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丹青一出,有人认出孟知彰的字迹。
府城读书人圈子中令人追捧已久的字体,竟然出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穷书生。消息一出,众人惊愕不已。
骆耀庭原想展现大家气度,略尽地主之谊,上前攀谈一番,恭贺两句水丹青出众之类的,一抬头见庄聿白与孟知彰的眼神正隔空搅缠在一起,挤眉弄眼不知搞些什么,顿时心下大不爽。
又有素日相见两相厌之人,非在此时来惹人嫌,当众揭自己之短,将自己临摹书册书法之事明晃晃抖到太阳下面。他是看在南先生的面子上才会高看这字迹几眼。若知道是如此一书生,谁会巴巴临他的字!
那讨人嫌之人还不算完,非要让自己当面向孟知彰请教。骆耀庭何时受过这般屈辱,心中的那份骄傲,一下被戳痛。
他脸上挂不住,小厮先他一步向前与那人呛声,骆耀庭挥手止住。一只手攥得青筋暴出,奋力背至身后,转身去了。
“公子,我去找几个人来!”骆家小厮这也是第一次见自家公子受委屈,心中跟着难受,“他们说您这是叶公好龙的臭毛病。”
骆耀庭忽然停住,一双俊美的眼睛此时因愤怒而布满红丝,极力压制情绪和声调:“去将家中所有临摹的那些帖子全部烧掉!全部不留!”
“公子,您花了那么时间,没日没夜地临摹抄写,小的看着都辛苦,您……您真舍得烧掉?”
当初有多恭敬谦卑,此时就有多屈辱羞愤。骆耀庭第一次当街失仪,抬脚踢了自己的小厮,话也是从牙缝挤出去的:“少废话,让你去,你就去!”
有心思灵活的立马推测出孟知彰与南先生交情绝非一般。南先生爱书如命,若非亲信之人,断然不可能将这些善本书、甚至孤本书交由对方抄写。既然是南先生器重之人,想来也定非池中之物,将来飞升是迟早的事。
知府大人一行刚离开,孟知彰所在的原来茶坊摊位立马围了个水泄不通。
先是上来一群求字的,从着装看不乏三省书院学子,当然也有一些行商走贩。有人带着扇面,有人携带笺纸,没有提前准备纸笔的,甚至直接撩起丝绸衣衫,请孟知彰在背上提笔赐字。无需多言,求的最多的,就是方才孟知彰题在茶汤上的那首诗。
孟知彰知道,孟知彰不知道的是,短短十几日满城都在疯传他的字,甚至到了一字难求的局面,更有甚者竟被人哄抬至二十两银子一字的天价。
周掌柜这边也忙得不亦乐乎,全是来打听茶炭的。有炭商,有茶商,连此次清会上对自己持有敌意的同行也收拾好情绪,满脸堆笑地来了。
虽然前几天兰因茶和兰花炭在这清会上已经打出一些名气,但和今日学政大人亲口夸赞这兰花炭的影响力还是没法比。方才孟知彰让出机会让自己在各位大人面前露了脸,自己也定是那知恩图报之人,何况这兰花炭原本就是庄聿白的独家研制的。
周青带着牛大有一起,极力宣传着这兰花炭的妙绝之处,甚至帮庄聿白接了不少打算采买兰花炭的客商名帖。
另一边,庄聿白和薛启辰也没闲着,甚至比孟知彰和周掌柜还要忙。庄聿白极力打造孟知彰的单身人设,有心之人自会用心。
虽说孟知彰眼下只是个清贫书生,但能有这样一手茶技,想来定非凡品,加上学政大人方才欲言未言的态度,大家似乎也暗暗品出一些信息来。更听闻还有南先生这层关系,家中有女待字闺中的纷纷来递帖子。
庄聿白和薛启辰另起一桌,现场帮孟知彰进行初步筛选,年方几何,高矮胖瘦,偏爱喜好等等皆列了详细表格,一目了然。等会孟知彰忙好题字的事情就可以进行地二轮筛选。不过庄聿白对种当事人双方皆不在场的大型“相亲”活动很不擅长,便拉着薛启辰一起掌眼。
薛启辰最爱凑热闹,这种事找他算是找对了。俩人一拍即合,不消两炷香时间便收了几十张名帖。
庄聿白将这厚厚一沓相亲名帖和初步匹配分析表搬到孟知彰面前时,孟知彰正将刚写好的一个扇面递还给恭敬又仰慕地等在一旁的求字者。
“哎,你得空时看看哈。”庄聿白悄悄拽拽孟知彰的袖子,递了个神秘的眼神,“都是热情的府城人们,对你的爱慕。”
孟知彰只瞥了一眼,敛气凝神,一言未发,接过递来的宣纸或扇面等物,一门心思认真去题他的字。好像庄聿白此时根本没来自己身边。
随着知府、学政、南先生一行人到达河边凉亭,这场为期半月的斗茶清会马上迎来最激动人心的时刻。三件万众期待的彩头,已经摆在凉亭中的紫檀茶桌上。
三秋桂子之香,与人群议论之声,在浣墨河上空氤氲飘荡。
力挺骆家之人仍占多数,骆家大公子亲自登台,公子人如玉,茶技世无双,想不夺冠都难。
至于另外两件彩头滑落谁家,猜测不一。有人认为那外乡来的水丹青书生,或许能有幸跻身其中。言语一出,立马遭到众人质疑。历届茶魁皆出自府城,今年自然也不会例外。那书生书法确实好,茶艺么,也还行。可就算再好,能灭过骆家的秩序去么?就算知府大人和学政大人想让他位列前三,给他个名次,但也不能不给府城名流面子吧?
