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机普及后,旅行者沈庭榆社交软件里的好友列表一拉不见底,都是在路途中她收集的自己觉得有趣的人。
普通人、异能者。自由而吹得一手好爱尔兰哨笛的吟游诗人,身居高位浪漫恣意的圆桌骑士,沈庭榆的交友主打随心所欲,立志桃李满天下。
然而这些人往往连认识她三个月都不到,他们每每望见沈庭榆动态中变更频率极大的IP和各式诡谲迥异地处的景致时,都会产生一个疑问——她资金到底哪儿来的?
这位神秘随性的人,在进行自我介绍时往往随口诌出一个职业,评论区的人互相对过账,发现倘若她所言皆真,简直算得上身兼数职:画家、驻唱手、作家、摄影师……甚至有SCI基金会调查员这类听起来就扯淡的答案。
信不信另谈,问题在于这些职业安在她身上无一例外的,让人觉得赚不到钱。
自称画家,然而:画作基本用黑白红三色进行创作,技术震天地泣鬼神,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画商表示:自望见她画作后,我的噩梦从未停歇,如此止小儿夜啼的艺术离神很近离人很远了。
摄影师?随手拍的暂且不提,用上专业设备及摄影技术的照片效果堪称清奇。聚集在芬兰拉普兰地区举着“长炮”蹲点极光的摄影佬们对她持有尖端设备的艳羡目光,在看见成片后“啪叽”一下死掉了。
唯独作家和歌手她做的有几分起色。
前者或许是因为沈庭榆思维异于常人,总能写出许多超出常人理解的幻想生物(并非幻想),欧美友人对于「利维坦」、「荷鲁斯」、「咆哮者」这类存在很有兴趣。可往往她在更新结束就会沉寂一段时间,问就表示自己在养伤。
后者则是用着稳健气息凭靠天籁嗓音在酒吧里翱翔出番天地,然而无论哪家酒吧、怎样千呼万唤,她在登台一次后就会消失,然后再也不会出现在那里。
总而言之,完全杯水车薪的报酬,和她展现出的花销能力完全不成正比。
友人们曾在她的动态下方聚众讨论,结合对方远超常人的眼界阅历,最终得出结论:家底殷实。
真命好啊。
*
感谢坂口安吾,不想感谢异能特务科。
在生活品质上,沈庭榆从不亏待自己。
论高奢消费,没人比她更深谙其道,许多商品和服务都需要一定入门水准才能购买,虽说无族门,但论人脉她没差过。
大牌Vic门槛视若无物,东京安缦随便住,难预约的Disfrutar想去就去,需要面试和查底的名流俱乐部找推荐人就好。
用于奢靡外的财产,全部打给武装侦探社,沈庭榆自己没有任何积蓄可言。
钱这种事物于沈庭榆啜手可得。
「积蓄」二字背后,藏着对生活的审慎思考与长远筹谋,将生活愿景转化为切实规划的重要载体,见证着谁对未来的主动掌控——而非得过且过。
可她对未来没有憧憬。
沈庭榆躺在沙发上,照着光线欣赏手中的宝石。
浓郁艳丽到犹如鸽血的红火彩流淌在她的眼中,被墨色割着。沈庭榆定定注视片刻,指尖微动,意图学着涩泽那被敦大肆阻挠吐槽的行径,让黑色的火将其烧噬。
这颗宝石是沈庭榆在缅因心血来潮,从位走私宝石的黑商那得到的战利品。
那位黑商意图把她骗进自己的地盘砍去四肢,拍卖给有特殊癖好的富豪。而沈庭榆正巧接受当地人的委托去那里找人,顺水推舟入了局。
为了增添趣味性,沈庭榆甚至没有用异能。可惜敌人低廉,一点言语诱导就开始内讧,自相残杀,溃败破散,太无聊了。
最后,在富丽堂皇的别墅里。那位黑商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把他持有的黑色产业链一五一十悉数呈上,甚至连幕后提供资金的金主都供出,双手奉出所有赚钱的线路,只求沈庭榆别杀他。
救出堆人的沈庭榆笑着活刨他,随后转身去处理那些埋在阴沟里的老鼠。
路过展览柜时,不经意转头。
琳琅满目的展品中,有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被泛着珠光的白绸乘着塞在黑漆木盒里,炫美夺目。
人对美丽事物天生向往,她对这颗宝石一见钟情。
沈庭榆参加过的拍会,珠宝首饰有过太多——可往往几天就看腻了,开始送人。
除去武器,她没有什么钟爱长情的物品,然而现在出现了例外。
过几天就是谢幕的日子,“遗言”是没有的,财产倒是清算分好,留给社长他们分。
这颗红宝石是被私藏的珍品,价格不菲,可沈庭榆在浮现出「该把它寄走」的念想时……
名为留恋的藤蔓捆绑住心脏,让思绪停滞。
明明是抢来的东西,却依然舍不得放下吗?
