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长老把太子的那封信誊一份留给秦昭后把原件带走了,横舟拽着依依不舍的黎江离开,秦昭非要拿着这封要命的信去找皇帝,晋竹影百般阻挠不成,只得陪她一同前去。
秦昭一路如入无人之境直到皇帝寝宫,被易秋白拦在门外,说皇帝已然喝了药,在休息。秦昭下意识想把信留给易秋白,却突然心念一动,悬崖勒马,礼貌道别后离开。
易秋白审视的目光盯着秦昭背影,直到她消失在重重宫门之后。
秦昭在见到易秋白之前都是心潮澎湃的,谁能想到,十二年来一直以为太子谋反的焦长老手里的那封信,反而是证明太子无辜的最关键证据!太子没有谋反!他是被污蔑的!但在皇帝手中的那份案卷中,在皇帝当做守护了十二年真相的那份案卷里,太子是乱臣贼子。这说明皇帝也一直是被蒙蔽的。
秦昭直觉要把这件事告诉皇帝,告诉皇帝他误会了,他冤枉了他最忠诚正直的大儿子。但是在易秋白的阻拦之后,秦昭突然觉得事情可能没有这么简单。就算她告诉皇帝,太子是被污蔑的,又如何?皇帝告诉她的已然是朝野都不知道的真相,而且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与保护在世皇子名声的态度已如此鲜明,就算她告诉皇帝太子没有谋反,皇帝又会怎么做?给水下太子陵一个名分?让为太子殉难的工部尚书死而复生?给太子太傅晋丞山翻案?
名义上的罪名都是胡乱安的,翻案又能翻哪门子的案?
亦或皇帝会再次安抚性地把秦昭搪塞走,然后在心底默默哀悼太子,但为了保护在世儿子的名声,依旧什么都不做。更可怕的是,如果皇帝没收了新发现的证据,再次想办法抹杀知情者,又当如何?
父女猜忌到这个份上,也是令人唏嘘。
秦昭对等在宫门外的晋竹影摇摇头,说自己并没有见到皇上,但也没有把证据留给他,决定先离开,从长计议。
“至少我们已经知道了太子没有错,无论皇帝是否知道真相,我们自己都要继续为太子翻案而努力了。”晋竹影拍拍秦昭的肩头,安慰道。
秦昭无言颔首,而后先晋竹影半个身位向前走去,晋竹影默默看着秦昭的侧脸,陷入沉思。他有伸手去揽秦昭肩头的冲动,却又硬生生压抑下去。
秦昭的焦虑和沉寂他都看在眼里。
晋竹影刚开始不明白,觉得培养感情与给太子翻案并不冲突。但随着与秦昭的相处他发现,秦昭的脑子里似乎只装得下翻案这一件事。就好像她需要一直紧盯着眼前的路,任何需要她花心思琢磨的事,都会影响她脚下每一步的安危。热望与倾慕,对某些人来说是温暖阳光的东西,也许对另一些人来说就是令人避之不及的压力。
他现在已经不忍心再去逼迫秦昭去思考甚至接受自己的感情,而自己心中的郁结只能通过与人打斗时下手更狠一些解决,陈斯都说他感觉性格变了,曾经他剑下有些人是不必死,如今倒是不必活了。
已至深秋,天气骤然冷下来,人们对本该生机与杀气并存的热闹围猎的期待隐隐下降几分。秦昭那夜在皇宫铩羽而归后,一直安静呆在京郊别院里,每日听听几人无甚进展的汇报,盯着已经成为摆件的长明灯和金函,以及告诉滕小晓先别找太子陵壁画的出处了,找这么久都没有丝毫线索,说明这个路线有问题。
秦昭有些不知该何去何从,虽然太子没有谋反这是天大的好消息,但她依然能感觉到随着皇帝生日庆贺进程的前进、随着知晓皇帝对正义真相和他子嗣名誉的权衡后,她的心在逐渐下沉,连呼吸都变得疲惫。终于,在围猎前一日先后听到了两个消息,让她的心轰然坠至谷底。
迄今为止的谷底。
其一是曹小官儿死了。
自杀的。
曹小官儿被晋竹影救出东宫之后,就一直在藏锋阁在京城的落脚点住着,偶尔帮忙打杂。那一日,横舟和黎江分别接到秦昭和晋竹影的来信,二人在争论是否要将知道镇北王约三皇子一事说出来。
曹小官儿原本要叫二人吃饭,却听见房间里争执声音,不由得落下敲门的手。终于在片刻后,听到了“皇帝给秦昭的太子案案卷”“当年真相”“太子谋反”“太子伙同镇北王谋反”等字眼。
那日横舟与黎江从京郊别院回来后,就听闻了曹小官儿自缢的事,还有他留下的遗书:昭德太子是最忠于雍朝的人,如果他谋反,就说明谋反是对的。真相大白,我不用再守护什么,随太子而去便是。
苍白瘦弱的、不是男人的曹小官儿,在旧主故居苟且偷生十二年,为旧主谋划了十二年一个仇人都没抓住但已然耗尽他心血的机关罗网之后,终于追随旧主而去。
第二件,白瑶死了。
朝中震动。
因为雍朝当前京中贵女之死,白瑶之死能排在第二的话,排第一的就只能是秦昭。
当日白瑶去到三皇子府,名义上是看新居,实际上是被巡南侯推去跟三皇子套近乎的。因为他与七皇子谋划的万诗坛一事失败了,三五皇子都没有按计划被杀死,白瑶依然要嫁给三皇子,那必然要与三皇子热络才是。
于是,巡南侯把万分抵触的白瑶推出去,说叫她去看看三皇子府怎么布置新房,又暗中告诉下人,把一封信递给三皇子,信中说就让白瑶留在府上。
