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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 夫夫

作者:樵山牧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那份烤乳猪在薛家大门外,便被小厮拦了下来。


    晦气送上门来,那还了得!众小厮气得咬牙,一通乱棍将那“送礼”之人打了个落花流水。随后管家删去细节,抽空报给了家主薛启原。


    浣花笺特制礼单在骨节分明的手中一滞,薛启原冷哼一声,并没对人说什么。他将礼单放回檀木托盘,微侧头,向身边吩咐。


    “这几个青玉摆件和方才那两套苏绣的小衾被、小鞋袜,拿去给少夫人瞧瞧。”


    暖春阳光甚好,从庭院那几株花开正盛的玉兰树枝中高高透下,柔嫩绿意铺了一地,斑斑处处彰显着生机和希望。


    薛启原儒雅谦和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鸷:“骆家如今的茶肆生意还在撑着?”


    “是。”管家点头,“九哥儿出事后,他家茶肆生意日渐下滑,大不如前,不过底子还在。”


    “那就去抽了他的底子。”


    *


    庄聿白今日高兴,多喝了几杯。


    孟知彰将人扶上马车时,察觉对方四肢已经开始绵软。好在今日自己在,醉,就醉了吧。


    担心庄聿白自己在车厢内磕着碰着,孟知彰索性将人抱到自己身侧,一手赶车,一手扶住对方。


    起初庄聿白斜倚着孟知彰,红扑扑的脸颊挤上结实的肩头,半眯的眼睛眨了又眨,看看路,又仰头看看身边的孟知彰。


    “孟知彰,我们去哪儿?”


    “回家。”


    “小昱泽好可爱,这么小竟然就会笑了。嘿嘿,好玩……诶?孟知彰,你的肩好宽哦,你看……我双手环住,都合抱不过来……你看呐!”


    庄聿白在孟知彰身上乱抱乱抓,一不留神撞到马鞭。


    马儿受到惊吓,山路上加速跑起来。惯性驱使下,庄聿白猛地向后仰去……


    孟知彰心下一沉,情急之下将人抄起来,搂进了怀里,另一手慢慢稳住车马。或许力度不对,怀中人闷吭一声,驾车人,遂小心翼翼调整姿势。


    马车继续平稳前行,庄聿白却挂在孟知彰脖子上,怎么也不肯下来。无奈,孟知彰只能支起外侧一膝,让人侧躺在自己腿上,当然,双臂仍然环住自己脖子。


    “孟知彰,你去过西境么?”


    庄聿白也没把自己当外人,开心地躺陷进孟知彰腿窝里,眯着眼直勾勾看着近在咫尺的那近乎完美的下颌线。若这张脸给我,我定天天鼻孔看人。


    怎会有人长得如此英气逼人,又谦和有礼,关键还没什么脾气?平日在家,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未见他反驳过半句,连个迟疑都没有。


    环住脖子的一只手,已经伸出来,目标明确要去摸一摸那坚毅的线条,忽然身下有什么东西硌了自己一下。庄聿白扭动腰身,将其碾下去。


    “……没有。”


    不知怎么,孟知彰脊背猛地挺直,他想给自己留一些空间。或许察觉到自己的动向,身上人缠得更紧了。


    “孟知彰你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孟知彰眉心微蹙,目不斜视驱车向前,“你继续。”


    怀中人抿抿唇,又扭了两下,继续说下去。


    “西境听上去悲凉又有趣。你听到那吴掌柜说的冰狼么?蓝眼珠呜呜呜……”说到兴起,庄聿白“呜呜”学了两声狼叫。“对了,启辰兄说吴掌柜带来不少上好的羔羊皮,制作手套帽子轻软保暖。等他们清点之后会送些来给我们。”


    腿上人松弛地躺在那里,脸颊红扑扑的,带着慵懒神色。


    “好。你冬日怕冷,到时也做件氅衣,天凉时……”孟知彰挥到一半的马鞭停在半空。


    眼下已是暖春季节,正值境外牧群休养生息关键时节,为何此时会有大批羔羊皮流入?


    孟知彰垂眸看看怀中人:“今日席间,那吴掌柜可有说西境之外可有何异常?”


    “异常?什么异常?”庄聿白声音懒懒的,他歪了歪脑袋,复又将头靠在孟知彰胸口。


    “比如这羔羊皮售价几何,与往常比……价高还是价低?”