沈庭榆哂笑自嘲。
那陪着她一起焚毁好不好?
这样就永远是她的了。
眼中泛起旖眷的温柔,沈庭榆像是即将被冻死的人那样露出笑靥。
然而她什么都没做。
收起手中的宝石,一骨碌起身,走向角落里安置着的黑色行李箱,指尖在金属握把上有节奏敲击。
接受指令,黑色的行李箱表面如同旋转的魔方方块一样向外排列绽开,一个很小的凹槽至于核心。
沈庭榆把宝石塞进其中,垂眸望着黑质把那抹红光吞进腹里。
算了吧。
*
午夜十二点。
往常这个时间段沈庭榆,未重伤的她会浪迹江湖,收集特异点亦或者当地局势讯息,以来考量自己下一步行径;重伤后的她会锻炼体术,拉琴跳舞,或者熟悉异能武器。
除去调理异能外,她鲜少睡眠。
同居公寓卧室内,沈庭榆躺在床上盯着穹顶,她想睡,然而在心脏快而愉悦跳动,把那点幽微的困意顶灭。
太宰治和沈庭榆的面皮很有弹性,在把事情说开后,抱也抱了,亲也亲了。
依然觉得他们没有确定关系。
在忸忸怩怩互道晚安后,两个人同手同脚打算走向自己的房间预备休息,又在开门前心照不宣同时回头,等着对方说些什么。
然而最终谁也没开口邀请对方一起住在第三间卧室,只是重复遍晚安,灰溜溜挤进门里。
过往经常失眠,今夜更是如此。沈庭榆翻来覆去睡不着,最终蠕动起来准备检查检查自己的物品。
和主线不同,沈庭榆对于自己脑内存在的系统很不适应,虽清楚祂不过是工具……但她对于能够听见第二人声音这件很抵触。
虽然她承认这高维生物确实好用就是了。
虚空骤然开裂,从中吐出通体漆黑的行李箱,指尖在把手轻敲指令,幽蓝电弧形成纹路拆解黑色方体,伴随极其细微的电音。
各式各样的武器瞬间被黑质裹挟,开.苞花骨朵一样险险避开沈庭榆,舒展蔓延,占据房间内每一个角落。
巨型镰刀弯尖差点刮落睫毛,无视近在咫尺的危险,沈庭榆抬手敲开充当“花蕊”的狙击枪,开始检测行李箱的状态。
这个行李箱,明面上是普通的收纳物,实则是雪莱博士根据沈庭榆黑河而研制出的、头发都要秃掉的匠心之作——「墨色旅途」。
这个行李箱替代沈庭榆先前使用的吉他盒,可以容纳堪称无限量的武器——甚至少数异能能量,随后根据主人编辑的指令进行形态变换。
因其精密性而极其不好驾驭,可一旦被适合的人掌握,会是极其可怕的杀器。
沈庭榆提出概念,雪莱博士觉得有意思,决定试试。结果在在完工后就被沈庭榆拿走了。
那些天雪莱天天对着亚当哭,亚当太人机不会安慰她就对英国女王哭。
被约谈的强盗沈庭榆假笑游神,时不时“嗯嗯”几声回应,那叫一个毫无悔改之意。
拿出行李箱核心镶嵌着的红宝石,沈庭榆检查完行李箱状态,确保它足以支撑自己把敌人屠杀殆尽后,指令它收回武器,发了片刻呆。
原定的命运里,“书”和行李箱都交给了华国。
她是空手回的横滨。
把红宝石拿出来,对着月光看。
曾经爱不释手的东西,如今变得没那么不可割舍——毕竟钟爱的人就在面前,不必寄情。
沈庭榆呆呆地望着手中的红。
他们的情感问题解决的很快,虽然有主线推波助澜的结果在,但更多的是共同努力造就的心意相通。
太宰睡了吗?
很想和对方聊天,但沈庭榆怕打扰到对方休息,虽然以对方的作息多半这时候也没睡——但万一呢?
