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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汨罗坞(八)

作者:七碗豆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鹊桥会安静到落针可闻,但如果人的表情会发出声音的话,此处必是世上最喧闹之地。


    众人与诸鬼齐齐看向正中的萧衔蝉,方才听到的惊世骇俗之语还萦绕在耳畔,久久不散。


    女鬼哈哈大笑:“什么?你的心上人是小禅师?他此前从未离开过莲送归,你上哪儿去认识他,既不认识,何谈心悦?”


    萧衔蝉一双眉毛微蹙,脸扭向一边,眼睛瞪了许久,终于因为眼酸而流出一滴差点看不出来的泪,她长叹一声,饱含深情的看向已经懵了的迦象子:“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迦象子,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萧衔蝉吗?”


    迦象子脸部肌肉抽搐,嘴角翕动,半天说不出话来。


    萧衔蝉猛地一甩头,似悲戚至极,哀哀道:“我也是莲送归的弟子,自幼与迦象子相识……”


    女鬼惊讶地坐直身体:“莲送归不是佛修之地吗?”


    “我原是尼姑。”萧衔蝉很利索地回答,“贫尼法号,迦椰子。”


    女鬼喃喃道:“都是迦字辈……”


    “不错!”萧衔蝉见女鬼好似信了几分,更加卖力,“我早就倾慕莲送归的迦象子小师兄,他是那么高雅、那么温柔、那么不染尘埃……”


    “吸溜——”迦象子没忍住,吸了下鼻涕,这里众鬼环绕,饶是他筑基,也难敌鬼气所带的寒冷侵扰,尤其此时,他被震撼到了。


    萧衔蝉忽略掉崩人设的声音,继续道:“有句话说得好,世界上最难隐瞒的便是感冒时的喷嚏,和暗恋时的心情,我对迦象子小师兄的爱被发现了……”


    “等等,你对谁的爱?”门口突然传来声音,众人看去,只见一穿翠色衫群的女子走了进来。


    萧衔蝉瞳孔微缩,这不是碧芳吗?


    自己这般唱念做打,一是为了试探梁砚之与此厉鬼的关系,二是为了让迦象子与迦兕子师兄弟相聚一起——若不能同留在此地,最好一同离开,也好布置那什么地藏十轮阵。


    只想着这两件事,却忽略了黄真人也在这里,是了,当初是碧芳将他们引见至黄真人处,黄真人在此,碧芳也当在此,失策了!


    “我在春江渡看到过你,你那时不是……”碧芳坐到女鬼身旁,抬了抬下巴,指向站在后面的谢无柩,“不是怀了他的孩子吗?”


    萧衔蝉闭了闭眼,百密一疏,竟不知碧芳曾与他们同在春江渡口,不过剧本还能圆!


    瞬间,构思过百万字狗血黄文的脑子又想出了新剧情,萧衔蝉在飞讯密域留下一句:谢无柩,准备上场。


    对着曾经写过的三部狗血文发誓,这次剧情绝对会炸翻所有人!


    谢无柩忽然被喊名字,深吸一口气,熟悉的不详预感又出现了。


    “呵!”笑声柔滑,萧衔蝉一条腿屈膝,支撑着站起来,脑袋低垂,发丝遮挡她的脸,只露出嘴角诡异的弧度,她邪魅一笑:“没想到,这个真相会在今天揭开。”


    与谢无柩的抗拒不同,金不禁在飞讯密域里上蹿下跳:妙妙,你的剧本是什么?给我一个发挥的角色啊!


    萧衔蝉沉浸在自己足以拿下奥斯卡最佳影后的演技里:“我那时对迦象子爱的深沉,为他还俗,被逐出师门、废掉修为也在所不惜,因为我以为他也爱我。”


    她声音凄楚,如同杜鹃啼血。


    “谁知我只是一个挡箭牌呢?我原以为还俗之后,我二人会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可他竟然背着我与一个男人在一起!”


