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起,白栖枝一直在思考破局之法。
的确如先生所说,孔党眼线遍布京城,她触及不到核心圈层。
先生授她诗书,时而讲解对如今局势的见解,又谆谆教导她自古以来困局破解之法——时而讲合纵连横,时而教远交近攻,时而授静待天时,时而又于无声处听惊雷。
白栖枝仔细听着,懵懂中,竟生出几分红炉点雪之意。
更好的是,自从和先生学习后,她夜里被鬼附身的次数也越来越少,甚至许久都不见“那位”出现的身影,不能说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这事儿只有沈忘尘和芍药知道,只要他主仆二人不说,整个白府上下,谁也不知道这件事。
破局的机会很快来临。
长平子弟多酒会,几位词臣子弟以“夏禊祓暑、赏荷流杯”为由,在漱玉涧兰亭水榭内举办曲水流觞宴,广发请柬,在城西著名的漱玉涧兰亭水榭内举办曲水流觞宴,邀诸位官宦子弟前来。
此类宴会看似风雅,实则是长平年轻一代官宦子弟互通声气、结交攀附的重要场合,其间暗流涌动,消息杂陈。
宋长卿与宋长宴自然收到请柬。
收请柬之人亦可携好友共赴雅宴。
“枝枝姑娘,你想去吗?”宋长宴拿着那份精致的请柬,眼睛亮晶晶的,显然很想带白栖枝共同。
“想去的。”对待宋长宴,白栖枝素来直言不讳。
只是……
她回头看了看沈忘尘。
沈忘尘缓缓将嘴角翘起一个弧度:“嗯?”
白栖枝转回头来,深深叹上一口气——
这种宴会她还从未参加过啊,倒是沈忘尘,看起来像是很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那种人,没有他在,她心里总有点没底啊。
宋长宴:“没关系,我可以把我哥的请柬偷来,这样沈师兄也能参加了。”
白栖枝:那倒也大可不必。
她回头看了看沈忘尘:“去不去?”
沈忘尘:“……又是我吗?”
*
宴会那日,漱玉涧兰亭水榭热闹非凡。
碧水蜿蜒穿过亭台,荷叶田田,菡萏初绽。
身着各色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女们凭水而坐,言笑晏晏,杯觥交错间,目光流转,暗藏机锋。
沈忘尘携白栖枝,宋长卿携沈忘尘。
四人都未多做打扮,只有沈忘尘头戴纱笠,在四人间显得格外突兀。
对此,宋长卿表示:“沈逸,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沈忘尘勉强笑了两声,没说话。
听风听雨和芍药就暗藏在林间,这里人多眼杂,倘若四人有什么不测,她们也好第一时间冲过来保护主子。
说来这听风听雨倒也是学武的一把好手,郑霄不过教了不过两月,两人就已能勉强作为打手与白栖枝随行。
白栖枝从容落座。
“白栖枝”这三个字再怎么出名,对这些长平子弟来说,到底也只是三个字而已。自打白栖枝回白府,众人大多都忌讳白府亡魂,从未登门拜访过,自然也无人知晓那传说中的“白翰林之女”、“林听澜之妻”究竟长了张什么样的面皮。
不过能在□□方面输给一个男人,恐怕也应是个相貌平平的庸人。
也幸亏宋怀真对这所谓的“雅宴”不感兴趣,不然她白胜宁的身份就要遭殃了。
曲水蜿蜒,盛着酒觞的托盘顺流而下,停在谁面前,谁便需赋诗一首,或饮尽杯中酒。
眼见气氛越发融洽,白栖枝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直到——
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酒盏,白栖枝下意识倒吸了口冷气。
这可不太妙啊……
可更不妙的却在后头。
“白老板。”席间,有人认出了她。
这声音听起来煞是熟悉,白栖枝举头寻声而望,目光落定的那一刻,她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今日出门忘记该看黄历。
是荆良平。
真是冤家路窄,白栖枝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他,更没想到,只是偶然一见,那人就将自己记得如此牢固。
实在是……太令她难受了。
“荆公子,”白栖枝强撑着笑,“许久不见。”
如果可以白栖枝宁愿此生都不再见。
她是有愧于荆良平的,毁了人家的婚事不说,还在成亲当日把新娘子给劫走了。虽然大家都说这事儿是她那个所谓的表弟做的,可真正知道这事儿的都明白,她一个九族都没地儿找的人,又能从哪儿突然冒出来个表弟呢?
