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冬至,天光一日短似一日。庄聿白觉得时间越发不够用。
冬至开始,族中祭祖等事情就忙起来了。虽说庄聿白姓庄,是个十足十的外姓,还是个哥儿,但他孟氏上首的位置在,族中话语权就在,族中大小事务都要问问他,听听他的意思。
眼下又到了年关,除了族中事务忙,金玉满堂和茶炭的生意更忙,当然还有二人去府城的“搬家”事宜跟着,庄聿白真切感受到“分身乏术”一词的分量。
这一忙就到了除夕。
孟家村的这个年,到处喜气洋洋,到处希望满溢。天刚擦黑,远远近近的鞭炮声就响个不停。
今年有几处生意帮衬着,族中乡邻收入较往年多了不少。而且田地都用力新型堆肥,即便没有亩产三石,至少明年增产已成事实。钱袋子鼓了,日子宽裕了,这年才过得更舒心。
庄聿白和孟知彰约好,今晚一同守岁。孟知彰答应了。
午后开始,两人便一起张罗年夜饭,算上果品,有满满一桌,自然也有饺子。
过年逃不过的一个词,就是团圆。但眼前这两个人,一个父母皆亡,一个独自穿越,怎么都和这个词不搭边。
每年除夕,庄聿白都会守在旁边看外婆包饺子。外婆的笑永远那么温暖,稍不留意外婆还会用沾了面粉的手,给小庄聿白点个白白的小鼻头。
看着面前这盘饺子,庄聿白暗自笑笑,眼神中的委屈和落寞,随着村子上空的一阵阵鞭炮生也越发明显。
庄聿白想家了。淡淡的伤感中竟带出委屈的情绪。
成年人的世界,伪装是门必修课。要时刻装作很强大,装作自己无所不能。但那看似强大外表之下,说不定也藏着一颗千疮百孔、一颗柔软敏感的心。
当然这颗心只有在最亲近之人面前,才会展露一二。才会放任自己流露出委屈和软弱的一面。因为潜意识告诉自己,即便有风霜刀剑,眼前人也会帮自己挡去。
见庄聿白坐在桌前许久未动,孟知彰用公筷将鱼鳃下那块肉夹下来,眼神柔和地看着庄聿白:“试试这鱼炖煮得怎么样。”
庄聿白礼貌地挤出笑意,他还是有一点难过,以及此时此刻竟然不想再装坚强。谁又能永远强大,永远坚不可摧呢。他庄聿白可以在过年时放纵一会,享有一次保持脆弱的权力么。
委屈难过的时候,外婆总会过来抱抱自己。很神奇,抱一抱,坏情绪都会消散,整个人也能充满力量。
庄聿白想外婆了,想家,想念那个温暖的怀抱,以及怀抱中的安全、安定、安心。
“怎么不吃,再不吃要凉了?”孟知彰褪去外人面前的严肃持重,语调柔和,哄小孩子一样,“难不成要我喂你?”
庄聿白的心,像被轻轻撞了一下。鼻头微酸,一双水漉漉的眼睛,定定看着孟知彰。
“来,张口。”孟知彰轻柔地摇摇头,弯着唇角,将那一筷仔细挑拣去鱼刺的肉送到庄聿白嘴边。
睫毛闪动,庄聿白听话地张了口。
“孟知彰……”
鱼肉酥嫩,入口即化,奈何鼻腔酸楚更甚,将鱼味整个盖住。
“嗯?”孟知彰微微俯身,视线对上庄聿白的眼睛,带着探究,“不好吃?”
除夕要守岁,家中今晚多点了几盏灯,映得孟知彰的眼神越发澄明。
“孟知彰,我可以抱抱你吗?”
