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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月捣药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51章 第51章邀请女师


    邢玉树?


    这名字,童启倒是没怎么听说过。


    不过既然是御医,想来才学应该很盛,正好他的医学博士任务还缺着人,也不知符不符合。


    不同于以往大儒投奔时,童启激动的模样,他率先打量了一下对方之后,开口问道。


    “假设有一患者出现了咳嗽、痰多、胸闷、舌苔白腻、脉滑等症状,你会采用什么样的方剂及配伍,并试说明一下其原理。”


    没想到山长的第一反应会是出题试探,在场所有人皆惊讶的偏过了头,看向邢御医的方向。


    生怕对方不悦。


    邢玉树自然也愣了一下。


    这还是他平生第一次摆出御医身份后,依旧有人明晃晃质疑他的资质的。


    也是头一回主动说要帮忙,却被如此堤防的。


    虽突兀,有些无礼之感,稍显冒犯,可正是这份谨慎,却让他感到莫名的尊重。


    人命大过天,教学也是如此。这世道实在是有太多人打着名医的旗号招摇撞骗,只会一些简单的方子或熬两道符水就敢跟人治病!


    若未经查证,随便是个人就相信的话,回头误人子弟还是小事,治死了人,出了差错,那才是真正的大事!


    邢御医顿了顿,捋着胡子缓缓踱步两下,说道。


    “若如此,此患者应该是属于【痰湿蕴肺】之症,乃是因痰湿阻滞肺气,肺失宣降所致,治疗应以燥湿化痰,理气止咳为原则,开以二陈汤合三子养亲汤……”


    配伍如下,如何如何。


    童启一边听,一边翻看着脑海中的图书馆检阅目录,一一对照着,见其说的基本一致,这才点了点头。


    其实不怪他不敢信奉权威,实在是这个时代真的太多医学骗子了。


    尤其是这种听起来厉害,可历史上却没有任何记载的,他才越不敢相信。


    古代皇宫里的御医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大家懂的都懂,一辈子只围着那么几个人,整天调理身体,吃不死就行,积累的案例、遇到的症状尚不及乡间的赤脚大夫,唐太宗时期,甚至还有着“悬丝诊脉”的扯淡之事,他可不敢轻易给学生们试错。


    见邢御医答得不错,童启又问了几个罕见的病例,甚至担忧对方只是理论厉害,临床实践不行,于是令其一一给书院里所有的老师们诊了一次脉,与医务室扫描系统给出的答案几乎吻合,这才勉强放心。


    “看来邢玉树先生确实厉害,既如此,那么我代表华夏书院,感谢您的加入!具体的待遇之后会有人跟您细说,咱们包吃包住,环境绝对不会亚于其他医馆!您只需要教教课,研究一些想研究的医学课题即可,剩下的,我们皆尊重您自己的意愿。对了,这是书院内藏书阁二楼的令牌,您若是想要翻看一些医书,查阅资料的话,也可以随时进去看……”


    医书?


    这书院里竟然还收藏着医书?


    邢御医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若说方才


    他还只是对这些人传承医学之道的思想感兴趣,那么现在,就是真的单纯为这所书院而感觉到惊喜了!


    医者向来属于小道,藏书更是少的可怜,即便是他,不少书籍,也只剩下孤页残本。


    从未料到一家普普通通的书院里竟还会有遗存,简直是意外之喜。


    且不论之后邢御医真的进入藏书阁后,看着琳琅满目、整整齐齐失传了许久的医学著作,有多么震惊和热泪盈眶,只说现在,光是童启这番态度,就能够让他感觉到,浓浓的决心。


    ——对方是真的想要传承医道!


    既如此,那女医,看来也并非玩笑话了。


    邢玉树心里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若山长真的想要收女学徒,我有一人,不知方不方便向您推荐。只是她的身份,可能有些敏感,乃是一名寡妇……”


    他脑子里慢慢浮现出一个合适的人选。


    清瘦、孤冷、幽丽,却与这俗世,格格不入。


    童启眼睛骤然亮起,忙说道。


    “哦?身份什么的不重要!只要有才学就行,若是住的不远的话,不妨请来一见!”


    他也没想过,这看似最难的任务,竟然会进行的如此顺利,还没等他开始正式招人呢,竟然就快集齐一大半了!


    清虚子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潘阆,感觉山长这话莫名熟悉。


    他忍不住压下心里的吐槽。


    感觉自己就职的这所书院画风是越来越奇怪了,就像是收集什么奇葩套餐似的,怎么就没一个正常人出身?动不动就是敏感、不可说。


    如今好了,竟然连寡妇都来了!


    潘阆和温叶辞本能的觉得不妥,可山长认定了要做的事,且已经后退一步,将综合大楼单独分立,专授医科。


    他们再多说什么,未免就显得有些刻薄不近人情,只得暂时作罢-


    河南府宜阳县,张家医馆内。


    一个穿红带绿的媒婆正死死拉着张小娘子的手不放开,笑得满脸褶皱。


    “哎呀,不是我说,整个宜阳县,再没有比刘大官人如此用心的了,为了娶你,他甚至连自己的第十八房小妾都给发卖了出去!说是只要你肯嫁过去呀,便允许你过继一个儿子,承欢膝下,继续经营这张家医馆!”


    “你也不想看你的亡夫一生心血就这般付之东流吧?好好想想,不是每个人都肯给得出这样的待遇的!过了这村,下次可就遇不到这店了!”


    那媒婆边说边甩着自己的帕子,帕子上不知沾了多少香粉,令张小娘子兜头淋了一脸,忍不住侧过头去,不住的打着喷嚏。


    门口围聚着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听到这话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什么迎娶?不就是看重张小娘子一身医术,想要娶回去给他们刘家免费做活吗?人家医馆开的好好的,若不是他趁着张家办丧事,强买强卖,张小娘子又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就是,实在是忒不要脸了一些,小心生儿子没□□!”


    媒婆耳中听到这话,脸色陡然一变,连忙呸呸呸几声,掐着腰和门口的人对骂起来。


    张小娘子这才趁机将自己的手抽出,连忙后退到几步开外的距离,冷冷注视着这一场闹剧,心神黯淡。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四次了。


    自她守寡之后,便仿佛从原本的大夫身份重新回归到了女人,即便之前顶着同样的脸救了再多的患者,可此时,一切都成了空。


    大家在意的不是她的医术,而是有没有男人,似乎没有个男的做靠山,做依靠,便犯了滔天的大罪。


    丈夫在时,她是悬壶济世,在世菩萨,而丈夫死了,她便成了抛头露面、不知检点。


    这世道仿佛逼着她低头,就像是群狼眼中的一块肉,看不得她独身。


    似乎任何男人,只要性别为男,便能成为她的统领者。


    她的担保,她医馆的所属以及她的奴隶主。


    只要她不答应,那么这份骚扰便会永久进行。


    即便她出身医学世家,祖上也曾与邢家齐名,可不是男人,便皆不作数了起来。


    张小娘子已快记不清上一个来店里认真看病的患者,到底是何时了。


    心灰意冷之间,伴随着吵嚷声,一阵马车清脆的铃声响起,“哒哒哒”的马蹄踏过街道,缓缓驶入了这条巷子。


    全胜镖局鲜明的旗帜挂靠在尾部,两个年轻的壮汉并一位妇人小心翼翼的走了下来。


    “请问,这里可是张小娘子张白芷的家么?我们是华夏书院的人,奉山长之命特来此邀请您前往书院,就任博士一职的。”


    王厨娘恭敬行了一礼,端起架势,整理着自己的衣摆,挺直了腰板说道。


    一双眼却忍不住偷偷观察着医馆里那清瘦单薄的女子,——那位很可能是自家女儿未来师父的人。


    态度谦恭不已。


    张小娘子一愣,半懵半傻的还了一礼,这才接过那盖有华夏书院印记的邀请函,大脑中一片空白。


    华夏书院?


    那不是河南府最著名的只教授科举人士的地方吗?


    什么时候也收女人了?


    不对,这并不是让她去读书,竟是……让她去教书?


    博士?


    我吗?


    别说张白芷了,就连周围围观的百姓们都齐齐怔住了,尤其是那刘大官人请来的媒婆,更是想也不想便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妇人莫要作怪,哪里的书院会请一个女人去教书啊?而且张小娘子只会医,不会文,你们怕不是请错了?”


    “张家医馆,张白芷,我们没请错。而且谁说我们是请去教文的,童山长说了,我们华夏书院要开设一家医科,专门教授医学之道,分为男女两大类,如今请张小娘子前去,正是负责女子医科的单独教育的!”


    见王厨娘信誓旦旦,言辞振振,不少人动摇起来,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大声称奇。


    而张小娘子更是借机细细询问了一番,这才明白过来推荐她的,竟然就是年轻时与她讨论过针灸之道的邢家第九代传人,邢玉树。


    可对方不是进宫做御医了吗?


    怎么回来了?


    实际上,以如今华夏书院在整个河南府的声望,这名头一拿出来,那是相当的毋庸置疑。


    根本没人会拒绝!


    可因着“女子当博士”这事实在是太邪门,太罕见,后期竟然连当地的县令都不由被吸引了过来,拿此邀请函一观。


    再三询问。


    直至确定了,这才放人离开。


    张小娘子其实也有点摸不清,她并不了解华夏书院,更不知晓那所谓的单独医科到底是何意,但宜阳县显而易见的是待不下去了了,倒不如索性出去闯一闯。


    这世界之大,她却不信,竟没有她容身的地方!既哪里都一样,那华夏书院有着邢家的人,未尝不是个好地方?


    因此只思考了一会儿,她便毫无犹豫的,收拾东西跟着王厨娘等人离开了。


    而华夏书院内部,除了建立医科的事,童启也在一一清理着之前系统的奖励,看看还剩下哪些没有用。


    当摸出一套完整的活字印刷模板及制作方法时,突然,一个想法骤然活跃在他的脑海之中。


    既然如今书院里学生众多,很多思想都难以达到迅速统一与理解,那他为什么不干脆开设这么一个通道,与大家及时交流呢?


    就像是学校期刊一般。


    每月一办。


    将一些不好说的,口头上难以概括的,统一当作观点发布在上面,然后引来大家一起谈论,这样也方便后续的学生们入学补课,翻阅理解。


    尤其是讲故事的日常任务,他总是忘记了自己说到了哪里,何处说过,何处又没说过。


    若从头讲起,又很麻烦。


    倒不如干脆写下来,做个纸质留存,也省得重复好几遍。这样想听的学生们也有了查找的地方,可以轻易跟上进度。


    而学生们也可以将他们的问题和困惑发表在上面,寻找共鸣,方便书院里的老师们


    及时摸透大家的进度,随时答疑解难。


    第52章 第52章收医学徒


    说干就干。


    童启直接请人在后山温室大棚旁边的空地上,另搭起了一间小屋子,专门用来放置活字印刷术的一应设备,并从小厮堆里提拔起了两个人,专门负责此事。


    今后书院里一应打印事宜,例如报刊、卷子、各类读书笔记、冷门书籍等,都得到了很大的效率提升,而这两位小厮,也成功收获了无数艳羡的目光。


    上一次的职员大招募,书院里进来了不少新人,但因着童启又是忙府试又是忙蹴鞠大赛的,压根没有时间一一去考察和记人,所以这次他特意腾出时间,好好观察了一番,这才从里面寻到了两位沉稳话少,做事不偷懒且聪慧有度的。


    一位叫做墨竹,一位叫做流苏,皆是童母从人牙子那里买回来的死契。


    据说去年黄河决堤后,家里死光,只剩下自己一人,所以才自卖自身。


    他们本就感激华夏书院的救灾一事,进入华夏后,更是勤勉用心,如今听到童启说令他们负责印刷一事,更是兴奋激动难以自持,当下便恨不得夜以继日,将事情做好,为此常熬到大半夜,去研究活字之事,幸而被童启发现,屡次规劝,这才勉强放松了一点神经。


    第一批印刷的东西,童启没打算搞得太花里胡哨。


    恰好逢医科招生,需要宣传。


    系统虽没有发布任务,但童启本着“老师都请来了,肯定学生也要安排上”的逻辑,准备在整个河南府大肆招人。


    不同于科举学生尚且需要一定的门槛,这一次,他打算走统一学徒制度。


    定向招收。


    男学生二十五人,女学生二十五人。


    不需要学生们拥有基础或者识字的能力,只要你愿意学医,且记忆力惊人,能够快速理解一些医学原理即可。


    他害怕有那学生家长不识字的,凭白错过过去,特意还在宣传单上印了简笔画,充分讲解着此次华夏书院招收医科的原因。


    乃是为了培养更多的医生,减少大家看病难、治病难的成本问题。


    不收学费!不收生活费!


    所有学生一旦入校,皆归书院统一管理。


    五年学内容,三年去实习,实习期间所出所得,皆归书院所有。


    拢共八年才能够毕业,之后婚丧嫁娶,恢复自由。


    因着光学习就要八年,所以这次的招生年龄自然就限制颇多,所有超过十岁以上的,皆不要。


    男子班由邢御医负责,女子班则由请来的张小娘子负责,除西医实践理论及考试大家是一起的,平日里则各自授课。


    并不一同。


    至于那西医实践理论嘛,嗯,只能童启照本宣科,按照系统发的西医入门书籍,亲自讲授了。


    没办法,谁让这个世界能够理解这些文字和逻辑的,目前只有童启一人呢?


    听闻山长要亲自去教授医科,不少一二年级的学生们都感到十分惊奇。


    尤其是汪启元和吴韧等人,他们算是第一批学生,已然知道山长的学问有多深了,但是万万没料到,对方竟然连医学也略懂一些!于是纷纷商议着,要抽时间一起去听一听。


    看看山长讲授的“西医”到底是何物。


    伊川县的章县令是最早知道这件事的人之一,看到那印发出来的宣传单更是新奇。


    他问向一旁的童继本,道,“听说你们山长这一次连女子都收,真的假的?”


    童继本局促的点点头,“山长仁爱,认为医学并非男子一科,女子也需要,所以打算分类教学。大人放心,届时会由不同的老师进行授课,并不在一起。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章县令这才松了一口气,放心的点点头道。


    “那便好。”


    他虽不知童启的目的如何,可怎么想也觉得学医乃是功德一件,这年头好大夫实在是太稀缺了,若真的能定向培养出一批,那届时河南府,倒是不愁治病看病之类。


    因此即便觉得女子学医有些敏感,他也并没有阻止。


    而有着当地县令的推波助澜与默认,华夏书院再次招生的事情,顺利的惊动了不少县城。


    尤其是那印出来的宣传单,花花绿绿,看起来极为漂亮,更是得到了不少闲散人士的哄抢。


    这些小广告,童启一共印了将近三千多张,刚拿下山,还没派发,便瞬间被人“洗劫一空”。


    有的没抢到的,后期甚至被喊出了高价,打算用银子买,用作收藏,可即便如此,也没有买到。


    谁也不傻,这年头,信息就是第一生产力,但凡能考入华夏书院的,别管是做什么,便等同于拥有了大好的前程,不仅得来的是身价的飙增,还有着全家的希冀与期待。


    自然知道的人越少,竞争起来也就越好了!


    恰好隔壁县的郭家小货郎来此买卖,听到消息后,也趁机抢到了一张,顿时连生意也不做了,背着满满当当的货便掉头往家跑。


    这小货郎在家里排行老三,上头还有着两个哥哥,因着没分家,大家都挤在一处。


    每日人多地少,互相看着,摩擦便多了起来。


    尤其是哥哥们皆有儿子所出,只有他家存有一女,名为虎妞,话里话外,难免便受到了一些排挤。


    “不是我说,老三家的,你也太惫懒了些,肚子不争气也就罢了,怎么连活也做不利索?这都快晌午了,连米都还没买回来?等婆婆醒了,又该吵嚷了。”


    一妇女坐在东边窗台下,磕着瓜子,挺着大肚子,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老三家的小心翼翼看了一眼东边的窗户,低声问道,“可是婆婆尚未给我银钱……”


    这没有东西,我去哪里买米呢?


    “没钱你就不知道自己先垫着吗?”东边屋子里听到动静,顿时冲出来一个老妇人,眉眼皆带着凌厉,怒瞪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老三成日里在外出货,肯定存着体己呢,你们还跟我要钱?怎么,拢共就一个丫头片子,难不成还想着将东西全留给外人吗?”


    老三家的被骂的不敢抬头,只得暗自垂泪。


    这时,屋里走出一个小女孩来,护在她的身前。


    眉清目秀,干净整洁,光是一双眼便灵气逼人,她俏生生的反驳道。


    “奶奶也别这么笃定,生的多不代表质量就好,说不得以后大伯二伯家几个孩子加起来,尚不及我一个呢。到时候养老,不还是得靠我们排行老三的么?”


    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纷纷唾了口唾沫,骂道。


    “呸,小孩子家家,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虎妞则调皮的笑了笑,拉着母亲的手一起离开,去菜市场买米去了。


    刚走到半路,恰好遇到那郭家小货郎往回赶。


    直接截在了半道上。


    “爹,你怎么回来了?”


    “虎妞?正好你在,快来看,听说华夏书院要招医科了,还收女娃哩!”


    “什么?”