此时面对荆良平,白栖枝十分心虚,可着席间众人无不因他这一声唤而转头向她看来。
无数双眼睛跟打量猪肉似的看着她,这让白栖枝有些如坐针毡。
其中有人说道:“我记得,此次流殇宴饮,我等并未有人往白家送过请柬,不知白老板今日,是如何前来的呢?”
这话听起来客气,却无一处不是在含沙射影,笑她一个商贾之妻,满身铜臭居然也敢来参加她们这些文人雅士的集会,可别让她身上的钱味儿侮辱了此间风雅,不然他们定是要怪罪于她的。
席间霎时一静。
连带着落在白栖枝身上的那些目光,都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轻慢。
她朝着说话那人看去,后者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仿佛已然将她钉在了“不请自来”、“攀附风雅”的耻辱柱上。
白栖枝没露出半分窘迫。
相反地,她抬眼,一双黑白分明的水润星眸直直“打”在那人脸上,笑容清浅从容,语气不卑不亢道:“这位公子说的是。栖枝一介女流,又是商贾之身,确实未曾收到贵宴请柬。今日是随我师弟宋长宴宋二公子一同前来见识一番的。久闻漱玉涧曲水流觞乃是长平雅集之冠,心向往之,便厚颜叨扰了。若有失礼之处,还望诸位海涵。”
一番话,给足了在场众人面子,让人挑不出错处,反而显得发难者有些小气斤斤。
不过也正是如此,这时众人才意识到宋长宴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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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她身边,就坐在与她隔一位的地方。
宋长宴本就是个机敏憨顽的性子,不过是来长平不过一年,他便与京中子弟们多半混了个熟识。除却大哥在家看他背书写策论外他时常与那些刚熟识不久的公子们出去饮酒作乐。
而那些公子哥儿们看在他父亲是节度使,他兄长是太常少卿的面子上,加上他此人又格外大方爽朗,便每有酒会雅集都会给他留个位置,叫他一同前来玩乐,否则便总觉得席间缺了什么,玩不痛快。
上一个在京中有这般待遇的,还是死去多年的白栖枝之父,白纪风白大人。
不过也好在因有宋长宴在,众人去的地方也都是些正经的酒肆茶馆。像什么妓院、赌场,就算他们连骗带哄,宋长宴也是一概不会同他们去的。
这边白栖枝刚刚语罢,那边宋长宴就赶紧维护她起来:“对对对!确实是在下邀请白老板前来的。昔日在淮安,在下便与白老板有几分交情,且如今白老板名义上又是在下的师姐。在下想着这等雅集酒宴,白老板自入长平以来还未曾领略,这才想着带白老板前来赴宴。倘若诸位对此有何不满,尽管朝在下来便好,此事与白老板绝无关联。”
这实在是明晃晃的袒护。
哪怕是看在和宋长宴的交情上,众人沉吟了一会儿,互相对视一眼,也不好再拿白栖枝开涮。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另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又从席间响起,这次目标直指一直沉默戴着纱笠的沈忘尘:
“哦?宋大人带师妹来见识,自是应当。只是不知这位始终以纱笠覆面的仁兄,又是哪位?如此藏头露尾,莫非是有什么见不得人之处?还是说,是白老板带来的‘贴身随从’,不便以真面目示人?”
说话的是门下侍中的嫡子贺行轩。
这人是个从小纨绔到大的混不吝,仗着家父官职从一品,平日里不是喝花酒就是去赌坊一堵为快。虽不至内腹草莽,但确实不是块可以雕琢的璞玉。就连说话做事都颇有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意味在。
而今他当众这般嘲讽白栖枝,白栖枝又是被陛下亲自立旨保下调回长平的人。往小了说是在对白栖枝进行极为露骨的羞辱,可要是被有心之人夸大而谈那就是……
一时间,席间气氛弥散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压抑,尤其是那些小官员家的子弟,更是锢口结舌,只知饮酒,不敢谈论分毫。
他们生怕两人一怒,这火就要烧到自己头顶来。
好在白栖枝在淮安就听多了这种将她比做“□□”似的羞辱,那些难听的话听多了,贺行轩此言对她来说,根本不痛不痒。
所以就在宋长宴为她急得脸都红了时,她也依旧面带笑容,泰然自若地让贺行轩将羞辱她话说了个完整。
一时间,谁真有风骨,谁风度尽失,高下立判。
等到贺行轩说完,白栖枝才欲开口。
只是未等启唇,就听着沈忘尘用指尖轻轻敲了敲面前的檀木案几——
“哒、哒、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