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又问我这个问题了啊。」
「欸,你总问我死亡是什么感觉。这样痛苦的人生存续下去的意义是什么……,我最不愿意就是和你讨论这个问题。」
没劲儿啊,你又要像过往一样装疯卖傻略过这个问题了吧。
「不,这次我会认真回答。」
哦?真叫人好奇你为何突然改变了想法。
「很简单啊大少爷,我怕以后没机会了。」
……
还真是意外的洒脱。
「但你要知道,我所说的一切仅仅是“我的”想法,你明白我的意思对吗?」
……
「我之所以不想回答你,是怕自己的想法无法给你正确的……方向,我有点担心你因我……喂别露出这副嫌恶的表情,明明你也知道有时候一句话就能影响别人的一生啊!!」
好恶心的话啊。你脑子坏掉了吗?别太自以为是了。
「好了好了。总之,我肯定得慎重回答你吧?」
……呵。
「……我的死亡很孤独。」
孤独?
「我只能想到这个词汇了。」
「一个人站在黑色的河水里,四周安静得不像话。无论说什么都只有自己的回音。」
「明明周遭有蹦跳着的、像是星星一样的异能球在,明明知道马上就能看见社长他们,但就是很孤独……」
「*我说死亡,我说的它那种孤独,就像是亘古不变的永远,某日突然天翻地覆。于是群星漫步于荒野,而仅我立于天际……的那种孤独。」
「我想有人把我带出来离开这寂寥地处,然而最终我发现旁人只能是推我一把。想离开这里,只能自己走出去。」
……啊。
「至于人生的意义啊。原本我还想说些漂亮话,但想了想还是不要骗你了。」
「其实我根本就找不到这种东西。」
果然呢,想想也是,人根本就——
「我也不靠这种东西活着,于我而言彻底的死亡不过是逃避而已,毕竟有些事情是只有活着的人才能做得到。」
「比如我的能力很强,可以救些不想死的人。」
「比如你把战场定在了远离城市的地方,于是数以千计乃至万计的人因此得救,而他们之中有些人或许会在将来成为你的朋友,让你觉得人生还有点乐趣。」
荒诞无稽的论调,这不过是你的臆测。
「未来,可能会交到不错的朋友。明天,可以和侦探社成员一起吃到很好的食物。来年春天可以去穿漂亮的白大衣。如果死了就是什么都没有的话……归于虚无,不如先活下去试试。」
「我就是靠这点期待活着的。」
……噗,真是不着调的长篇大论,这就是你的答案吗?这就是你所谓的人生出路?
“因为某种点滴小事而对人生产生期待?”好无聊啊。
可惜你啊,很可能马上就要死了喔?谁知道你获得魏尔伦的异能力后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把你推向这步田地的罪魁祸首就在面前,剥夺你未来的我啊就站在这里喔?
要不要——
话语止于拥抱。
她总是如此,对自己鲜少顾忌社交礼仪。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轻笑)倒不如说是你毫无办法。
即使你这次活下来,今后又能在无穷无尽的利用算计之中坚持多久呢。
是会步入魏尔伦的后尘?还是在某日精神崩溃恸哭流涕着求我亲手给你解脱?
某种恶趣味在心底滋生:我真有些好奇你的结局了。
叫我看看吧,左右绕不过我这一劫。
哎呀,我真是你的孽缘。
「人类的眼睛恍若星云,细胞诞生的过程和星星之死神似。因为这看似遥不可及的相似性,有人说人体是整个宇宙的缩影。」
嗯?
「遇见你是我这荒诞命运之中的一件幸事。」
呕,我要吐了。
「太宰,我们相拥的刹那,是否像无垠黑暗之中两颗宇宙在相会?」
……什么?
*
「这个我是真喜欢!!!」
什么?
