大小姐短期内都学不会“来日方长”这四个字呢。
无论更深层的原因是什么,姜颜林这天晚上都算是睡了个还不错的觉。
第二天黎匀橙的电话打来时,她也没怎么挣扎,就从床上爬起来,认命地去浴室洗漱。
大周末的,裴挽意这人又不见了,只留了早餐在桌上。
两人从来不越界插手对方的私事,姜颜林不会问她出门去哪里,做了什么,她想说自然会说。
裴挽意也几乎不怎么打听她的工作和社交,就连家里的事情也从未过问过。
这是姜颜林最舒服的状态,她知道,对裴挽意来说其实也是。
那些所谓的占有欲和掌控欲,其实并不辐射在生活的方方面面,而姜颜林已经掌握了一些规律,巧妙地规避着可能让狗突然发疯的诱因。
至于规避不了的,她也没那么在意。
洗漱完回卧室里换衣服,姜颜林不得不又翻找一条丝巾出来,遮住脖颈上的痕迹。
好在天气稍微没那么热了,她穿得严实一点,看起来也不会很奇怪。
好歹也是去参观国际展会,姜颜林还是稍微用了点心思,找了一条黑色的纱裙,搭了一件针织外套,最后化了个橘色系的全妆,吹了头发做好造型。
出门前选了一会儿鞋子,考虑到全程都是在闲逛,姜颜林还是穿了中筒袜和小皮鞋,很舒服的真皮鞋,不会走得太累。
确认了时间和位置后,她打了车,拿上手提包就出了门。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