这里是「组合」的事情结束不久,而1225那边是“共噬”刚结束,世界流速差造就不同,这里是午夜那边就可能是凌晨。
睡眠这东西对于主线榆没太所谓,虽然有所谓沈庭榆也不想管。
于是她敲敲系统,开始骚扰管理者聊天。
〖苏轼:你在吗?〗
主线榆亦未寝。
〖木鱼:在,什么事?〗
沈庭榆鼓鼓脸,心说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就是睡不着。
〖苏轼:我想知道大少爷都和你做了什么交易啊?实际上我不觉得他差什么东西。〗
〖木鱼:方便发展势力的情报、资金,天外来物系统。一本万利,没有不来的道理。〗
〖木鱼:(笑)还是你想听我说——他不信任我,是为了你关心你所以来的?〗
欸,好尖锐,干嘛戳破她的小心思啊。
这是在报复自己把她消息轰炸出来吗?
沈庭榆耸耸肩,回复:
〖苏轼:不要这么凶,只是作为聊天开端而已啦。〗
〖苏轼:深更半夜,想和你聊点成人敏感话题。〗
对于主线榆的说辞,她没什么想法。
无论是哪位太宰治与沈庭榆,被情感影响到何种地步,其行为底层始终蛰伏着精密的利益算法。
这并非出自刻意谋划,而是深植于人格底层的本能程序——太宰治如此,沈庭榆亦然。
那些看似冲动的“恋爱脑”举动,实则暗合生存博弈的最优解,非但未成为人生负累,反而化作破局的密钥,助他们在现实与情感的夹缝中完成自我进阶,达成双向共赢的微妙平衡。
单纯被情感影响行径不适合他们。
这次过了半晌,对面才发来消息。
〖木鱼:别开这种玩笑。〗
看见回复,沈庭榆挑了下眉。
以管理者大人的性格,推论应该会回复「好好说话」、「一定要讲话这么暧昧?」这类态度比较轻松的话,然而现在她的回复很微妙。
主线对于同位体的言语调戏的表现是抵触。
沈庭榆敏锐捕捉到这点。
说起来,关于【沈庭榆】的事情,她语焉不详呢。
黑暗中,女人嘴角勾起笑意,然而那双眼眸里的温度却在逐渐消失。
有趣。
〖苏轼:好啦好啦,我的问题是——你为什么不把港口黑手党屠一遍?〗
〖木鱼:没有意义,何况你清楚答案。〗
是啊,我知道。
女人懒懒盯着脑内晶蓝面板上的文字,神情晦涩。
有的人不能杀,有的格局不能破坏,否则珍视的羁绊将会粉碎,否则局势将向恶劣发展。
除去“算了”还能怎么办。
明明最适合做第四天灾的你,玩得真不痛快。
摩挲着手中的宝石,沈庭榆冷不丁道:
〖想他了QAQ:我不是你第一个见面的同位体,对吧。〗
〖我好奇:冒昧问一句,你和【沈庭榆】是什么关系?〗
〖木鱼:无从定义,但没有你想的那层。〗
〖我好奇:没有质疑你的意思,我清楚「沈庭榆」的忠贞不渝,只不过感觉出她的精神状态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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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呢。〗
〖我好奇:她想杀你,而你却把她救回来,还进行了保护性关押,我可以这样理解?〗
对面很久没有回复。
做首领的是不是都喜欢搞囚禁?
被这个想法逗乐,沈庭榆哈哈笑笑,眼里的冷意却越发浓郁。
被系统接触过的、构成衔尾蛇首位的两个世界,她很难用“书”看清,“书”也严词抗拒她去看。
现在嘛……
思绪兜转,沈庭榆从空间内拿出“书”,结果“书”在听到她要求的瞬间就如被人从水里捞出的鱼一样挣扎绝望:「你疯了吗不许看她的故事!!你接受不了!!」
这时消息窗频闪一下:
〖木鱼:别乱看。〗
〖木鱼:我下了,系统会不在我这里一段时间。〗
喔,看起来你要开始「失忆」了,沈庭榆眨眨眼。
〖木鱼:如果有什么疑问,在见面后可以问她。〗
哇喔,哄骗我?
沈庭榆假假地表达了自己的信任,毕竟她不觉得那位明明有能力赢却妄图掐灭一切生机同位体会坦诚相待。
〖木鱼:……看见她你就明白了。〗
啊啊,又是这样,在为她说话。
这么护着?