根本来不及思考话语含义,被兰波搀扶着的魏尔伦瞪大双眼,他看见沈庭榆穿着被触手浸染包裹的白羊绒衫,像只偷溜出家门玩得满身污泥的萨摩耶偶遇人类朋友般热情地爆冲向太宰治。
这个速度完全无法避开,太宰治蹙起眉,他被少女直接扑倒在地,后脑在即将与碎石磕碰的瞬间被触手垫住。头晕眼花,胸腔被撞得生疼,还未等太宰治缓过神来,衣领就被人猛地拽起,他注视着面前沈庭榆逐渐放大的面孔,心说:这个人要做什——
「唔!」
嘴唇被温热的事物覆盖,那人似乎把他当做了什么甜蜜的糖果,浅吻过后开始用舌尖舔舐着自己唇上的纹路。
「喜欢你!」
受惊的猫般,鸢色瞳孔骤然放大。太宰治感受到沈庭榆的睫毛颤动着拍挠他脸颊上的肌肤,泛起痒意。胸腔里的鼓点几乎要震碎肋骨,喉咙发紧得说不出话。
周遭传来震惊的吸气声,目光聚集在他们身上,太宰治察觉到其中有一道带着杀意的目光。
魏尔伦:想刀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啧。
太宰治眯起眼。
明明被强吻的人是自己才对吧?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啊,不过拉拢她的计划现在倒是有了切入点。
察觉到她开始用犬齿咬自己,太宰治轻笑出声,随后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他慢条斯理地吻着沈庭榆,视线不经意对上魏尔伦冰冷的目光,太宰治弯弯眼,回以挑衅:这可是她自投罗网哦?
你不是最讨厌「家人」被欺骗利用吗?我现在就在你面前做这件事呢~
信不信她清醒后还会护着我?
满意感受到杀意更浓,太宰治收回视线,手掌温柔摩挲着沈庭榆的头发,暗鸢的瞳孔对上那双如墨般空洞的眼眸。
察觉到沈庭榆想用舌撬开自己的牙关,太宰治身形停顿片刻,眉头昂起。
随后唇微张开,方便她进来。
「太宰治!杀了她!只有你能杀了她,她命定的敌人,我们的救世主——」
R那令人烦躁的恶心声音在脑海中回响。
指尖挑玩儿着沈庭榆狭长的眼睫,评估她恢复意识的时间,太宰治漠然想:你遇到我可真是不幸。
*
孽缘。
纯粹孽缘。
被强迫换上黑猫睡衣的少年脸上被油性笔画了猫咪胡须,手腕戴着镣铐。
太宰治盯着身边赖床的人,满面郁色。
本以为她是别有目的,结果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真的只是把自己抓过来陪着她。
而且对自己毫无防备——哪怕自己是她最致命的武器。
不对吧?明明知道自己是森先生派来的吧?
还是说,正是因为知道自己有被拉拢的价值,所以才有恃无恐?
思绪兜转,太宰治语气古怪:「真是让人难以理解,该说你是太愚蠢还是太自信了呢?明明威胁就在身边,却一丝一毫也没有防备呢……你就不怕我现在杀了你?」
闻言,身边的“茧蛹”也不回答,只是左右蠕动片刻,然后突然裂开一条缝把太宰治吞进去,被黑暗魔王骤然袭击太宰治面无表情,如果他的搭档中原中也在这里,就会发现太宰其实有些无奈——但没有抵触。
不得不说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仅仅两天他就已经习惯了这个人没有丝毫距离感的突然发疯。
被子里闷热无比,沈庭榆挂在太宰治身上疯狂抚摸着他睡衣上的毛毛,黏黏糊糊嘟囔着:「好可爱好可爱。」
面颊被毛茸茸的头拱了拱,太宰治深吸一口气,他一点都不习惯和人这样亲密接触,然而这两天内无论是冷嘲热讽亦或者言语威胁,这个人都和聋了般装作听不见。
叫她别蹭自己,不听;别抱着他睡觉,不听。
困了就拽着他去床上,醒了就拖着他去打游戏。地下室设施很丰富,除去基础设施外,懒人沙发、书架、游戏机等消遣物品应有尽有。
几摞试卷堆在墙角。
「你把它们写完就可以出去啦。」
沈庭榆如此说。
又在他开始写之后开始吱哇乱叫:「为什么写的这么快!!你学过相关知识吗??明明没有上过学啊!」
会为这种程度的题目苦恼的只有你喔?那些东西看一眼就会了。
太宰治看见沈庭榆开始扭曲崩溃:「那我以前早五晚十一算什么?」
