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昨夜皇宫闹刺客的事在市井中传得沸沸扬扬,皇城侍卫和城门校尉还在四处盘查搜寻,一般人家都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深怕出门惹来一身骚。
郗府却一大早就安排了好几辆马车,拉着包括老夫人、大夫人、二位老爷和二位夫人、七姑娘、八姑娘、九姑娘,再加几车礼物浩浩荡荡出了郗府大宅。
马车来到郗宅门前。
老夫人在付妈妈的搀扶下走下马车,随后把大夫人叫了下来。
另一边,三夫人也把郗月容和喜儿叫了出来。
老夫人把大夫人、郗月容和喜儿叫到郗宅大门前,吩咐道:
“去敲门。”
大夫人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没动。
郗月容咬唇犹豫着,也没动。
只有没心没肺的喜儿抹掉因打哈欠而沁出的泪花,上前敲门。
“笃笃笃……”
没人应门。
喜儿等了一会儿,再敲,依旧没人应门,连吕妈妈隔门拒绝访客的声音也没有。
老夫人咬牙,亲自走到门前,按住门环敲门,听里面没动静,老夫人扬声道:
“小姑,我知道你在里面,只是不愿意见我,但事关郗家的存亡,我俩之间的恩恩怨怨先放到一边,把眼前的困境渡过去再说,好吗?”
里面依旧没人应声。
老夫人深吸几口气,再次扬声道:
“小姑,我知道是我们对不住你,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们?我和老二、老三在这里给你跪下,行吗?”
老夫人说完,把二老爷和三老爷叫到身边,作势要跪下,但她膝盖微微屈起,目光却一刻也没离开过郗宅大门。
门内依旧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没有说话声,没有脚步声。
以往姑祖母一听老夫人说话就要骂人,今日却什么都没有。
这不对劲。
“老二、老三,你们让人翻墙进去看看。”
二老爷应声让人叠罗汉翻墙进了郗宅,进去的人从里面打开大门。
老夫人带着二老爷和三老爷走进郗宅。
郗宅里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搜遍所有房间也没有。
二老爷先是剜了眼三老爷,道:“难道姑姑知道了老三做的破事,怕受连累被裴司徒问罪,先跑了?”
三老爷缩了缩脖子,却还是回怼道:“谁说姑姑一定是跑了,她就不能是去走亲戚了吗?”
二老爷:“段家要侵占姑姑的田产嫁妆,姑姑才回郗家来的,她除了郗家,哪里还有亲戚可走?”
“好了,你俩都别吵了,把喜儿叫过来。”老夫人见二人刚说两句话,就要把陈年旧事全给翻出来了,忙制止二人。
喜儿上前,老夫人如刀般的眼神剐向喜儿。
若不是这个死丫头去给裴司徒送什么信,她今日也不至于一大早为了请段郗氏和自己一起去裴家赔罪,先来给段郗氏赔罪。
她原本压段郗氏一头,今日却要拉下脸面来给段郗氏道歉,已经很让她难受了,结果段郗氏还不在……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老夫人威严而冰冷的声音问喜儿:“喜儿,你可是把送信之事告诉了姑老夫人?”
喜儿先是茫然,随即摇了摇头。
“真没有?如果你撒谎,可是要被打死的。”
喜儿一听“打死”两字,顿时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对啊,吕妈妈都不见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三老爷发现了喜儿不对劲的地方。
喜儿先是身子僵了僵,旋即又恢复一脸茫然的样子。
老夫人见状眯了眯眼睛,一把扣住喜儿的手,吩咐道:
“喜儿跟我一辆车。我们现在就去裴家请罪。”
“可,可我们没提前递帖子,怕是见不到人的。”二夫人道。
老夫人:“以前又不是没递过帖子,有见到过人吗?”
裴家的门要是那么好登,郗家也不至于到今年赏菊宴才上门去。老夫人为了郗家的前程绞尽脑汁,把所有能想的门道都想了一遍,又怎会放过以前与老太爷关系不错的裴司徒?
只是以前每次郗家往裴家递的帖子都石沉大海,老夫人才放弃了裴司徒这条路。
二夫人:“如果今日也见不到人怎么办?”
老夫人冷笑,拉着喜儿往外走,“喜儿两次都见到了裴司徒,有送帖子吗?喜儿,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办法见到的裴司徒,但今日你若不让我见到裴司徒,我就让人打死你,听到没有?”
老夫人拉着喜儿上车,让车夫改道去裴家。
“要去你们自己去,反正我不去。”大夫人拒绝去裴府。
老夫人阴鸷的目光盯着大夫人,那样子仿佛想从大夫人身上咬下一块肉一般。
大夫人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
老夫人:“你是九丫头的嫡母,她的亲事,你难道不该上心些吗?”
