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些时候,五皇子前脚离开府上前往猎场,后脚就有一人来五皇子府送信,说是急事要事,必须要这个府上的主子立刻看。下人赶忙解释说主子刚走,今日围猎,多要紧的事不能等晚上再说,谁道这送信人坚持要把信送到主子手上,还说自己的主子交代了,如果皇子不在,皇子身边之人也是可以的。
下人又问来者主子是谁,也好跟自己府上通禀一声。谁道这人坚决不开口,只声称此事事关五皇子的安危。
下人不敢怠慢,只得把正好抱着猫路过的黛黛叫过来,解释原委。
来人把信交给黛黛,并无要走的意思,而是站在一旁等黛黛拆开信看完。黛黛的神情立刻严肃起来,读完信后看向来人:“消息准确吗?”
来人答:“我紧赶慢赶,想赶在五皇子离开之前把信送到,终是晚了一步。”
“我与你去商量对策,七,”七字的话音刚出口,黛黛见来人脸色不对,立刻改口道:“你主人在府上等着是吧?”
来人点头,黛黛便也来不及跟下人交代什么,只抱着猫回了一趟卧房,大概一炷香后边拿手绢擦着手边跟这人火急火燎的走了。
这时还没人注意到,黛黛的卧房里已是滚滚浓烟,而猫早已不见身影。
于此同时,七皇子此时正在府上会客厅坐着,手中茶杯不知端在嘴边多久,茶已无一丝热气。而七皇子毫不知觉的样子,两眼发直地望着门外,心里想着一个人的身影。
白瑶。
七皇子年幼离京,又生性凉薄,自己的亲哥哥说杀就杀,也能在自己性命受到威胁时去跟母亲说出要她自杀的话。他与白瑶交往不多,感情也深不到哪里去。但他总在潜意识里觉得,自己这个妹妹与自己是很像的,在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方面。白瑶出事了,他心思很不是滋味,颇有些物伤其类的感慨。
白瑶嫁给谁自然有巡南侯的政治考量,而从七皇子出发而言,另两位哥哥都死了才好。如今白瑶还没嫁过去,就已然殒命,巡南侯碍于三皇子威胁,咬牙认下了白瑶有旧疾的说法,更是把三皇子列在他黑名单的头号位置。
但对七皇子而言,白瑶之死,五皇子的背叛所占的比重更大。如果五皇子没有首鼠两端,对自己若即若离,自己与他就依然是一条船上的坚实同盟,三皇子也会对他更加忌惮。如果五皇子把白瑶纳了妾过去,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他就算不碰白瑶,也会把她当妹妹一样养在府上,更不会出如今这档事。
巡南侯想将矛头对准三皇子,来与他商量对策。而七皇子心念一动,决定向另一个人出手——五皇子。
既然五皇子不能娶白瑶是因为黛黛,那就把黛黛抓在手里。七皇子心底觉得可笑。自己曾经为了向三皇子表忠心,而把黛黛的手绢拿给三皇子。如今对她下手的竟然是自己。
七皇子把手中的凉茶一饮而尽,将茶杯重重磕在桌案上,恰逢此时黛黛终于跑过来。
“七皇子。”黛黛行了个潦草的礼。
“时间急迫,便不顾及许多,”不知从何时起,七皇子语言竟也沉稳不少,他给下人使了眼色让他们退下,“黛黛,想必你听五哥说了,万诗坛起火一事,五哥在其中也有责任。”
黛黛神色惊异,手脚明显惊慌,但仍克制神情柔声道:“你五哥平日里不与我说那么多朝廷的事,这事为什么他也有责任?”
七皇子闻言一愣,诧异道:“你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会跟来?”
黛黛笑了,抬手拔起头上的一根簪子,把额前碎发绕成几圈再用簪子拢回去:“因为我知道七皇子与五皇子交好,你来找,定然是要紧事。”
“五哥曾与我说,万诗坛被将作监抽条,没有按父皇的要求用不易燃的柏木,否则零星小火不可能导致整座楼烧为灰烬,”七皇子道,“父皇已经知道这件事,如若他执意追查,那五哥的罪过就大了。”
黛黛惊得瘫坐在椅子上,失声道:“那可怎么办呀?”说着她抓住七皇子的胳膊,柔软馨香的身子向他身上靠去,“七皇子,现在五皇子去围猎了,若是他今天就回不来可怎么办?”