算你能熬呀。太宰治嘲笑出声,垂眸,却放缓了手下的速度。
“同居啊”,这是不错的机会呢。
【所谓首领,肩负着一个组织的兴衰,是组织的仆人。太宰,合格的Mafia继承人,不该被情感绊住手脚,对于好棋要不择手段、用完即弃。】
即将发生的「龙头战争」,沈庭榆是枚好棋,如果被港.黑所有,收益不可估量。
【那所实验室已经告诉了我们一个不争的事实:沈庭榆绝非表面显露得那样简单,她善于伪装欺骗。】
还真是叫人头疼的教诲,明明在哪里都一样才对,哪里都没有意义……
继承人。
太宰治闭了闭眼,突然伸手勒住沈庭榆的脖子,结果沈庭榆顺着他的动作就把脑袋靠上他的颈窝,丝滑无比。
太宰治:……
脖颈敏感的肌肤被湿热气息撩拨,太宰治沉默片刻,冷笑道:「你是觉得因为森先生的命令,我不会杀你?」
「我可没有那么听他的命令啊。」
臂弯用力,感受到气管被挤压,沈庭榆浅笑片刻,很无所谓道:「你要杀我的话就不会和我说了啊。」
「你是想让我怕你吗?我永远不会怕你的。」
察觉到这人开始摸自己的腰,敏感处肌肤被温软指尖滑过,像是被电流击中,酥麻感叫太宰治浑身一僵。
他罕见被哽住片刻,调整呼吸,咬牙切齿道:
「把唯一能杀死自己敌人带到自己家里,你真是奇怪啊。」
「在我看来你不是作为‘能杀死我的敌人而存在的’,你是我追求对象啊。」
感受到自己的胳膊被沈庭榆捏揉,太宰治蹙起眉,酸痛麻痹感被触碰激起,逼得他轻微吸气。
他蹙眉扭头,对上沈庭榆的眼眸时愣住须臾。
「我昨晚把你胳膊压麻了啊。」
不知道想到什么,沈庭榆明明嘴角含笑,那双眼睛里此刻满是漠然。
这两天内沈庭榆行踪不定,总是一声不吭就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且从来不和自己报备,有几次太宰治看见她回来衣角染血,神情不耐而冷得可怕。那些情绪却又在见到自己时冰雪消融般消失了。
这时候无论用话术刺探什么,她都不会回答。只是抱着自己打游戏。有次太宰治刻意叫她游戏失败,沈庭榆盯着游戏机上的“Game over”字眼良久,突然笑了:「死了还能回档……」
这像是在安慰她自己,然而太宰治听见沈庭榆悠闲而无意识地感慨了句:「还真是没有实感啊。」
异世界、实感,对他们莫名而来的了解。太宰治心中有了猜测。
强大异能带来肆意而为的底气,异能特务科纵容的态度、Mafia的拉拢、武装侦探社的包容。
对自己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
于你而言,我不过是可以用来喜爱、可攻略的角色吗?
太宰治垂眸,眼神晦涩不明。
沈庭榆打了个哈欠,去拿桌面上的补钙剂和维生素D:「你开始生长痛了,平时吃饭也太不规律了啊。营养跟不上可长不到一米八往上。」
「给。」沈庭榆把补剂递给他。
不,你知道我能——你“看见”过对吗?
太宰治冷笑着没有接,沈庭榆歪了下头,眼神迷茫,带着像是看见自己饲养的猫突然哈气了的那种疑惑。
手指无意识攥紧床单,太宰治突然开口:
「沈庭榆,你……」
江户川乱步的话语浮在脑海,他顿了片刻,随后将原本直白的问询吞下,戏谑道:
「最近可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大国争相对你抛出橄榄枝,内阁的大人们可要头疼了吧?毕竟——」
舌尖抵住牙膛,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太宰治用着笑音道:「毕竟即使用武装侦探社,他们也没有办法留住你……」
留住你在横滨。
沈庭榆把保健品放回木桌,耸耸肩:「谁叫他们喜欢白日做梦呢。」
攥紧床单的手指怔松,随后指骨舒展。望着少女背对自己的身影,眼底漫起凛冽的嘲讽,那一刻太宰治胸腔里压抑的嗤笑几乎要破口而出。
如果未来你身边根本没有留给我的位置,那么现在的所作所为算是什么?消遣?
还是说……
太宰治眯起眼,记忆回溯复盘,细节剥离重组,那些被下意识忽略的疑点一一在脑海里排列。
「追求」,是另有目的吗?