    以免对方乱动,孟知彰试着单手将人往怀中拢一拢,凉凉的小鼻尖忽而蹭过喉结,他浑身一凛。


    “没花钱……欸?你拢我这么紧干吗?”重新躺回孟知彰腿上的庄聿白,给自己蹭出个更舒服的姿势,“那吴掌柜说自己捡到了大便宜,去边境贸易时,对面的边民都等在那里,只要粮米不要钱,一斗粟就能换两张上好的羊羔皮……对,说的是一斗粟!”


    羊群是边民的生活依靠,靠羔羊换取一时温饱,无异于竭泽而渔,这也说明境外状况堪忧,一定出现什么异变。如此青黄不接之时,若外敌大举来侵,边境危矣。


    孟知彰眉毛微蹙,眸底闪过一丝忧虑。此事也只是自己推测,即便报上去,消息层层滤伪存真,等核实出来送去边疆,估计几个月时间耗出去了,什么都晚了。此事还需再想个法子。


    “怎么……你不信我?”


    庄聿白扯住胸前衣襟,用力一拽,半个胸膛乱了。平时被一丝不苟衣领严严遮挡的颈窝,直直撞进庄聿白眼底。


    庄聿白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腾出一只手,不容分说探进人家衣领。


    孟知彰瞳孔一震:“……我信。别闹。”


    山风一吹,酒晕更红,酒劲也更上头,下了车的庄聿白,此刻是完全立不起来了。


    孟知彰抄起腿弯,将软成一团的人,小心从马车抱下来。


    此事薛家小厮骑马赶了来,手里还拎着个嵌螺钿紫檀小食盒:“我家大公子见两位公子都饮了酒,担心路上有差池,特意让小的跟来看看。这是一壶醒酒汤。”


    “劳大公子记挂。”


    孟知彰看了眼迷迷糊糊躺在自己怀中的庄聿白,软软的懒懒的,像只小猫,只是有些缠人,再加些顽劣。


    片刻,又转眸同那跟小厮说,“我有件事想当面请教吴掌柜,烦劳回去跟大公子说一声,明日卯时三刻我会去府上一趟。”


    那小厮应着,忙上前几步帮着引路开门、打帘子,一路跟进正房,将醒酒汤放在卧房外间的案子上,全程盯着地面,目不斜视。脸上更是红一阵,白一阵的。


    倒不是惧怕孟知彰二人,而是眼前画面着实……“非礼勿视”。


    薛家小厮又帮着卸了马车,将马匹拴只马厩,添好草才告辞出来。等他人出了齐物山,脸上的烫意仍没消下去。


    先是怪自己出现得真不是时候,定是扰了那小夫夫办正事。那场景,分明就是……这小厮用力摇了摇头,想将齐物山看到的不该看的画面从脑海里摇出去。


    接着小厮挠挠头,甚是纳闷。


    你说这光天化日,素来文雅有礼、肃穆端正的孟公子,这衣衫怎么就乱成那样?


    还有那庄公子的手,到底摸向了哪里?


    这小厮有股子庄聿白身上的钻研精神,他伸出自己的手,模仿着庄聿白刚才露在外面的胳膊的走势,在自己身上试了试……


    ?!


    这……这两口子!


    明白过来的小厮,耳垂、脖颈、整个后背,倏忽整个烫了起来。他骑马围城足足绕了两圈才回去复命。


    真看不出来,这两人的醒酒方式,还能这么花!


    *


    孟知彰抱着庄聿白,在外间卧塌旁坐下。


    他自己坐姿端正,脸上一派朗朗君子之态。身上人则乜斜着眼,如一条柔软的琥珀色罗绢披肩,斜斜挂在他胸前。


    孟知彰倒了盏薛家送来的醒酒汤,小口试下温度和口感,这才低头喂到怀中人唇边。


    庄聿白蹭着孟知彰的胸口,频频摇头,“不要……我不喝!”说着还要伸手来推。


    暮色渐渐下来,孟知彰哄了半日,方将人哄去床上歪着。


    自己则抽身出来点燃灯烛,并理好衣襟。


    冉冉火苗登时将光亮洒满卧房,而此时床上人已从挣扎着翻爬起来,拖了条长长的影子,歪歪斜斜就要往门外走。口中还叽叽咕咕说些奇怪的话。


    孟知彰摇摇头轻叹口气,几步上前,拦腰将人抱住。


    刚路上吹了风,醒酒汤也不要喝,这会再到处走,等会儿该头疼了。


    “你这是要走去哪里?”