    没想到父亲出门半日,竟然带回来这么一个消息。


    她接过那张宣传单,一字一句看过去,顿时欣喜无比。


    自识字以来,虎妞最喜欢听的,便是关于华夏书院的事,上一次蹴鞠比赛,她甚至还撺掇着自己的父亲带着她一起前往观摩。


    当时见到那书院的时候,便想着,若有一日能在这里面读一日书就好了,一定能令她幸福死。


    没想到,机缘巧合,竟然还有梦想成真的一日!


    小货郎看着自家女儿,信心满满,当场便跟妻子说了报考之事,可对方却表示非常担忧。


    “这……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去当学徒,还一走就是八年,等出来后,会不会不太好找婆家?”


    毕竟虎妞已经快九岁了,再等两年,便能够相看人家了,这若是去读个医科,延到毕业,可就是个妥妥的老姑娘。


    谁还愿意娶呢?


    “哎呀,若真能考上那华夏书院,还要什么婆家?”郭家小货郎双眼发亮的畅想着。


    “咱家虎妞如此聪慧,可比那几个傻侄子要聪明多了,今后绝对是做大事的。若能学会个一招半式的,以后出来自己开个医馆,再招个赘婿,岂不是更好一些?且华夏书院背靠官老爷,没听说就连三皇子也赞不绝口吗,就是以后遇到点什么事,看在咱们虎妞和那么多大人物都上过同一家书院的份上,也没人敢轻易得罪!”


    妻子听这话说的有理,当即也不再想着调理身体,莽着劲儿生二胎了,拉着自家女儿,便跟随货郎去了伊川县。


    当然,如货郎家如此想的,还有不少人。


    河南府,刚刚就职的知府大人顾信之,自然也看到了那宣传单。


    他一掌拍在桌子上,冷哼一声道。


    “呵,哗众取宠,一个书院不说好好的教学生读圣贤书,整日只知道出些风头,如今竟然还教起了医科,实在是不知所谓!怎么,难不成以为背靠三皇子,便拥有了免死金牌吗?”


    他站起身,焦灼的踱着步,心中不免犹豫着要不要给对方下一点绊子来。


    这一段时间,他暗地里派人去收集了不少华夏书院的消息。


    越收集,便越是心惊。


    不过一个十一岁的孩童,竟然以一己之力创下如此声名,成长之快,令人匪夷所思。


    若说背后没人操纵计划,他是绝对不信的。


    本能告诉他,这绝对是有人在图谋着什么!可偏偏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留下,让他抓个正着,即便想发作,也无甚源头。


    突然,他想起一事,问向旁边的小厮。


    “我记得童启扬名之前,曾在县衙里和人辩学,据说还因此打败了一位举人,致其疯癫,那位举人,莫不是就是王举人吧……”


    当时对方还写过信给他,报过冤屈。只可惜他事忙,只是匆匆派了个人来此调查一番,便放下了。


    如今想来,怪不得他觉得童启和华夏书院颇有些耳熟呢?


    合着还是“老交情”了!


    这么说,从那个时候开始,对方就猖狂起来了!不仅恶意针对举人,还争抢学生,当场逼疯对方?


    实在是过于嚣张!


    那小厮被问的一头汗水,他哪里敢说,当时派过去调查的人便是他呢?


    本想着一个小书院罢了,能翻出多大的浪?谁能想到,如今还有再次对上的可能?


    他小心翼翼的咽了口唾沫,努力总结着言语,道。


    “似乎是同一个人没错,可当时谁也没料到,那华夏书院的山长竟会是如此小的年纪啊?且王举人已然疯掉了,什么话都问不出,当地的章县令又颇向着华夏书院,一心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底下的人慑于威望,便没开口。”


    竟还有此事?


    顾信之闻言,是既惊又怒。


    惊是惊讶于童启小小年纪,城府之深,竟然能将当地的县令、举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怒则是对方如此狂妄,在做下这事之后,不仅没有任何愧疚之心,还敢堂而皇之的收学生、举办蹴鞠大赛、开医科,这简直就是没有将王法放在眼里嘛!


    想到此,他拿起旁边给胡丞相写的回信,不由提笔将此事一并写了下来。


    一同寄出。


    且说顾信之正忙着给上级告状,寻求意见,而京城里的三皇子出去了一趟,参与一个书院蹴鞠大赛的事情,也被传的沸沸扬扬。


    相比起华夏,整个大奉朝里最出名的,还要属国子监以及北边的文昌书院。


    再不济,也是南部的求真书院。


    就连龙胜,都不算是什么厉害的地方,根本抬不到桌面上来,这怎么就突然能够吸引着一朝皇子,前往参加了?


    四皇子听闻后,不屑一顾,道。


    “老三也是越发没本事了,不过一个小小的书院,也值当着亲自走一趟?没得丢了皇家的脸面。”


    而胡丞相则是跟大皇子细细分析,这背后的原因。


    “三皇子根基不稳,国子监与文昌书院又最是厌恶贵妃一党,所以他饥不择食,不管大鱼小鱼,只要能捞到即可,病急乱投医,也是正常。”


    “那……用不用提早防范?”大皇子警惕道。


    胡丞相摆了摆手,随意从棋盒里捞出一子来,下在闲处。


    “山野之地而已,不必在意。”


    别说什么书院了,即便是已经入了朝的官员,又能如何?


    最后决定站位的,不是出身,也不是师承,归根结底,皆是利益罢了。


    更何况,一个文官走到朝堂需要多久


    从童生到一路考入京,花费的时间与银两,不可估计。只怕圣上都殡天了,那什么书院还一个人都进不了朝堂呢,龙胜不就是如此吗?


    只一个许翰林,便宝贝的跟什么似的。


    呵,目光之短浅,就如同井底之蛙一般,不足挂齿。


    京都的舆论向来更新换代的快,三皇子亲自参加某某书院蹴鞠大赛的事情,就如同凭白在水中投下一子,泛起涟漪,但很快又重回平静般。


    不到一两周,便迅速被其他事情所挤占,重新被大众抛之脑后。


    反倒是谢家的嫡长子谢文斌回家多问了几句,道。


    “父亲,那华夏……是不是就是清虚子曾点名说过的书院?如今庶弟就读的那家。”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谢家家主沉吟两下,拿起收集起来的书信查阅了一番,没想到还真的是同一家,颇感疑惑。


    “确实是同一家。这便怪了,这清虚子,向来是最清楚咱们家的,怎么会贸贸然,让咱们派人去那三皇子旗下的书院呢?”


    他们自家可还有妃子也在宫里呢!


    与三皇子和贵妃可都是同属于竞争者,哪里有不扶持自家的小皇子,转去扶持其他皇子的?


    简直莫名其妙。


    难不成清虚子也叛变了?


    谢家家主茫然了两瞬,摆摆手,“罢了,他既然属意于三皇子,那便是看不上咱们家的关系了,就当是随手扔的一道废棋吧,看来你那蠢弟弟是靠不住了。明年的会试,你可有打算了?谢家的未来,终究还是靠你才是。”


    “父亲莫担忧,国子监祭酒已经允了我明年下场,想来金榜题名,应是无碍。”


    “好好好。”


    谢家家主问了一下学习的进度,趁机考较了一番,这才满意的放自己家儿子离开。


    直到退出主堂,看不见人,谢文斌这才算松了一口气,彻底安下了心。


    身为谢家长子,他最是防范的便是这些底下的庶弟们。


    比起外人,这些人更像是藏在暗处的蛇,稍有不慎,便会冲上来咬他一口,从他身上硬生生撕扯下一部分利益来,因此比起自己,他更在意这些兄弟们的未来,在听到庶弟没有指望后,这才算如愿以偿,回去继续温习起自己的书来。


    第53章 第53章原作上门


    而华夏书院内部,关于是否站位三皇子的事情,童启同样有话要讲。


    “三皇子?我没说要支持他争储啊。”


    童启理直气壮的坐在办公室内,看着一脸茫然的潘阆和清虚子等人,回答道。


    “我只是邀请他来观看咱们的蹴鞠赛而已,再说咱们也无法保证每个学生到最后都能够官途平坦,若有那实在是考不上,又想要去官场就业的,这也是一条路径罢了。可并不代表咱们书院


    中出来的所有学生,都属于他的旗下。”


    笑话,我为什么要冒着风险去站位皇子啊?


    他们开的是书院,本就是培养人才的地方!


    至于人才毕业了,想去哪个“公司”工作,那又不归他们管。


    鬼谷子的徒弟尚有站位不一样的呢,他一个山长,又如何能保证所有学生想法和他一致呢?


    “只要能够成才,走哪条路不是走?不管将来选择和谁合作,那都是他们自己的想法,我们做老师的不必干涉太多,充其量也就只能影响他们一部分的认知罢了。而为孩子们创造更多路径,供他们自由选择才是我们应尽的义务。”


    大家来上学图什么,不就图个好出路吗?


    若是有一日,连饭都吃不起了,还管得着什么其他?


    更遑论站位问题!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不管他们将来站在谁身后,只要不忘初心,不丢了他们华夏书院的名声即可。


    如此,他便算是满足了。


    办公室内的先生们都被这番“厚脸皮”言论所惊到了。


    他们似乎从未想过,竟然还能有受到皇子邀请,答应了,却不履行的可能!这不就是纯吊着吗?


    三皇子会允许?


    童启拿起和对方聊天的信件,笑得无辜又可爱,“我觉得他似乎看不出来这两种的区别,而且,应该还挺喜欢咱们书院的。”


    众先生们:……


    见童启毫无拉帮结派、创立自己门风的意思,潘阆实在是难以理解,不禁问道,“那你呢?若有一日,你和他们一起站在了朝堂之上,意见起了分歧,那应该听谁的?”


    总不能先生还得顺着学生的意见吧?


    大家早习惯了门阀制度,谁是老师,谁便是领头羊,为师者可以轻易的号令一众弟子追随跟从,不然培养学生还有什么意义?不就是令他们传播自己的所思所想,共同攻坚所谓的敌人么?


    可童启不这么认为。


    他觉得每个学生都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不被干涉的人生。


    “如果我说的对,大家自然听我的,可若是我说的是错的呢?”童启不假思索道,“每个人的想法都会有一定的局限性,我不敢保证自己就永远是对的,相比起所有人都听我号令,我更希望看到学生们遍地开花,各找各的道路。”


    一味固化,并不就代表着进步。


    与他不同,也并不代表着忤逆,很可能是寻到了更好的适合自己的方式。


    每个天才不都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的吗?


    而为师者,更多的便是担当起那个肩膀,承托着学生们往上走,去寻找更多的可能。


    “但今后若是你的学生们反因此互相攻坚,各自为政呢?”温叶辞同样忍不住开口道。


    童启挑了挑眉,想起了前不久刚刚完成的拉帮结派任务。


    他相信,有着那一次狠狠的“预防针”,这种事应该以后都不太可能会发生了。


    可若是真的发生了……


    说实话,那也不是他能够阻止的。


    “大道为公,只要是为了百姓,为了天下,有不同的想法也是正常,我们无法干预,更无法做那个公平的评判者。唯一能做的,只是尽量在那些事情发生之前,为大家定下底线和规则罢了。”


    比如在哪个范围之内,竞争,是正常的。


    可一旦越过哪个范围之内,便是过分,需要阻止的。


    这些,都需要做老师的去一一告知给学生才行。


    许多人都没注意到,其实规则的制定,才是真正的思想渗透。


    要想让一群天生就讲阶级的人,逐渐抛弃原本的一套认知,改为华夏书院的想法,这本身就很难。


    而华夏书院天生就具备这种条件,封闭、新式、规律、平等。


    一天两天的,也许看不出来,可一年两年,三年四年,这种影响是潜移默化的,等真正渗透进入的时候,大部分人其实已经遵循起新的一套规则了。


    很难再重新换回去。


    童启便是一直这样做的,和风细雨,将规则隐匿于平日里的课堂、生活之中。


    再三褒贬、规范。


    但凡有明眼人注意到一开始学生们入学时的样子,再注意到如今学生们的模样,便能够清楚童启的影响力改变之大。


    而这也是为什么整个书院里的学生们看似不算亲昵,却能够保持上下一心,认知一致的原因。


    简单和先生们互通了一下认知,童启继续琢磨起他的博士引进任务来。


    可不同于前两个来的那么巧合,第三位能够担当的起华夏书院医学博士一职的,实在是少的可怜。


    且不说大部分好的医者都是可遇而不可求,即便是能力达到了,人家基本也都是秘不可传,很少愿意分享出来,给这么多人的。


    眼看着两周即将要过去,系统也不由的急了起来。


    “要不你先随便招一个人,把综合教学楼给解锁了,不然回头时间紧急,万一失败了,你可是真的会死的!”


    童启瞄了一眼桌子上的老黄历,摆了摆手,“不急,反正还有两周,我再找找吧。毕竟学医的,还是要慎重一些,不然教错了,那可不是一两个人的问题,先招学生吧,等招完学生们,也不迟。”


    这一次的医科招生不同于以往,童启基本上一个人都没见,直接全部放权给了张小娘子和邢御医负责。


    毕竟今后主要带课的还是这俩人。


    他们用了一大堆的药材来考验学生的记忆和认知,一忙便是三日之久。


    小花全程在旁边帮忙,来回递着东西。


    作为医科第一个正式进入的学生,她身上实在是背负着太多的视线,不仅有着山长的器重,还有着作为一个女子考入华夏书院的特殊感。


    童启也不回避,直接大剌剌将其点为了班长,负责整个西医课程的一应准备事宜。


    他将一些基础的简单知识一股脑教给了她,连同医务室也暂时交给了她负责。


    “这是酒精,之前咱们提纯过的,你应该知道,主要用来消毒,这是纱布,这是夹板,所有的东西都必须清洁消毒之后,才能用。这两张贴着的人体解剖图以及人体穴位图,你要尽量去背会。其他的药品我暂时没有,可能需要后期你自己带着学生们一起去研发,等人多了,你们可以向账房那里申请研究资金,我会让人直接批钱给你。”


    小花连忙点头,乖巧不已,手里拿着小本本一字一句的按照山长所说的记下。


    她如今已经穿上了华夏书院正式的校服了,除了在胸口处单独锈着一个红色的鸽子图案,能够一眼区别他们的学院外,和隔壁的科举班并无区别。


    这个机会有多难得,她十分清楚。


    因此即便山长有很多东西都讲的极其晦涩,闻所未闻,她也尽力去记录理解,先一股脑背下来再说,回头再慢慢整理。


    对于两位医学博士,她更是分外恭敬,令邢御医和张小娘子非常满意,同时也清楚了童山长那句适合学医,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花似乎是天生的医者,对于很多药材的辨别,都有着极强的敏锐性,常常听了一遍便能够迅速记下来,甚至连带着它的使用方式,剂量、味道都能够一清二楚。


    用药更是大胆心细,令人偶有意外之感。


    即便邢御医一开始并不认可女学生,几日下来,也不得不感叹童山长的识人功夫,确实厉害。


    这一次报考的学生依旧很多。


    甚至不同于上一次来的都是小有资产的人家,这一次,大部分人都是赤脚走上山的。


    带着各种铺盖卷,往山上山下一滚,便由此排起了队来,吓得沧澜山下的村子里怕他们半夜出事,特意带了不少人昼夜巡视,这才勉强将所有人都给面试完毕。


    不少村子里的村民们同样也派了自家的孩子过去,就连邻居王婶也连忙让自家儿子去试了试。


    大家就像是抽彩票一般,存着这个心思。


    足足进行了三日,才总算是招够了人选。


    因为老师还没有来齐,综合教学楼尚未解封,童启只得暂时将教学楼的三层开辟出来,供给医科的学生们用。


    二楼则是用来充当老师办公室,正好由此隔开两个学科。


    伴随着教学楼的满满


    当当,学生宿舍楼也因着这五十个人的进入,变得热闹起来。


    童启在一边单独开设了一个门,用来通行。


    左边一二层属于男寝,右边一二层属于女寝,泾渭分明,互不打扰。


    同时学校里的时间也重新进行了大调整,科举班的学生们统一早上六点半开始起床跑操,然后吃饭,八点上课,十二点下课,午休后,14点上课,18点下课,晚自习则是一口气,从19点上到21点钟。


    医科的学生们分为两班,除了童启目前带的一节西医公开课,是两边一起上,其他时候,邢御医和张小娘子各带一个班级,分别错开一个小时,各自教学。


    考试则是同一套卷子。


    童启的时间一下子变得再次紧迫起来,他不仅需要带整个二年级的进度,偶尔给一年级讲讲经史策论,每两日还要给医科上一节公开课。


    说好的报刊一下子被延期了,恰好这个时候有人拿着之前的招生广告宣传单找上了门,说是书坊的少东家,要寻童启,一起商量赚钱之事。


    他原本没打算去,可在听到对方的名字后,忍不住怀疑起人生来,三步并作两步,直接便来到了会客厅内。


    “你说你叫什么?”


    童启一把搀扶起这个看起来才二十多岁,身着短打,精神利落的年轻人,眼中尽是激动之色。


    对方疑惑两秒,再次报上自己的姓名。


    “在下名叫毕昇,乃是湖北黄冈英山县人。目前在河南府开了一家书坊,因看到了你们的招生简章,感觉这印刻之术十分特别,所以特想来此一观,寻求合作。”


    童启的大脑整个宕机了一秒钟,紧接着便闪过了一连串啊啊啊啊的刷屏。


    原作找上门了!


