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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4. 故人

作者:朝朝颂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坐在轮椅上的沈忘尘轻轻咳嗽了一声。


    声音不大,却成功吸引了部分注意力。


    纱笠之下,他的声音带着久病之人的虚弱,却异常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枝枝,何必与这等狂徒多费口舌。芍药,去,请街口巡值的金吾卫过来一趟,就说这里有人疑似北狄细作,持械闹事,欲当街杀人。”


    “北狄细作”!


    四个字如同平地惊雷,不仅让人贩头子脸色骤变,连围观人群都哗然一声,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看向那伙人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惊惧和敌意。


    长平京中对北狄的警惕和厌恶是刻在骨子里的。


    那大汉彻底慌了神。他们或许有些来历,但绝不敢沾上“细作”的罪名!那是要掉脑袋,甚至株连的大罪!


    “你、你血口喷人!”他气得浑身发抖,手中的刀都有些不稳。


    芍药应了一声“是”,作势便要推着沈忘尘的轮椅往街口去。


    “等等!”人贩头子急忙喊道,额头已渗出冷汗。他恶狠狠地瞪了白栖枝和沈忘尘一眼,心知今日绝讨不了好,这哑巴亏是吃定了。


    他咬咬牙,强压下怒火,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算、算老子倒霉!碰上你们多管闲事!行,这两个丫头,老子不要了!就当送你们了!”


    他只想赶紧脱身,生怕真引来金吾卫。


    “送?”白栖枝挑眉,“我可不敢收来历不明的人。既是买卖,就当银货两讫。”


    她不想留下任何后患,让对方日后还有借口纠缠。她从袖中取出钱袋,数出两小块约莫五两的碎银,丢了过去:“够了吧?把她们的契书拿来。”


    那大汉看着那点银子,气得肝疼,这两个丫头他本来打算卖高价的!


    但眼下形势比人强,他只能憋屈地捡起银子,从怀里掏出两张皱巴巴、墨迹模糊的所谓“契书”扔在地上,仿佛那是什么脏东西。


    “我们走!”他恨恨地一挥手,带着几个同样心惊胆战的同伙,灰溜溜地挤开人群飞快跑了,连地上其他“货物”都顾不上了。


    白栖枝弯腰拾起那两张所谓的契书,只看了一眼便知是无效的私契。


    她走到那对惊魂未定的双胞胎面前。


    妹妹仍在低声啜泣,姐姐已经挣扎着站了起来,尽管膝盖疼痛,衣衫狼狈,却依旧努力挺直脊背,那双沉静的眼睛带着审视和警惕,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看着白栖枝。


    白栖枝目光柔和下来,躬身轻声问道:“你们叫名字什么?”


    名字。


    人生在世,白栖枝最看重的就是名字。


    她总觉得一个人的名字就是其在人世间行走的印迹。


    名字太好会成谶,太坏又会招人欺辱。


    她想,了解一个人,至少要从名字先开始。


    片刻,姐姐才缓缓开口,声音因刚才的挣扎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我叫招娣,她叫盼娣。”


    “招娣……盼娣……”白栖枝喃喃,“这可真是个坏名字。”


    她将手中契书撕个粉碎。


    “听风听雨!”


    双生花乍一听这名字还没反应过来,旋即,姐姐立即屈膝,用膝盖在地上凿了个响听,又赶紧拉着妹妹下跪:“谢小姐赐名。”


    妹妹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她们的新名字,立即也欢喜道:“谢小姐赐名!”


    白栖枝伸手握住她们的手,将她们从地上扶起:“不必多礼。起来吧。”


    她问,“你们可愿随我回府?”


    双生花对视一眼——


    “听风听雨,愿听小姐差遣!”


    *


    谁也没想到,白栖枝竟是要将两人当做暗卫来养。


    如同沈忘尘身边的芍药。


    待她回头看向沈忘尘像是寻求意见,一直静静看着这一切的后者才低声道:“既是枝枝的人,自然该由枝枝做主。”


    白栖枝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接下来就要麻烦郑伯和郑成文了。


    白栖枝好说歹说,什么撒娇卖萌没脸皮的事都做尽了,最后才求得郑霄松口。


    前提条件是,要在府中给他们专门设一个可以打造兵器的地方。


    作为名义上的“主母”,实际上的“家主”,白栖枝自然无有不许。


    日子就这样一点点过去。


    其间,香玉坊的大家还给他们来过一次书信。


    她们写字不好看,信是她们求着温老板软磨硬泡才求得她写的。


    信上,大家先是交代香玉坊、云青阁和林家近况,随后一直在问她安,光是看着那叽叽喳喳的文字,白栖枝就能想象到大家写信时要吵得温老板有多头疼。


    信上还说,紫玉因为有了徒弟无法再接触到美男,只能委身和莫当时开始谈情说爱了。


    也是,两人平日里就是欢喜冤家模样,没事就拌嘴,吵着吵着自然会吵出感情。更何况莫当时面皮生的好,紫玉看着欢喜也不无道理。


    白栖枝觉得这是好事,比起什么李公子、王公子,莫当时好歹知根知底,倒也不会欺负了紫玉。


    将结束,大家又说可能在夏中去看长平他们,让他们一定一定一定要等他们,不要随便乱跑跑到别地方玩。


    白栖枝是笑着写回信。


    未干的墨迹被拎起来吹了吹,白栖枝吩咐秋月将信送到递铺。


    她可要好好等着呢。


    不过有欢喜就有忧愁。


    这世上能让白栖枝烦心的事不多,沈忘尘算一个。


    自从来了长平后,他就越发地没力气起来,整日缩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一副要死不死的死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虐待软禁了他呢!


