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让源同学遇到这样的事。”
冰室辰也看起来冷淡，说话却柔声平和，带着邻家少年的温厚亲切。
他目不斜视，好像没看见地上的三具“尸体”。
源鸣雪摇头：“没关系，我只是来看看阿列克斯推荐的种子。”
冰室辰也略带好奇。
他并没有以貌取人的念头，但这位源氏的大小姐和想像中完全不同。听阿列克斯描述，应该是位运筹帷幄的神秘华族少女形象。
一拳一个肌肉男的场面过于劲爆。
“你了解‘育种计划’的条件吗。”源鸣雪问，“接受SAIS的提升指导，之后必须参加东京站的比赛。”
冰室辰也笑了：“当然，未来我本来就要回东京，参加计划也是因为我想打败一个人。”
源鸣雪眨了眨眼。
出于隐私，她没有做特别深的信息收集，只是隐隐有所耳闻，阿列克斯的两个弟子因为某些矛盾闹翻，另一个人已经回到东京。
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说起来，最初听到源同学的事，并不是从阿列克斯那边。”冰室辰也忽然说。
“偶然在街头结识了虹村前辈，他曾经提起过你。”
源鸣雪惊讶：“美国这么小吗。”
“倒不是美国小，大概是打篮球的地方总能吸引打球的人。”
黑发少年笑容恬淡，面容秀丽雅致风格，不输很多杂志模特，很难想象他身上带着要打败某个人的执念。
篮球果然是神奇的运动。源鸣雪暗想。
…………
71：31。
紫原敦落地，灌篮带来的余威带倒防守人，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无可抵挡。
好可怕……
篮球馆内一片寂静。
来旁观练习赛的学生们张大嘴巴，连给自己学校加油都做不到。
奇迹的世代。
这个名号自全中发扬光大，如今越发染上令人心悸的威压。
黄濑凉太激动：“厉害啊小紫原，根本没人拦得住。”
“紫君，是不是速度更快了。”桃井五月放下平板，神色更多是忧虑。
单论速度并不是紫原敦的强项，至少和其他人相比，他大多时候以力量见长。
但现在连速度都要追平了，强到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
不，不是突然，其实早就开始了。
只不过在源鸣雪还在的时候，似乎每个人遵守着隐形的规则，都没有展露出完全态，带着种怕吓走猫咪的小心翼翼。
“刚刚那种防守状况，回传给我会更稳妥。”赤司征十郎跟上紫原敦。
大个子扫了他一眼，懒洋洋地说：“这样吗，反正都进了啊。”
青峰大辉望去，心底有些意外。
这家伙不是一向听赤司的，居然会说这种明显反驳的话。
——无所谓，和他也没关系。
对手的意志被紫原敦这记灌篮完全打垮，看着完全摆烂的防守，青峰大辉嗤笑一声，回了个出手位置随便的投篮。
哪怕随意到这种份上，极致的手感也让球轻松入袋。
绿间真太郎微蹙眉，却说不出责怪他的话。
场内的氛围属实算不上愉快。
比赛之所以是比赛，两方的竞技意志和拼斗才是核心。
现在这算什么。
他信奉尽人事听天命，可一头热的尽人事，甚至有种令人发笑的无力感。
练习赛结束，一行人沉默着列队回大巴。
“喂，赤司，这种水平的家伙真的需要所有人上场吗。”青峰大辉单手插兜，终于还是问出这段时间的疑问。
赤司征十郎抬眼：“往后我们会以奇迹整体活跃，也是理事长和监督的意思。”
听到这个称号，几人面上多少露出不适。
试想，明明单独拿出来都是霸主的存在，如今却要龟缩在统一名号下。就像把锋锐名兵粗暴地装进一个袋子中，互相之间已经开始产生某种尖利的妨碍。
青峰大辉语气冷淡：“没劲。”
“她也是这个意思？”
“不。”赤司征十郎否认，“但是对她现在做的事有用。”
“……”
又是这种知道一切的样子。
有用。真是直白又凉薄的形容。
即便这样，青峰大辉终究没再拿出过分尖锐的情绪。
随着大幅度活跃在各种赛事，奇迹的世代名声越发响亮，同期队伍光芒黯淡到沦为陪衬。