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诚恳中又带着迟疑。担心被误解自己痴心妄想的难为情,担心被拒绝的不自信。
原本正身对着自己的孟知彰,将身子缓缓扭转过去。看着身旁只留一个高大宽厚的背影,庄聿白的心倏忽沉下去。
胸中那股孤寂、酸楚翻涌上来,灭顶般将他整个淹没。庄聿白垂着睫羽,眼睛里一点光也没了。
没关系。人与人之间的悲喜,并不相通。
而且自己的这个要求,确实也有些过了,尤其对人前向来疏离矜持的孟知彰而言。
方才夹鱼喂自己的筷子,齐齐放在桌上。
晃动的灯光,沉默无言。
这份沉默让庄聿白越发无力。是自己唐突了。拥抱这种事,对孟知彰而言,确实算是一种极大的冒犯。
忧伤,让人疲惫,自责尤甚。
庄聿白觉得自己像断电的人偶,浑身无力,马上连椅子也坐不住。甚至呼吸也开始困难。
此时的庄聿白开始不知所措。或许他该告罪离席,或许他该为刚才的唐突道歉。
他深吸半口气,强行给自己攒了些力气,正想开口,却见孟知彰调整姿势转了过来,缓缓张开双臂。
“过来。”
庄聿白愣了一下。
庄聿白终于明白过来。他耗尽最后的力气,迎了上去。
孟知彰的胸膛很宽,怀抱很暖。完全打开,等庄聿白进入后,又从后合拢抱住。宽厚的手掌还轻轻护住庄聿白的后脑和后颈。
完全包裹的拥抱。让人贪恋,让人沉溺。
庄聿白的心,一下安定下来。
庄聿白不清楚,在合理的社交礼仪允许范围内,可以拥抱多久。
胸膛内的心跳紧实有力,一下一下敲在庄聿白的耳畔。
以及……可以再抱紧一些吗?
“孟知彰”,不知多了多久,庄聿白将脸从怀中蹭出来,微微抬头,看着孟知彰坚毅的下颌线。
“嗯。”对方应了一声。
“我有没有很厉害?”
“厉害的。”几乎不假思索。
“敷衍。”嘴上这样讲,庄聿白心中却是高兴的,“哪里厉害,你说说,我听听。”
“哪里都厉害。”下巴轻轻抵着圆圆的琥珀色头顶。
这怎么听都像一句哄人的话,孟知彰却是认真的。
外表瘦削不迎风的一个人,裹在怀中,更是小小一只。骨子里却有股顽强的倔劲,和藏不住的勃勃生机。
“我不信。”庄聿白眼睫毛蹭到衣襟,他故意又眨了两下,“我的字,难道也厉害?”
“自然。”孟知彰语气如常,但很认真,“家中能有今日,不全是你一笔一划写出来的?”
这句话,夸到了点子上。
怀中人一下来了劲头,猛地撑起身来看向孟知彰,笑得见牙不见眼。如果是只小猫,估计尾巴已经翘成天线了。
“是呢!孟知彰,你知道家中攒了多少钱么?”小猫有意邀功。
“多少?”有人积极配合。
充电后的庄聿白,来了精神。他从孟知彰怀中爬出来,起身走到床边,将里侧的钱袋子抱了来。
府城赴试一趟,此前家中攒的十几两银子所剩无几。好在斗茶清会上兰花炭一举成名,加上院试榜首、茶魁身份加持,以及中秋冬至春季等几个重要几日跟着,茶炭生意和金玉满堂生意近乎井喷,家中银钱也一天多似一天。
茶炭生意如何,粟哥儿很有发言权。他跟着庄聿白学记账,每日窑上进出费用都要跟着核实一遍。其实日常费用已经远超粟哥儿预料,年底盘点时,数字一出,更是惊得话都说不出,只一味看着数字高兴点头,最后不知为何,竟还将不知几时挂在眼角的泪珠偷偷抹掉。
若说货郎张家给了他第二次生命,在粟哥儿看来,庄聿白就是他此生最大的贵人。粟哥儿原本以为所剩余生能在家中平安相夫教子已算上苍护佑,谁知庄聿白竟给他提供了另外一种可能。将一条他想都不敢奢想的路,平坦坦铺在了他面前。