    “去……京中。京中还有许多事要忙。”


    庄聿白双手双脚在孟知彰怀里挣扎,只是过于绵软,挣扎半日连根手指头也没逃脱。


    “等这批葡萄秧苗入了园,再把茶炭和金玉满堂的事料理好,就可以安安心心回家了……”


    “回家?”


    孟知彰扶住怀中人肩膀,直直打量对方的眼睛,似乎想从中找寻些什么。奈何对方根本不看自己,只一味吵嚷着要去京中。


    “对呀,回家。你放开我……我相公今年乡试,我需要回家陪他!我跟你讲哦,我家相公可厉害了,文韬武略那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孟知彰一怔,嘴角暗不可察地扬了扬。


    这是他第一次听庄聿白夸自己,虽然此时,自己在对方眼中是个“外人”。


    “哦?你家相公……当真如此厉害?”


    “当真!你知道南先生么!那可是当年主持变法的参知政事,什么才学的人没见过。就是他说我相公的文章超绝!不落窠臼……后面是什么来着?对!典雅旷达,沉着劲健……我相公不仅文章做得好,字也是一绝!满府城之人都以能收藏我相公的只言片字引以为豪呢!”


    庄聿白站也站不稳,一双脚在孟知彰脚上胡乱踩着。不过提起孟知彰,他眼里那股自豪劲儿,掩也掩不住。甚至还伸出手指,威胁眼前人。


    “赶紧放开我,别怪我没提醒你!我相公最疼我了,他若是知道你拦我,一定打掉你的牙!”


    “打掉我的牙?你家相公好凶……”


    一只大手稳稳拖住庄聿白后腰,猛地向上一托,将人稳稳放在自己脚上。


    “可我怎么听说,你与你家相公,只是‘好兄弟’?”


    庄聿白歪着脑袋,眼睛一下瞪圆了。


    这是他和孟知彰的秘密,别人如何知晓的?


    庄聿白用力踮起脚,凑到孟知彰脸上仔细看了又看。逆着光,他看不太清,只是觉得面前人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嗯?你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你也认识我相公?”


    “认识。”


    孟知彰重新将人抱回床上,一边言语安抚,一边轻车熟路帮人脱了外衣与鞋袜。


    伸手去解庄聿白里衣系带时,一只细瘦的手虚虚抓了过来。


    “孟知彰!孟知彰,我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枕上人终于认出了自己。


    “孟知彰,刚才送我回来那人,知道了咱俩只是好兄弟这件事。”


    孟知彰只扯开里衣系带,并没脱下去,又拉过被子将人仔细裹住:“可这是事实,不是么?”


    枕上人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张张嘴,半日给出了他的解决方案。


    “……我们,不做好兄弟了,好不好?”


    “那做什么?”


    “做夫夫!”


    ?!!


    庄聿白咕噜翻起身,一时起猛了,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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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地眩晕,然后就被一双大手稳稳接住放回了枕上。


    “你喝醉了。等你醒了,再议。”


    “不行。我没醉!”庄聿白满脸醉相,伸出胳膊,环上孟知彰的脖子,“那些人最爱嚼舌根。他们知道此事会笑话你的。你马上秋闱,不能被我连累……我们做了夫夫,正好堵那悠悠之口!”


    红烛冉冉,月色溶溶。


    庄聿白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也诧异自己怎么做到的,方才还晕晕乎乎根本直不起身来的自己,此刻竟规规矩矩骑在了——


    孟知彰身上?!


    孟知彰端端正正躺在自己方才躺过的枕上,外衫不知何时去了,只留一件纱罗里衣,月辉般薄薄地搭在身上。


    该看的,不该看的,想看的,不想看的,都能看到。一切,就这么坦荡荡摆在了自己面前。


    庄聿白一时不知该把眼睛定点在何处。胸肌、腹肌、腰线,自己跪坐与他交接之处……


    好宽大雄健的身躯。


    庄聿白骑坐其上,就像骑槎泛于广阔无垠的大海之上。


    海浪汹涌……庄聿白忽地嘴角一凉,忙闭紧嘴巴。


    喉结微动,他咽了下口水。


    枕上人没再说一言一语,当下情形,却又胜过千言万语。


    刚才说做夫夫的是自己,可到了真枪实弹提枪上马时,又不知从哪里开始的,也是自己。


    庄聿白脑子有些发昏,好在身下一双大手稳稳托着自己。


    他忽然想起薛启辰此前送他不少教学话本子,照着做吧!可此时临阵脱逃去翻教学笔记,也太没面子了。


    硬上吧!