输的人痛苦，赢的人也在痛苦。
打篮球这件事究竟是谁在快乐……
“哲君，这段时间都没有上场呢。”替补席，桃井五月小声问。
“嗯。”黑子哲也垂下眼。
并非刻意不安排上场，是没必要。
任何一个人都能赢下比赛，已经不需要费力气寻求多样手段应对敌人。
他无意识捏紧手环。
“桃井同学有在和源同学联系吗。”
“有的有的。”桃井五月点头，“小雪最近超级忙，而且有时差在，消息也断断续续。”
“哲君是不是想问小雪为什么没有告诉大家去美国。”
黑子哲也：“可以说吗。”
桃井五月点头：“我能感觉到小雪在准备一件大事，平常也看的出她是做就要做到最好的人啦，所以没把握之前不会随便说。”
“而且她会把工作和生活分的很清楚，大概觉得公司的事不属于要分享的部分。”
擅长人类观察的黑子哲也认同桃井五月的想法。
只是：“…我有些担心，最近已经很久没和青峰君说话了。”
“因为他还在尝试让自己积极起来，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如果青峰大辉彻底放弃，黑子哲也会选择劝解安慰，可他仍然在坚持参加训练。
挣扎着寻找自救方法，寻找能重新提起对篮球兴趣的办法。
很可惜，这段时间来只有失望不断积累。
桃井五月苦笑：“我也是，最近很少一起上下学了。”
“之前很高兴能帮忙让大家变强，现在也觉得没办法继续说提升的事。”
什么时候强大变成一种折磨了呢。
“哲君，碰到金苹果时，我许的愿望是大家能继续开心地一起打球。”
“还有流星的时候。”她咬了咬唇，“是不是说太多次惹了神明厌烦。”
黑子哲也微愣，察觉她的不安：“不是的，桃井同学，愿望只是愿望，并不会造成这些影响。”
“相信大家，也相信源同学吧。”
…………
室内球场空气属实不太好，源鸣雪蹲在边线，喂橘乃一口口吃猫条。大力撸两把猫猫头，她偏过头看新鲜出炉的种子。
冰室辰也正拿着她的平板看比赛视频，已经许久没说过话。
半晌后神色为难：“奇迹的时代……你居然打着让我去挑战这群人的想法吗。”
“倒也不是你自己，大海捞针，总能找到匹敌的对手。”
源鸣雪又问：“唔，如果有天会成为队友，你想和谁组队？”
“他吧。“冰室辰也指尖落在紫原敦身上，“虽然不了解他们的性格，只从定位看，我和其他人会有冲突。”
“不过，源同学不是他们的社团顾问，为什么来这边寻找选手？”
源鸣雪垂下眼：“我曾经给一个人做出过承诺，但结果没达到预期。”
“对他们来说，身体数值到爆发阶段，提升方向也确定，现在最大问题是没有对等的比赛环境。”
“没有环境当然要创造环境。”
遇到问题全力解决是源鸣雪一贯的原则。
“育种计划”，主要依托SAIS在美国的推广趋势筛选潜能者。
组织新比赛暂时搁置，所以前期会安排种子们去东京参加比赛。
只是，这次她没有告诉其他人到美国来做什么。
如果又大言不惭给出希望，没做到就会再让人失望。
冰室辰也食指抵在下巴，笑容十分温柔：“哎呀，居然有些羡慕他们有这么厉害的朋友。”
含笑的黑色眼睛秀美但暗沉。
真是熟悉的、令人讨厌的天赋者，以及充满天才限定的烦恼。
就像他那个单纯天真的弟弟，至今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选择决裂。
东京，果然越来越值得回去了。
…………
“你什么意思？”青峰大辉黑着脸揪住对位人的衣领。
“还想着和你们做做练习看，每次都这么轻易让我过去，演我？”
“没指望你能挡下来，多少做点什么啊？！”
“…青峰君？”黑子哲也睁大眼。
桃井五月心脏狂跳。
她本以为今天是个好兆头。
青峰大辉坐在场边观训，看到新人的小组练习，似乎升起点指导赛的兴趣，也主动参与分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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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我已经尽全力了，本来也没人拦得住青峰君不是吗，实在是太厉害……”新人笑着流下冷汗。
