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竹安县暴发疫病,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半月。
封锁的城门外,官兵全副武装,手持长枪,目光警惕地审视着每一个接近城门的人。远远望去,竹安县仿佛一座死城,空气中弥漫着药味与臭味混杂的气息,连鸟雀也不愿在此停留。
“几位大人,我们到了。”马车停到了城门口,赶车的侍卫跳下车,为柳忆安一行人拉开帘子。
见有人来了,驻守的官兵警觉地围了上来,为首的人扫视了她们一眼,沉声问道:“可有通行文书?”
柳忆安取出皇帝的诏令,为首那人检查过后,面色稍有缓和,语气中也多了几分敬意:“原是安抚使大人,小的名叫韩瑛,县丞已在衙门等候多日,请随小的来。”
言罢,她命人打开城门,领着几人进入城内。
“这几日,病死的人越来越多了,县丞大人下了命令,不允许任何人进出。按照大人的意思,就算全县的人病死在城里,也不能让疫病传出去。”
柳忆安与两位太医面面相觑,心里无比沉重。只有在最绝望的情况下,县丞才会下此决断,将整个竹安县变成一座孤岛,以牺牲所有人的性命来换取疫病不外泄的最后一丝希望。
“这么说来?这里已经被彻底封锁了?”
韩瑛点了点头,声音里透着几分无奈:“是,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出,违者格杀勿论。”
柳忆安心底泛起一丝寒意。她的目光掠过寂静的街道,许多房屋大门紧闭,窗户被厚布封死。街角偶尔有人影闪过,脸上都裹着厚厚的布巾,眼神警惕又惶恐,似乎任何一个靠近的人都可能带来死亡。
街上的氛围令柳忆安不寒而栗,她忍不住催促韩瑛:“快些走吧,先去县衙。”
韩瑛点头,带着一行人加快步伐,穿过几条狭窄的巷道,终于抵达县衙。
***
竹安县衙大堂内,县丞江廷正坐在主座上,面色憔悴。她此时没有身着官袍,反而身着一袭白色麻衣,额上缠着一条白色布巾,显然是近期有人去世,正在守孝。
见柳忆安一行人踏入,她立刻起身迎接,拱手行礼:“下官江廷,见过安抚使大人。”
“江大人。”柳忆安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她消瘦的脸庞上,“现在竹安县情况究竟如何了?路上我听闻,竹安县最初病情曾稍有好转,后来却不知为何加重了?”
江廷眼底闪过一抹深深的疲惫,她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最初疫病确有缓和之势,许多病人服药后症状减轻,甚至有的已经康复。但就在半月前,情况突然恶化,病人们的病情迅速复发,而且比先前更加凶猛。”
“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下官本以为是有人未彻底康复便劳作过度,导致病情反复。”江廷的手指轻敲桌面,眉头紧皱,“但医官检查后发现,病人们的症状与之前并无不同,病因也未改变,可之前的药却突然失了效。不管是复发的病人,还是刚染上的病人,怎么用药都没有效果。”
“能否劳烦江大人带我们同这里的医官见一面?让这几位太医看看药方。”
“当然当然,大人请随我来。”江廷起身,亲自带着她们前往医馆,“出发前,还请各位大人围上用药熏过的头巾。”
***
竹安县医馆外,药草的气味夹杂着消毒过的石灰粉味道,充斥着整个院落。
推开医馆的大门,十几张病榻一个紧挨着一个,每张病榻上都躺着面色惨白、形销骨立的病人。有的人已经神志不清,不断地在病榻上挣扎,口中喃喃呓语,仿佛承受着剧烈的痛苦。
几个医者穿着粗布长袍,脸上围着布巾,袖口上染着斑驳的药渍,穿梭于病榻之间。
靠近窗边的药炉正冒着热气,一个年轻的学徒正在用木勺搅拌着滚烫的药汁,她的动作略显僵硬,似乎已经忙得筋疲力尽。另一名学徒则正在分药,手指因长时间接触药草而被染成了暗黄色,但仍旧咬牙坚持,熟练地包好一剂剂汤药,递给焦急等待的病人家属。
病人的呻吟声、医者低声的安抚声,以及药炉里汤药翻滚的咕嘟声交织在一起,令在场的所有人产生一种窒息感。
江廷领着柳忆安一行人踏入医馆,早已在忙碌的医者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望向她们。一名年逾五旬、须发皆白的医者迎上前,拱手行礼道:“不知诸位贵人为何来此?”
