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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收网

作者:樵山牧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作为千挑万选、精心培养起来的伶伎,九哥儿自然不只会迎来送往、端茶递水、歌舞怡人。


    凡事皆需代价。能被骆家安置在悦来茶坊,享受着半个主子般的雍容华贵生活,自然也需要在关键时刻替主子分忧解愁。


    “九哥儿,”骆睦意味深长地唤了声这个名字。


    作为骆家当家人和骆氏一族的话事人,九哥儿这种下九流的伶伎,何时能入他的法眼?虽知道自家茶坊向来是眼前这个小哥儿撑门面、织往来,但他从未召他当面回过话。


    茶坊经营状况自有掌柜和账房定时请示汇报。即便上次要惩处九哥儿,那也是隔着一道门。


    九哥儿,不过是一个漂亮且好用的工具,哪里配和主子同处一室。


    若不是昨夜公子乙提到这个小哥儿,骆睦或许永远不会屈尊来茶坊找他。提起公子乙,骆睦不觉将视线落在跪于当地的这个茶伎身上。


    “你抬起头来。”


    脚下人缓缓抬头。一张乖巧精致的脸,出现在骆睦面前。美得触目惊心,又干净得像是根本不属于这个世道。


    只一眼,骆睦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祸国殃民”大抵如此吧。一张脸,看似恭顺哀戚,可那背后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韧劲和狠劲。


    “……老爷。”不知过了多久,管家张椿轻声提醒,骆睦方回过神来。


    “九哥儿,你来茶坊多久了?”骆睦端起一旁冷置多时的那盏茶。


    “回老爷,六年零三个月。”脚下人垂眉顺目。


    “很好。”骆睦放下茶盏,不知这句话是评茶还是评人,“那日你说外面传言是假,你对骆家从无二心?”


    “是。九哥儿一心效忠骆家。听从老爷差遣。”九哥儿心中一沉,面上不显,复又郑重拜了下去。


    骆睦点点头,弹了下衣襟灰尘,从椅子上站起身:“忠不忠心,我从不听人如何说。我要看他如何做。明白吗?”


    “九哥儿明白。”


    “好,你表忠心的时候到了。”骆睦故意顿住,待脚下人抬起脸,对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缓缓道出,“眼下家中亟需一万两银子,限你十五日筹齐。”


    此话一出,一旁的张椿先惊得双眼圆整。他以为老爷只是吓唬吓唬九哥儿,告诫他今后行事当心。可看骆睦的行事,却无半点玩笑之意。骆睦今日前来,就是要将这银两筹集的任务摊派给悦来茶坊,摊派给九哥儿。


    可这是一万两银子!此刻即使把整个悦来茶坊卖掉,也卖不出一万两呐。


    不忠于主子之人,会被直接处理掉。但验明忠心,也不能这般验吧。骆家上下几百号人,凭谁也不可能半个月弄到一万两银子。难道这就能说全骆家没一个忠心之人?这明明是将人往死路上推。


    张椿鬼使神差地竟想替眼前这个小哥儿求句情,哪料九哥儿却一个头磕下去。


    “老爷让九哥儿半月之内筹集一万两银子,九哥儿不敢不从。但此事绝非易事。”九哥儿乖顺地伏在地上,“若按照悦来茶坊正常运转来看,这一万两银子的利润大概需要一年时间。但老爷只给九哥儿半月时间。”


    九哥儿知道这是命令,没有任何给他讨价还价的余地,所以没提出异议,话却停在问题关键处,等了片刻,见骆睦并不打算做任何回应,便又道:


    “那茶坊之人,或者家中之人是否皆可供九哥儿差遣?以及,老爷对九哥儿筹钱的手法,可有限制?”


    骆睦耷下眼皮,定睛看了一眼九哥儿。正常人听到半月筹齐一万两,早吓得满地求饶了。这九哥儿言语间虽也为难,却能对答如流,甚至提出自己的顾虑和要求,头脑清晰,也很有些胆识。


    此子,当真不容小觑。


    骆睦之所以敢将这一万两压在九哥儿身上,多亏了公子乙的提醒。公子乙说的对,一把好刀藏在鞘内整日给人端茶递水,太过可惜。


    骆睦扫了眼那杯冷掉的茶,稍稍顿了顿:“骆家之人,你想用谁,尽管去用。想如何做,也尽管去做。不过家中规矩你也懂。万事出了差池,都是你自己所为,若敢漏出一个‘骆’字来……”


    “是。九哥明白。凡事皆由九哥儿一人承担。”