虽早有预料,但能够让主线谨小慎微到这种地步,还真是了不起呢。
推论与揣测在脑海中翻涌,舌舔过牙尖,盯着面板上的消息,沈庭榆几乎快嗤笑出声。
天高皇帝远,你可管不了我怎样。
对面似有所觉。
原本眯起慵懒的眼,在阅读到主线发来的下一句话后,惊骇瞪圆。
〖木鱼: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拜托了。〗
沈庭榆蹙起眉。
主线榆是个线上线下判若两人的人,但无论哪种交谈形式,她都给沈庭榆一种感觉:这个人是把软刀,柔韧而锋利。
一切能叫她示弱的事物都被温和绞杀。
然而……
〖帮我照顾好她。〗
*
心情,有些复杂呢。
盯着主线榆灰下去的头像,难以酣眠。沈庭榆抬手按压自己头部的穴位,轻声叹气。
衣服压根就没换,于是再次起身走出房门,她用得是一种宛若羽毛在空中飘舞的独特步伐,好像连灰尘都不会被打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盯着太宰房间良久,还是歇去心思,让系统留下讯息,随后悄然离开。
有些事情该开始安排了。
***
这是夹杂在鳞次栉比建筑里的渺小角落,即使正是饮酒作乐的好时候,这隅散在灯红酒绿中的灰蒙店家顾客也寥寥无几。
旧报纸随便糊在店门外,连透过玻璃能够幽稀窥见的灯都摇摇欲坠,它太过残破渺小,吸引不来大批酒客。
漂浮在店内的烟雾淹没胸口。
为采风取样,织田作之助探寻过各式各样有风格的店家,现在他坐在这间小酒吧之中。
今晚织田来这里并无目的,仅是为了喝杯酒消遣消遣,最好能够排解自己灵感枯竭的痛苦。
作为获得非公募新人奖的小有名气作家,织田作之助被编辑寄予厚望,具体表现为:对方每天都会亲切问候他是否有存稿?今天更了吗?
如果织田展露逃避回答的心思,编辑就会亲切地站在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在看见他后脸上的每条褶皱都会挤聚起来,扭成和蔼标志的笑容:「织田君,有灵感了吗?」
如果在临近截稿日期前,织田作之助依然没有拿出厚实的文件交给他,编辑就会在他经常活动的地方蹲点捕捉,眼睛都笑眯起:「织田君,为什么要躲着我呢?」
前杀手·行踪隐藏高手·织田作之助:……
完全想不明白对方是如何抓到自己的。
他和太宰苦恼抱怨过这件事,青年听了在凳子上笑得左摇右摆,像被风刮跑线的风筝般颤抖好一会儿,开朗道:「啊啊,难得有能够叫织田作感到苦恼的人呢!这位编辑某种意义上超级厉害啊,真是太有趣了欸。」
那双鸢眼里闪烁着水色光彩,太宰似乎终于笑够了,抹去眼尾的泪花:「如果造成困扰的话……需要我的帮助吗?不过织田作看起来还是高兴的。」
困扰虽有,但远未到需要太宰帮助的地步。于是织田作之助摇摇头:「感觉是一种对自己文字的认可,不过没有想到连孩子们都认识对方了,开始帮着编辑催稿:‘你不要拖更了啦!大叔都快要哭了!’」
回想孩子们的话,织田露出稍感郁闷的神情。
闻言,太宰则展露出愉快的笑:「嗨呀,这样的攻势哪怕是织田作也要败下阵来啊。看来我很快就可以看见织田作的新文了呢!总之,有想法的话还请和我说说吧!」
但,又是临近截稿日,织田没有想法,没有灵感。
他倒是想和谁聊聊,然而坂口安吾最近很忙,太宰和榆、不,应该现在称呼为沈庭榆,似乎有着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行踪越发不定。
说起沈庭榆,织田还记得重逢那天晚上,自己刚在客厅埋头写完稿,转身就看见沈庭榆的脸浮现在窗边时心中的震撼感。
那时她似乎很愉快,手上带着戒指,以一种平和的心态来问询自己在她“死”后太宰的生活。
让织田略感吃惊(哪怕他什么都没表现出来)的是,无论他说什么,哪怕是在描述太宰状态差到叫人心惊肉跳的日子,沈庭榆面上都带着一种近乎扭曲的愉快笑容。
杯中液体晃荡,他很想叹气,最终用酒把这叹息声压了下去。
「叮咚」
店门上安着的旧风铃传出微弱响声,织田下意识扭头,在与来人对视时,两人不约而同瞪大双眼。
“……啊。”
那抹震惊须臾收回眼底,她浅淡笑笑,一席白衣似雪。
织田作之助听见她说:
“晚上好,织田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