    这是他的第一想法。


    初得到活字印刷的模板套装时,童启便特意问了问周围,知道此时这玩意还没被研究出来,起码还得有个二三十年才行,但他想着反正不是大规模,只在自己家书院里用,应该没什么影响吧。


    却没想到,竟直接把原作给吸引了过来!


    啊啊啊啊这算不算是当着面儿抢了历史大佬的功绩啊?


    童启心虚了两秒,似也没想到如今的毕昇竟然会如此年轻,而且就在河南府。


    听到要合作的话,他早已经是汗如雨下,生怕下一秒对方就给自己要起了专利权。


    奈何毕昇却只是施施然行了一礼道。


    “实不相瞒,如今的印刻技术我认为还是有着很大的成长空间的,只是可惜在下蠢钝,难以想到提高这印刻效率的方法,听闻华夏书院的招生简章短短一两日竟然能印出三四千份之多,我便知晓一定是有着什么改进之策,若阁下不愿令人观摩也没关系,我手中恰好有一批书需要紧急印刻,若能借您这里印刻出来,我愿意付您八成的收益。”


    童启愣了两秒,连忙将其扶起道。


    “先生客气了,说来这也并非我一人的功劳,我也只是偶然从一本书上看到的法子,并非原作,若您想要一观的话,我可以带您一起去逛逛。流苏,还不快去收拾印刷房!”


    童启伸出手,殷勤的带着毕昇穿过书院内的长廊,往后山走去。


    不少人好奇的打量着,头一次见到山长如此客气,不由揣度起这年轻人的身份来。


    且说两个人边走边聊,谈了不少印刷之事,童启原以为对方只是对活字印刷术感兴趣,可越谈却越发现,对方的数学逻辑能力极强,连同着还拥有不少机械、地理、自然科学、天文等浓厚的知识储备与阅历。


    童启惊讶不已,不由驻足而视。


    见他如此表情,毕昇微红了脸,摸着后脑勺解释道。


    “嗨,不过是喜欢看一些冷门闲书罢了,家中自小便是开书坊的,所以耳濡目染,各种杂七杂八的书便皆读过一些,我个人比较偏爱这种少有人研究的类型,感觉可以启发人思考,十分有趣。”


    “说来也巧,我脑海中也曾出现过用移动的单个字模代替雕版的想法,可大部分的泥模都不容易保持形状,再加上用几次便烂掉了,不具有实际性,可换做金属的话,耗费又太多,没想到竟被你们先研究出来了,实在是厉害……”


    童启见毕昇满眼赞叹,所说皆真心诚意,不由心思微动起来。


    他悄没声问向系统,道。


    “统子,那个招专科老师的任务,有说必须得是医科吗?我如果招一个物理学家或者是发明家进来,专门教授小众课程的话,是不是也能算是专科博士呢?”


    系统被问的卡了一下,再次查看了一眼任务,犹豫道。


    “按理说……是可以的,并没有说专科一定得要是医科,但是如果你招了物理博士,难不成还要再收一波学生吗?”


    “谁说招了老师就一定要收学生的?”


    童启笑道。


    以往,他都是根据老师来招学生,可是明明他们学校里其他的课程也需要博士入驻的啊?像物理科学这种类型,难不成科举班就不需要了?万一回头去偏僻的地方任职呢?医科更是需要采药、研发,若是有专门的发明家帮助整理思维,那岂不是锦上添花?


    不说别的,光是策论就需要很多形形色色的知识体系,用来扩充眼界的啊!


    现代很多大学里还有着入职教授,并不教书,只负责带项目,带学生的呢。


    怎么就不允许他们书院,也拥有一个特聘教授呢?


    如此琢磨着,童启也不由存了将人留下的想法来。


    第54章 第54章创办校刊


    如今的后山,更像是华夏书院的一个待开发地界,许多未成形的东西都被扔在这里,等待运用。


    还未走到印刷房附近,只看到了那温室大棚,毕昇的眼睛便瞬间亮了起来。


    “这是……”


    “哦,这是我们书院正在研究中的反季节蔬菜种植基地,还包括了一些市面上少见的蔬果培育,您想进去一观吗?”


    “我可以吗?”


    “当然。”


    童启像是一个急需展示自己东西的小朋友一般,为对方拉开了温室大棚的门,一股热量扑面而来,令毕昇忍不住啧啧称奇。


    “原来如此,这世界上还有这样的方法,只要将土壤的温度和湿度进行控制,便能够在不同的季节结出瓜果,实在是心思巧妙,令人罕见啊。”


    毕昇细细的环视左右,仰头注视着这特殊材料构建出的棚顶。


    地垄里各色的瓜果鲜艳欲滴,被码的整整齐齐,一看便是被人精心照料过的。能耐得住性子,独自整理出这么大一大片菜地来,不管是真的喜欢,还是只是做个样子,都足以看出童山长对农事的重视程度,毕昇心中不由对华夏书院的好感度,再次提升了几分。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很好奇,你们是如何做到精准的把控这室内温度的?举目之下,并没有看到什么汤瓶温器之类的用作辅佐,难不成只是依靠自己的身体感觉去做调整吗?”


    不愧是毕昇,一问便问到了点子上。


    童启挑了挑眉,暗暗感叹,这便是专业人士和外行人之间的区别了。


    上一次他给龙胜书院的老师学生们展示这温室大棚的时候,大部分的人都只注意到了新鲜的蔬果,以及这里面的温度模拟,却从未注意到这调节管控温度的,到底是何物。


    温室大


    棚,逻辑上看似很简单,一眼便能清晰明了,即便找不到合适的材料,依旧有其他的代替品。


    可为何难以仿照呢?


    便是因为实时监测温度,实在是太难了。


    如今在整个大奉朝境内,尚没有这样的物品存在。


    唯有华夏书院借着温室大棚解锁的光,意外蹭到了系统里的一支。


    童启笑着将旁边墙上挂着的温度计取下,递给毕昇看。


    只见那琉璃般的外膜,里面刻着许多精准的刻度标记,一道银色的液体被积压在其内,随着温度的不同变化缓慢升高、降低。


    “这是……”毕昇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看向童启,“道教炼丹用的赤汞吗?”


    “正是,我将它叫做,水银。”


    童启拿过那东西,简单为其讲解了一遍水银的用法,以及为什么采用这种物质来观测温度。


    毕昇全程听着,频频点头,即便童启偶尔采用了一些较为复杂晦涩的词汇,但是他却像是毫无隔阂一般,只稍稍作思考两下,便很快理解了过来,全程专心致志,连眼神都没有错开半分。


    童启看在眼中,更觉这是个不可多得的研究人才。


    于是开口道。


    “不知足下如今在何处任职?也许这话听起来有些突兀,但是我真心觉得您非常适合我们华夏书院的整体氛围。恰好最近我想要招聘一名博士来负责科举班及医科学生们的研究工作,您这样喜欢思考、研究各类物品,又才学广博的人,实在是再好不过!若不嫌弃的话,不妨留下来多看几日,也好让我们书院,展示一下教学的诚心!”


    毕昇愣了愣,惊愕不已。


    他从未想过华夏书院竟然会邀请他来担当博士!他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书店老板罢了,哪里就有资格教授科举的大老爷们了?


    “不不不,童山长过誉了,我只是一个开书坊的,并无甚长处!更不会教学……”


    童启不容拒绝,一把揽住毕昇的手,言辞切切,微仰着头,劝道。


    “怎么会?我说你有长处,你便是有长处,难道你就不想看着更多的神奇物品在你手下诞生吗?除了活字印刷,我这里可还有着不少好东西?你难道就不想要试一试?”


    “何况,没教过学生有什么打紧,你又不是正儿八经的经义老师,不必那么大的负担!我们书院一直鼓励学生们多方面发展,遍地开花。所学的知识不仅是课本上的,还应该有更多实际的东西,让你帮忙讲解这些,也只是希望他们扩大眼界,增广阅历罢了。”


    “您只需要偶尔为学生们讲讲课,捋捋思路即可,剩下的,我自会帮您一起负责。保证绝对不会干扰到你正常的生活的!况且,您不是要合作书坊吗?我可以免费给您一套活字印刷的模板,随您用在哪里都行,只要您愿意做我们的专科博士,一切皆好商量。”


    毕昇来不及开口,童启已经叭叭叭讲完了所有。


    话都说到如此份上了,情真意切的,若再不应,多少就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了。


    他强忍住汹涌蓬勃的泪意,只感觉一腔热血都被对方调动了起来,从小便有不少人取笑他喜欢的这些东西乃是杂类,无用之事,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盛赞,尊崇。


    告诉他这是独特的,有价值的。


    仅这一句话,似乎便洗刷了他长达二十多年以来的压抑和屈辱,令他重振风骨。


    “若蒙山长不弃,毕昇愿效犬马之劳,留下任教!”


    他心甘情愿的抱拳行了一礼,恭敬十足。


    【叮,恭喜您完成引入三位专职老师的成就,奖励解锁综合教学楼一栋,望宿主再接再厉!】


    伴随着最后一个老师被招进书院内,童启的抹杀任务,也终于完成!


    他没有急着查看,依旧带着毕昇参观完印刷房,将书院里很多事情都一一为其讲解了一番,并带着他与其他先生们皆见了面,办理完入职手续,这才回到自己的单独办公室,打开了系统页面。


    综合教学楼坐落于教学楼的北侧,正好挨着后山入口,与其并列。


    童启干脆采用3D视角,手动修改了一下大门的位置,让其与后山的出入口合并,然后在教学楼和综合大楼之间,竖起了一堵白墙。


    就如同天然的屏障一般,顺带着加了个长长的走廊。


    横贯在两楼之间。


    这样,医科的学生们便不用跨过大半个操场去吃饭了,而是可以直接从长廊穿过去,不见到任何一个科举班的学生,便可轻易到达宿舍楼与食堂等地。


    具有很强的密封性。


    书院由此被分隔成了两半,前半部分属于科举班,后半部分连带着后山,则一起归于医科。


    综合教学楼可以说不愧是主系统出品,就是大方,一共四层,每一层两个大教室,外置装潢和现代并无多大区别,不像是教学楼那般古色古香、奢华富丽,更多的是兼具实用性,光是一个教室,便能够容纳下一百多人,类似于大学的那种阶梯教室一般。


    医务室则单独附属于其旁边的建筑上,一个红顶白墙的小房子。


    里面是最基础的那种医馆配置,四张床,两个柜台,后方摆着不少中医药柜及人体医学图,还有简单的医学用品。


    童启转了几圈,便直接将老师们的办公楼搬到了综合大楼的一层。


    而二楼、三楼则留给了医科的学生们,四楼用来放置一些中医学科的基础药品之类的,再优秀不过。


    为了不耽误中医教学,童启还特意从小金库里掏出了二百两银子,购买了不少基础的中医药材,放在办公室里,方便两位老师随时取用。


    他兴奋的站在新办公室里,跟老师们畅想着自己的新计划。


    “我打算在咱们书院里办一所报刊,一个月一发,就用咱们自己的印刷设备,类似那种普通话本一般的厚度,十六开大小,其上登上不同学科的文章知识以及讲解进度,用来和学生们统一步调。纸张倒是不必太好,只要能看清即可,像是一些经书史记啊、医科基础杂谈啊、自然地理普及啊,都可以写在上面……”


    “我也会想一些小故事,引入入胜的那种,一并记录下来,这样方便今后的学生们入学学习的同时,也方便学生们留存纪念,查漏补缺,大家觉得如何?”


    潘阆捋了捋胡须,点点头,“这倒是一个好法子,可关键是就咱们几个人,能写的下那么多篇文章吗?”


    “学生们也可以踊跃投稿嘛,每个人都有擅长的地方,我想的是,可以用这个作为大家沟通的媒介,即便有认知不同的,通过这个互相讨论,也是一种学习成长的方式。”


    “我觉得可。”


    “我也支持。”


    先生们在童启说完之后便纷纷举手同意,学生们更是毫无反对,一听闻了这个消息,便纷纷整理起自己平日里的学习笔记来。


    “你觉得我这篇《颂山长》如何?能被选上吗?”


    “你那篇太直白了,不如我这篇含蓄,要是我投稿,就投这篇,《论山长蹴鞠之英姿……》”


    “蹴鞠有什么可写的?创医科收女子才是第一人,要赞也应该赞这些才是!”


    ……


    童启压根不知道学生们正莽着劲儿打算写文章赞他,但估摸着即便知道了,很大程度上也不会让那些文章入选,他将温叶辞和清虚子两人点为了《华夏报刊》的主要负责人。


    汪启元和吴韧则作为辅助代表,一同帮忙筛选稿件。


    并严格声名了,所有内容必须得真实、真情、真意,方能入选,有任何夸大、拍马屁嫌疑的,一律不要。


    然后才拉着毕昇的手,将印刷房交给了他。


    “这地方平日里闲着也是闲着,除了每月的报刊、卷子需要印刻,平日里无事时你可以用来印刷你那书坊缺少的书籍,当然,必须得是合法的摹本才行。诺,这是所有的活版印刷模具制作方子,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尽情来问我!”


    毕昇携着那细致无比的制作方法,感动的无以复加,就如同鱼入了水一般,当场便扎进了印刷房里研究起来。


    要说大佬不愧是大佬,没几日,对方便找到了一些地方,简单修改了一下。


    不仅将那套活字印刷的模板改的更加不费墨水、不费气力,效率还明显更快了一些。


    看的旁边的流苏和墨竹惊呆的同时,也忍不住称赞其确有厉害之处。


    完成了最危险的任务,也是时候和系统告


    别了,对方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回去调查主系统空降的任务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恰好下一轮主线任务最快也要到八月了。


    童启依依不舍的跟统子告别,“你可是我这个时空唯一的朋友了,快去快回啊,没了你,我心里还真没什么安全感,就算拿不到补偿和回答也没关系,只要你保障好自己的安全就行。”


    系统被说的泪眼汪汪,再三承诺一定会早点回来,这才一步三回头,不放心的离开了。


    而等到对方回来,已经是三月之后。


    第55章 第55章未来馈赠


    话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八月的伊川县,已经大大变了一番模样。


    还未到辰时,便已经有无数商家、店客早早的开了门。


    不少穿着富贵的商人驾着牛车等待在街道两旁,大声冲着旁边的旅店喊道,“店家,是今日吧?可还有空房间?给我留两个,门口的牛你也帮我照料着些,要喂上好的饲料,不可怠慢!”


    “知道了,是今日没错,放心且去吧!”


    店家熟练的应承着,嘱咐店小二帮着牵牛卸货。


    诸如此般询问的人不少,难免便有那头一回来伊川县的人感到不解,迷茫问道,“什么今日?今日难不成有什么特别之处?”


    听到这询问,客人们只神秘一笑,也不答话,指了指东边,道。


    “莫急,一会儿您便知晓了。”


    约摸着过了大概两刻钟左右,不知哪里突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铃声,然后紧接着便是如野牛下山一般,浩浩荡荡,一群十四五六大小不一的少年,结伴走下了山来。


    他们皆身着长衫长袖,衣着统一,干净整齐,就连发带都飘逸的是一个模样。


    嘴里大声讨论着什么,手里有的拿书,有的拿着铜板,三三两两便直奔小吃摊而来。


    “我就说昨日那道题不应该那么解!山长明明讲过,这种截搭题最容易落入陷阱,你偏一口咬定,说就是出自《诗经》,搞得我信以为真,直接被扣掉了两分!”


    “那能怨我吗?我也没想到前半句是《大学》里的内容啊,你还说呢,前天毕夫子来讲地理学,问道河南府共有几个县城,几口人,你不也给我递的错误答案?差点让我丢死了脸!”


    “要我说你俩谁也被怪谁,这两道题上个月校刊里可是讲过的,就出自于二年级郭胜开师兄的文章里,你们没看,扣分也是应有的。”


    “老板,来一份乌梅饮子!”


    “我也要一份,再加两个胡饼!照例,还是记小侯爷的账上!”


    “好你个戚风言,我就说我账上怎么总多出那么多钱来?合着是你小子在搞鬼?”


    “哈哈哈就许你让莫小川记账,难不成就不能令我也记账吗?这就叫做山长说的宰大户了!都是同窗嘛,大不了我的作业也给你借鉴一二。”


    “滚滚滚,你写的能有莫小川好吗?少拿同村来贴金啊!”


    ……


    几个男生说说笑笑,毫无阶级身份的观念,推推搡搡间好不热闹,浑身都洋溢着独属于这个时期的青春气息,而一旁的生客却早已经看呆了。


    他压低了声音,瞪大眼道。


    “那……那是小侯爷?他怎么敢跟侯爷如此说话?”


    被拽住衣袖的店小二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嗨,这乃是我们当地华夏书院的规矩,一入校门,皆属同级。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您且往后看吧,也就我们伊川才能见到这种独有的风景了。您方才不是问今日是何日吗?今日,便是华夏书院的休沐日!”


    休沐日?


    也就是说,这些都是书院里的学生?