大夫人讽刺一笑道:“她的亲事?我自己的事自己都没法做主,我还在意她的亲事?姑母如果不怕我去裴家把人得罪得更狠,我也可以去得。”
老夫人气结,用力撂下车帘,也不管大夫人了,吩咐其他人启程。
老夫人以为今日还要靠喜儿去堵裴司徒,她才能进入裴家,却没想到一行人刚到裴家,就被人请了进去。
“郗老夫人请往这边来,我家老夫人正等着您呢。”仆妇引着郗家众人往内院走。
跟在郗老夫人身后的郗家众人没想到今日竟然这么轻易就进了裴家,心里纷纷打起鼓来。
以前他们找尽门道都踏不进裴家一步,便是两家定亲之后,没有裴家下的帖子也别想踏进裴家半步。
而且,上次参加裴家赏菊宴的时候,裴老夫人都没出来见客,为何今日会见郗家人?
今日这事太不正常。
裴老夫人怎会知道他们会来?难道是裴司徒发现郗家欺骗利用他,正要让裴老夫人提退亲之事,郗家人自己上门,裴老夫人正好借此机会提退亲之事?
可……郗老夫人看看还算客气的仆妇,定了定心神,问道:
“裴老夫人今日心情可好?”
那仆妇看了一眼郗老夫人,没有说话,只把众人带到客堂便退了出去。
客堂中只冷冷清清地坐着头发花白的裴老夫人一人,郗家一行人走进客堂后,客堂内才算多了点人气。
郗老夫人年轻时是见过裴老夫人的,见到裴老夫人后便带着郗家一行人上前行礼。
裴老夫人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茶碗。
立即有两个壮硕老仆进来,抓住赵婉往外拖。
“你们要做什么?放开我。”赵婉被抓住,心里顿时大惊。
她早想过裴家可能会怀疑她的身份,但真郗月早就已经死了,裴家查无实证,便只能认下她。
但看现在这个阵势,裴家是不打算认下她了?可她是裴三夫人亲自上门提了亲的啊。
“祖母,救我——”赵婉哭着向郗老夫人求救。
郗老夫人见状也是大吃一惊,不知道裴家这是要做什么,就算是裴家因为假信的事问罪郗家,那抓的也应该是三老爷和三夫人而不是“郗九”啊。
更何况,连喜儿那丫头都还好好的站着呢。
郗老夫人忙问裴老夫人:
“裴老夫人,小九可是犯了什么错?若是她犯了错,您跟我说,我教训她便是了,她一个未出阁的丫头,何至于让老夫人如此这般兴师动众啊?”
郗老夫人说到这里,想了想,又道:
“她昨日出门虽然回来得晚了些,不太合规矩,但我可以担保,她还是清白的。”
裴老夫人又叹了口气,也不理郗老夫人,向着郗家众人的方向说道:
“你也去吧。”
郗家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裴老夫人是在跟谁说话。
“裴老夫人,您……”郗老夫人正要问裴老夫人是在跟谁说话,却见喜儿从郗家人里走了出来,对裴老夫人行了一礼,走了出去。
喜儿一只脚踏出客堂的时候,裴老夫人的声音再次传来:
“公爷昨晚没睡好,别让他太累。”
喜儿回身再次给裴老夫人行了个礼,跟在捂了赵婉的嘴,拖着赵婉的两个壮硕老仆身后离开。
客堂中的郗家人见此情形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喜儿她,她,她……是裴家的丫头?”二夫人不由惊呼出声。
三老爷和三夫人则是脸色煞白一片。
如果喜儿真是裴家的丫头,那他们做的事情,不是分毫不差全落到裴司徒眼里了吗?