    白栖枝觉得这样很不好。


    她想狠下心来要她他出去做事赋诗吟唱都好,就是总不能让他一直颓废下去没个生气儿。


    可她完全看轻了她的心软程度。


    只要沈忘尘假意被药苦得湿红眼尾、梨花带雨地瞧上她一眼,间或虚虚捂着心口,一副柔弱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她就怎么也狠不下心来了。


    这个可恶的老狐狸!


    白栖枝很气愤。


    她怀疑以前这样跟林听澜赖药的!


    白栖枝恨得牙痒痒。


    不管沈忘尘是真哭还是装哭,这次,她不由分说地将人从芍药手里拽出来,大力出奇迹,她推着沈忘尘就风也似地“呜呜”往外跑。


    这下沈忘尘不是装的了。


    多年卧床坐轮椅,他心肺功能是真不好,此刻被白栖枝撒气地推着,他是真的遭不住,赶紧好声好气地安抚道:“好枝枝、好枝枝,慢点、慢点!”


    白栖枝:“……不许恶心我!”


    两人跑得急,沈忘尘还来不及带斗笠,就被白栖枝推出大门。


    完了!


    这下他沈忘尘是真要没有脸面了!!!


    大街上,沈忘尘用宽大的袖子挡住脸,祈祷没人能把他认出来。


    白栖枝也知道他好脸面,故意没往人多的地方走,专挑僻静无人的地方拐。


    虽然芍药没跟来,但她知道,芍药肯定在暗地里偷偷守着他们,一旦出现危险,芍药肯定会第一个赶到。


    “难道你在长平就真没什么要见的人么?”


    就算大概知道沈忘尘和林听澜当年有多荒唐,白栖枝还是不信这长平就真就没他们在乎的人了!


    果然,沈忘尘抿了抿唇,哑声道:“有的。”说完,又压抑下嗓,“我没脸见。”


    白栖枝:……好吧。


    这地方人少,摊贩也少,偶有一两个,买的东西也没有多精致。


    白栖枝认认真真地买了一大堆。


    沈忘尘不知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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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干什么,直到她把他推来一个长满梧桐树的破旧小院落。


    那扇斑驳的木门就在眼前,门楣上依稀可见昔日清雅的雕刻痕迹,如今却蒙尘已久。


    院墙内几株高大的梧桐枝叶探出,郁郁葱葱,为这僻静小院添了几分幽深。


    沈忘尘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被风吹时还要苍白。


    他几乎是慌乱地一把按住轮椅的车轮,颤抖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和哀求:“枝枝!不要!我们走……快走!”


    他挣扎着想要自己调转轮椅方向,动作因惊惶而显得笨拙狼狈,轮椅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歪斜,险些侧翻。


    白栖枝却稳稳扶住了轮椅,不容他逃脱。


    她看着他那副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模样,心中了然,却故意问道:“为什么?这不是先生的家吗?来都来了,拜访一下师长,不是理所应当?更何况,先生也是我兄长的师长呀,如今亡徒那个老是不省心的幼妹携他当年看好的徒弟来探望,先生不应该是开心的吗?”


    “不,不是的!我……我没脸见先生!”沈忘尘的声音压抑着痛苦和羞愧,“当年我……我那般离经叛道,闹得满城风雨,先生清誉都被我连累……我如今这副模样,更是……”


    他语无伦次,宽大的袖子依旧死死挡着脸,仿佛那扇门后藏着能将他剥皮拆骨的洪水猛兽。


    白栖枝沉默地看着他。


    她听说过一些,当年沈忘尘与林听澜之事惊世骇俗,作为他的授业恩师,这位老先生想必也承受了诸多非议。


    沈忘尘的逃避,与其说是怕丢脸,不如说是无颜面对昔日的恩师。


    但她觉得,有些事情,总要面对。


    “沈忘尘,”白栖枝语气平静却坚定,带着不容置喙的口吻,“你躲了这么多年,还不够吗?难道你要一辈子缩在壳里,连抬头看看故人的勇气都没有?”


    “不是的,我……”沈忘尘还在逃避。


    他狼狈地用僵冷的手指去摇轮椅的把手。


    “叩——叩叩——”


    不等沈忘尘反应,白栖枝深吸一口气,抬手叩响了门环。


    清脆的敲门声在这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沈忘尘整个人都僵住了,挡着脸的袖子微微颤抖,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几欲窒息而死。


    “谁呀?”


    “吱呀”一声,木门从里面被拉开一条缝隙。


    一位须发皆白、身着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的老者出现在门后。


    老者面容清癯,眼神却依旧澄澈明亮,带着几分疑惑看向门外的访客。


    他的目光先落在站在前面的白栖枝身上,顿了顿,又缓缓移向她身后轮椅上那个用袖子死死遮住脸、身形僵硬的身影。


    他假装看不见,转回头,看向白栖枝,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这位姑娘,请问你找谁?”


    白栖枝敛衽一礼,姿态恭敬:“请问是文老先生吗?晚辈白栖枝,冒昧来访。”


    文老先生听到“白”姓,眼神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并未多问,只是点了点头:“老朽正是。白姑娘有事?”


    白栖枝侧身,让出身后的沈忘尘,轻声道:“并非晚辈有事,是陪一位故人前来拜访先生。”


    这时,文老先生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沈忘尘身上,他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巷子里只有风吹过梧桐叶的沙沙声。


    沈忘尘能感觉到那两道平静却仿佛能穿透一切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每一秒都如同煎熬。他知道躲不过了,终于,那只死死挡着脸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巨大的挣扎,一点点放了下来。


    露出了那张苍白如纸、写满了羞愧与无措的脸庞。


    他不敢抬头,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声音低哑得几乎破碎:


    “学生……沈逸……拜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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