三皇子看懂了巡南侯让白瑶献身的暗示,况且此时已然从探子那里得知,正是眼前这个一无所知的少女的父亲和堂哥,刚刚谋划了一次对自己的失败刺杀。
收买与讨好之意溢于言表。
三皇子带白瑶来到雪洞一般完全没有布置的新房,反锁房门,不顾白瑶的反抗非礼了她,而后起身离去。
第二天一早,来叫郡主起床的下人发现白瑶以头触柱而死。衣衫规整,装扮利落,嘴角和额头有血迹,倒在床榻边,衣袖中露出的半截胳膊上布满抓握青紫的指痕。下人失声惨叫,刚回身却有一麻袋兜头盖下,而后胸口冰凉剧痛,再无意识。
随后三皇子告知巡南侯,白瑶在来到三皇子府的第二日突发旧疾,等不得太医来治便驾鹤西去。
巡南侯瞠目欲裂,手已然握在剑柄之上,却在三皇子说出“金苗是您的好学生”时陡然泄力——三皇子已经发现万诗坛一事是金苗写的邀请信。
三皇子盯着巡南侯的眼睛,真诚的目光,敦厚的嗓音,说出口的话却是:“你若自己想活命,就承认白瑶有旧疾,你隐瞒此事只为联姻。”
饶是巡南侯老谋深算,平静眼眸中依然闪过一瞬再也压抑不住的凶光。
“我若是出了事,你和你好侄子的所有行径都会立刻交到父皇手上。”三皇子礼貌笑道。
巡南侯手气得发抖,也只得认下这门交易。
朝中人不知缘故,只唏嘘如此青春年华却病故,更多人则惋惜白瑶命薄扛不起皇后的福气,还有人对巡南侯家出事了感到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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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风怜闻言去刺杀三皇子和巡南侯,被韩卓认出身份来,专使那克制陆风怜的剑法,万幸横舟与焦长老及时赶到,把已经身受重伤的陆风怜救走。二人制服挣扎的陆风怜之时,韩卓追身而上将剑举到半空正欲刺下,焦长老回身一望,韩卓猛然心惊,而后收剑落回地面。
下人不解追问。韩卓沉默半晌道:“我练的功夫,都是这位写的。”
天地苍茫无声,陆风怜沉默的暗恋随白瑶的消散形成天地间执拗的霜,落满京城。
终于来到了围猎这一天。
若无旁杂之事,围猎本该是秦昭最兴奋的时候,此时却感觉挺直腰板都疲惫不堪。但屋漏又有连夜雨夹雪,因为她忘了皇帝在今日邀请晋竹影来下棋。
这又是为什么?秦昭欲哭无泪,实在想不出理由来。因为他在金麟台时用下棋与刘郎对赌之事传到皇帝耳中?因为晋竹影近日来与三皇子的缠斗终于激发皇帝的爱子之心?因为皇帝认为晋竹影是秦昭在京城作妖的倚仗?秦昭脑中纷乱,随手抄起金乌弓和箭囊,骑上她最喜欢的汗血宝马,路过北衙禁军守卫时,克制着朝熟悉的军士略一点头,而后转头缓缓前行,在山野入口处勒住缰绳,等待皇帝宣布围猎开始。
宝马察觉到主人的焦躁与沉郁,四脚不停前后踱步。
终于,在世家子弟和一些年轻武将侍卫纷纷骑马入阵之后,三皇子与五皇子姗姗来迟。
“七哥怎么没来啊?”秦昭强笑着跟二位哥哥打招呼,嗓音因为故意夸张地兴奋反而调门高的过分。
三皇子克制点点头,长叹一声:“因为瑶瑶的事,七弟说伤心过度发烧了,哎,瑶瑶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她出了事大家心里都难受,若不是今日围猎着实重要,我也没什么心情来。”
五皇子半晌无言,而后淡淡补充道:“瑶瑶是与你订了婚的未婚妻,不仅是看着长大那么简单。”
“对,未婚妻,”三皇子又深吸一口气,“如此说来我们三人还算同病相怜。瑶瑶从小最喜欢五弟,又与阿昭有同窗之谊。”
就算三皇子对白瑶没有感情,这话也说的太冠冕堂皇,好似生怕白瑶与他个人有更近一步的关系。秦昭克制住撇嘴的冲动,越过三皇子的侧脸看到同样骑马上阵的叶长年和陈斯,更远一些的亭子里,皇帝端坐,面前棋局已经摆好,而对面空无一人。
皇帝邀请对弈的人还没来。
晋竹影,还没来。
蒋总管高喝着围猎的规则和彩头,一声令下,几千人纵马飞驰,两位皇子离弦的箭一般冲出去,早在黎明时分就有侍卫将几片山头的野物合围起来赶向京城方向,供皇室狩猎作乐。
秦昭却留在了队伍的最后,她不想争先,也不想抢彩头,此时的她眉头微锁,望向看台。
突然,红胸脯落在秦昭的肩头,亲昵地蹭蹭她的脸。
秦昭一愣,再次望向看台。
易秋白站在皇帝身后,晋竹影已然端坐在皇帝面前,其余侍从均离三人一丈开外。晋竹影身后空中成群乌鸦阴云一般盘旋,随着他轻轻一声口哨,四散而去,消隐在丛林灌木中。
“派头倒是挺足。”秦昭轻哼一声,随乌鸦出现的隐忧达到巅峰,但还是纵马去追赶已然开拔的围猎部队。
他不该带乌鸦来。他不该带乌鸦来吗?
高台之上,棋盘两岸,二人对视。
“臣晋竹影,参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