众人顿时再也顾不上去计较赵婉被拖走之事了。
三老爷和三夫人“噗通”跪到地上,三老爷泪流满面地对裴老夫人磕头道:
“是下官鬼迷心窍,才做出那等龌龊欺瞒之事,下官该死。只是此事家母和家兄先前并不知情,还求老夫人和裴公开恩,不要怪罪家母和家兄。”
二老爷和二夫人见状也跪了下来。
他们一跪,小一辈的也全都跪了下来。
郗月秀和郗月容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此时已经吓得腿软得跪也跪不住,只瘫在地上小声哭泣。
老夫人见郗家的人都跪下了,眼中闪过难堪和心疼,但她今日来裴家的目的就是赔罪,心里早就预料到了如今这般情形,便索性牙一咬,也跪到裴老夫人面前。
“裴老夫人,一切都是我这不肖子的错,求您和裴公看在我家那死去的老头子的份上,就饶了他这一次吧,他以后再也不敢了。”
郗老夫人一生好强,除了自己的父母和先帝,她还没跪过谁,这次却不得不难堪地跪在裴老夫人面前,为自己的儿子求情。
“如果裴公和老夫人实在生气,可以打他三五十板子,革了他旳职,如果还不解气,老婆子我这条命也可以赔上……”
“母亲!”二老爷、三老爷听到郗老夫人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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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纷喊出声来。
三老爷:“一人做事一人当,儿子自己做错了事,便该儿子一人承担。”
裴老夫人听着郗家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抢着要负责,道:
“行了,大错尚未酿成,公爷没说要谁的命。”
郗家众人嗓子眼里的话顿时卡住,纷纷向裴老夫人看去。
裴老夫人脸色没有丝毫变化,语气也没有变化,说道:
“郗家到底跟裴家是姻亲,不好做得太难看……”
郗老夫人听到这里,原本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裴老夫人刚刚才让人把“郗九”拖下去,现在却还说两家是姻亲,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裴老夫人看看郗老夫人惊疑不定的样子,继续说道:“……刚被拖下去那女子,你们就当她从来没存在过吧。”
郗老夫人:“您的意思是说,不要这个,还要以前那……”
话说到一半,郗老夫人闭嘴不再说下去。
以前那个“郗九”已经死了啊,难道裴老夫人是要让裴十三和“郗九”配阴婚?如果是这样,裴郗两家倒也能算作姻亲,只是为什么好好的活人不要,要个死人呢?
便是裴家舍不得裴十一,只让活着的“郗九”与死去的裴十三配阴婚,也是可以的啊。
裴老夫人的表情也有了点一言难尽的意思,只听她说道:
“公爷的意思是,郗九便是死了,也得进裴家的祖坟。”
郗家众人:……
裴司徒是有多喜欢以前那个声名狼藉的“郗九”啊?
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结阴婚,也算结亲了吧?只是这样郗家就别想从裴家得到任何好处便是了。
但以现在郗家所犯之事,裴家不问罪郗家就已经不错了,郗家也不敢奢求能从裴家再拿到什么好处。
郗老夫人调整了一下心理,应道:“是。一切听从您和裴公安排。”
郗老夫人说道这里,想了想又一言难尽地道:
“那坟……要迁到裴家吗?”
裴老夫人:“……现在不用。”
“是。”
裴老夫人:“你们回去后,把温家的亲事退了吧。”
二夫人听到这里不由惊呼一声,见裴老夫人锐利的目光向她扫来,打了个哆嗦,低头不敢再吭声。
郗老夫人瞪了二夫人一眼,应道:
“是,我们回去便去温家退亲。”
“嗯。”裴老夫人点了点头,端起茶碗说,“郗家后继无人,眼下最紧要是养出有出息的后辈,而不是四处钻营。郗家的姑娘们看着也都不错,给她们找门当户对、殷实厚道的人家才是正理,别误了她们。”
郗老夫人:“是。”
见裴老夫人端茶送客,郗老夫人抹了把汗,带着郗家人跟在引路仆妇身后往外走。
二夫人不甘心地悄声对郗老夫人:“母亲,难道真要把温家的亲事退了?这般上好的亲事……”
郗老夫人:“住口!你以为裴家的亲事没了,温家的亲事还能保住?”
“可九丫头不是还在吗?说不得跟裴老夫人说说,这门亲事就……”
“哪个九丫头?死了的那个?”
二夫人指了指刚刚赵婉被拖走的方向。
郗老夫人一巴掌拍在二夫人手上,道:
“你没听说裴老夫人说吗?就当这个人没存在过。”
“可哪有当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存在的道理?”
“今日之后,她可能就不是活生生的了。”
二夫人脸色一变,“难道他们要杀人不成?人是他们主动要的,现在人回来了,他们却要杀掉,是个什么道理?”
老夫人还没说话,三夫人在旁边插嘴:
“说不定……她的来历也有问题呢?”
众人闻言皆是悚然一惊。
三老爷和三夫人本就因为假信之事差点惹下大祸,如果现在的“郗九”也有问题……裴家没灭了郗家,已经是老天保佑了。
郗家人都不敢再说话了,就连心里对退亲之事最难受的郗月秀也不敢再对裴家有任何不满了。
那厢,赵婉被拖到一个偏僻的院子里。
两个壮硕老仆把赵婉扔进院子后便守在门边,不让赵婉出来。
喜儿走进院子,居高临下看着赵婉。
赵婉双手获得自由,掏出塞在自己嘴里的核桃,趴在地上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咳声渐消,赵婉才发现自己身前站了一个人,抬头发现是喜儿,扯起嘴角问道:
“你是从哪里知道我是假的的?”
喜儿,不,郗月不再装哑巴,开口说道:
“赵婉,你说拓跋宏知道你被抓来这里了,他会来救你吗?”
赵婉听到“拓跋宏”这个名字,不由双目圆睁,失声道:
“你们抓我来,是为了引他出来?不对,你居然会说话?你的声音有些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