    怪不得各个谈吐非凡,俊秀有佳。


    只是这华夏书院又是何时建成的?他怎么从没听说过?


    还不等这生客脑子里冒出更多的疑问,突然一阵银铃般的女子笑声再次从山下传来,他竟然惊讶的看到一群女子同样穿着那学院的衣服,说说笑笑间,涌入了县城之中!


    女子?女子也能读书么?


    再没什么能够比这画面更令人感到冲击震惊的了,而令这生客更摸不着头脑的,是之前那些富商们的态度。


    只见他们高举着银两并一些新鲜的发钗、头饰之类的小玩意,讨好的迎了上去。


    “姑娘们好,请问姑娘们这个月可有学了什么新东西?之前你们书院做出的那些纯露、酒精可还有?若能匀我一些,我愿以高价购之!”


    “王姑娘!王姑娘在吗?终于寻到您了,上个月您给我家母亲做的那山楂丸,消食化积、健脾开胃,疗效十分的好,不知可还有多余的么,我也愿出高价购之!”


    “哎呦,郭小娘子,我们是特意来答谢您的,上个月我内人……”


    ……


    七嘴八舌,宛如一场医学大会。


    竟有大半皆是来寻医的?这可就奇了,她们不是学生吗?怎么就敢开起方子,治起人了?


    旁边同桌的本地人笑他没有见识。


    “如今的女医哪里去寻,能找到几个靠谱的便已经是万幸了。更何况那些学生也并非不懂装懂,若是看不清楚,自会回去找她们的先生,要说她们的先生,那来头可是大得很,乃是当过御医,治过宰相的,童山长特意高价请回来给这些女子们任教,能让她们给普通人治病,已然是非常厉害了。”


    生客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这些富商们如此推崇?


    原来这群女子们学的是医科,还皆是御医手下的学徒啊!


    那确实厉害。


    这书院也是舍得,竟费如此大的功夫,培养几个女学生?


    看这山长出手阔绰的样子,想必师资力量,也一定很强大了。


    那生客心中感叹,不由想起自己家尚未拜师的两个小娃娃,心神一动,道。


    “不知这书院束脩几何?山长又是哪方大儒?如今可还收学生么?”


    店小二被问的繁琐,这些话一个月内他好歹也要解释个百八十遍,早已不耐,当即便将华夏书院上一次贴出来的招生简章甩了过去,令他自看。


    见到其上又是考试,又是年龄限制,再加上一年才录取五十多个人,那生客早已经泯灭了心思。


    就在他以为,这便是方才那些人所说的“今日”所有了。


    突然,远处伴随着一句“山长下山了!”的呼喊,整个街道、或者说整个县城里的人似乎都在这一瞬间,骤然活跃了起来。


    方才还态度冷漠的店小二霎时放下木托,恭敬的整理起穿着来,仰长了脖子,双眼亮的发光;慢悠悠尚未开张的饮品铺子,顿时利落的掀起了窗帘来,忙不迭的支起摊位;就连那些看到医科学生们动也未动的几位,也纷纷站起了身,满脸的激动。


    “童山长!童山长日安,这个月你们书院的校刊可还有剩余?我们这里要500份!”


    “去去去,才500份也值当的说,我们这里要2000份,上一次送到京城,不知多少大儒、学子们争相购买,甚是喜欢呢,都嚷嚷着让多进些,好买两份回去用作收藏!”


    “好说好说,你们直接去问毕先生要即可。”童启背着小手,得瑟的从山上缓缓走了下来,左手抱个香香饮子,右手拿一个店家送的蟹酿橙,边走边吃。


    这是他在系统走之后,新晋得来的放风活动。


    即便书院里一体化什么都有,可被关的久了,难免就有点和世界不搭边的孤独感,于是他干脆每个月跟着学


    生们休沐,一起下来转转。


    别说,吃惯了正儿八经的食堂菜,有时候尝一尝这种当地小吃摊,还真觉得挺好吃哒!


    而伊川县也因着他每月下来走一走,从一开始的惊愕、激动、狂喜到逐渐的习以为常,不少富商们甚至专门等侯在他下山的日子里,与他商量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搞得他“被迫”小金库都充盈了很多。


    不少没见过华夏书院山长的人,均瞪大了眼,似从未想过堂堂山长,竟然年纪如此的小?


    而华夏书院的学生们则是一脸崇拜。


    偷摸摸跟在童启身后,亦步亦趋的get起同款美食来,追星追的低调又满足。


    系统正是这个时候回来的。


    刚上线看清楚周围,便被这热闹猛地吓了一跳,出声道。


    “妈呀!你怎么下山了?”


    童启脚步瞬间一滞,在意识海中惊喜问道,“统子?你回来了?”


    “对呀,这不都过去三个月了吗,我一完成那边的任务便立马回来了。倒是你,你怎么出来了,身边也没带个人什么的,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嗨,都是一个县城里的,能出什么事?”


    有着系统归位,童启也没心思再多逛了,径直便打道回府。


    一路上,他细细问着系统的收获,得知对方没有受伤,更没有什么其他的问题,这才勉强放下了心。


    “主系统那边的空降任务我基本上已经弄清了,简而言之,就是蝴蝶效应。因为你在这里做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导致他那边的时空产生了一些影响,原本他跟着的宿主理应不治而亡才是,可没想到医学方面竟然猛地前进了一大步,连带着那人的病竟然有药可医了!主系统因此莫名其妙任务成功,所以才空降奖励,想帮我们一把!”


    帮?他就说这次的任务看起来,似乎远比奖励要容易实现的多。


    合着是这个原因啊。


    意料之外的事情……难不成是指的常仕进摔断胳膊,他硬开出的医务室吗?


    确实在此事件之前,他是尚没有考虑过要开医科、收学徒的事情的。


    毕竟他又没有学过医。


    “这么说,主系统也在带宿主?而且那人,还是在我这个朝代之后?”


    系统点点头,“没错。”


    “也就是说,我未来成功了?而且真的影响了这整个时代的历史?!”


    系统骤然卡壳宕机在了原地,久久没有回答。


    童启倒抽一口凉气,早已欣喜的无法言说。


    他一直以为自己所处的时代类似于平行时空,不会在历史上留下任何痕迹来着的,毕竟大奉朝他听也未听过,而大奉朝的开国皇帝,更是至今也没有多少史书记载!


    系统总是说等完成最终任务,他们就能够回到现代的时空。


    但说实话,童启一直没觉得这个任务是有一天真的能够完成的!


    可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他不仅完成了任务,他所作的一些事,竟然真的在后世有所留存,还改变了一些人的实际状况?甚至意外影响到了主系统所携带的宿主?


    这是多么神奇的一种感觉啊!


    仿佛走过的每一寸路,都成为了脚踏实地碾过的痕迹!


    未来一下子变的货真价实了起来!


    他瞬间斗志昂扬,热血满满,似乎还能够不眠不休再去教授五百个学生去!


    “所以,综合教学楼算是主系统那边给我们的补贴?后续再有主任务,都与它无关了?”


    系统:“没错,主系统之后不会再插手,接下来还是按照我们这里的任务清单为主,目标是桃李满天下,让所有弟子们成才立业,整个大奉朝边边角角都听闻过你的故事为止。”


    童启迫不及待的摩拳擦掌起来,“很好,那我们接下来要如何做?是不是该第一批学生们去参加院试了?你不在的时候,我已经把他们的所有手续都给做好了,只待出发!话说这一次院试的成绩还有奖励吗?拜托再多给我开一点建筑吧,咱们书院现在急缺新建筑啊!”


    没看见他们这些老师们还没有专用的办公室和住宿楼吗?


    一直到现在还是跟学生们挤在一起,搬来搬去的,也太没面子了吧?


    系统沉默了两秒,之后便十分给力的刷新了新任务。


    【叮,请带领二年级学生们完成院试中崭露头角的任务吧!目标:五人入榜,三人前十。


    成功:解锁办公楼一座


    失败:物理抹杀】


    童启:yes!


    办公楼,我来了!


    第56章 第56章院试遇阻


    华夏书院内,有着童山长的一声令下,所有二年级学生们整装待发。


    前往州府,参加院试。


    一年级和学前班的学生们则统一被托付给了其他先生们,暂时照看。


    这一次,带队的,依旧是童启本人。


    不是他放心不下,实在是头一批学生们皆属于摸着石头过河的状态,有他在,好歹还能稍微安心一些,若换做其他先生,皆是没参加过科考的(除了温叶辞),只怕会更不安。


    作为山长,全程盯一遍也好,这样才能有更多经验留给后来的学生们,以防万一。


    提前派人给州城里的刘默兄妹打了个招呼后,童启依旧请了两名镖师,并几架马车,护送着六名学生们浩浩荡荡前往了河南府。


    三个月的静养,已经令常仕进的胳膊好的差不多了。


    虽然仍旧不能用力提起一些重物,但写字、研磨之类已经无碍。


    童启内疚的不行,往他的包袱里强塞了许多东西,以备其不时之需,一路上更是将其安排在了和自己同一辆马车内,全程看顾,紧盯着他的状态。


    “你若是感觉到吃力,就跟我说。虽然我让你们所有人皆上场一试,但也并非要求你们一定要全部考上。即便是落榜也无妨,书院里有着后续的培养计划,咱们休整休整,等后年再尝试,也是一样的。”


    成名不在早晚,况且如今常仕进才不过十五,即便迟个两三年,也耗得起。


    童启有信心将自己的徒弟安安稳稳送入朝堂之中,不是这一届,也是下一届罢了。


    感受着山长殷切的关怀,常仕进哭笑不得。


    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安慰道,“山长不必担忧,临行前,王姑娘已经为我检查过了,不会影响到考试的。况且咱们这大老远的,来都来了,不试一下就离开,岂不是多少有些遗憾?您放心,我不会勉强自己的,这一次的院试,我量力而行,能中自然是我之幸,书院之幸,即便败了,也无妨,不过是火候未道罢了。”


    看着自家徒弟充满干劲的样子,童启也不忍再说什么泄气的话。


    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心中感慨不断。


    看来这一次意外断了胳膊,对于常仕进的影响还是很大的,以往那个冲动、易怒的暴躁少年,不复存在,转而成为了如今越发冷静、内敛的模样,仿佛自带了一层病弱buff,令人忍不住怜惜起来,生怕他又磕碰到哪里去。


    可实际上,常仕进健康的很,自胳膊痊愈后,更是一个人能揍仨个人。


    只是很少见到师兄弟、山长会如此关爱呵护自己,所以乐得不说罢了。


    偶尔也对大家过于小心翼翼的态度有些吃不消,但整体还是颇为窃喜的。


    一路上摇摇晃晃,靠近了州城。


    还未进城内,半路上,却先遇到一事。


    “山长,前面似乎有人受困。”


    驾车的车夫勒紧了缰绳,停下禀告道。


    童启掀开帘子,见到不远处的泥沟中,正有一辆马车深陷其内,半个车轮都沾满了泥浆,整个车厢几乎歪斜着,难以再继续行驶。唯有一位老管家和一位看起来不过十四五的小丫鬟正竭力推着,额头泛着青筋,无比狼狈,不由开口询问道。


    “需要帮忙吗?”


    那两人抖时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什么歹人,连忙挡在车厢前。


    见到童启的年纪,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避着几位镖夫行了一礼,道。


    “这位小公子,我们乃是从外地走亲戚回来的,因着路途遥远,身边带着的小厮和护卫们水土不服,已率先去州府通知老爷们了。没想到半路赶巧车轮竟陷在了泥里,不知可否帮着抬一下,等到了河南府,我们定有重谢……”


    童启瞄了一眼对方车厢上的纹绣,猜测着应是哪家的姑娘遇到了什么意外之事,和家中的人不慎走失了,可见到其下人均一脸警惕之色,话语中又多有搪塞,便知晓应是不便多问,于是摆摆手道。


    “无妨,不过是顺手的事情罢了,我们也正好要去河南府,若是不嫌弃,你们可以跟在我们后面,一同前行。”


    童启跳下车,撸起袖子,准备帮着几个镖夫们一同抬车,吓得吴韧几人慌忙阻拦道。


    “山长不必亲自动手,学生们来即可。”


    “对对对,您坐着就行,有什么直接说,我们几个便足以了。”


    这世上师生之道,哪里有学生们不动,却让老师亲力亲为的道理?


    吴韧在这些人之中年纪最长,当即便束起长袖,上前帮扶了起来。


    他全然不顾那污泥的脏臭,丝毫没有嫌弃这动作会影响到自身整洁的意思。


    与那些文人弱不经风的模样不同,华夏书院向来重视全面教育。


    体能锻炼,更是今年的重中之重。


    如今的吴韧早与不是当初入校时,那个可怜巴巴的模样。


    他身着青色长衫,腰间紧束一条素色腰带,顺着延展而挺拔的腰线向上看,愈发显得宽肩窄腰,身形精瘦。露出的侧脸更是清秀俊逸,眉宇之间自带一股沉稳的书卷气息,可露出的小臂却孔武有力,仿佛每一寸肌肤下都暗藏着一股锋芒,随时可化为凌厉的剑气。


    吴韧低垂着头,专心致志观察着那车轮,先用树枝整理了一番上面的泥泞,又拿石头堵住了打滑之处,这才号召着大家一起努力向上抬,只两息之间,便将那车辕整个拉了上来。


    因此也就没有注意到车厢内,悄然掀起的窗帘一角。


    飞快扬起,又飞快落下。


    美目流转之间,一颗芳心,也就此陨落。


    举手之劳的事,华夏书院内的众人帮过之后,很快便忘记,继续带队往州府里赶。


    而小丫鬟和管家则犹豫两下,紧随其后,一同进入了河南府。


    过了城门,方分道扬镳。


    车厢内,王绾儿轻抚着自己的胸口,一直见到那只队伍进入了清水巷后,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了目光。


    “小环,那些人,也是来府城参加院试的吗?”


    “可不是,也不知是哪个县里的,竟然连咱们家的家徽也认不出,不过也幸亏他们没认出来,不然等老爷知晓了,定又要责怪咱们了。都怪那表小姐,说什么找风筝,将咱们骗的如此远,差点就赶回不来了!这也就幸亏了半路遇到好心人,不然……”


    小丫鬟小嘴叭叭地说个不停,一肚子的委屈,可一回头,却发现自家小姐压根没听,不由嗔道。


    “小姐!”


    “嗯?”王绾儿瞬间怔愣过来,连忙赔笑道。“好小环,我只是在想那些人看起来似乎都是从同一个私塾里出来的,穿着打扮很是一致,十分少见,也不知是哪家,所以有些好奇罢了。”


    小丫鬟瞬间被带偏话题,附和着点了点头。


    “的确,看马车不像是咱们府城附近的,方才我还听到他们喊什么山什么长哩,八成是什么偏僻地方出身!不过倒是人杰地灵,半点没有读书人的迂腐气,个个长得不丑呢!”


    何止不丑,简直比她母亲去年给她相看的那些文人士子要好上太多了!


    可惜,也没问个名字,不然等院试结束,若榜上有名的话,和母亲提起来,也有话可说。


    嗯?她怎么想到了这里去?


    意识到自己在思考什么,王绾儿瞬间脸红心跳不止。


    可再考虑到自己父亲的古板严肃,一颗火热的心又不由压抑了下来,不敢再多言-


    自打进入了府城后,吴韧等人便沉下心开始温习起功课来。


    而童启则溜溜转转,提前逛起了考场,顺带着想去拜访一下王学政。


    奈何刚走到门口,却见到不少衙役、学子皆围拥在一处,吵嚷一片。


    “都说了,本届学政大人暂不接受任何人的拜访。去去去,你们难不成是想要营私舞弊吗?”


    几个衙役带刀站在门外,凶悍十足,吓得不少学子们纷纷避让。


    如今的大奉朝虽然科举制度逐渐完善,可考前拜见座师,依旧是延续的唐朝的习俗,并没有禁忌。


    甚至有不少士子还会在考前奉上自己的“行卷”,以示其才学,帮助学政大人“查漏补缺”。


    童启虽不喜欢这种风气,但也从未说过什么。


    如今见到学政大人避讳莫及,只估摸着约是上头新出了什么规定,要严查,所以也没放在心上,只驻足观察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了,按下不表。


    只说到了院试当日,考场外人山人海,皆是陪伴着学生们一起等候验身的家长、老师。人群如潮水般涌动着,排成了一条长龙,考生们鱼贯而入。


    童启则反复叮嘱着学生们注意事项,再三检查了一下六位学生的包裹、解状等物,确认无遗漏后,这才目送着大家进入了考场内部。


    可甫一进入侧房,吴韧等人刚报上自己的籍贯,几个门口的衙役便瞬间走了上来。


    “华夏书院的?解状给我看看,所有人衣服脱掉,包裹里装的什么?全部打开!”