若一切都沦为利益权衡与精明算计,失去赤诚真心,那么这场较量便彻底坠入太宰治最得心应手的战场。
届时,他自不必再藏锋敛芒,定要在这场博弈之中将对方杀得片甲不留。
收敛那抹差点外溢的杀意,太宰治嘴角挂上和煦的笑意。
「小榆,给我吧。」
他用着温和而甜蜜的语调,在沈庭榆纳闷的眼神下,对着桌面上的补剂伸出手。
纤长指节缓缓舒展,蛰伏于幽邃深海暗礁间的毒葵舒展,莹蓝的毒丝在暗流中轻摆,泛着诡谲光泽,将致命诱惑编织成无形的网,静候猎物主动踏入这场“死亡”邀约。
希望你不要后悔。
***
颌骨被人死死攥住时,沈庭榆清楚,如果自己面露厌恶、或者挣扎抵抗,太宰治会收手,不会再做什么。
后脑贴覆墙壁,她分析两秒现状,随后放松身体,下颚轻抬,把柔软的脖颈暴露给他:没有必要啊,太宰想做什么做什么吧。
飞鸟收拢羽翼,将脆弱的咽喉暴露在利爪之下,隐晦邀请来客品尝。
然而这抹纵容非但没浇熄火焰,反而成了助燃的烈酒。
捕食者鸢色的瞳孔骤然收缩,随后温热的唇瓣吮上细腻的肌肤,齿尖顺沿柔美的曲线一路碾下,刺激得猎物敏感颤抖。
……
太宰治是普通人类,但沈庭榆不是。
躯体生长、激素分泌,再加上外物刺激,这是普通人类自然产生欲念的原因。可若沈庭榆忽视了某些方面的事情,她就不会轻易产生那类想法。
国外关系开放,容貌昳丽加上那种自由烂漫的气质,导致她在收集情报、打工体验生活又或者单纯为饮酒消遣来到酒吧时经常会收到这方面的邀请。
「很舒服的。」「要一起度过愉快的夜晚吗?」
礼貌的微笑婉拒,不礼貌的分恶意级别处理。
沈庭榆虽然清楚这是人类自然会有的生理需求,却不理解他们对此热衷的理由。
现在她理解了。
欢愉、痛楚,和心爱之人肌肤相贴带来的安心感。
但是……好狠啊,完全没有手下留情,这手法……
联想自己在国外的见闻,沈庭榆咬紧牙关,竭力不让呻吟从唇齿间外溢,结果换来变本加厉的折磨。
太宰治在调.教自己。
而且手段愈演愈烈。
旅行中不乏翻山越岭,锻炼出的精力和非人身份带来的加持,自己本不可能这样狼狈的。
哈,她怎么忘记了太宰治是刑讯方面的翘楚,对人体结构的高精度了解以及这些早已准备好的道具……
罕见褪去漫不经心的游戏态度,忍受着身上各处传来的糟糕感触,沈庭榆蹙眉苦笑,这一刻她有了点自食恶果的无奈:为自己没有给这个人正确的感情引导,为自己明明身为年长方却比他还要幼稚别扭不懂事。
为自己心甘情愿被他这样对待。
胳膊上的金属环被以正确方式拆卸,探丝顺着血管抽离心脏,溅带出血,泛起绵密酸胀的痛楚。
血液顺着胳膊滑下,又因为被人很快按压住止血点而减缓了流速。
视野一片迷蒙,沈庭榆听见太宰治把金属环甩碎在地的声音。
随后手腕和脖颈被卡上新的环形装置,金属扣环碰撞发出轻响,装置激活,探针刺入皮肤。细密的痛楚涌起瞬间又被湿热的吻带走。
恍惚感逐渐褪去。
突然间,沈庭榆感到悲凉——为她困住了一个人。
这种装置有多难制造没人比她更清楚。
太宰治你是疯了吗,去喜欢这么一个不定时炸弹?她已经不是超越者了,为什么要做这亏本的买卖?