    先从亲嘴子开始。


    庄聿白鼓足勇气,慢慢探下身,盯着那线条坚毅的唇,慢慢将身子挪过去。对方的呼吸洒在自己脸上,庄聿白后背一阵发麻。他的头更昏了。


    他屏了呼吸,甚至闭了眼。呼吸缠绕间,他终于将唇,轻轻印在孟知彰的额头。


    “孟知彰,我不会……”


    又一个天旋地转,庄聿白被重新置于枕上。大海与天空,调换了位置,带着狂风巨浪朝自己压过来。


    庄聿白躲无可躲,逃无可逃。他想反悔,但海神也不全是仁慈的。


    庄聿白的小槎翻了船,整个人沉溺于威严肃穆的大海之中。他想呼救,他想求饶,风暴却更紧了,最后却连一丝喘息机会也没给他留。


    海神正在床榻间教他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船如何做夫夫时,院门被敲响了。


    院门没关,见迟迟无人应答,然哥儿拾阶走了进来。


    “公子?公子在家么?”


    正房有动静,还不小。


    然哥儿吓了一跳,脚下紧走几步来到门外,抬高声量朝里问道。


    “公子在家么?我是然哥儿。”


    良久,屋内有了回应,像是经过一场惨烈的搏斗,声音无力,且发颤。


    “然哥儿有事找我?我这会儿可能不方便,我正在跟我家相公……做夫夫!”


    接着里间一顿喘息呜咽,还有腿脚砸床的声音。


    “你堵我嘴巴,做什么?就是在做夫夫呀!”


    “孟知彰你,你继续啊……”


    一声响雷,炸在然哥儿耳畔!


    *


    庄聿白醒来时,孟知彰已出门。


    懒洋洋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吃了些东西便去了葡萄园的温室。


    然哥儿带着两个薛家小厮正在给新扦插的葡萄秧苗浇水,见到庄聿白来,竟不像往常那般热络,眼神也有些躲躲闪闪。


    庄聿白一心想着昨晚的事,并没发现然哥儿的异常:“然哥儿我们就一日未见,我昨晚竟然还梦到你了?梦见你去齐物山找我。”


    然哥儿一顿,险些将水壶掉到地上,半日支支吾吾道:“我昨日傍晚,确实去找过公子。”


    声音越说越小,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不过此时最心虚的是庄聿白,他似乎意识到什么,嘴巴张了半天:“你去找过我?那,那我当时在做什么……”


    “和孟公子,做夫夫……”


    两声惊雷当即炸在庄聿白头顶。久久难以平复。


    昨日之梦,竟不是梦!


    这等羞羞之事,竟还被人当场撞上!


    庄聿白踉跄两步,愣了会神。


    眼下是没脸见然哥儿了。他慌说自己还有其他事,便飞也似地往家逃。


    刚出葡萄园,便见孟知彰稳健走来。


    真是后拒狼,前迎虎。


    躲是躲不过的了。


    庄聿白踢着一块小石子,慢慢挪向前。


    孟知彰走到近前,仍是素日那般风轻云淡:“昨日提及羔羊皮之事,方才与大公子和吴掌柜分析一番,确实不容小视。我已书信云无择,想来他查明后会上报上去。”


    庄聿白嗯了声,仍垂着头,摆弄脚下那枚石子,半日方道:


    “昨晚我喝多了。把你……我……孟知彰,对不起。”


    一双眼根本不敢抬起,只盯着脚下这块小石子。水光点点,似乎都要哭了。


    “没关系的。”孟知彰眼神跟着黯淡下去,似有千般万般委屈,“我不会因此事,就让你给出承诺,更不会要你负责。”


    庄聿白一颗心整个软烂了,就像那熟透的葡萄,变酸变甜发酵冒泡,又被无数支针挤压刺穿,千疮百孔,捡也捡不起,拼也拼不全。


    他跟在孟知彰后面,看着这个高大惆怅又破碎的背影,暗暗骂自己。


    “庄聿白啊庄聿白,你干的真不是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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