    似乎对他们几个格外敏感一般,一听到是伊川,其他的学子们都没怎么查,便率先围拥了上来。八九月份的天气,正微凉,别人都只是脱掉外衫,简单搜一搜,他们几个却要将所有衣服全部扒个干净,赤身裸体面向一众人。


    那检查之慢,检查之细,简直像是游街示众一般,令人难以启齿。


    六个人吹着冷风,握紧了拳,缓缓挺起胸膛,无所畏惧。


    可携带的吃食却以“不合规定,担心夹带私物”等理由直接被没收掉,换做了普通的硬饼子,一口下去,简直能把牙给崩掉的那种。


    即便再三理论,里面并无异物,可以详查,可衙役们却丝毫没有通融退让的意思,眼一横,便令他们快速进场。


    等进了考院,吴韧和汪启元更是发现两人被刻意安排到了臭号,也就是靠着厕所的那一间。


    河南府学风不盛,这两间平日里压根用不到。


    头顶上的瓦片年久失修,根本难以遮挡严实!,


    入了夜,四面漏风,如同露天,风一吹,更是裹挟着厚重的灰尘往下滚,兜头便是一脸。


    及至此,吴韧等人才不得不承认,他们应该是被某个大人物给盯上了。


    因此被穿了小鞋。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苦笑着打起精神,束起二十万的心思去应对。


    但只怕他们想破了头也不会知道,刁难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本地新晋的知府大人。


    河南府府衙后院。


    博山炉内,檀香正袅袅升起,香气轻柔而逐渐弥漫于整间书房内部。


    顾信之身着官服,安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练着自己的毛笔字。


    笔锋流转间,可见强势。


    “如何,考生们都已经入场了?”


    旁边的小厮躬身应道,“是,吴韧和汪启元等人都已被安排进了臭号,那里久无人打理,四下漏风,若是碰上阴天下雨,更是无可躲避。但凡进去,就没有不横着被抬出来的,想来这一次的榜单,他们应是没多大可能了。”


    顾信之收势看着笔下的字帖,十分满意。


    丞相那边虽已说了不必放在心上,可顾信之却不愿就此放下。


    前段时间,他方才知道,原来这整个河南府的富庶,竟然皆是源于一张琉璃方子。


    而那方子正是出自于华夏书院之手,整个河南府的权贵均有涉及,连带着离职的木奎盛都参与了一份。怪不得个个大开绿灯,态度和乐,原来是赚的盆满钵满,拿了好处,所以嘴软罢了。


    这让他更加不满意起来。


    他都到任这么久了,这童启也不知道补上他的一份,实在是没有将他看在眼里!


    怎么,以为投奔了三皇子便高枕无忧了?


    那不妨看一看谁才能笑到最后吧。


    顾信之冷哼一声,将练好的字重新收起,继续安稳的看起公文来。


    时间总是十分快速的,可对于华夏书院的学生们来说,这几日,却格外的漫长。


    尤其刘卜温本身就有一点胃病,再碰上这嚼都嚼不动的饼子,半点热气都没有的凉水,不消两日,便直接疼的直不起腰来。


    郭胜开和杨舟万更是体虚怕寒,一到晚间,原本就透风的屋顶更是凉的不行。


    几个人不敢熟睡,裹得被子是紧了又紧,可依旧没有半点温度,只能强撑起精神,倚靠在桌子上,闭目养神起来。


    吃又吃不好,睡又不敢睡,只考到一半,便有三人起了热,发起了高烧。


    慌得汪启元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更对这幕后之人耍的手段,愤慨无比。


    强撑着熬过最后一天,万幸没有下雨,几人才连忙交了考卷,离开了考场。


    王学政端坐在主考官的位置上,见到华夏书院的学生们各个脸色绯红,咳嗽不断,颇有些疑惑。


    但也没怎么多想,收完卷子后,便带着人连日批阅了起来。


    童启和一众镖师等侯在门口,一见到几人出来,立刻被吓了一跳。


    “你们这是……”


    “快上马车,我已经提前令王默请好了大夫,咱们回去再说!”


    没想到本是备不时之需的行为,竟意外起了大作用。


    他的几个学生竟也会生病?要知道,以他们的身体素质,可是经历过好几轮考前冲刺,反复模拟过恶劣的科考环境的!怎会如此严重呢?


    等回到屋子里,听完学生们的讲述,童启这才知道,原来是有人从中作梗。


    可会是谁呢?


    他从未得罪过河南府的人啊,且王学政也是老相识了,按理说不会下手。


    难不成……是新来的知府大人?


    可没道理啊!对方和他从未有过交情,又哪里来的嫌恶呢?


    童启想不明白,如今也只能暂时压制下来,以观后续。


    第57章 第57章命悬一线


    且说随着吴韧等人的病倒,另一家屋子里,也有人在担忧的不行。


    王府内院。


    王绾儿焦灼的踱步在闺房中,见到丫鬟小环推门而入,连忙追问道。


    “怎么样?可等到了?他确实上了考场么?考的如何?”


    小环一脸愁容,忙掩上门,低声抱怨道,“别提了,小姐,我等了许久才看到那人出来,还没上前呢,便见到他哐当一声,直接腿软倒下了,一脸的惨白之色,想来应该是考的不怎么样,没什么指望了。”


    “怎么会呢?”


    王绾儿纳闷不已。


    前几日她方见到那人衣袖之下健壮的小臂,按理说,只是考个试而已,没道理晕厥的呀。


    难不成真的是父亲出的题目太难了,导致成绩不理想?


    一番百转回肠,王绾儿也只得叹一声两人没缘,暗暗请人买了几帖药送过去,以绝自己的心思。


    且不说童启等人接到这莫名其妙的药,态度如何,只说如今的考院内,学政大人也正面临着一场腥风血雨。


    “我觉得这份考卷不错,合当上等。”


    “非也,那策论写的荒谬不堪,怎比得上这份?”


    “你懂什么,那卷子上沾染了污迹,实属不洁,定是考生心思不细,万不可录用。”


    ……


    “都拿来给我看看。”


    王学政坐在首位上,强忍着跳动的太阳穴,一把接过那两份试卷,仔细品读了一番。


    头一份,干净整洁,可策论前后不搭,胡言乱语,没有半分逻辑。


    后一份,倒是写的有模有样,严丝合缝,引经据典,可见基础扎实,但卷面上却有着一道微不可查的水痕,不知是沾到了哪里。


    这……虽然没有规定,可普遍来看,确实大多数是沾染污迹的那份,更容易被罢落。


    可若选头一份录入,又实在是难安王学政等人这些人的心。


    是取净,还是取实呢?


    他犹豫了一下,令人去卷房内取两人的草稿笺来。


    草稿笺,一般是考生在答卷之前用来整理思绪的地方,有时候也会作为参考,帮助主考官分辨虚实。


    王学政两方对比着看了看,紧皱的眉头顿时松快起来。


    只见那头一份的草稿笺上虽也有短短数语,可却断断续续,压根不讲任何逻辑,明显敷衍凑数之用;而后一份则并无那么多伪装,整体思考过程清晰明了,干净整齐,甚至有两个观点因为时间紧,竟还没有被誊抄上去!


    怪不得他总觉得正卷答语缺了点什么。


    若能再加上最后两点的话,那确实是无可攻坚。即便名次再往前挪个几位,想必也轻而易举。


    “罢了,就给这第二份一次机会吧,毕竟我们录的是内容,又不是卷面。就将他判为最后一名,以示警告算了。”


    有着王学政一锤定音,接下来的卷子基本上再无甚争论。


    眼见着完整的名单即将整理完毕,考院角落里,一名衙役悄然溜了出去,急匆匆直奔府衙。


    王学政捋了捋胡须,看着考卷的糊名依次被揭开,不由探头瞄了一眼今年的案首。


    果然,不出意料,依旧是那熟悉的名字。


    他矜持的点了点头,至此,也不得不承认童启的识人之明,确实有那么一点挖到好苗子的气运。


    思极起案首的年纪,他突然灵犀一动,想到。


    话说,这位是不是还尚未娶妻来着的?


    青年才俊,无所依托,出身寒门,又是典型的农家子,倒是和他颇有些相似,如今还肩负着小三元,若配上他那表侄女,倒是十分的合适。


    如此想着,未免就有些心动。


    刚打算令人誊案,准备公示,突然,门外一片嘈杂声响起,十几个衙役并新晋的知府大人径直推开门,闯了进来。


    “王学政,我觉得此排名是否还需要再斟酌一下?”


    顾信之语气急切,一把按住了对方的手,将那群试卷里的前两份直接推落在地,然后抽出了排名第三的那位,暗示性十足的递了过去。


    “您不如再看看这份?我觉得,或许由他来当这个案首,可能会更适合一些。”


    王学政望着地上落了灰的卷子,眉头紧皱道。


    “知府大人这是何意?”


    虽说,大奉朝要求每年院试由当地知府和学政共同负责,可通常默认的,知府大人只拥有协调权,负责维持考院秩序,处理作弊、闹事之人。若论判卷的话,要如何判,怎样判,判给谁,那可都是由当地学政统一处理,知府是没有任何干涉的权利的!


    难不成对方这是想结党营私,排除异己,趁机提拔亲信?


    那可看错了人!


    “王学政莫要多想,我并非出自私心,只是,源于一些因素,不太喜欢这头两位罢了。实际上,只要不是他们,您换谁,都行。”


    眼见着他满脸的警惕,顾信之后退一步,笑得客客气气。


    他这才瞥了一眼前两位的出身地,若有所思道。


    “虽说他们出自同一个县城,但才学能力是无可否认的,我和其他阅卷官皆可证明,大人不必担忧……”


    啧,这小老头子,怎么就如此倔强,听不懂人话呢?


    “王大人!”顾信之难耐的打断道,瞥了眼旁边围拥的几人,轻揽过他的肩膀走到一旁,索性坦明,“我此举,乃是担忧那华夏书院风头太盛,若不压一压,恐有后患啊。若记得不错,您今年便是在河南府的最后一年了吧,既如此,这案首是谁,又哪里有那般重要呢?第一还是第三的,只要咱们互相帮衬着些,谁又知


    晓,再说回头你回朝任职,不也好有个交代么?毕竟……官员升迁亦或贬谪,最终还是得看丞相大人的意思,你也不想忙活三年,不升反降吧?”


    前几句多少还算一点利诱,可最后一句,却明显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王学政本就是铁骨铮铮的纯臣,一生只忠于陛下,谁也不站。


    听到这些,更是如同毒药入耳,登时眉头倒竖,心火顿起。


    他是谁?


    他可是连童启最负盛名时,亲自上门拜访,也不给任何面子的人。


    当官当到今天,仍旧在从五品上徘徊,就是因直言不讳,半点不怕得罪人,就连陛下也是深知这一点的。


    这顾信之算个什么东西,就敢打着胡丞相的旗号,威逼压迫他?


    “哼,多谢顾知府好意,但我想官员升迁贬谪自有其定论,非一人可左右,我之职位正是为了朝廷选拔人才而生,理应公正无私方为上等。排名如何,便不劳知府大人操心了,若有异议,大可以向朝廷直接参我一本。”


    说罢,他昂首挺胸,直接摆摆手,便令人开始誊抄试卷。


    “王大人!”


    顾信之一拍桌案,“唰”的一声,周围所有衙役骤然将刀抽了出来,齐齐对准众阅卷官。


    一时间,吓得无人敢再动。


    “你这是何意,造反吗?”王学政暴怒骂道。


    顾信之站在阴影中,背着手,语气平静。


    “王大人连夜批改试卷,终于在最后一瞬间,体力不支,昏厥了过去,所以由本官代为发布院试名次,来人啊,还不快扶王大人下去休息!”


    几个衙役脸一横,当即便想要上前,强行将他拖离。


    见此情状,王学政脖子一梗,瞬间后退了一步,咬牙从怀中掏出火折子,便直接对准了身后的考卷,厉声呵道。


    “我看谁敢动!”


    在场所有人看清的一瞬间,霎时倒抽一口凉气,慌张不已。


    “顾知府!莫说什么胡丞相,今日,即便是皇子亲至,我看没有我的同意,谁能擅自更改名次?哼,拿什么官场功绩优劣来威胁我,你也不打听打听,我王政屿是什么人,会怕那些?有本事咱们就干脆闹大,直接对峙到陛下那里,到时自然有个一二!我倒是奉劝你一句,人做事,莫太绝,咱们各司其职,井水不犯河水,自然相安无事。但若惹急了,大不了我将此付之一炬,从头再来,到时朝廷追查下来,我倒要看看,是谁的错处更大一些!”


    王学政一生孤标傲世,自认是个不怕事的。


    即便被贬谪到偏远地界,罢了官,那他也认了,只愿如白杨,“折则折矣,终不曲挠!”(注1)


    说完,便挥舞着火折子试探着向身后甩去。


    吓得当场所有衙役、阅卷官、知府统统变了脸色!


    要知道,大奉朝律法,对于蓄意放火焚烧考卷那可是判的极严的!最高可判处绞刑!若真失了事,别说顾知府,就是在场所有衙役小厮,那都会受到牵连,革职严判!即便是抄家、流放、死刑,也不是没可能!


    顾信之整颗心瞬间怦怦直跳,慌忙抬起手,不敢再逼。


    这小老头,简直是个疯子!


    如此癫狂,半点不顾及后路,难不成是想带着所有人一起去死吗?


    “罢罢罢,我不再干预,不再干预了!你且冷静些,小心着手上,莫真的燃了这里,到时候我死,你全家也一个都跑不了,值得吗?”


    “值不值,我自有道理。”


    王学政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令所有人向后退去。


    顾信之只得咬牙挥了挥手,让所有衙役先行离开,他长叹了口气道。


    “王学政,你将来,一定会为今日的选择,付出代价的。”


    “是吗?那便不劳知府大人操心了。”


    寸步不让的回怼,软硬不吃,着实令顾信之憋了一肚子气。


    可他也深知,今日闹得这般大,已经远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回头胡丞相怪罪下来,他也无法交代,因此只得暂时罢休,带着人往外撤去。


    好在,那华夏书院几个人的排名都不算太高,他如此安慰着自己,方好受了一些。


    清风街内。


    因着学生们一个个病倒,这一次的童启并没有考完便立马带着人离开,而是干脆边养病,边等待着榜单公示。


    他头一次如此的不安,谁能想到,学生们在考场上竟然也能被暗算!


    他们强撑着病体答完了卷子,状态肯定不会有平日里发挥的那般好。


    若是一个不慎,没考上,或者考不了前几名的话,那他的系统任务……


    想到系统总挂在嘴边的【物理抹杀】,童启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紧张起来。


    但愿但愿,莫要出差错才好!


    及至放榜之日,整个公告栏下已经提前被围得水泄不通。


    童启特意花钱包了场,带着几名学生们登上了附近的酒楼,焦灼的等待着。


    店小二认真记住了几位“小老爷”的名讳,一头挤进了人群里,帮忙打探结果。


    几个衙役抬着榜单缓缓走出,将其贴上,瞬间,人群涌动着向前争去。


    嘈杂之中,悲喜交加。


    “啊啊啊我中了!”


    “又没中,呜呜呜我家老爷怎么又没中啊!”


    “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


    ……


    店小二逆着人群,急匆匆走上楼来,当即俯身一礼贺道。


    “恭喜!恭喜华夏书院吴韧老爷高中榜首!汪启元汪公子成功拿下第二名!”


    声量之大,瞬间引得整个二楼的客人们纷纷望了过来,满脸艳羡之意。


    吴韧和汪启元这才骤然松了一口气,彻底放下了心来。


    还好,还好没有太受到影响。


    童启连忙追问道,“那其他人呢?其他人可有看清楚?”


    店小二卡壳几秒,他方才只匆匆晃了一眼前两位,便忙不迭来报信领喜钱了,至于后面是谁,还真没注意到……


    好在酒楼老板行事周全,也跟着去看了看,忙上前补充道。


    “在榜,皆在榜!郭胜开郭公子排名第四,刘卜温刘公子排名第十六,常仕进常公子位列第十八!”


    “那杨舟万呢?”


    酒楼老板犹豫的看了对方一眼,欲言又止,提了几口气,这才委婉的贺道,“杨少爷也在,只是……末位及第,算是个榜尾秀才,排名第三十二位。”


    呼,幸好!


    考上了就行!


    童启整个人安靠在椅背上,杨舟万更是半点没有嫌弃这名次靠后的意思,当即便蹦了起来,欢呼雀跃不止。


    周围的镖师们忙帮着散起喜钱来。


    大家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这已经是华夏书院第三次,全员上榜。


    所有人,无一遗漏!


    一时间,火热的视线如灼穿般看向了童山长本人。


    而他却在听着系统成功通报声的同时,忍不住磨了磨牙。


    这一次,可当真是在鬼门关门口直接走了一趟啊。


    命悬一线,差一点,就小命不保了!


    到底是谁在搞他?王学政是吧,咱们也是时候该见面谈一谈了!


    第58章 第58章百口莫辩


    欢天喜地的张榜,令整个河南府洋溢在一片热闹声之中。


    可府衙后院,所有东西却被愤怒的砸了一地。


    “这个老匹夫!我迟早有一日一定要杀了他!”


    顾信之握紧了拳,气息紊乱,两手用力的撑在桌角处,青筋暴起。


    任谁费尽心思,一番绸缪,到最后却落得一场空。


    不仅半点没奈何到对方,反成了一场笑料,只怕皆会如此吧?


    尤其顾信之一路官途顺遂,从未碰到过什么钉子,头一回如此屈辱憋闷,岂肯轻易罢休?


