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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别哭

作者:朝朝颂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腊月廿六。


    也不知是谁卜出这么个黄道吉日,总之今日就是白栖枝的大婚之日,她总要耽搁手里好些事来成亲。


    被丫鬟叫起来时,外头天还没蒙蒙亮。


    丫头婆子们端来了铜盆、香药为她净面,白栖枝就像个毫无知觉的人偶一样任他们摆弄。


    她不是故意想冷落他们,只是再过五天就是元日,林府上下都还没打点好,她满脑子都是过年要怎么办。


    往日她虽在林家,可从未当过掌家人,自然不知道林家以往过年时要怎么做。如今林听澜失踪,她又成了林家主母,所有担子都压在她身上。白栖枝出身官宦,她倒是知道往日家中是如何操办,但这套放在林家却不好用。只因林家虽是淮安首富,但到底还是个商贾人家,哪里能按官宦人家的府邸那样操办?如此一来过年时分既不能操办得太过火,又不能般的太寒酸,那个度白栖枝最是难拿捏,更何况年节之后还有祭祖,说句不好听的,她连林家的祖坟都不知道在哪儿,更何况是他们家祭祖的礼仪?


    到底是林听澜不在家的第一年,白栖枝不想让林府大家这个年过得不舒服,又不想让林家的那帮人过得太舒服,以至于哪怕被按到妆镜前梳妆时,她都时时刻刻都在想这件事,甚至在想到为难处还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哎呀,小姐别皱眉啊。”正在开脸的喜娘还以为是自己弄痛了她,毕竟没有几个姑娘家能忍得了这一步,她耐心劝道,“小姐,这绞脸虽然有点痛,但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到底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喜事,总要好好打扮才行,您这么一直愁着脸可不好。”


    白栖枝还在盘算着自己的事,喜娘说的话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就淡淡地应了一个“嗯”,不说话了。


    喜娘还以为是她无聊,便说些话同她解闷:“新娘子笑一笑呀,百合莲子撒满道!姑娘可把福气攥紧喽!要知道,这成亲可是件好事儿,女人家一辈子的大事儿!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女人啊,只有成了亲,下半辈子才算是有了家,就不用在这世上一个人孤零零的活了,这是多么体面的事。”喜娘用银线绞去她鬓边最后一丝绒毛,铜镜里顿时泛起一片玉色光晕。


    说完这些,喜娘又将绞面银线被收进红绸袋,拿出小刀去刮白栖枝的眉毛,继续宽慰道:“更何况,这婚事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茶商林家的正头娘子,珊瑚床嵌着夜明珠的,金丝锦被里头填的都是关外雪雁绒,每天躺着吃燕窝都吃不完呢!您啊,后半辈子只管躺在金窝窝里享福咯!”她说着,又用眉镊拔除白栖枝眉毛周围的细小绒毛。


    白栖枝痛得眼里泛出水光,却只是紧咬着下唇连口气都没敢吸,硬生生地自己忍着。


    “小姐再忍一忍,就快好了。”喜娘说着,拔掉最后一点绒毛,又拿起石黛为她描绘眉梢,嗓门又亮了几分:“看看,小姐您这一双眉可真是美极了,比那画中仙人还好看那!配上您这双水灵灵的杏眸,真是说不出的勾人!小姐,能嫁给林家,可真是咱们淮安人头一遭的好福气,您不要总是愁着脸,不然老天爷收走了给你赐下来的好福气,您这辈子可就再没这等好事了——”


    说着,喜娘收了手,又说了好些有的没的的喜庆话,边说边给白栖枝上妆,她几乎一个人说到天开始蒙蒙亮,白栖枝只是应下几声。有时候她也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她就怕自己一出声眼泪就会顺着往下流,到底还是闭上嘴没有说话。见她意兴阑珊,喜婆说着说着也就觉得没了意思,便闭上嘴只顾给她上妆。


    两人约莫忙活了两个时辰,直到最后一笔完成,喜娘才又笑吟吟地一掰铜镜道:“画完了,小姐您瞧瞧,好不好看?”


    铜镜突然被掰正过来,白栖枝看见自己春风髻间金步摇晃出细碎光斑,配上脸上精致细腻的新娘子妆面,这么打眼一看,好像她嫁进林家是真的享福去了,下半辈子都不用愁。


    可只有她知道,这些都是假的——


    光鲜下头藏的是不体面,富贵窝里头都是不堪的肮脏。


    如果不是林听澜失踪,如果不是为了林家的家产,如果不是为了让家中昭雪,白栖枝是肯定不会嫁到林家来的。


    昔日她攥着的依靠成了如今刺向她的利刃,但这都是她一步步自找的,就算落得个粉身碎骨也是她活该!


    她怨不得,她天尤不得人,她既然享受了林家的富贵相应的就该付出自己的自由,她受的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真好看,真漂亮!”喜娘看着镜中人光鲜亮丽的样子忍不住啧啧赞叹,她伸手去拿铜镜下的金丝楠木妆奁。


    妆奁里盛着十二对龙凤烛,一条五色丝绦,一只赤金虾须镯,还有一个鎏金百子香囊。


    喜娘往她的裙角上系五色丝绦。


    “青线拴住千岁寿,红线牵来万世缘——”


    喜娘拿出那只赤金虾须镯在她腕间扣紧。


    “赤金锁尽三生愿,虾须缠来一世安——听这声响多清亮!正应了老话说的‘金玉良缘响当当’,往后再添七八个胖小子,百年之后祠堂里供的头香都得是您……”


    喜娘又往她襟口塞进鎏金百子香囊。


    “鎏金纳尽三春晖,百子承开九世昌——哎呀,真是好看,好看好看!小姐您可真是个美人儿,只怕天上的神仙见了,都要动心呐!”