你知道自己将来会因此面临多少麻烦事吗。
木已成舟,沈庭榆能做到的仅有调整心态。
早知道实验室的事情别忘那么干净了,这样至少自己能更果断更成熟点,欸。
烦闷与懊恼翻涌而上,沈庭榆低敛眉眼避开太宰治的视线,墨色发梢在额前投下斑驳暗影,神色晦暗不明。
不知为何,太宰治突然不动了,他把手掌覆在沈庭榆的双眼,不让她看见自己的神情,随后退开。
察觉到他终于有结束玩弄自己的意图,破碎的意识回笼,沈庭榆微不可察地叹息,随后调整被撕扯得紊乱的呼吸节奏。
捆绑腕骨的丝带被解开,宣告漫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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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讯”落下帷幕。
覆盖双眼的绸缎在她被轻而易举地固定在洗漱室的镜面上时揭开,溃散的视线中,沈庭榆发现太宰面上的绷带完全散开了,簌簌飘落的绷带裹挟着滚烫呼吸纷扬在胸口。鸢色瞳孔里翻涌着情.潮,倒映出她狼狈的身影。
叫人无言以对的是,明明是沈庭榆在被恶劣对待,她却发现太宰治的眼神在逐渐黯淡,虹膜色泽灰暗无比,黑洞般吞噬着所有光线。
仿佛整个人都陷进了墨色的漩涡。
沈庭榆甚至在他身上品味出了绝望感。
浴室灯暖亮的刺得沈庭榆眯起眼,光晕之中她看不清那人的神情。仅能注意到太宰治紧绷着下颚,以及正在细微颤抖的怀住自己的手臂。
啊……你又怎么了?给你了你不高兴,不给你你也不高兴。
她也没抗拒啊?
*
水龙头喷出的水流坠击着缸底,发出细密的“哗哗”声,太宰治避开沈庭榆的眼睛,用手指测试着水流温度。
今天,他原本只是想谈谈,分析利弊、讲明处境,好叫阶下囚歇了其他心思。
结果第一步就失控了。
「我永远不会怕你的。」
骗子。
这就是人的劣根性吗?他太高估自己了。
既然如此,不如干脆将一切破坏到底,把关系推向不可挽回的地步。
即使发展出其他关系也终有结束的那天,既然一切终究会破碎,那不如就在开端就掌控节奏、奠定基调——眼下就是最让人安心的局面不是吗?
湮灭荒谬的期许,扼杀所有不确定性,就这样把她牢固攥紧在手心。
不必再惶惶不安地去奢求什么叫人难以安心的情感——因为不可能了。
视线略过那人身上斑驳的痕迹,每一处都由他用最恶劣的方式亲手烙下。
沈庭榆真的很能忍。
她对自己的这份憎恶怕是已经渗入骨髓了吧?想必在沈庭榆眼中,自己就是面目可憎的、侮辱她的敌人。
心跳失控到悸痛,欢愉感溷杂绝望,截然相反的极端情绪快要把他撕疯。
胃里翻江倒海的不适感如潮水般涌来。
太宰治望着自己颤抖的手,密密麻麻的负面情绪像毒蛇般缠绕着大脑,心脏突然泛起尖锐的抽搐,思绪一片混乱,莫名的惶恐绝望在此刻将他侵袭,预备着吞噬殆尽。
没有挣扎也没有辱骂,甚至在配合他动作。
水面越涨越高,终于漫过边缘,细小的水流沿着浴缸外沿蜿蜒而下,在瓷砖上汇聚成溪流。
脖颈被沈庭榆温热的呼吸氤氲出湿意,太宰治把她放进浴缸里。
躯体相贴造就的热度逐渐流逝,这给太宰自己已经失去了这个人的错觉。
他沉寂无言,视线和被水浸泡着的人对上。
沈庭榆看着他。他看着沈庭榆,等着她吐露尖酸言论,赐予他最后一根稻草。
他望着沈庭榆微启的唇瓣,满心皆是自毁般的期待——来吧,将最恶毒的言语化作最后一根利箭,射穿他肮脏作呕的心脏。
太宰治的嘴角扯出一个笑容,这份笑意如深秋枯叶般脆弱,藏着他自己未察觉到的彻骨悲怆。
一碰既碎。
沈庭榆安静注视他一会儿,突然砸吧下嘴,“哇。”了一声。
太宰治:……?
“嗯……还真是有点意外,我累了,你帮我吧。”
沈庭榆找了个舒服姿势躺在浴缸里,开始摆烂,太宰治看见她倦怠地眯起眼,懒洋洋道:“这里装修的不错啊,明天来记得给我带点零食。”
她的声音有些哑软:“你和社长他们说了吗?”
他们或许知道。
太宰治依旧沉默无言,鸢眼一瞬不瞬地探索着她的面孔,意图捕捉到伪装下的勉强亦或者厌恶。
一无所获,因为没有伪装。
沈庭榆躺的更舒服了:“算了,有乱步先生在呢。”
她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金属环,轻松道:“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呢?”
不知道。
太宰治避开那双澄澈的眼睛,咬紧下唇。
沈庭榆恼人的声音还在继续:
“肯定不是伴侣吧?所以是情人?还是纾欲对象?”