    他满腔怒火,无从发泄,两旁随侍的小厮们颤颤巍巍,不敢多言,皆敛声屏气,低垂着脑袋,恨不得将耳朵都一并捂上。


    丘师爷从外走来,俯身将地上的香炉捡起,上前宽慰道。


    “大人,何必生气,要我说,他们再如何也不过是一群学生罢了,还能闹翻天不成?这还只是一个院试,离真正走上朝堂,还远着呢,更况且即便他们被选入,考上了进士,不也是您的教化之功?冤家宜解不宜结,我看不如……”


    “滚滚滚,你懂个屁!”顾信之烦躁打断道,“华夏书院势力庞大,若不一举压制下去,今后必被反伤!如今我俨然已经暴露,即便收手,他们也必会记恨。到时候纵虎归山,那才是真正的大患!”


    一年,六个秀才!


    看似不算多,可给他两年呢,给他三年呢,给他十年呢?


    届时整个河南府,还有他顾知府说话的地方吗?


    卧榻之地,岂容他人鼾睡?


    顾信之握紧了拳,焦灼的踱着步。


    丘师爷闻此,眼神变化了几分,想了想后,抬手令四处的人退下。


    “其实,若您真的想处置他们,要我说,也不是全无没办法。”


    “哦?”


    顾信之猛地转过身来,眼神急切。


    丘师爷望望左右,压低声音道,“俗话说,释实而攻虚,释坚而攻脆,释难而攻易,要想对付他们这种人,您还是得找准要害之处,一击即中才是。”


    顾信之眉头微动,微微俯下了一些身子。


    “何为要害之处?你若有什么招数,不妨说来听听,倘若真能扳倒华夏书院,我必给你记首功!”


    丘师爷顿时一喜,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他咬紧了牙,终究还是拼不过想再往上爬一爬的想法,忙关上门,神秘兮兮道。


    “大人,要说读书人,最重视的还得是名声。华夏书院走到今日靠的是什么,不就是靠的众人推崇吗?倘若这上面染上了污迹……拿了头名又如何,咱们不照样有理由,再把他扯下来吗?那城东灭门案,不还没有找到凶手?您觉得,吴韧如何?”


    顾信之顿时如同那练武之人瞬间打通了所有关窍一般,茅塞顿开。


    不由计上心来-


    且说华夏书院众人发完喜钱,各自回屋整理要务,童启则特意寻了个空档,前往王府,面见王学政。


    这一次,他没有再遇到任何阻拦,守门的小厮一听到是华夏书院的山长童启,便立马将人放了进去。


    态度恭敬无比。


    厅内,王学政正手持书册闲饮着茶水,见到他,顿时开口调侃道。


    “呦,这不是我们每榜皆全员上榜的华夏书院童启童山长么?什么风倒把您给吹来了?这只听闻过考前给座师递行卷,图个好成绩的,可从没听过考后来拜的。你今日不带着学生们大肆庆祝,来我这里作何?”


    童启也不客气,大剌剌行了一礼后,便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单刀直入道。


    “学政大人不必取笑,我此次,正是为了这一次院试考试成绩而来的。”


    王学政瞬间放下书,眼神严肃起来,微微坐起身子看向他。


    童启将这几日学生们在考场上遇到的刁难一一讲出,虽不知道那幕后之人是谁,但本身学政就是负责整场考试所有事务的,本身就应该有知情权,谁料,还未说完,王学政便当场气的拍了桌子。


    “卑鄙!简直枉为文人,他把河南府当成什么了,竟敢如此猖狂?”


    “他?”


    敏感的察觉到这话似乎有所指,童启立刻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学政这才将前几日考院中受到的威胁逼迫,和盘托出。


    本来他是不愿说出这件事的,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好歹都是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也得跟朝廷留点脸面才是!


    可谁能想到对方如此拙劣?一计不成,再生二计,若不提醒,保不准以后还会再用同样的手段,去祸害人。


    倒不如干脆公开,还能令童启有个防备。


    怎么也没料到,针对他们的竟会是新上任的知府大人。


    童启满脸茫然。


    “可……为何呢?我们华夏书院从未与他有过交集啊,又哪来的刻意针对?”


    王学政也觉奇怪,他捻了捻胡须,猜测道,“会不会是因为党争站位之事?大家皆知道顾信之乃胡丞相一党,而你又和三皇子走得近,令人误解,倒也不是没可能。”


    “可三皇子不过是来看了场蹴鞠赛罢了,并未说什么,而且我们书院也从未公开站位过三皇子……”


    童启有意辩驳一二,可想到什么,又闭上了嘴巴。


    算了,如果真的是那种能听得进去解释的人,必会在动手前询问打探,证实一二,像这样毫无征兆,只是一味往死了整的,只能说明对方一开始就压根不想听什么真假。


    不过寻个由头,找茬生事罢了。


    那至于那由头是什么,又有何重要的呢?


    他这才算是彻底明白过来,可紧接着便陷入了一场沉思之中。


    若真的是知府在背后搞鬼的话,那确实有点棘手。


    毕竟他们华夏书院如今“一穷二白”,除了学习,什么也拿不出来,要想自保反击,那实在是太难了,根本就不是一个level量级的。


    系统躺在意识海中,翘着二郎腿围观着,手动为他点播了一首“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伴随着背景音乐,它像模像样的摇了摇脑袋,道。


    “所以说啊,这就是你没有另起炉灶的危害之处了。若是我以往带的宿主,此时哪里还用管什么区区知府,早就自立为王了,还怕什么穿小鞋?直接干他娘的!”


    童启:……


    没想到出门三个月,回来后的系统依旧是如此暴躁,张口闭口仍是那一套造反理论。


    他无语的回怼道。


    “所以,你就不怕我任务因此失败?主系统不都已经确定了咱们坚持的路子是对的吗,你还整日嚷嚷着谋权篡位,小心再一个蝴蝶效应,把成功给玩儿没了啊!”


    系统:“你是成功,但你怎么知道是走的哪条路成功的?万一你最后接受的就是我的提议,推翻朝廷,重建规则,让四海皆臣服于你的威压之下,然后顺利达成桃李满天下的成就呢?这不也是一种可能吗?”


    嗯……


    这逻辑,倒是无可辩驳。


    童启整个人卡了一瞬,实在是想不到什么有力的反击话语,只能默默闭嘴。


    好消息,你知道自己未来打赢了。


    坏消息,你不知道自己怎么赢的!


    摔,怎么感觉知道反而比不知道压力还要更大一些呢?


    起码不知道还能随便浪,现在知道了,反束手束脚起来了!


    童启整个人陷入了死循环之中。


    而王学政见他久久没有开口,还以为是被吓住了,不得不出声宽慰道。


    “别急。即便是知府,也是要讲究法度的。我大奉朝还从未有过以势压人,不讲道理的事!万事皆有理可循,这河南府并非他一人的天下,科举之事也并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有我在的一日,他便不能那般嚣张。朝廷一贯注重人才,对于文人更是极尽优待,如今眼见着你们书院也做出了成绩,一切上了正轨,要想被推倒,可没那么容易!”


    这倒是。


    童启想起自己好不容易培养出的六名学生,这才稍稍感到了些许的安慰。


    王学政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犹豫的看向童启,忍不住打听道。


    “说起你那些学生,倒的确个个皆是好苗子,只是出身有些低微,也不知家里是否说了亲?”


    说亲?这才十五六岁,说什么亲?


    童启随手拿起旁边果盘里的橘子,给自己剥了起来。


    “他们都还小呢,不急,反正先立业后成家,再多等几年也没关系。”


    王学政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


    “你当然不急!可他们家中的父母,却未必。要我说,十六七岁也是时候定亲了,不然等考中进士,年纪便有些大过了头,若万一被榜下捉了婿,或者哪位公主看上了,更添愁绪!”


    童启手下一滞,感觉这话说的有些微妙。


    他警惕感瞬间拉满,防备的看向王学政,“什么意思,您又想要


    干什么?给我的哪个学生说亲吗?”


    “你那是什么眼神!”王学政不服气道,“我若说亲,那必定是大户女子,名门闺秀,嫁妆钗奁之类的,不可能少。怎么,还难道配不上你那些穷学生吗?”


    这倒不是。


    童启连忙哄劝。


    怎么说,王学政也是五品官员,若真看上了谁,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再说以他那些学生们的条件家境,确实一个比一个穷,不论谁嫁过来,都只能算是下嫁的份儿。


    他这不是怕委屈了对方吗?


    况且,这事情怎么也轮不到童启做主啊,人家爹娘们都还在呢!实在不行,问问本人也成啊,问他算个什么?


    “这便是你不懂礼数了。”


    王学政站起身,仔细与童启讲起了婚嫁丧娶之事。


    说亲说亲,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没听说过询问当事人的。


    且山长为首师,本就属于半个父亲,地位尊崇,对学生一应事务更是拥有绝对的话事权,能和谁结婚,不能和谁结婚,通常也象征着整个师门的政治立场与倾向,不然的话,怎么会有那么多进士为了娶座师的女儿百般讨好呢?李商隐便是因为“娶错了”人,才导致成为两党的叛徒,牺牲品,被终生压制于仕途,无法寸进!


    所以归根到底,联姻,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资源互换罢了。


    童启的意见,自然重要。


    “实际上也没那么复杂,乃是我有一表侄女,他父母上任时意外遭了难,只留下她一人,从小养在我膝下,视若己出。人品贤淑,能诗善画,敬重长辈,才貌出众。如今眼瞅着到了出嫁的年纪,我不想她去那太高太复杂的门第,恰你那大徒弟吴韧,是个知恩懂报,踏实认真的人,和我那侄女岁数也较为相当。若是合适的话,倒不妨寻个媒人,来聊一聊,也算是一桩佳话。”


    童启犹豫着,也觉得的确是个好机会。


    他和吴韧相识最久,也最了解这个学生,对方勤勉恭顺,好学认真,虽有对哥嫂,但那也是个不靠谱的,半点帮衬不了。每次休沐时,其他学生们都下山回家了,唯独他孤零零一个人守在宿舍里,看起来分外寂寥,若明年真的中举,意外被外派到地方,少不得需要个贤内助帮忙打理内务,携手同行。


    若是王学政的侄女的话,想必从小便熟悉这些,多少也能帮衬着,提点一二。


    因此,他并没急着拒绝,只说道,“我回去会和他提一提的,若他愿意的话,我自不会反对,可若不愿,我也不会强求。”


    王学政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有着童山长开口,吴韧这边,应是稳了。


    剩下的便是准备一应嫁妆、六礼之事了。


    他虽嘴上不说,可打心底里却是极其满意吴韧这人的,不论是性格还是其才华,都与年轻时的自己颇为相似,若好好培养,慢慢点拨,假以时日,必是一名清官,到时惠及地方,也不负他今日提携之意!


    聊完正事,两个人又谈起了明年进京赶考的事情来,童启被强留着吃了顿饭,这才离开。


    王府后院内。


    王学政之妻吴氏也正拉着王绾儿及其表侄女王颖的手,细细查看着河南府内适宜结亲的人家。


    “我觉得这两位都不错,一个是世家嫡次子,一个则年纪轻轻拿下了举人,听闻长相品行也具是上佳,绾儿,你看如何?”


    “嗯?”猛地被点到名字,脚边的绣榻上,王绾儿瞬间怔愣过来,忙接过那画像查看。


    只见那卷上男子个个身姿俊秀,可容貌打扮,却并非自己喜欢的模样,不由一颗心又想起了那日城门外遇到的人。


    可惜,当时也没来得及问问对方到底哪户人家,姓甚名谁,不然回头有机会……说不得还能再见上一见。


    酸楚之间,也没看清,便随意指了一个。


    “这位吗?”吴氏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虽说家世高一些,嫁过去,可能会有些辛苦操劳,但也还好,算得上良配。等有时间给他母亲下个帖子,约出来见见,你觉得如何?”


    王绾儿再次神游物外。


    丫鬟小环看出了自家小姐的不对劲,连忙帮着遮掩道。


    “八成是小姐昨日练字有些晚了,精力不济。要我说,夫人也别只盯着小姐,还是多看看表小姐的亲事才是!咱们家即便晚两年,也是不迟的!”


    吴氏嗔怪的瞪了小环一眼,拉起旁边坐着的表侄女,笑盈盈道,“这还用得着你说,颖儿这里啊,我早已经有了论断了,其实也不必我操心。前几日夫君还说呢,今日要约那人的师父来府上商谈,估摸着……应该已经谈的差不多了?”


    “这么快?定的哪户人家?我怎么没有听说?”


    没想到如此突然,王绾儿及王颖皆有些意外之色,连忙追问。


    “哪能让你们知晓?”那吴氏笑了笑,随手挥退左右闲散的婆子们,小心翼翼道,“我偷偷告诉你们,你们可别透露出去,听夫君说,乃是个青年俊杰,十分的有才华,如今刚刚在院试里拿下了头名,不仅家庭简单,性格也敦厚,他日啊,必是大才!”


    话说到此,王颖的脸上早已经挂不住了。


    她强握着手里的帕子,心中百转焦急,暗恨姑父的多事。


    什么大才?


    呸,不过就是个秀才公而已。


    以自己的出身外貌,若是吴氏去聊,怎么也会像王绾儿这般配上个世家公子才是?可交给姑父呢?却只得个区区秀才?!


    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偏心!


    她暗恨自己一生的命运竟被如此轻飘飘定下,更心凉于在姑父姑母眼中,自己竟只配得上个秀才。


    凭什么?


    明明她长得比王绾儿还要更好看一些!才貌针线更是不输对方!


    凭什么为什么王绾儿就能高嫁,她却只能低嫁?


    王颖越想越气,不自觉握紧了手,指甲深陷于掌心之中,掐出了血,都不知晓。


    她强忍着泪,陪同说笑着,可心底里却满是幽怨。


    一旁的王绾儿倒是十分艳羡。


    她喜欢简单的家庭,那些动不动就上上下下百十口的人,光是嫁过去认人便要认上许久,随便一个就能立规矩,给脸色,她最讨厌了!父亲一向处事公正,怕表姐有寄人篱下之感,一心想寻个能托付的,如今如此盛赞,想必这新晋秀才公确实有几分厉害之处,回头前途,定无可限量!


    清水巷内。


    吴韧等人正收拾着行李,准备归乡。


    杨舟万拿着报喜之人发放的秀才文书,珍惜的看了又看,见到上面“见官不拜”、“田亩免税二十亩”等权力标注,更是欢喜的不行,他小心翼翼将其放置在包袱底层,这才彻底安心。


    突然,街角外阵阵喧嚣声传来,一阵急促暴躁的敲门声响起,瞬间惊动了整个院落。


    刘默及几位镖师忙上前查看。


    只见几个衙役挎着刀,凶神恶煞的站在门口,吓得附近的商家们避让不已。


    “这位官差老爷,这是……发生了何事?”


    “何事?我们怀疑你们这里窝藏嫌犯,现在正要搜查此处,将人带回去严加审问!识相的,就快滚开!”


    刘默被一把狠狠推开,摔倒在地,被迫让开了遮挡的道路,一脸茫然。


    嫌犯?


    谁啊!


    左右邻舍皆惊讶不已,小声议论着。


    “怎么可能?定是弄错了吧?这里住的不是只有华夏书院的学生吗?哪里来的嫌犯啊?”


    “就是呀,而且咱们这儿也没听说有什么事发生啊……”


    两个衙役一边搜索一边打砸,直奔吴韧的房门而去,不一会儿便在床下搜出了包脏兮兮的东西。


    “找到了!果然在这里!华夏书院的吴韧可在?我们现在怀疑你涉嫌杀人、奸、、辱妇女,走吧,跟我们一起去衙门里走一趟吧!”


    听到这话,所有人哗然大惊。


    什么?


    杀人?奸、、辱妇女?


    别说使用了,就是听,这两个词汇也很少在吴韧这里听到过!猛地和自己挂上勾,简直就像是做梦一般,有种难以置信的荒唐感。


    其他学生们更是提都别提,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当场便被吓麻了爪,一句话也说不出。


    倒是汪启元还有一抹神智尚存,忙让刘默去王学政府上,通知山长。


    周围的百姓们连带着镖师只知道出手阻拦,可嘴上却不懂争辩。


    几次下来,衙役们当场便拔了刀,怒吼道。


    “怎么,你们难道是想拘捕不成?到底是不是杀人凶手,到了审一审就知道,秀才公,走吧。”


    手中的铁链被晃荡的框框作响,虽未缠绕到吴韧的手上,可却压迫感十足。


    一个衙役伸出手,恶狠狠扯了吴韧一下,直接将其扯了个踉跄,忙被旁边的百姓们给扶住了。


    “走就走,你推什么人啊?”


    “就是,秀才公怎么可能是杀人犯!必是弄错


    了。”


    聚集的热心群众越来越多,有那仗义正直之辈,简直比华夏书院学生们还要更群情激奋些,当即便跟在他们身后,直奔府衙而去。


    几日之内,高中榜首,又被逮捕入狱。


    便是话本,也没有敢如此写的。


    沿路的居民见到这架势,忙打听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听说是十几日前城东的灭门惨案有了结果,便也跟着纷纷凑上去看起了热闹。


    队伍越来越长,连带着华夏书院的学生和镖师们也焦急的跟着前往。


    刘默飞速的向着王府奔去。


    简直用尽了九牛二虎之力,飞快的赶到了王府门前。可一问,却发现童启刚走没多久,两方正好岔开,不由六神无主,只得求助起王学政来。


    先不说王学政听到这事,有多惊愕,只说此时的童启慢悠悠的往回走,也颇觉得哪里奇怪。


    按理说府城院试刚过,街上应该有很多行人才是,怎么这一个两个的,皆没有摆出摊呢?