“拦不住和糊弄是两码事，别在这像废物一样狡辩。”
被骂满脸，对方的怒火也烧起来了。
“就是因为青峰君很少和大家一起训练，镜像那种水平的对手现实碰的到吗，根本不存在吧，一直和假想敌练习还有谁能配合你，你自己吗！”
青峰大辉瞳孔骤缩。
耳边又鼓噪起全中时熟悉的粘稠黑雾。
一度他还真以为自己忘了。
也对，怎么可能忘。
训练越多只会变得越严重，直到根本无法忽视的地步。
没有人想当他的对手，他认了，现在和自己的镜像打也是错吗？
“你在怪我，还是镜像？有本事再说一遍——”
真田监督喝止：“青峰！”
“他妈的，就这样吧，谁爱打谁打。”
他转头冲出一号馆，身形完全被暴雨完全吞没。
“等一下！你们照常训练，不要乱跑。”真田监督皱眉叮嘱，拿起两把伞追去。
“……”
场馆内十分安静。
只是面对刚才发生争执的缘由，每个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和青峰大辉熟悉的人大多面色不善，还有一部分人低着头，似乎有些认同这种说法。
赤司征十郎看过一圈，最终开口：“这种攻击性的话，可以认为你在表达嫉妒吗。”
“是，我就是嫉妒，不管怎么样都追不上的感觉很多人都懂，凭什么要被这样说。”
“比赛也只有固定的人出场，刻苦训练就为了坐板凳，这个社团参加的到底有什么意思？？”
“容我提醒，你尚未拿到坐板凳的资格。”赤司征十郎并没有被他带偏，“竞技体育向来胜者为王，一军不是过家家的地方，不可能照顾每个人的情绪。”
“如果对现在的安排有异议，要么，打败任何一个人，拿下首发位置。”
“要么，自行选择退出——”
…………
青峰大辉回过神，脸上已经全是冷黏的雨水。
他这是跑到哪去了。
也才不到四点，因为暴雨，天空昏暗得像是黑透了。街区商店已经早早打开灯，模糊闪着菱形光晕。
这下不仅缺勤，加上训练时挑起争执和擅自中止部活，大概要被严惩了吧。
大脑一片空白，青峰大辉的身体却自行带他到常去的那家鞋店。由于经常在这里买球鞋，路线已经刻在潜意识中。
暖黄灯光从橱窗透出，当季新款摆在台面上，后方大屏幕上播放着NBA明星球员的操作集锦。
青峰大辉不由停下脚步。只是短短的片段，他又逐渐看入迷了。
看到精彩处，嘴角也忍不住带上微小的笑意。
他还知道，除了MVP，老板偶尔也会转播体育频道新闻。
果不其然，屏幕一闪，熟悉的女主持笑容可掬出现，正在播报近期的新消息。
[……]
[下面是最新业界动向。新生代科技公司源氏近日已与WNBA达成协定，全面提供智能化改造和SAIS作为训练协助。为表对国际市场的重视，本次合作将由源氏继承人担任顾问全程跟进。]
[传统篮球项目寻求变革，是否为现在全新的发展动向？源氏科技能否带来更多惊喜，让我们进入对WNBA协会干部的访问……]
靛青色眼睛瞪大，一眼看到新闻画面上所谓的继承人。
有段时间没见的少女抱臂站在一群人正中，背后是穿着球衣的男男女女，即便身处小山般的异国人前，气场仍然强势张扬。
只是雨水从橱窗玻璃上密密滑落，他完全看不清她的神色。
请假一个月？哈哈，是无限期吧？
【“虽然现在也不太明白篮球的魔力，但作为朋友，我希望你们都能没有后顾之忧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对于你的困扰，再给我一些时间。”】
骗子。
…………
美国时间凌晨两点，翻阅文件的源鸣雪额角骤然一阵剧痛。
“————”
【请注意，SAIS关联数据出现异常波动，需尽快排查。】
她捂住还在抽疼的大脑，点开异常数据，波幅过山车一样上冲下跳，峰值快要突破屏幕限制。
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