她自贬的话像根针刺进肺叶,眼前发黑,太宰治有些无法呼吸。
“欸,真就走古早法制咖霸总路线——《黑.道强制爱:穿越者别想逃》?”
“我事先声明哈:你在将来移情别恋后找伴侣时要明确和对方说明清楚一些情况,也要把我处理好,不要把事情复杂化。我们之间乱七八糟的关系别牵扯别人。”
明明是沈庭榆把自己的位置放的很低,他却莫名被刺伤,不想让她说出这样的话。
太宰治转头,冷声道:“在你眼里我就是……”
沈庭榆顶着一身痕迹,面无表情回望他。
「你看看我这样,你觉得自己现在有什么信服力吗?」
今非昔比,失信方身份骤调,心脏如被浸饱酒精的棉球填堵,太宰治有些难以呼吸。
沈庭榆没有说什么尖酸刻薄的话,甚至没有骂太宰治。情绪很平静,甚至没有带着恶意。
但太宰治莫名被刺得难受,身体不受控战栗,恐惧感愈演愈烈。
大脑一片恍惚,他有点想吐。
沈庭榆笑了:“你这个表情干什么?我自作自受。”
“刚刚我不是也没挣扎吗?没关系我愿意的,以后我也不会跑。”
窒息般的压抑从四面八方涌来,太宰治越发感觉呼吸困难,喉间泛起腥甜的酸意。
“我爱你的,我会变成离开你就无法融入社会的模样——毕竟我想做的事都做完啦。”
“别担心宝贝,我爱你时你对我怎么样都可以。”
太宰治清楚她所言皆真。
毕竟如果哪天沈庭榆不喜欢自己了,她就算死也会尝试逃跑——就像是跑出实验室里一样。
为什么现在还喜欢自己?太宰治不知道自己在惶恐还是庆幸。
胸腔像被无形的巨手攥紧,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眼前的光影扭曲成破碎的碎片。
“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你出去的。”
加快手上的动作,太宰治有些艰难地吐出这句话。于是沈庭榆就不说话了,开始用似笑非笑的眼神望着他。
密闭的浴室里死寂沉沉,潮湿的雾气弥漫在每个角落。所有声响都裹进粘稠的水汽中。唯有浴缸内漫溢出的水流不间断地冲刷着地面,水珠坠落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细碎的哗啦声像是某种永不停歇的倒计时——情感走向终结的倒计时。
太宰治不敢去看沈庭榆的眼睛。
那双流转着墨色与苍白的异瞳温柔无比,却轻而易举地将他割裂成两个破碎的残影。
一个藏着不可言说的秘密,另一个映出无处遁形的狼狈。
他将沈庭榆抱起放在地下室安置着的干净床铺上,为她换上衣服,沈庭榆依然笑而不语,只是任由他动作。
「这就是你想要的、我们的关系?」
无人出声,太宰为她系扣子的手指开始颤抖。
「自此以后你将永远惶恐我是否还爱你。」
太宰治为她盖好被子,沉默着去衣柜里拿自己的衣服穿好。
身后传来窸窣声响,太宰治缓慢回头,看见沈庭榆闭上眼,把自己埋在被子里。
系好手腕上的袖口,太宰治走到地下室的出口,他伫在那里打开门,转身看着沈庭榆。
床上的人翻身背对自己,把被子拉过耳侧:我不听不看不知道门的结构,你放心吧我不走。
他解读出这样意味。
太宰治落荒而逃。
*
哎呀,有人养着自己,还有喜欢的人白给。
躺在床上,沈庭榆安详闭眼。
他惶恐的神态真可爱啊。
真是对自己一点数没有。
你根本就接受不了自己被在意的人憎恶。
一但被纵容踏出这步,你就彻底完蛋了啊太宰。
就这心理素质还玩限制级强制爱?
猫咪被自己铸造的牢笼困住,胜利者用手背轻敲笼门,满意看着黑猫不安打转、甚至试图用脑袋隔门蹭蹭她的手指。
被折腾得意识有些恍惚,疲惫感裹挟睡意侵袭大脑,沈庭榆迷糊睡下。
估计没过多久就能出去了。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太宰治看着沈庭榆像是吃了几百锅毒蘑菇般抓狂,她开始在客厅里扭曲尖叫阴暗爬行。
他没戴绷带怎么——
沈庭榆的右眼可以看见命运。
电光火石间,太宰治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