让贫瘠石缝中的一束野兰,得以认真开花,得拥一方天地。
庄聿白打开钱袋,掏出其中密密麻麻写满进出明细的纸头,就着光摊在孟知彰面前。
茶炭进账每月小五十两,按照此前约定,这4个多月来原应给到庄聿白的分红是64两。但除去近来开窑拓址的费用、乡邻帮工的每月10两、交与族中的每月2两,又加上近来葡萄园桩架等采买、基肥原料采买、葡萄枝叶修整和埋土过冬等帮工费用,以及日常维护等费用,里里外外花出去18两银子。到眼前这个钱袋子里的还有39两。
金玉满堂,货郎张这边日常有6两进账。但订单每月20两左右,年关竟然逼近25两,除去虾户及小麦等成本,除去乡邻帮工的每月5两、交与族中的每月1两,盈余36两,比想象中多不少。
此外,就是府城薛家涮锅的分成和魁炭的费用,一共来送了3次,共计75两。
当然,先生束脩及文房笔墨开销、日常生活开销以及迎来送往的各类节礼等,最近几个月花出去28两。
“所以,截止到当下,除了一些散碎铜板,家中银钱共计122两!”庄聿白特意将钱袋子举到孟知彰面前,用力晃了晃。
府试前家中攒够10两银子,已经觉得非常了不得了。府城回来短短几个月竟然到了三位数存款。
不过庄聿白悄悄同来送信的薛家小厮打探过,那小厮说得委婉,但庄聿白还是能听明白,即便这些钱全放进预算,离他们能在府城买一所小房子还差着一大截。好在他们已有住处,加上这些银钱傍身,在府城读书生活暂时应该不成问题。
宽松袖口中细弱的手腕用力捧着钱袋,袋子是重,庄聿白举得有些吃力,但为了炫耀,吃力也值得。
“琥珀兄真棒。”孟知彰很捧场,见对方手腕微抖,忙接了过来。
因为要守岁,庄聿白特意换上宽松舒服的衣衫,头发也散下来。一瀑琥珀色长发松松绾在身后,垂到腰际灯光一照,竟萦绕出一层柔和的光晕。
庄聿白揉着手腕,眼睛里的笑意不减:“孟兄,你在想什么?”
孟知彰确实一时失神。庄聿白唤他,他方如梦方醒。
“我在想一个问题。”孟知彰将钱袋放回庄聿白床头枕旁边,又好整以暇走回来,端坐在自己椅子上。
“什么问题?”庄聿白看着他。
“方才你问,可以抱我吗?”孟知彰顿了顿,眼眸沉下来,“我希望你,今后不再问这类问题。”
庄聿白心中一滞,神情有一些懵。
孟知彰向来体贴周到,虽然也有很多惹人生气的臭毛病,但绝不会当面让人难堪。刚不还好好地说钱的事情吗,正高兴呢,这又怎么了?
觉得俩男人搂搂抱抱不合适,要为他将来的老婆大人守身如玉?还是说觉得我庄聿白对他动了非分念头?
好朋友就不能拥抱了?好兄弟就不能贴贴了?
话说回来,若他觉得这种私底下身体大面积接触的行为,让他难堪……嗐,算了。毕竟他是要娶男人的,自己作为直男这样做,确实有趁人之危之嫌。
庄聿白轻轻点头,眼神中却满是掩饰不过的失落。表面坚强如风,心中早像一只淋湿的小狗。
“这种问题,今后不用问。”孟知彰重申了一遍诉求,语气淡淡,“在我这里,答案永远是——可以。”
庄聿白眼睛仍然垂着,隔了几秒,像是忽然反应过来,抬眸对上孟知彰的视线:“……”
孟知彰没有立刻解释,静静看着他。或许是在等对方自己明白,或者在探究对方此时究竟是什么立场。等庄聿白被盯得马上要移开视线,又缓缓补充说:“或许,这一点可以加进我们的‘关系章则’里。”
“……关系章则?”
