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三日很快过去了，眨眼之间。
凌云追上薛情，二人在城墙站定，城下兵临。
从城墙往下望去，黑压压一片，二皇子骑马在前。当他抬头，城墙上看到的不是别人，而是凌云。
他有些意外，但并未表现。
“凌将军，我奉父皇之命来寿县。既然将军已然控制寿县大局，那便请开门，让我扫平动荡，好向父皇交差。”
二人早已备好说辞。
“殿下，如你所见，寿县之事已解。明日我便修书圣上，殿下班师回城即可。”
二皇子不依不饶，举出圣旨。
“父皇下旨让我前来，若我此刻回转，怕是要背上抗旨之名，请将军即刻打开城门。”
“那请殿下撤去军队，臣亲自接殿下入城，如何？”
二皇子听来，轻笑一声。他没有立刻回复，而是派人取来弓箭，对准城墙，勾弦连射十箭。
箭直指凌云而去，但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拨剑三两下，箭便落在身后。
只不过，待他再次将目光聚焦到二皇子身上时，他又已搭好箭。这次的对象不是凌云，而是两个百姓。
“可惜啊，凌将军不听吩咐，我只能给他点颜色瞧瞧了。”
他眼神轻蔑，张弓对准其中的男人，毫不犹豫。只一箭，便射穿男人胸口，让他瞬间倒地。
一旁妇人目睹男人被杀，而下一支箭便正对着自己，吓得惊厥。
即便她已晕了，二皇子依然没放过她，下一秒便一箭穿心。
他的最终目的是屠城，毫无顾忌地杀两个人只是他的警告。杀完，他将弓箭扔给手下，畅快大笑，仿若无事发生。
“不劳烦凌将军了。将士们日夜赶路，不曾休息，我先在城外安顿好他们，到时再来。”说完，他调转方向，带着军队潇洒退去。
凌云二人在城墙上看得揪心，却无法出手，只能放他离开。
“这便是二皇子？”
蹲在一旁的王莽站起来，问道。
“是。”黄、徐二人也直起身子。
为了让三人脑子清醒些，避免他们关键时刻倒戈。薛情特意让他们吃住在城墙，就为了让他们亲自看看二皇子会如何做。
若二皇子别无他心，只为复命，便不会拒绝方才凌云的提议。黄、徐二人已然明了。如此，王莽便也不用操心了，他们自会想办法将他敷衍过去。
薛情看着离去的队伍，对三人说道：“看到了吧。”
黄程与王莽点头如捣蒜。
“想送命的话现在就可以去。”
二人又猛然摇头摆手。
危机暂时解除，城墙留下徐敞值守，薛情和凌云则去往后方。
自从城墙下来，薛情一直皱着眉，愁苦凝重，不知在想什么。
凌云察觉到她的焦愁，将手抚上她眉间：“还未到绝路，他们还在等着我们呢。”
薛情抬头，魏娘子夫妇和她的哥哥们、杏英两姐妹，还有王四，大家全都在。他们朴实热情笑着，招手：“慕公子！”
这一唤，唤起槐县某个平常的下午。
黄昏日下，两个哥哥，还有爹娘。薛家只是个小小县令之家，清冷门庭外，一家人张望，等着外出的小女儿回家。
薛母：“情儿，快回家来了。”
薛怀瑾嗔怪：“跑哪儿去了，等你开饭呢。”
“我回来啦！”小小的人儿笑着跑进门。
薛情有些热泪盈眶了：“你们都来了。”
魏娘子乐乐呵呵地：“慕公子，守城之事怎少得了我们呢。”她手上还拿着铲子。
薛情忍俊不禁了：“魏娘子，你做饭？”
魏娘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立马将铲子塞给庄茂：“不不，不是我，是他。”庄茂傻傻接过。
薛情笑了笑，视线转向王四。
上次见县令，本想让他出口恶气，但他最后却没有动手，薛情问起缘由。
王四的回答出乎意料：“我拿起刑具，恍惚觉得那不是我该拿的东西。他自有律例去收，待此事揭过，我还想拿书卷纸笔。”
他举起双手，对未来充满期待。
此情此景，热络的温度由外而内直抵人心。薛情暗下决心，一定要保下他们。
＊
宁静一直持续到夜晚。二人与百姓围坐在篝火旁，时不时几声鸟叫，为深静的夜色更添沉谧。
魏娘子已然困倦，倒在庄茂的肩膀睡着。王四在不远处倚着柱子，杏英两姐妹则在一旁的角落里蜷缩着，一同盖着破旧的小棉被。
一切安静而美好。
薛情和凌云没睡，两人并坐着，等待一场风雨来临。
薛情拾柴添火，看星象方位，已近寅时。她看向凌云：“将军，要不你先休息一会儿。”
“不用。”
凌云常年出征，已经习惯了守夜。
他也抬头看了看天空，随后故作神秘：“我在北岭时，有一个战无不胜的秘诀，你猜是什么。”
薛情本来有些疲惫，闻之，被钓起兴趣：“是什么？”
凌云笑了笑，靠近薛情，将手指向旁边角落，“是一个东西，我放那儿了。”墙角有一个明显的手绢，被杂物压着，确有其物。