    搞得他想要买些东西和孩子们回去庆祝一下,都买不到。


    不知发生了什么,他挠挠头,边散着心,边往家走。


    第59章 第59章绝世冤案


    王学政散了宴席,换过一身常服,前往后院,刚打算跟表侄女说一下吴韧的事,还没起个头,门外管家便慌里慌张跑了进来。


    “不好了,老爷,听闻吴案首犯了事,被衙门里抓了!”


    “什么?被抓了?犯了何事?”


    王学政当场被惊得站起了身来。


    管家犹犹豫豫看向尚在厅内的表小姐和夫人小姐们,嗫嚅着说道。


    “据说……好像是涉及到杀人,奸、、辱妇女。”


    “什么?”


    吴氏和王绾儿大惊失色,旁边的王颖更是眼一翻,直接晕厥了过去。


    谁也没想到刚说好的婚事,竟横出一脚突然传出了如此难听的名声,王府后院内,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快去请大夫!快去请大夫啊!表小姐晕过去了!”


    丫鬟婆子们忙作一团,王学政为难的看了看自己的侄女,又纠结的看向等待的管家,来不及多想,便换回了官服,急匆匆带着刘默,前往了县衙。


    他也好奇,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吴韧怎么可能是杀人犯呢?


    再没有如此荒唐的事情了!


    而河南府府衙内,刚被抓到这里的吴韧,整个也处于恍惚的状态之中。


    不少百姓围在堂外,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顾信之身穿官服坐在堂上,威严之气立显,丘师爷安坐一旁,帮忙记录着口供,一边研墨,一边冷眼打量着这位新晋的秀才公。


    衙役们分站两旁,同时敲响了手中的杀威棒,大喊着“威武”二字。


    吴韧被一把推进堂内,站在下方。


    旁边跪着两人,一位更夫模样,身着短打,头戴布巾,眼神瑟缩;另一位,则是仵作打扮,黄棕色薄袄配着一个窄袖褙子,袖旁纹着“万福”类的字样,神情恭敬。


    顾信之抬手拍响惊堂木,装模做样问道。


    “吴韧,你可知罪?”


    这场景,这阵势,令吴韧只感觉如坠梦中,无法苏醒。他强行令自己冷静下来,躬身行了一礼,道。


    “学生不知。”


    “大胆!你因为看上了城东柳氏,半夜溜进对方家中将其奸、、辱,不料却被其丈夫刘武所发现,仓皇之下,持刀杀死刘家上上下下五口人,如今证据确凿,人证物证皆在,还敢狡辩?”


    吴韧脸色苍白,不自禁后退一步。


    这……这怎么可能呢?


    什么城东柳氏,他连听也未听过这名字啊!


    不等他多思,顾信之冷哼一声,已经提前替他阐述起整个事件来。


    “你说你不知?那我且问你,十日前,你半夜三更时分,正在哪里,做什么,可有人证明?”


    十日前?


    吴韧嘴唇干涩,努力回想着,那个时候他应该尚在院试准备期,刚进入河南府不久,三更时分的话……


    “学生那时应该还在温习功课。”


    “彻夜?可有人证明?”


    “……并无。”


    这大半夜的,谁还醒着,大部分人应该都已经睡过去了吧,再加上山长对学生们向来大气,每个人皆是单独一间安置,出没出去,在不在屋里,又有谁能知晓?


    “呵呵,你说你没出去?那当日的更夫见到的人影,难不成是鬼魂吗?王六,你来说,那日见到的,是不是他?”


    旁边跪着的更夫颤颤巍巍抬头看了一眼,见到吴韧的穿着,当即瞪大眼睛道。


    “是他,就是他!那一晚小民记得十分清楚,恰是三更刚过不久,小民正在打更巡逻,突然见到一人身着青色长衫闷着头往外走,唬得我吓了一跳!当时我还纳闷呢,这么大晚上的,出来做什么,没想到第二日刘家那里便发生了灭门惨案!”


    “你简直胡说,我压根没出来过……”


    “放肆,本官让你说话了吗?”顾信之狠狠拍了一下惊堂木,呵道,“王六,你继续说,确定自己当晚遇到的便是他?那你可看清楚了当夜对方的形色如何,可有异常?”


    那王六做出一副仔细思考的模样,似想起什么,拍掌道,“哦,对了,我记得那夜看到他形色匆匆,手里仿佛拿着什么发光的东西,慌慌张张,一脸惊惧,似在逃命一般,衣角上,似乎还带着血迹!”


    血迹?


    堂外的百姓们瞬间瞪大了眼睛,倒抽一口冷气,惊诧不已。


    华夏书院的学生们更是慌得不行,频频向外望去,等待着自家山长的到来。


    杨舟万压低了声音,急得满额头皆是汗水,道,“这刘默到底行不行啊?怎么还没回来?”


    顾信之却继续诱导般的询问着。


    “哦?你说你记得他衣角上带着血迹,那你可还记得,是在哪里?形状如何?”


    “大概,就在这个地方,右下角靠大腿之处,至于形状嘛……”


    “来人啊,呈上在吴韧住处下所搜出来的东西!”


    旁边的衙役早已等候多时,抱着那包袱便走上了前来。


    “大人,这便是方才在他床下搜到的。”


    东西打开,乃是一件青色的长衫,正是华夏书院常穿的校服类型。


    那长衫包裹着一把尖锐的刀具,上面还沾染着血的锈迹,斑斑驳驳,展开,右下角处,正如同更夫所说的一般,有一片血迹。


    大小,模样,都十分相似。


    围观的群众们顿时眉头紧皱,嫌恶的后退两步。


    这东西,是很多人眼睁睁看着衙役们从吴韧床下搜出来的,谁也没想到,竟然会是凶器。


    不少人不禁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难道这新晋秀才公竟是个道貌岸然之人?外表纯良,实则内里藏奸,不然怎么会谁也没怀疑,偏偏怀疑上他呢?


    无风不起浪,莫不是真有什么事情吧?


    吴韧本人看着那东西,整个人几乎都快要碎掉了,尤其是那长衫上沾染的血迹,更是令他无可辩驳。


    “怎么可能呢?”


    那长衫,他分明连穿没有穿出去过,一直放在衣柜里的呀!


    至于那把尖利的刀,便更是离谱了,他压根就没有买过,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床下呢?


    “难怪找不到杀人工具,原来竟是被你藏了起来?堂下仵作可在,来看看,是否和死者身上的伤口一致?”


    旁边跪着的仵作躬身向前,仔细查验了一番后,点头肯定道。


    “禀大人,确实与死者身上的伤口乃是相同的刀具。且看上面的锈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这句话,直接往物证上加了最后一块砝码。


    就如同一个故意设下的死局,在渐渐缩小存活的范围,令人难以突破过去。


    眼见着人证物证皆在,吴韧百口莫辩。


    百姓间的舆论也随着事件的发展,整个倒戈,变得不利起来。


    顾信之得意一笑,拍响了惊堂木,问道。


    “如此,你可还有话可说?吴韧,这长衫和


    刀具可皆是从你的住处里找出来的,在场的衙役百姓皆可证明。甚至这衣服,还是你们华夏书院的校服,没错吧?十日前,你半夜因着院试焦虑难眠,于是偷溜出去,没想到正好碰上柳氏貌美,便起了心思,将其奸污,紧接着又怕行踪败露,干脆杀死刘家五口,又将刀具拿走,藏于床下,我可有说错?”


    “没有!我真的没有做那些!那衣服确实是我的,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


    “还敢狡辩?虽然本朝确实有刑不上大夫的规矩,可你涉及杀人、奸、、辱他人妻女,实在是罪大恶极!如今竟还矢口否认,满嘴谎言,看来必须得上点刑,才会开口了,来人啊,将老虎凳抬上来,先打他个二十大板!”


    在场所有人头皮一凌,不由深吸一口凉气。


    二十大板,对于一个秀才公来说,那可是妥妥的酷刑啊!


    这若打下去,还能起身?


    吴韧不断挣扎着,挺直腰杆,仍旧在摇头争辩,与自己无关。他难以想象如此离谱的事情竟然会就这么被安插在自己头上,可堂上诸位大人却视若无睹,摆摆手,强令执刑。


    “哎呀,这和屈打成招又有何区别?启元兄,你快想想办法啊!”


    旁边的郭胜开不忍再视,连忙求助道。


    可汪启元也很急啊,他虽入学最早,可又哪里经历过与远高于自己的官员争辩的事情?此刻大脑里拼命想着山长之前讲过的故事,可偏偏哪一个都无法带入今日之事。


    归根结底,不在于这案件到底是真还是假,而是他们这些学生,压根就没有在知府面前辩驳的权力!


    还未开口,便被斥退了。


    这一瞬间,他无比埋怨自己的弱势,要不是向上爬的太慢,又怎么会沦落到毫无争论,只能眼睁睁被迫接受的境地呢?


    就在众人以为将要完了的时候,堂外一声震呵。


    “且慢!”


    刘默带着王学政匆匆走了进来。


    “我看有我在,谁敢屈打成招?顾知府,你这样审案,未免有些过于儿戏了吧?”


    顾信之看到王学政入内,不由咬紧牙关,皮笑肉不笑道。


    “王学政,我身为知府,自然有审查案犯的权力,要如何审,怎样审,便不劳王学政操心了吧?”


    “你自然有着审案权,可我身居五品官,也有旁观的权力,更有看到不公正之处,向上启奏之权!这吴韧乃是新晋的秀才榜首,又是我未来的侄女婿,你想打他,仅凭这些,可还不足够!”


    侄女婿?


    这话一说,华夏书院的学生们和吴韧皆是一愣。


    顾信之却挑了挑眉,有些觉得好笑。


    这老匹夫,平日里看着不苟言笑,合着背地里竟然已经和华夏书院走的如此近了!还联了亲?好啊,既如此,那便更好了。


    干脆一蹴而就,全部带走。


    有着这样的侄女婿,王学政以后,也算是彻底废了。


    他冷笑一声,抬手让旁边的衙役搬来一个凳子。


    “好啊,既如此,那我也倒想看看,铁证如山,还有什么可辨之处?”


    清水巷内,童启越走越觉得奇怪。


    怎么左右邻里今日如此安静?


    按理说他们刚刚中榜,正是被附近群众们疯狂拜访的时候,昨日不还说着要帮忙庆祝,这怎么今日就像是集体出门了一般,难道有什么他也不知道的活动么?


    正疑惑着,恰巧碰上刘默妹妹急匆匆拿着竹筒出门寻自己的兄长。


    看到童启后,她惊讶不已。


    “山长?您怎么还在这里,哥哥没有跟您说吗?吴韧吴秀才被府衙里的官差抓走了,说是涉嫌杀人,如今正在堂上审问呢!”


    “什么?”


    涉嫌啥玩意儿?


    童启险些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然而系统的突然上线,却让他整个清醒过来。


    【叮,意外开启探案支线,请于三日内为自己的学生洗清冤屈,并找到城东灭门案的真正凶手!


    成功:奖励解锁校长独立办公室


    失败:无惩罚】


    童启当即转过身,飞速向府衙内跑去,刘默妹妹则紧随其后,速度渐渐落下了一大截来。


    而府衙内,审问仍旧在继续。


    即便王学政在旁观看,也影响不了人证物证的无懈可击。


    有着人撑腰,吴韧好歹渐渐冷静了下来,大脑里迅速复盘着方才的信息,出声问道。


    “学生有一疑惑,还请询问一下这位更夫。您说当时看到我乃是三更时分,属于后半夜,那么按理说无灯无火,你连我手上的凶器都难以看清,那又是如何看到衣衫上的血迹的?就算此案真是我所作,以我的性格,又怎么会将当日的东西皆存起来,却不毁坏呢?这不符合逻辑。”


    那更夫猛地被追问,忙辩驳道,“这有什么不符合逻辑的?小老儿我视力一向很好,夜间视物,也很正常啊!”


    “那你为什么没死?若他一口气杀了五个人,骤然见到你,为何不干脆做绝,以除后患呢?”


    旁边的汪启元骤然开口道。


    刘卜温吓得忙清了清嗓子,扯了扯对方的衣角,让其注意一些。


    王学政更是颇为惊讶,忍不住侧目而视。


    他始终听闻汪启元和吴韧乃是华夏书院并列的双雄,便一直以为这两个人性格应该也十分相仿,却没料到,这汪启元竟能说出这样的狠话!


    如此心性口气,不像是文人,倒像是什么奸雄一般?


    难怪小小年纪,便能够破釜沉舟,带着全部的家产献给木知府,光是这份狠绝果断,便非常人所有。


    他日入驻朝廷,只怕不是高官,便是奸佞啊!


    童启这书院,可真是藏龙卧虎,令人惊喜。


    那更夫被这话吓得后退两步,不自觉辩驳道,“有可能……他只是没看到过,或者来不及呢?而且当时已经快天明了,他许是怕人撞见,所以才……”


    “快天明?你方才不还说是三更时分遇到他的吗?怎么这会儿又成天明了。”王学政厉声问道。


    那更夫表情更是瞬间一慌。


    顾信之眯了眯眼,看了眼旁边的丘师爷,对方点点头,起身去后院,带新的证人上来。


    “不必多疑,许是日久,更夫记忆有所错漏也说不定,这证明不了什么。来人,传柳氏入堂!”


    “传柳氏入堂!”


    谁也没想到,当日的灭门惨案,竟还会留着一个遗漏的!那被奸、、辱的女子实际上并没有彻底咽气,倒是身上被捅了几刀,被府衙成功医治后,便活了过来!始终留在衙门中,等待最后一击。


    所有围观的百姓忍不住惊呼出声,感觉这剧情简直比话本还要精彩许多,个个瞪大了眼,伸长了脖颈。


    只见一妇人疯疯癫癫,头发披垂着,身上的衣服乱七八糟,感觉步伐都有些混乱,刚被带入,一见到吴韧便歇斯底里大喊大叫起来。


    “啊啊啊就是他,不要伤害我,不要伤害我!就是他,是他杀了我全家,孩子他爹啊,你死的好惨啊,别打我,我这就去见你,我是干净的,我是干净的!”


    旁边的丘师爷上前一步,冷静的指向旁边的吴韧问道,“你说的人,就是他吗,确定是他,杀了你全家,将你奸、、辱的?”


    那女子浑身颤抖了一瞬,像是见到了什么顶级可怕的东西,匆匆看了吴韧一眼,便忙不迭点头道,“就是他,就是他!”


    有着当事人的亲自指正,这下别说汪启元了,就连王学政也没了话讲。


    大家皆被震慑在了原地,顾信之这才扬起一抹笑容,慢悠悠道。


    “柳氏,那你可要看好了,这可关乎一个秀才公的未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仔细看一遍,是不是这位,若真的是他的话,不仅院试成绩做不得数,他可能还要被判处极刑,上报刑部,大理寺去!连带的一应相关人员也需得受到严刑审问!不可赦免!”


    堂下所有华夏书院的学生们皆脸色一白。


    吴韧本人更是近乎魂飞魄散,嘴唇都干的快要起皮了。


    他崩溃不已,从未想过,一个人的清白,五个人的性命,可以就此被玩弄于股掌之间,他看向那地上跪着的女子,堂上安稳坐着的知府大人,心底更是凉的可怕。


    难怪,他这才总算知道了山长大人始终强调的“平等,百姓”到底是何意义。


    又为何总是格格不入之感。


    当顶级的权力被掌握在贤臣手中时,那代表的是国泰民安,公正,沉冤得雪;而被掌握在贪官佞臣手中时,便是一把刺向平民的利刃,谁也无可幸免,哪怕他已经看到了希望,快爬上了“士”的阶层,成为他们之中的一份子。


    想舍,也可以轻易的被舍去。


    这便是先天的阶级。


    柳氏被再次询问,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与怨恨,她咬牙点了点头道,“是,确实就是他!”


    罪名被彻底敲实,吴韧整个人都感觉无力了起来,可始终硬挺着的脊柱,却从未弯曲。


    “怎么,如此,吴韧你还是不认吗?”


    顾信之俯视着下方的学子,蔑视问道,如同高坐在阁楼之上一般,与所有百姓皆不在一个水平面上。


    可吴韧却分毫不让。


    “不是我做的,我自然不认。”


    他眉目冷峻,语气坚定道。


    死有何惧?即便死,他也需死得其所,清清白白,端端正正,如此,方不堕他华夏书院的名声!