“对。关系章则。”孟知彰慢条斯理道,“家中钱财资产全部你说了算。家中大事小情皆需问过你的意见……至于抱抱我,任何时间任何场景都可以,无需问。”
庄聿白愣愣看着他,一时没明白为何要有这样一个关系章则,以及这个章则下的二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但见孟知彰微微伸开手臂。
“还要再抱一次么?”
充电后的庄聿白,来了精神,肚子也饿了。他再次从孟知彰怀中爬出来,规规矩矩坐回自己板凳上,对着一桌子年夜饭开始了战斗。
肚中有食,八卦之心也翘起了头。庄聿白很想知道牛大有和周堇的进展,不过他最近实在是忙,这个八卦还停留在上次牛婶来向他打听周堇为人的时候。
府城回来后,牛大有肉眼可见地成长,生意场上竟也能有模有样与人斡旋一二。同龄人中,夫夫二人原本最信任牛大有,但若有周堇绊着,想来是不可能随他们去府城发展了。
庄聿白边吃边说。孟知彰则一直往他眼前的碟子里夹菜,看来今天这鱼做的不错,已经吃下大半条,今后可以多做。
“年后我们去了府城,家中的茶炭生意也自不会出差池。有牛叔盯着生产质量,大有哥照看着生意往来,”庄聿白又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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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块剔了刺的鱼,“二有年后也去读书识字了,虽说他最喜欢在后山抓野兔、捕獐子,坐到书桌前估计会难受一阵子,但灌点墨水在肚子里总归是好的。粟哥儿跟着我这几个月,账目已经问题不大,窑上众人都清楚他的为人,都会多加照拂。张氏族人那边至少眼下没敢再为难他们家。这就很好。”
棘手的是葡萄园,第二年可以挂果丰收酿酒了。春节开始修整枝条,预防虫害,灌溉施肥一系列动作都要跟上。接着春夏剪枝,果串养护,在后面收果之后就是批量的葡萄酒酿制。开春后的动作,庄聿白已经细细记下来交给云先生。等府城安顿下来,还是要不时回家照料着。
年夜饭撤去,两人就着风炉里的百果甜汤,一边闲话,一边守岁。
两个人的团圆,怎么不算团圆?
曾几何时庄聿白也是个熬夜小能手,或许近来太累,不知什么时候竟和衣而卧睡了过去。等他醒来时,只听院子里闹嚷嚷一片。
是来拜年的小孩子!
庄聿白忙披了件大氅从屋内跳出来。满目洁白,迎面寒气舒爽清新。昨晚下了一场雪。
开年降瑞雪,好兆头。
小孩子见庄聿白出来,忙围上来,倒地便磕头,争先恐后喊着:“上首哥哥新年好!”“琥珀哥哥新年好!”“祝上首哥哥早生贵子!”
庄聿白知道因为上首的身份,家长特意嘱咐小孩子们见了面要磕头,可自己还年轻,哪承受得起,忙将氅衣里的红包拿出来:“追上我,就有红包哦!”
旭日已经出来,零星雪花还在空中飘着。新年第一缕阳光下的小院,被孩子的嬉闹声占满。
孟知彰则在一旁静静看着,忽然一个奇怪的念头涌上来。
或许将来,在院子里嬉闹的会是我们的孩子。
*
凡事宜早不宜迟,过完年二人便开始打包要带去府城的东西。
家中最珍贵、最值钱的,当属孟知彰这满墙书籍。当然,这也是最重、最占地方的。庄聿白无奈又花2两银子雇了辆马车专门装书。
他与孟知彰乘坐的这辆车也没好到哪里去,同样满满当当。
知道他们要去府城,全村人都来往他家马车上塞东西。东家一篮鸡蛋,西家两坛腌菜,都是自家产的,唯恐二人到府城人生地不熟,没的饭吃。
牛婶、柳婶更是恨不能将半个家当搬来,菜园晾晒的蔬菜干,房前打下的枣,酿好的坛肉……要不是庄聿白拦着,连冬储大白菜都要往车里按。货郎张还送来粟哥儿亲自缝制的两个手炉套子。说过年这几日方得空绣好,是个心意,让公子们莫嫌弃。
孟知彰各处细细查看了一遍又一遍。庄聿白知道这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自然难割难舍,心中万千情绪。而此时任何宽慰都是多余的、无意义的。
庄聿白默默走到孟知彰身边,送上一个温暖的笑脸:“我们还会回来的,不是么?”