江廷向众人介绍道:“这位是安抚使柳大人,乃陛下亲派前来治理疫病的官员,身边这两位皆是御医。”
老医者眼里闪过一丝希望,连忙拱手施礼:“原来是朝廷派来的大人,在下吴衡,见过各位。”
“还请吴老让我们看看病人和药方。”一位太医主动上前行礼,“我们需尽快查明病情变化的原因,看看是否有解。”
“几位大人请随老夫来。”吴衡立即带着柳忆安等人穿过病榻,走到医馆内侧的药房。
和院子里不同,屋内的病人已经没有床榻可用,只能一个挨着一个地躺在青砖上。
“让各位大人见笑了,病人实在是太多了。”吴衡停在一个闭眼休息的小女孩旁边,为大家介绍,“这个孩子刚染上疫病,症状就是突发高热。”
接着,她又往前几步,指着另一个病人介绍说:“这个病人已经开始出现呕吐的症状。而那一位——”
她指了指窝在墙角的一个人,此人虽闭着眼,但蜷缩在角落里,浑身不断颤抖,嘴角也不停抽动。
“已经出现了癔症,口中难以下咽任何东西,是最严重的情况。”
几位太医开始观察这些病人的症状,而柳忆安则走到了墙角,仔细观察那个蜷缩在墙角的病人。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眼圈乌黑,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双手紧紧抱着自己。
“她多久没进食了?”柳忆安问道。
吴衡叹息道:“三日有余。她本是病情稍轻的一批人之一,可半月前,她病情急转直下,至今滴水未进,连灌入的药汤也尽数呕出。”
半月前?
这个时间点反复出现在柳忆安耳边,引起了她的警觉。
“半月前?所有人的情况都是从那时开始恶化的吗?”
吴衡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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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原本病情稍有好转的病人,在半月前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反复,甚至比最初染病时更加严重。最开始,我们以为是病情本就复杂,患者尚未彻底恢复,后来才发现,连新染病的人也开始毫无征兆地恶化。”
“有记录下当时用的药方和药材吗?是否有什么变动?”
吴衡看向身旁的学徒,学徒立刻点头,快步跑到药房,从一个柜子里翻找出一本册子,双手递给吴衡。
“柳大人,这本册子记录了所有的药方。您看,一开始病情有所缓和,我们便没有调整方子。病患的情况恶化后我们调整了些许,可无力回天。”
柳忆安接过册子,上面的记录确实如吴衡所说。
突然,柳忆安想起客栈里有人将商陆替换了人参一事,她灵光一闪,莫不是还有人对药材下手了?
可这里的医官都是经验丰富的老者,若药材真有问题,没有看不出的道理。
“请问药材都由何人供应?有这段时间的药渣吗?”
“竹安县的药材少部分是我们自己采的,大部分是从药商手里收来的,都是几十年的熟人了,未曾变过。”吴衡一边说着,一边让学徒去取药渣。片刻后,学徒捧着几包药渣走来,依次摆放在桌案上。
柳忆安唤来几位太医,让她们仔细瞧瞧药渣。
太医们围在桌案前,仔细翻看着药渣,并让人将医馆里剩余的药材一并拿来比对。
其中一位年纪较长的太医捻起一撮药渣,细细揉搓,眉头越皱越紧。她又拿起药材的原料,仔细端详了一阵,终于沉声开口道:“这个赤阴藤,味道不太对。”
一旁较为年轻的太医闻言,拿起赤藤仔细嗅了嗅,“师傅说得对,确实有问题。”
随后,她向众人解释道:“赤阴藤这味药,有阴阳两种药性,我们一般只用其中属阳的药性。所以采摘后,需在酒里浸泡满七日,再经晾晒后磨成粉,以去除其中属阴的药性。可这里的赤藤,虽有酒味,但味道不够浓烈,想来是浸泡的时间不足。”
吴衡听完,脸色一变,伸手拿起一片赤阴藤的药渣仔细察看,随即沉声道:“的确如此!若浸泡时间不足,赤阴藤的阴性药性未能完全去除,不仅无法驱散病邪,反而会令病人寒气滞留,导致体虚无力,病情反复,甚至更加严重!”
江县丞的脸上呈现出怒意,她攥紧了手中的衣袖,沉声道:“也就是说,这批药材不仅无效,反倒成了压垮病人的催命符?”
“没错。”一旁的太医沉重地点头,“而且赤阴藤是方剂中的君药,决定着整副药方的主导药性。若君药本身出了问题,整副药效都会失衡,哪怕再多的臣药调和,也无济于事。”
柳忆安目光一沉,努力压抑着心头翻涌的怒火,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沉声道:“江大人,我先速速将此事上报朝廷,请求协调一批新的药材送过。”
接着,她顿了顿,目光掠过桌上的药渣,语气愈加冰冷起来:“除此之外,还得劳烦您尽快查清这批药材的来历,看看究竟是谁胆大包天,竟敢在救命药材上动手脚,害得竹安县无数百姓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