    说完,她又往妆台摆了碗糖水荷包蛋,喜气洋洋道:“小姐,吃个圆满甜心,往后的日子定是和和美美!”


    白栖枝盯着碗里晃动的糖水,里面是个又圆又满的荷包蛋,乳白色的蛋清随着糖水微微晃动,撞得扣在里面儿的白瓷勺都叮叮当当响。


    白栖枝慢慢端起碗,刚要用勺子舀断一块荷包蛋,外面就传来制止的声响:“沈公子,沈公子不能进的,小姐她还在里头梳妆呢,您此时进去冲撞了喜气,不合规矩的啊!沈公子……”


    “让开……”沈忘尘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温润,却带了几分不容置喙的严厉,“让开。”


    丫鬟急忙忙求饶:“沈公子,您别为难奴婢啊,奴婢……”


    “沈忘尘,你是故意来看我笑话的吧?!”屋内小姑娘脆生生地开口,话语里充满了尖刺,“不过让你失望了,本小姐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把他给我放进来,本小姐要他亲眼瞧瞧本小姐是多么光鲜亮丽!开门!”


    门扉开。


    屋内满室烛光在红绡上漾出血色涟漪,春花就迎着这满面的红光推着沈忘尘往里一点点走。


    拨开门前珠玑,撩开满屋红绡帷幔。


    两人就见着白栖枝一袭大红喜服坐在妆镜前,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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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脸儿不去看他们,春花登时就落下泪来。


    “小姐……”她想上前,却被沈忘尘拦住,后者摇摇头露出不赞许的神色,春花便忍着泪往后头退了几步,没敢上前。


    房间内就一直这样静默着。


    直到喜娘一声急切的唤,才打破这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哎呀,小姐您别哭啊,妆都要花了。今日您可是新娘子,这一哭就容易把后半辈子的福气都哭没了,千万别哭啊。”


    小姑娘瘦小的身躯就在铜镜前坐着,沈忘尘看不见她的脸,却能从模糊的铜镜中看个大概。


    他知道,白栖枝是不愿嫁给林听澜的,她本应该有更好的前途的。


    可事情怎么就沦落到如今这个境地呢?


    一直平整搭在小腹上的手一点点缩紧,右手捏着衣摆,左手掐着右手,谁都没有好过。


    沈忘尘是心疼白栖枝的,可小姑娘总是倔得很,从来不让人心疼她。


    果然,喜娘话音刚落,那穿着大红喜服的人就蓦地笑了一声。


    沈忘尘就见她转过脸来,朝他冷冷道:“沈忘尘,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梳妆时你偏要进来,你想做什么?”


    她话虽然是冷的,但眼泪却是炙热的。


    晶莹的泪点从眼眶流出,漫过白粉,漫过胭脂,变成了血一样的鲜红,趁着案上龙凤双烛喜庆的红光,叫人一时间还以为是她在泣血。


    枝枝……


    枝枝啊……


    沈忘尘在心内叹了无数遍,可小姑娘根本不给自己狼狈的时间,在眼泪流到面中的时候她就已经绞了帕子去蘸脸上的泪痕,弄得水红色的帕子都晕开了一滩红痕。


    沈忘尘可怜她,却也无可奈何,如今林府人多眼杂,他们只能斗得至死方休。


    白栖枝终日盘桓在那些人面前,自然比他更懂得这个道理。


    她扬起画的精致的小脸儿,粉白细腻的肌肤在烛火的晕染下笼上一层淡淡的金光,映着她水光潋滟的明眸,仿佛是一颗璀璨耀目的红宝石,让人挪不开眼。


    沈忘尘就见她弯起鲜红的唇瓣,连带着两颊上的梅花状装饰都跟着盛放。


    她骄傲地朝他问道:“沈忘尘,我问你,本小姐今日好看吗?”


    沈忘尘脸上依旧是平日里温润和善的笑。


    “好看的。”他将姿态放低、语气放柔,温声道,“今日是白小姐大婚,作为林家主母,您自然是好看的。”


    白栖枝心里一酸:“那是,毕竟本小姐是林家明媒正娶娶进来的人,自然要比那些不清不楚的人要更为好看些。”抱歉……


    她说完,背着人做了这么个口型,沈忘尘墨澈双眼里温柔的笑意愈发浓重。


    白栖枝几乎又要落下泪来,她忍着,泪却跟不听使唤一样像小雨点一样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白栖枝又张口又想说些什么,门外却传来小厮不耐烦的声音:“好了么?好了就要送新娘子出城门了,别误了时辰!”


    “好了好了!就快了!”喜娘一边应着,一边赶紧安慰白栖枝,“小祖宗,可快别哭了,这脸上的妆都要花了,妾身再为您上上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再哭了。”


    是啊,今天到底是大喜的日子——


    可不能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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