*
齐物山中的雪,更厚,更白。像铺满一地的云朵,缝隙中露出些许青绿。
南先生年前书信中称,冬季天冷,他去南边赏花去了。归期未定。到时学院的院监会来接应。
孟知彰往庄聿白手炉中又添了新炭,房子空了这许久,一时半刻难暖和起来。他将家中两件厚氅都披在庄聿白身上。
山路陡滑,车行缓慢。
庄聿白掀开车帘,几月不见,山中大变了样,刚看见院门,忽从里面飞出来一个猩红色斗篷,如一大片红梅花瓣在雪上飘过。
“琥珀兄!琥珀兄!”薛启辰使劲挥着胳膊,后面跟了两个小厮,求他慢些跑。
看清来人,庄聿白忙从车上翻下,小跑着迎上去:“启辰兄,你怎么在这?”
薛家知道他们今日到,跟院监打过招呼,提前几日派人来打理过一遍。
“今日不只我来,还有一人也来给你们接风。”薛启辰神秘兮兮冲庄聿白挑下眉。
一语未了,院门大开,门中款步走出一名年轻女子。
一袭缎面白狐裘大氅罩身,衣角轻摆间露出里面的一点月台色暗花裙。端庄清冷,清明眉眼中自带一丝英气。如一枝清冷矜贵的白梅,见之忘俗。
“想必二位就是孟公子和庄公子。在下苏晗,久仰!”
薛启辰规矩立在一旁:“这是我家长嫂。”
众人行礼寒暄一番,进得院内。窗明瓦净,不仅正房与东西厢房挂了厚厚的门帘,廊下还有五六只灯笼。
苏晗亲自给二人展示一干陈设布置。
“窗户换了明瓦,清透保暖,比市面上的窗纸亮些。”苏晗淡淡一句带过。
庄聿白可是知道这明瓦的,古代富贵人家的玻璃平替,由贝壳珍珠层、羊角或天然透明云母片制成。但看材料便知价格不菲。
步入室内,三个炭盆暖暖烤着,一路舟车劳顿的庄聿白瞬间放松下来。不过四周一看,惊得倒吸一口冷气。这哪是整理,简直是重新装修了一遍。知道孟知彰书多,顶天立地的大书架靠墙摆了满满一排。
笔墨纸砚、桌椅榻几一应俱全,连被子和枕头都铺了厚厚一床。
“厨房备了些时蔬果品,风炉柴炭等也齐备。另带了些涮锅食材,请二位赐教。”
苏晗声音清冷,动作干练得体。虽面面俱到,又不会给人咄咄逼人之感。将一切轻描淡写,似乎一切理应如此,且本应如此。
庄聿白不清楚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份周到细致中,带着点淡淡的疏离感。
这时一小丫头来报,说大公子回来了,此时正往这边策马,已出西门。
苏晗从容清淡的脸上,忽然变了神色。她跟小丫头递了个眼神,转身同孟知彰与庄聿白告辞:“抱歉,失陪了。”
话音刚落,苏晗及身边的随从瞬间撤离,像从没来过一般。
院内刚恢复平静,忽院外一阵马蹄响。跟在薛启原身旁的小厮大步进来,快速看了眼院内,一脸诧异:“二公子,大公子回来了,听闻两位公子回来正要来接风。半路听闻少夫人也在,说少夫人陪着也是一样的,就掉头回去了。”
“知道了。告诉兄长,今日我陪着。”
薛启辰摆手让小厮退下,他看出二人的疑惑,讪讪笑了笑,一脸无奈:“习惯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