    萧衔蝉蓦地看向谢无柩,哭嚎道:“谢无柩,你听清楚了,我们二人的不期而遇,都是我处心积虑勾引你,我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报复迦象子罢了!就连那个意外失去的孩子,也都是骗你的!我故意的,我不想与你生下孩子,我只想你们两个和我一样痛苦!”


    话音落地,四周齐齐响起抽气声,一只鬼仆的眼睛被瞪出眼眶,他手忙脚乱地接住眼睛按回去。


    这就是演技,能震掉观众眼睛的演技,萧衔蝉的嘴角浮现出微不可查的得意,眼神依然沉浸在戏里,三分痛苦三分讥讽三分大仇得报的快活。


    而谢无柩,视线转向一边,像业务差的花瓶,一动不动,如果此时地面有缝,他一定会钻进去。


    一秒过去了。


    两秒过去了。


    第三秒,萧衔蝉传音入密:谢无柩,快给点反应啊!你就问我可曾有过一丝真心。


    谢无柩嘴唇张开又闭上,他实在无法说服自己演这么脑残的东西,谢无柩从不会反思自己,然而此刻,他却衷心反思起来,反思自己是不是过往作孽太多,以至于今日落入这等境地。


    金不禁连忙趁此机会抢戏,他看上去就像连续被十八个女朋友抛弃的弃夫:“你可曾对他有过一丝真心?”


    萧衔蝉憋着呼吸憋到眼眶泛红,声音颤抖,带着一分倔强:“从未!”


    这场我爱他、他爱他、他爱我,包含佛子还俗,勾引替身的三角恋大戏终于落下帷幕。


    萧衔蝉想着,这下女鬼至少会把迦象子师兄弟和谢无柩一起排除鬼夫选拔行列,她一边计划帮迦兕子迦象子去布下地藏十轮阵,一边给自己悄悄颁发最佳女演员奖。


    我真是个小天才,她嘴角微翘。


    众人不知是信了她的鬼话,还是被狗血剧情震撼到了,总之都在低头沉思,一时间鹊桥会鸦雀无声。


    突然,萧衔蝉同时听到两个声音,好似两道刃,劈开了一室寂静——


    一个是小师妹在飞讯密域中的惊呼声:天呐师姐,才一会不见,你就陷入究极三角恋中了?


    一个则是丝毫没有掩饰、大到惊天动地的:“娘——”


    这个喊娘声刚出口,女鬼立刻五指成爪,尖利的指甲泛着黑光,一个用力,黑雾漫天,倏尔,花沸雪与秦含玉连同喊娘的傻蛇小黑一同五花大绑,出现在大殿之上。


    花秦二人风尘仆仆,头顶草叶,脸上都是土,显然赶了许久的路。


    女鬼似讽似怒:“呦,今日好生热闹,几位也来寒舍做客?”


    萧衔蝉握紧拳头,在密域中恨铁不成钢:你们这是葫芦娃救爷爷,一个接一个的送啊!


    金不禁怒道:这蛇傻成这样,谢无柩还说是龙,别是看错了吧?回去就剥了它的皮煲汤!


    花沸雪解释道:是小□□我们找到此处的,我们方才看到两个月亮,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妙妙在说话,就忘了给它下禁制了。


    简而言之,他们也被萧衔蝉绝妙的剧情和精湛的演技震住了。


    秦含玉却不慌不忙,将卧于头顶与白色发带缠在一起的小黑抱下来,自信道:师姐放心,看我怎么接上你的戏往下演。


    “鬼主容禀,我来贵宝地,也只是为了心上人的安危罢了。”秦含玉清了清嗓子,换上一副悲戚的模样:“萧衔蝉,你以为那个孩子只是一个砝码吗?可我怎会忍心你的血脉就此死去呢?我以你师妹的身份陪伴你那么久,你为什么就看不到我呢?”


    萧衔蝉一脸空白,两眼直视前方,若仔细看她的眼睛,只是空洞无物,谢无柩看到她看似平静实则呆滞脸,嘴角微微翘了一下。


    笑容不会消失,笑容只会转移。


    秦含玉道:“你打掉的那个孩子的魂魄被我捡回去了,孕育十月后,又将它生下来了。它还那么小,不该是筹码,不该是弃子!”