路见不平,自有正义之士出手。面子不面子的,都是狗屁。人家有真本事,凭什么不给名次!难道历届茶魁都出于世家大族,今年就必须如此!若是这样,还装模作样搞什么墨斗?直接按照家世来排就是了,还装模作样搞这一套形式作甚!
众人正吵得不可开交,知府大人立于亭中朝着人群挥挥手,全场顺时安静下来。
关于这次的墨斗人选,评审团已有判断,前三名中一定有骆耀庭和孟知彰,至于另外一位,众人票选出一位王姓书生。
“学政大人,这茶魁花落谁家呢?”知府笑问。
“知府大人心中已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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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不是么?老夫亦觉此人最好。”
一时骆耀庭、孟知彰与那位王姓书生被请至凉亭。众人的目光却被孟知彰手上厚厚一摞名帖吸引过去。
孟知彰不仅接了庄聿白给他接来的名帖,还悉数带至众人面前。
骆耀庭眼珠微转,耷拉下眼皮,心中暗哼,小门小户就是这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得了今日的茶魁呢。不就是别人递来了几张名帖么,也至于这么兴师动众搬到知府大人和学政大人跟前显摆?
孟知彰向亭中众人告了罪,说明帖子来由,并请示是否可以借此机会说上几句话。
得到应允后,孟知彰立于亭内,向亭下围聚人群深深行了一礼。
“在下孟知彰,此前恐出现一些误会,有负诸位厚爱,这些名帖恕孟某奉还。实则我家中已有夫郎,且我二人相知相许已久。孟知彰着实不是合适人选。”
孟知彰在人群中找到庄聿白的身影。
“昔日,夫郎未因我家境贫寒而弃之不顾。今日,我孟知彰又岂能因一时势起而弃他不顾。贫贱夫夫百事乖,但我二人素来同心同德,齐心齐力。有夫郎一人,我孟知彰此生足矣。”
“你已成家?”学政拈须看着眼前书生,眼神中颇有些对孟知彰英年早婚的遗憾。
“是。”孟知彰郑重拱手。
凉亭不远处,陪在庄聿白身边的薛启辰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天下竟然有如此至情至性之人……琥珀兄,他家夫郎是否一同跟来……”
庄聿白看着身边的泪人,递了块巾帕过去,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过一二三。
递在半空的巾帕还没被泪人接过去,庄聿白面前人流忽然闪开,形成一条清晰的道路。
人群中,孟知彰正款步走来,微风拂动他的袖衫,翩翩然若一名威武骑士。每一步都无比坚定,每一步都像经过精心设计,让人心安,又让人心乱。
孟知彰面上没有太多表情,眼神中更看不出什么异常,但庄聿白就是知道要出事了,出大事。他的心怦怦怦怦跳起来,越跳越快。庄聿白下意识想去拉身旁的薛启辰救场。
先他一步,那个熟悉的人已到近前,不知何时,自己的手已被那双熟悉的大手包裹牵紧,慢慢向前带。
无数目光注视下,庄聿白被孟知彰牵着,一步一步拾阶而上,这种感觉很奇妙。他不知走去何方,他也不知接下来要面对的又会是什么。但有这只大手牵着,有这个人陪在身边,纵周遭纷扰,纵前路迷茫,庄聿白的心却无比安定。
类似场景后来在庄聿白的梦境中出现过很多次,梦中身边的面孔更为陌生也更让人难以捉摸。但握着孟知彰的手,庄聿白的脚步就有了方向。最开始庄聿白安慰自己说这是好兄弟之间的信任,不足为怪。可渐渐的,那便不那么认为了。
因为梦中跟着孟知彰去到的终点,越来越让庄聿白羞得难以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