薛情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凌云却立马按下她肩膀：“等一会儿，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能看？”薛情疑惑地问。
凌云没来得及回答，二人便看到徐敞从城墙跑下来，面露慌色。
他一路跑一路大喊：“大人，外面出事了。”
瞬间，所有人惊醒。
凌云二人互视一眼，似乎早有预料，一同问道：“怎么了？”
“你们上城墙看看吧。”
二人来到城墙，只见二皇子的驻扎之地被火光照得明亮，似乎起了不小的火。
徐敞既担忧又觉得奇怪：“好好的，他们那儿怎么会燃起来呢。”
此火并非巧合，十有八九是有意为之。无论意图如何，但所指一定是寿县。
凌云道：“准备好吧，他们要来了。”
凌云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是挥斥方遒的主将。薛情第一次见将军守城，也是第一次见凌云如此坚毅认真。
也算是运气好，得了徐敞这个得力副将。他熟悉防守调度，仅一刻的时间，便落实所有部署，做好了预备，只等人来。
几人沉默看着火光变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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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完全熄灭，接着便是马蹄声。
二皇子果然领军而来，勒马后言之堂皇：“寿县流寇，竟敢趁夜来军营放火，今日我必须拿下。”
徐敞听不下去了，大声争辩：“今日寿县城门未曾开过，绝无可能是寿县之人，殿下和何来证据？”
二皇子不屑跟他解释，直接下令：“率先破城者，赏银百两。”
“你……”徐敞欲继续争论，却见下面来真的，不再多说，投入守城中去。
“弓箭手准备。”凌云声音冷峻坚定。
弓箭手迅速搭箭，拉满弓弦。
城下的敌军受奖赏激励，如潮涌来。他们逐渐靠近城墙，来得凶猛，刀锋在月光下显得冰冷。
“放箭。”
凌云一声令下，箭雨便呼啸而去。冲在最前面的敌军统统倒地，但一人倒下，后面的又冲上来，前仆后继。
箭雨接连射下，陷入短暂的僵持。不久后，冲在最前面的人已经搭上云梯。
“滚石。”凌云下令。
守军迅速将准备好的滚石从城墙一推而下，砸向云梯和攻城车。敌军被石击落，云梯和攻城车也被损坏顿。算是击退了第一波进攻。
薛情紧盯着最前的敌军，已做好随时与他们交手的准备。不过辆三轮后，他们却仿佛被击垮，进攻的力量越来越弱。
二皇子也看出来了，但他首先关心的不是将士太久没休息，而是疑惑问道：“谁泄露了消息？”
寿县防御准备做得太充足，他都不由得开始怀疑是有内奸提前将消息透露。
他目光透着怀疑与杀意，看向俞宏。
俞宏虽然已经习惯，但还是下意识的害怕，恭敬问：“殿下，有何吩咐。”
见他着唯唯诺诺、毕恭毕敬的模样，二皇子立刻打消了疑虑：“没什么，谅你也不敢。”
战况有些不利了，二皇子只能选择暂时撤退，待休整好后再战。他命人吹响撤军号角，让所有人退了回来。
他朝着凌云轻松道：“今日累了，明日再来。”
凌云也装作轻易模样回：“殿下慢走。”
他绝不会让二皇子知道，寿县已到灯枯之境，弓箭、滚石就是他们全部的手段。若是他们继续进攻，很快便能攻破。
不过，还好二皇子疑心较重，不愿冒险。
待他走后，凌云便叫徐敞带着几人悄悄出城，只为捡回还能重复使用的弓箭，顺便再将下面尸体留下的兵器带回。
整个过程，薛情都在旁边不做声。她知道，只能完完全全相信凌云，寿县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她对眼前这个将军又有了新的认识。从暴戾的传言，到暖心的姜茶，再到如今认真可靠的将军模样，截然不同。
而凌云不知，她正在与一旁将士讲述接下来的计划，未见薛情正细细看着他的面庞。
……
“就是这样，去做吧，抓紧时间。”
凌云说完回头来时，薛情正看着天，天边已然有一些光亮，快亮了。
凌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看到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风景，问道：“你在看什么？”
薛情回头来，风吹动她的发丝：“星象显示，今日有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