    得到明确答复,骆睦很满意,没再多说什么,出门上马走了。


    九哥儿唤了个小厮进来,撤去房内茶盏,并让人将方才骆睦碰过的桌椅地砖等全部用水擦洗了一遍。


    半月一万两。九哥儿心中冷笑一声。骆家当真是看得起自己。


    虽说弄到银子,也不一定真正消除骆睦对自己的猜忌。但能立此大功,却能证明他九哥儿对骆家仍能产生重要价值。有价值,才不会被清掉,才能继续安稳在骆家待下去。


    九哥儿需要骆家这个立足之地。


    不过九哥儿敢接这一万两的任务,九哥儿快速盘了下,多少还有些信心。


    骆家这些年培养起来的伶伎,多在悦来茶坊九哥儿名下。他们从小经过严苛的教习规训,制茶品香、琴棋书画、歌舞诗赋样样精通。才情样貌之外,人情练达也绝非寻常人所能比拟。


    府城大小官员不少,豪奢商贾云集。人前显赫的贵人们,峨冠华服,个个以正人君子自居。但光鲜亮丽的背后,到底是黑是白,就没那么容易知晓了。


    不过话说回来,哪家菜刀不沾腥?谁家门帘背后没几点污渍?


    内宅之内的门道,以常理来寻是走不通的。这时,这个身处暗影中的群体,终于可以上场了。


    以九哥儿为首的伶伎,这群达官显贵茶余饭歇的助兴玩物,表面受人追捧看似风光无两,究竟有谁会真正把他们当人看?


    他们只是一群影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货品,如盏中茶无异,他们制茶奉客,客人品味茶,也玩味他们。人走茶凉,至于制茶之人,玩意而已,谁会在意?


    一群蝼蚁,他们的悲喜与去向,没人真正留意。


    所以,无人留意处,这群无人当人的处境,给了他们于暗处观察的有利角度和得天独厚的保护色。


    他们或被邀进酒会饭局,当成粉饰太平的精美饰品;


    或被招进内宅,当做工具教习深闺女眷制茶品香;


    亦或被小轿抬至卧榻,供上位之人任意采撷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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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杯盏觥筹交错间,茶味香屑流溢处,耳鬓厮磨低语时,深宅大院里的是非纠葛、恩恩怨怨,便如一个个碎片,不经意间便被小心汇集到九哥儿手中的这个镶螺钿紫檀木匣中。


    时间久了,碎片多了,府城后宅中的格局便能理出个大概。府城商贾之家或权贵门内的糟污事,需要之时,这些把柄也都尽数化成刺向他们的尖刀。


    布局这么多年,这张网编织得也差不多了,是时候捞一些鱼虾试试水。


    九哥儿开了匣子。


    东城吴员外家藏着去岁赈灾时贪墨的三千两银子。南街赵大官人家娶了一个罪臣之女做二房。十里巷钱家庄子里私产井盐。丁香街周举人家大儿子三年前逼死良家妇……


    信息,就是金钱。


    古往今来,从来如此。


    有这些或大或小的把柄在手上,相当于握住府城半数权贵的遮羞布。一万两银子对一家茶坊而言,或许是大事。但将其拆开,根据把柄大小,或一二百两,或二三百两地问这些贵客们张口。


    花钱消灾,哪个会不依呢?何况只是百两银子的小钱,他们素日手中随便打赏的都比这多。问题是这一次向哪些贵客们张口。


    九哥儿细细盘着匣子中的名单和各类证据。


    小钱只需小把柄。打一巴掌后,需迅速给颗甜枣。毕竟今后大家还是要在府城长期友好相处的,失了贵客之恩,就不好了。当然这种情绪安抚的手段,九哥儿手下的伶伎们,擅长得很。


    接下来的日子,悦来茶坊表面上正常营业,一切如旧。水面下却早已暗流涌动,只待水浑收网。


    悦来茶坊的伶伎忙着收网抄鱼之时,薛家成衣铺也在忙着满城采买布匹,裁制单衣。


    三日前,三省书院山长将一封信交到孟知彰手上,南先生着人送来的。一封南先生写与他的私信,一封则是托他转交给薛家的家书。


    南时在信中交代,自己于南边游历,好巧不巧遇到薛家少夫人苏晗的祖父。他与苏老先有同朝之谊,只是私交甚少,这次正好天赐良机,半赋闲的两人竟携手游山戏水,惬意得很。只是苏老先生有些挂念孙女,特写家书一封。


    话完家常,南时提到自己军中旧识托他一件事。军中粮米战袍等有朝中定量定时供给,但将士们的贴身之衣却多需自家准备。马上换季了,许多底层士卒要么家贫难以备齐,要么道远一时送不到,出现缺衣少袜的情况。军中已向朝廷上了折子,但经费即便审批下来,待衣衫备齐再运到前线后,估计已经夏日了。


    南时让孟知彰与薛家商议一番,看能不能凑齐里衣千件送去西境。若可以,送到安西军驿提南时的名字,自然会有人接应。


    孟知彰将此事说与薛启原,话刚一半,薛启原起身行礼:“孟公子之事就是我薛家之事。即日起,我薛家将制作两千件里衣送与西境将士。”


    孟知彰忙还礼、表态:“我夫夫二人虽家资有限,但出金玉满堂三个月营收用于此次军衣制作。”


    言罢,孟知彰视线不觉移向窗外。算算日子,军衣制作完成之时,他家那一位也该回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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