“怕的就是这件事,”七皇子闻着扑鼻而来的香气,一瞬间失神,而后咬咬牙笃定道:“但我的线人说父皇今日不打算行动,所以要趁白天赶快商量出对策来,免得围猎过去父皇又想起来。”
“五皇子多亏有你!”黛黛感慨道。
七皇子勉强笑了下,而后道:“黛黛你先在这屋子里等着,我去把将作大匠也请来,看能商议出个什么办法。”
黛黛点头,目送着七皇子离开,阖上房门。
她静静听门外脚步声远去,而后站起身来,四处打量着房间,心下盘算接下来该如何做,手心里却早已汗湿。
她从见到来者送信的那一刻起,便知道危险来临了。
信的内容很简单,写着请五皇子速到府上商谈要事,落款是七皇子。如若黛黛真的是个一问三不知的只知道抱猫的大丫鬟,或者五皇子并没有得知七皇子才是万诗坛一事幕后黑手并告知黛黛的话,那她可能真的会以为七皇子是好心相邀。
但一来黛黛知道七皇子曾对五皇子下手,二来她也听闻了白瑶死讯,更曾被五皇子告知七皇子知道她是五皇子的软肋,若真有冲突怕七皇子会对她下手,要她小心着点,又专门派人盯着她,生怕她出问题。
黛黛方才本可以拒绝来人,只要说等五皇子回来再说就好。但她已然知道七皇子曾对五皇子下过杀手,想亲自来探察七皇子到底要做什么,再想办法把消息传递出去。
自己弱女子的身份便是最好的掩护。
她深吸几口气,推开门想要走出去,发现门外有人看守,抬手拦她。
黛黛诧异道:“七皇子让我等他回来,没说不让我出门走走呀,我在屋子里都憋坏了。”
侍卫依旧横刀在她面前。
明艳美人声音娇软,眼神楚楚动人,无辜又赌气地看向侍卫:“你们拦我做什么?我四处走走能怎么样!快把刀拿远点我害怕!”
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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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视一眼,点点头,默许了黛黛在院子里四处逛。他们都知道五皇子有个非常疼爱的漂亮抱猫丫头,也大概知晓七皇子叫她来到底是做什么,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并没有跟她身后。
黛黛在院子里逛了几圈,而后又开心地跑来跑去,每次从侍卫旁边路过都笑着和他们打招呼。侍卫刚开始还紧盯着她,没多会儿就感觉这丫头虽然漂亮但脑子实在不灵光,怪不得只能抱猫,便松懈下来,坐在房门外开始唠嗑。
在黛黛又一次跑到屋后时,她轻轻模仿百灵鸟吹了声口哨,房檐后登时有人探出头来,正是被五皇子派来保护黛黛的人。
黛黛用手语跟他交流:我想办法从七皇子口中套话,你保护好自己安全,把话传达给五皇子。
停顿片刻后,黛黛又比划道:如必要我会激怒七皇子,你把话传到比保护我重要。
这人点头,而后消失在房檐后。
再过不久,七皇子回来了,而后跟黛黛说要让她去一个更隐秘的地方,来确保谈话的安全。黛黛嘴上嘟囔着为什么这么麻烦,但还是顺从地被蒙上面纱,坐上轿子,唱着歌,去往她不知晓的地方。
另一边,天色将晚,围猎终于在庆贺声中落下帷幕。晋竹影与皇帝礼貌道别,没有给侍立一旁的易秋白多余眼神,直接奔向翻身下马的秦昭。秦昭则拒绝了蒋总管的宫宴邀请,表示跑了一天实在太累,要回府上歇着。
蒋总管为难地看向不远处的皇帝,而皇帝则默许颔首,眯缝着眼睛看着秦昭与晋竹影离去的背影。
而京郊别院里,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正在等待秦昭。
五皇子的猫,嘴里叼着一封信。
秦昭看后脸色大变,手里紧紧攥着信封里的钗子,起身就要出门,被晋竹影拦住问道:“出什么事了如此慌乱?”
“被抓了,黛黛被抓了!”
晋竹影一头雾水:“黛黛?五皇子的抱猫丫头?她被抓怎么,她被谁抓了?”
“她是我的人!我安插在五皇子府的人!之前写信的倾城就是她!”秦昭嘴唇发抖,神情痛苦紧张:“她被七皇子抓走了!”
“你要去哪?”
“我去哪?”秦昭被问的一愣,目光有些空洞地看向晋竹影,感觉停滞的大脑恢复些转动。
去七皇子府?他把人抓走之后会留在自己府上吗?去五皇子府?五皇子恨秦昭恨得牙痒痒,想杀她都来不及,更别提此时又暴露出她把细作安插在五皇子府里。
“给我看信上写了什么。”晋竹影把黛黛送的信抢过。
信上言:七皇子此时来请,定然危难。我潜伏多年并未有功,又因与五皇子暗生情愫而心底愧疚,如今五皇子府遗物尽数被我烧毁。猫和钗子收好,此二物保五皇子不会害你。
时常怀疑五皇子已然知晓你我关系。他曾多次表白,我并未回应,答于此,我心悦于他。此信在你手,可与他相要挟。
人生无常,姐妹一场,荣幸之至,愿你夙愿得偿。
倾城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