    萧衔蝉抿了抿唇,但愿不要有人质疑两个人类为什么会生出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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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含玉弃子二字才说完,怀里那条自捡到后只会喊娘的傻蛇突然开口:“娘,为什么?好疼啊!”


    秦含玉惊讶一瞬,立刻道:“是啊,多疼啊,我……”


    她的话又被打断了,这次打断她的不是小黑,而是碧芳。


    碧芳看了许久才认出来,这女子不正是她在浮云阁遇到的丑男人吗?怪不得她觉得眼熟呢。


    “你不是个男的吗?”她问道,“我记得你,你还跟我抢花魁呢!你怎么又变成女人了?”


    女鬼黑漆漆的眼睛霎时射出凌厉的风。


    秦含玉到底年纪小,经验不足,一时反应不过来,余光看向师姐求助。


    萧衔蝉连忙写下剧本3.0,在飞讯密域连连喊大师兄上场。


    花沸雪熟练地替师妹圆场:“那是因为有我,在下恰好是个医修,常研制医药,替她做了女变男又变女的药丸。”


    每个狗血文里都会有一个医生,这个医生要么是主角朋友,随叫随到,要么是法外狂徒,科学怪人,花沸雪专业对口,本色出演。


    剧情一下子从恨海情天变成生物科技、人类实验伦理学。


    四周人鬼俱静,都在捋关系,这是一个怎样的涵盖了bg、bl和gl三大领域、她爱她爱他爱他爱她加带球跑的复杂关系。


    “药丸?我看你们要完!”女鬼愤而拍桌,指着这些胡言乱语的人道,“把那个丑和尚丢出去!还有这几个人,统统给我关起来!”


    女鬼觉得方才差点信了萧衔蝉话的自己就是个傻子,从带动人心的复杂剧情中跳出来,就能发现这几人的话满是漏洞——怎么会有人真的这么脑残,而这么多脑残又恰好聚在一起?


    与其说她们讲述的是故事,不如说她们讲述的是事故。


    萧衔蝉灰溜溜地被丢进一间空屋子,滚了一身灰,虽然她未被捆绑起来,但这间屋子被下了禁制,她用不了法术。


    她敲敲墙面,拉拉窗子,又试着推门,可都是徒劳无功,怎样都打不开,更看不到外间的景象。


    萧衔蝉泄气般长吐一口气,将自己摔到竹床上,只听一阵阴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远处瀑布奔流,水击山石,似大珠小珠落玉盘。


    晚风将云雾吹散些,月华便如同摘掉面纱的美人,清凌凌普照此间,萧衔蝉看着透过窗纱的朦胧月光,心中一片凝重,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如此良夜,她却无心欣赏,只数着心跳,计算时间。


    “咚,咚,咚。”


    某个瞬间,好像有另一种节奏加入到了她的心跳。


    “唰,唰,唰。”


    萧衔蝉一个激灵,坐起身来,侧耳仔细倾听,这个声音像是蛇腹摩擦地面,又像是衣料擦过栏杆。


    有人来了!


    萧衔蝉连忙站起来,手指掐诀,刚想迎战,就想起自己如今使不出法力,连芥子袋都打不开,更遑论与人相战。


    她一个滚身,钻进了床底下,紧紧攥着腰上系的几张符箓,当时她进吊脚楼前给梁砚之符箓护身,自己也拿了几张,此时能依靠的战力,也唯有这些符箓了。


    “吱呀——”


    竹门无风自动,打开了,从床榻与地板之间的狭长空间看去,一个黑乎乎的影子逆光而站。


    “唰,唰,唰。”


    黑影向床的方向走来,越来越近,停在床边,萧衔蝉指尖泛白,死死盯着竹床与地面之间的空隙,只看得到一双脚,她蓄势待发,额头渗出细汗,牙关紧咬。


    “找到你了!”


    乍然,萧衔蝉对上了一双眼,她猝不及防看到对方弯弯的嘴唇,殷红柔软,像钩子一样。


    那黑影蹲下身,发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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