    可顾信之要的便是这句话,他抬了抬眉眼,缓缓笑出了声。


    “好,既然如此,那便给我打。”


    签筒里这一次顺利的扔下了签子,再无人阻拦。


    而围观的百姓们则纷纷叫好,以为是了却了一桩公案,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王学政肩膀倾垂下来,无奈的闭上了眼睛,长叹一口气。


    吴韧被众衙役拉扯着,强行拖按在了老虎凳上。


    这一次,衙役们皆提前被打过了招呼,力求十板子之内,彻底将人打废。


    这乃是暗桩的规矩了,打板子有技巧,有的看起来力道大,可实际痛处却小,二十板下去,只伤皮肉。可有的却看起来力道小,实际痛楚巨大,一辈子爬不起来或直接当场打死,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童启气喘吁吁,几乎用尽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向府衙奔去。


    上一次他如此竭尽全力的时候,还是在蹴鞠场替学生们拼命的时候。


    这一次,依旧如此。


    五脏六腑只感觉都快要被跑的颠出来了,整个肺部,心脏,似乎连呼吸都仿佛带着血丝的腥气。


    眼见着到了府衙门口。


    而吴韧这边,一板子已经狠狠落下。


    他不自觉闷哼出声,额头上青筋暴涨,无声的握紧了身下的木凳,连整个甲床深深嵌入了其中,都未发觉。


    顾信之得意的看了一眼旁边的王学政,这才感觉有几分爽利。


    呵,不是侄女婿吗?即便亲儿子又能如何?


    在证据面前,谁也别想翻身。


    这,便是他堂堂知府,应有的权力。


    华夏书院的学子们皆瞪大眼,咬紧了牙看着,心里则忍不住齐齐喊道,“一下……二下……”


    第三声还未落,只听府衙外擂鼓阵阵,鸣冤鼓直接被击沉下去。


    有人大喊道。


    “住手!”


    第60章 第60章(营养液加更)平反索真……


    所有人顿时转身看向府衙外,当见到童启的身影时,瞬间长松一口气。


    王学政死死提起的心终于安稳的重新放了下来,而华夏书院的学生们,更是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个个如同等待母鹰回巢的宝宝一般,委屈巴巴看向了山长大人。


    顾信之眉头紧皱,“何人在此喧哗?本知府说了,此案件已有定论,不论是谁,若是敢干扰办案,一律同罪!打,给我狠狠的打,直到他招认为止!”


    童启一把扔掉手里的敲鼓棒,强行闯入了堂中,寸步不让,道。


    “根据大奉朝律例,百姓若遇到重大冤情或紧急情况,涉及重大不公、官员腐败或者正常诉讼程序无法解决的情况,有资格敲响鸣冤鼓,而百姓在击鼓后,官员必须立刻升堂受理案件,不得拖延!怎么,知府大人,你这是要知法犯法,眼睁睁看着百姓无冤可诉,公然质疑朝廷内的司法制度吗?”


    顾信之难以置信的站起了身,冷笑道。


    “你跟我讲律法?好,那我便跟你讲一讲什么叫作律法。大奉朝明文规定,当地知府有审理权,若遇到人证物证具在的重大凶案,可直接判刑,三个月后,再上交至大理寺和刑部复审,你有什么冤屈质疑,便等到三个月后再说吧!”


    “您确定吗?或者说,您确定胡丞相本人,也是如此想的吗?”


    顾信之瞬间一滞,阴狠的看向童启,他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道。


    “是,我不敢保证三个月后,吴韧会如何,可顾大人,您便确信三个月后,自己不会人头落地,连带着胡丞相也受到牵连责骂吗?别忘了,我可是皇上亲自赞赏过的文人,身后还有着三皇子。若被逼急了,抛去这一切东西不要,也定是会给自己的徒弟报仇的!到时候相信您也不想看到您自己尸位素餐、狭私泄愤、草菅人命的文章,传遍大奉朝每个角落,无一遗漏吧?”


    顾信之握紧了拳,反问道,“你这是在公然威胁朝廷命官吗?”


    “不,我只是想让您相信,我们书院的校刊,绝对能达到这种普及速度。”


    童启认真讲道,方才他已经从学生们那里简单的听完了整个事件,如今只觉得脑袋顶上都燃着熊熊火焰。


    无可压制下去。


    他拿起旁边一学子手中的【华夏书院校刊】,明晃晃示意着。


    顾信之一点点沉寂下来。


    他不敢笃定童启会不会为了一个吴韧,和他彻底撕破脸皮,宁愿冒着永远都开不了书院的风险,去保这一位学生。但却敢信,这校刊的威力。


    这玩意儿不过刚刚产生了三个月,便如同瘟疫一般传遍了大半个北方。


    连带着京城里圣上、皇子们也偶有翻阅。


    若不是生产印刷的速度总是被控制着,不肯多卖,如今只怕整个大奉朝,都早已经是这东西的天下了。


    而这也是他真正畏惧华夏书院力量的原因。


    舆论。


    如此不可控的东西,竟被一个书院的山长掌握着,何等的滑稽可笑!


    若其真在这上面刊登点什么,谁知道他会不会像第二个【范进】一样,落得千夫所指的下场呢?


    是索性鱼死网破,还是且退一步,令其心服口服?


    顾信之瞬间陷入纠结之中。


    而童启则趁着这个时间,心疼的将自己的学生搀扶了起来,他看着对方身上的伤,一股难言的怒火令他险些抓狂。


    又是如此,又是如此!


    有什么事为何不能冲他来,为何总是要对着他无辜的学生们去下手?


    啊啊啊他连一个指头都舍不得碰的宝贝学生啊!


    竟被硬生生打成了这个惨状!


    顾信之,我童启必和你势不两立!!


    察觉到山长快要崩溃的情绪,吴韧抬起眼,轻轻的点了点头,以示自己无妨。


    相反,他反倒觉得庆幸,万幸这祸事是冲着自己来的,而不是山长。


    不然就山长那小身板,一板子下去,哪里还有命在?


    童启满肚子怨气,无从发泄,因着人在屋檐下,对方是官,他只是民,所以


    也只能强忍着,一把拉起那地上跪着的更夫,质问道。


    “便是你亲眼目睹了我学生衣衫带血,手拿利刃从城东跑出来的?好,那我请问你,你知道从城东柳家跑到我学生居住的地方,需要多长时间吗?”


    更夫慌乱不已,他哪里知道这个?于是随便说了个数字。


    “大概……两刻钟?”


    童启冷静的摇摇手指头,“我告诉你,起码需要一个时辰之久!”


    从城东到城西,除非吴韧是疯了才会跨这么大半个城区去杀人,只是路上花费来回就得四个小时!哪里还有什么力气去杀人哦。


    “普通人的步行速度约为每小时3-4里,我们住在清水巷,位于城西,而柳氏居住在城东,整个州府不算绕的远路,直行距离为7里左右,也就是说,吴韧起码得花费两个时辰在路上,没错吧?你说你是在三更时遇到的他,那么扣除杀掉五人用的时间,扣除掉他路上去的时间,再再扣除掉他奸、、辱妇女的时间,我们最少给他算个一刻钟吧。那么,请问,他需要在几时出门,才能被你碰到回程的路?”


    这一堆加加减减的,在场不少人早已经听迷了,可旁边的华夏书院学生却快速的推算了出来。


    “他起码需要在亥时左右出门。”


    “没错,那还要算作一路顺风且无人遇到的情况下。”童启点头表示同意。


    “那不对啊!亥时我还没睡,正和妹妹在算账,睡之前吴案首的灯油还是我给他添的呢,那个时候他正低头温习着功课,我可以做证。”刘默连忙插话道。


    旁边的邻居也忙开口道,“是了,刘默锁门的时候我还和他打了招呼,亲眼看到他手里拿的油灯。”


    更夫忙摇头反驳,“许是我记错了,我……”


    “没错,你的确记错了,你说你视力很好对吧,既然大晚上能看清衣衫上的血迹,那我问你,我右边衣角上有什么,你现在能告诉我吗?”


    童启直接后退几步,站在人群之中,环胸注视着他,那更夫额头上汗水渐渐密布。


    “是……是一大片污渍。”


    “不,我右边衣角上什么都没有。”童启隐匿在暗处,提起自己的衣角展示道。


    顾信之慌乱的看向一旁的丘师爷,可对方也没料到,童启的思维会如此清晰,不受影响,只几句,便辩驳倒了更夫的口供。


    童启再次将视线看向地上的证物。


    “至于这东西,那便更好作假了,别的不说,我们华夏书院的衣衫都是有一定的暗纹的,只要用手摸就能摸出来,若真是染血时被包裹,升起如此多的锈斑,那上面一定会有布料沾染,可这把匕首……”


    他拿起那把刀,除了锈迹便只剩下些微血液沉淀下来的粉末,哪里有什么图案?


    “何况,这衣衫上的血迹也不正常。”


    童启冷静的摩挲了一下那衣服上的血液颜色,细致分析道。


    “但凡杀过人的应该都知道,如果刺中要害,血管里是会喷射出大量鲜血的,若近距离相处,那么衣服上绝不可能只沾染这一点,而且,模样也不会是呈现这种大片状,而是点滴斜射进入才对。十日过去,更不可能还保持如此鲜艳的颜色,随着氧化,会渐渐暗红沉淀,直至转为粉末状。”


    周围百姓们敬畏的听着,一脸的迷迷糊糊,可不知为何,却倍觉有道理。


    旁边的仵作同样啧啧称奇,他仔细思考了一下以往遇到的情况……


    别说,好像还真是如此。


    不少人过了一会儿,这才恍然大悟道。


    “这么说这衣服上的血迹有可能压根就不是那日沾染的,而且也并非同一天,那怎么会在他的床底下发现呢?”


    “没准是被栽赃呢?话本里都有讲过,有人嫉妒科考举子,就会拿这种事情栽赃,这更夫满口谎话连篇,说不定就是被人买通,故意栽赃吴案首呢?”


    不得不说,路人意外真相了。


    一下子,民众间舆论再次反转。


    顾信之开始慌了,他拿起惊堂木频繁敲着。


    “肃静,都肃静!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即便如此,那也证明不了什么,当事人,才是最有利的证据。”


    “是吗?”


    当事人?


    童启挑挑眉,上前一把拉过刘默,遮挡住吴韧的脸,然后向汪启元等人眼神示意了一下,低头询问向那“柳氏”。


    “你说你看到了人?那应该对凶手恨之入骨吧?想必化成灰都能够认识?”


    “自……自然。”柳氏低声说道,不敢直接回应这小山长的问询。


    童启站在她身前,干扰着注意,遮挡着她的视线,而身后的汪启元等人则迅速和吴韧换了衣衫,并排站在了一处,简单混淆了一下站位问题。


    “放肆,你们在做什么?”顾信之大喊出声道。


    童启这才起身,示意向那女子。


    “很好,那我再问你一遍,现在,你还能看得出谁是那天碰了你的人吗?”


    因着都穿着华夏书院的衣服,个子年龄又相差无几,猛地变换,没看清的话,根本难以辨认。


    那女子瞬间慌了,瞳孔在几个人之间快速打量着。


    丘师爷闭了闭眼,有意提醒,刚咳嗽了两声,童启的目光便如刀般瞬间射了过去。


    他顿时僵住,不敢再吭。


    那女子没人指挥,犹豫着,只得将手指向了其中一人。


    杨舟万瞬间绽放出一个璀璨的笑容来。


    周围围观的百姓顿时更加大声的议论起来,满脸充满了荒唐难解之状。


    “看吧,当事人甚至都无法辩驳出到底谁是谁,这样的神智状态,便是知府大人所说的铁证如山?简直荒谬。”


    童启环着胸,一句话推翻原本的论述。


    顾信之整个脸都黑了下来,他从未想过,这小孩子竟能如此厉害,轻飘飘便掌握住了关键点,直接三两句话,驳倒了所有证据。


    而百姓们看在眼里,记在心中,有了站位,自然难以再撼动。


    可即便如此,顾信之依旧没有松口。


    “好,就依你所说,吴韧可能并非凶手,但这也不代表他就没有嫌疑,要我说,就暂时收押看管吧,直到寻到凶手,再释放不迟,退堂!”


    顾信之气汹汹转身带着人离开,丘师爷连忙低头跟上。


    童启注视着他们的背影,眼神阴鸷,目光所及之处,仿佛带着一股寒意,令人不敢靠近。


    他知晓,如今吴韧是暂时带不出来的,可大庭广众之下,应该也不会再遇到什么生命危险了,但如此措手不及,无可防备,终究还是打乱了他们所有的步调。


    伊川县暂时是回不去了。


    华夏书院的学生们立马围了上来,询问该怎么办。


    童启想了想,“不必担忧,我会请王学政派人盯着牢房,同时派遣大夫去治疗吴韧,咱们如今之计,只能先帮着找到凶手,再谈其他。”


    这位顾知府,我算是记住了,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的。


    童启冷厉的眼神瞬间一收,带着人便前往了城东案发地点,寻找线索。


    而王学政只得暂时回到家中,帮忙慢慢筹划。


    后院内,王颖正哭的死去活来,闹个不休,听闻姑父回来,立马便起身前往书房,围追堵截。


    “姑父,我不愿嫁!您即便是将我许配给屠夫、下九流,哪怕匪盗也可,但杀人犯,我是万万不愿意的。”


    王学政焦头烂额,只得跟她解释,事情并非她想象的那样。


    可王颖却似乎认定了,那吴韧并非良民。


    “


    扑通”一声便往地上一跪,哭诉道。


    “姑父,颖儿自小便没求过您什么,但只愿这一事,您能够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没有爹娘,孤零零长到如今,一心只想寻个良人厮守一生,即便不如绾儿那般门第兴旺,可怎么,也不能是个杀人犯啊,是颖儿哪里做错了吗,还是得罪了您,要令您逼得我如此境地?”


    王学政难以置信反问道。


    “你……觉得我是在逼你?我是你的姑父啊,难不成,还会害你吗?”


    “以前我也是如此认为的,可今日,我不敢信了。您既然觉得好,那为何不干脆将绾儿嫁过去呢?我自认福薄,愿与绾儿换亲,只愿姑父应允!”王颖咬紧了牙,破釜沉舟,干脆撕破了脸喊道。


    那王学政脸色惨白,从未想过一生自认公允,可自己的表侄女却竟是如此看他的,不由也有些心灰意冷起来。


    “痴儿啊,你以为我不让你嫁入高门,那是看不起你吗?我那是为了你好!”


    “可我不要这种好!姑父,我不想被牺牲!我只想要一个公平的机会。”


    王学政整个肩膀倾颓下来,头痛欲裂。


    “好,罢了,你既不愿,我也不勉强,这桩婚事,便如你所说吧。可吴韧这小子,我是认定了的,你还年轻,有许多不懂,等过几年,你迟早会后悔的。”


    “我绝对不会后悔。”王颖坚定的打断道。


    王学政语滞,不愿再多言,摆摆手,便令她离开,去唤绾儿过来。


    算了,人各有命,既然她选择了自己的路,那便按照想要的方向去走吧。


    是非曲直,回头自有时间会证明。


    可能王绾儿也没有料到,父亲不过出门了一趟,竟给自己换了桩婚事。


    她犹自怔愣着,旁边听闻消息的母亲却早已经崩溃大哭起来,既埋怨丈夫死要面子,掺和进如此恶事,又责怪他自己瞎承诺,最后竟要赔上唯一的女儿,去应允这门不适配的亲事。


    王学政摆摆手。


    “你懂什么,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如今他正处于低谷,我们若要退亲,那也万万不能是这个时候啊,不然整个朝堂,又该如何看待我们家?岂不言趋炎附势、落井下石么?而若吴韧真的查清了并无嫌疑,只看华夏书院愿如此力保,便知这吴韧前途无可限量,到时候,怎么也是咱们女儿捡了便宜啊!”


    “呸,什么便宜,不过一个穷秀才,哪里比得上世家公子?”


    吴氏抱怨着,和丈夫的想法没有半点相似,反倒与王颖十分雷同。


    王绾儿忙起身劝慰起母亲来。


    实际上,她并没有想过要嫁谁,反正到最后,也不是自己能够选择的,只要不是最喜欢的那人,那么嫁给谁,又有什么不一样呢?比起母亲,她反倒更相信父亲的眼光,总不会真坑了自己。


    嫁人嫁到最后,终究是看人品。


    感情什么的,倒是后话。


    “换便换吧,我愿意与表姐更换。”


    她冷静的说道,客观的,就像是在谈论其他人的事情一般。


    这时,丫鬟小环买东西匆匆从外赶了回来,一见到她,便满脸焦急,像是有什么话要讲一般,看到夫人老爷皆在场,这才闭上了嘴巴。


    两人回到绣房后,挥退其他人,兀自坐在榻上。


    那小环这才苍白着脸开口道。


    “不好了,小姐!我方才出去买胭脂,遇到咱们那日见到的学子了,他被衙门抓了,说犯了法,正在审理呢!”


    什么?这么巧?


    也被衙门抓了?


    等等,王绾儿迟疑着问道。


    “那你可有问那学子的名字,姓甚名谁?”


    “问了,这一次我可没忘,听说是从华夏书院出来的,叫作吴韧,这一次,还拿了案首呢!”


    王绾儿陡然站了起来,满身水粉胭脂落了一地。


    她又惊又喜,想开口说什么,可脑海中却烟花阵阵,放个不停。


    既羞耻又窃喜,百种滋味,竟无可概述。


    才下眉头,又泛上心头。【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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