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三月,江南风景独好。
杏花洲上,白鹅成群浮水飘荡,整日……鸡飞狗跳。
平静的湖面上,一道剑光自空中飞来,惊吓了湖中的白鹅……激起千层浪。
这时,一道蓝色的剑穗与湖心的剑光相撞——
湖中再次空空荡荡,方才惊吓过度的白鹅们各自飞散,只剩几片鹅毛落入湖心,点缀了落日的余晖。
“啊,气死我了,怎么又是你?我说王女侠,你能不每次都来捣乱吗?不然我们今天就能吃上烤鹅了!”
先说话的人身着飞星剑派校服,淡蓝色横纹的腰带上还挂着几枚金色的佩环。他脚步凌厉,眉间意气风发,一副轻狂的少年模样。唯独裤腿上还沾了几缕不明秽物……分明是刚刚那几只大白鹅趁机报复嗞他身上的。
此人便是司徒善。
司徒善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紧紧盯着对面——那是一位束着蓝色流苏发带的女修,清丽婉转的秀眉下目光如炬。
女修眉间一挑,将手中的剑横至胸前,道:“哼,到底是谁在这附近作妖,扰我破了我的清心阵?岛上的规矩是不能随意杀生,师弟,你都忘了吗?还是说,你想跟我比剑吗?”
这句“师弟”一出,方才还气焰嚣张的司徒善眼色立刻黯了下去:“我真是服了,她怎么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司徒善:“嘁,谁要跟你比?一边儿去,我是来找小路切磋的。你看到他人了吗?”
女修——王思源道:“喏,不在上面吗?”
司徒善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会心堂二楼果真敞着半边窗,还有几张碎纸零零飘落,便远远地对那方位喊道:“好啊你小路,原来一直在那里看戏!你在上头看了半天,怎么不下来帮我,到底是不是兄弟啊?”
半晌,那窗边才露出一只手来。那只手骨节分明,将一支蘸了墨的笔搁置下后,敲开了剩下的半边窗。
那人站在窗边,穿着和楼下二人一致的蓝色长衣,束发下的马尾直垂到了腰际……夕阳的余晖不慎洒进那双异色的瞳孔里。
“嗯?有人叫我?”路千河道,“抱歉,方才一直没注意到……是你们。”
司徒善:“啊?这么大动静怎么可能没注意到?准是你又在发呆了。”
路千河顿了顿,沉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微澜。他想了想方才自己的状态:嗯……好像是在发呆。
准确的说,在司徒善和王思源围绕岸边的白鹅日常拌嘴时,他的注意力并没在那些嘈乱的杂音,只是在望向远方。
会心堂就建在岸边的半腰上,从二楼看过去,刚好能望见被群岛点缀、层峦迭起的西泠湖。
方才,他在长满绿藻荷尖的湖面上,望见了一行北雁南归的倒影。经那浮光掠影的雁群提醒,他才想起来——又到春分了。
这边,路千河还没回神,方才还在骂骂咧咧的司徒善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会心堂,只听他上楼梯时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回声:“别管那些有的没的了,小路——快来陪我练剑。”
“练剑?人家次次都是满分,需要练吗?”王思源也回到了会心堂,只见她在司徒善身后蹙眉道:“你别仗着小路脾气好就整天赖着他。哼,就跟你在元京时次次指着被人救一样。”
司徒善:“王思源,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王思源:“哟,原来你还记得我的本名啊——怎么不喊师姐了?”
司徒善嘟囔道:“我才不喊,要是喊了你,岂不是全都乱了套了?”
如果可能的话,另一位他也不想喊。
司徒善没事人般对楼上的路千河道:“哥们,最近又不考心法,老蹲在这看那些闷书有什么意思?今天天气很好,练剑也行不练也好。总之,陪我出去走走呗。”转头又对后方的王思源道,“我说王女侠,你的房间在另一边。”
王思源撇了撇嘴:“到底谁挡道?就不许我有事找他吗?我也有两个剑法上的问题要请教小路,我劝你最好速度快一点。”
这时,会心堂外传来一声轻笑。
“今日春分,咱们不练剑,只喝酒庆祝,如何?”
路千河起了身。
司徒善脚步顿了顿。
王思源“啊”了一声:“是……师父回来了?”
一个身影翩然而至,出现在会心堂的大门前。
“思源,我说过,咱们私底下可以不用这样叫。免得……把我叫老了。”
门口的人正是项真——这位一年前给人华丽印象的女修,今日一身素衣、风尘仆仆,乌金色的瞳仁里多了几分亲和力,“怎么,我不在的这些日子,杏花洲的白鹅被你们薅秃没有?”
王思源立刻调头去迎接项真:“没有没有。就他一个人爱薅,且还有我盯着呢,不会薅秃的!”
“不必迎我,各忙各的就好。”项真将长袖挽起,“我就是回来吃个家常便饭。嗯,今日春分,满打满算是你们入飞星剑派一周年的日子,我也就这两天有空,等会下楼集合吃个饭吧,玲珑已经做好了。”
王思源惊讶:“玲珑姐姐也回来了吗?”
“当然,她与我一道来的,只不过回得更早些,想必你们方才打闹没注意。”项真兀自进了门,“哦对了思源,你有什么问题直接来问我也行……趁我现在得空。”
王思源刚要说话,谁知却被司徒善抢了先:“师父,我还有一些心法上的问题,可以……请教一二吗?”
“哦?难得你主动一次。”项真停下脚步,“思源,不如这次你让一让阿善吧。”
王思源似乎走神了一下,随即摆了摆手:“啊,没事。当然可以啊。师父你先忙吧,我问小路也可以的。”
“也行。”项真的视线与楼上的路千河对上:“那就麻烦你了。”
路千河点了点头。
半晌,王思源才上了楼,坐在了路千河旁边。
路千河很明显地感觉到——王思源有些意兴阑珊。他心想:王思源和司徒善,好像都是那种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的人。他似乎隐约地猜到了什么,但又不能确定,便率先开口道:“师姐,你要问什么?”
“嗯……啊?”王思源被他这声“师姐”炸的灵魂出了窍,这才发现说话的人是路千河,“对了,我想问……我想问……”
她撇了撇嘴,似乎是放弃了:“我……我忘了我要问什么了。”
路千河道:“没关系,这里视野很好。你可以想清楚了再说。”
王思源顺着窗棂测漏的风,向窗外远眺,见到了路千河方才之所见:夕阳照暖,白鹅飞雪如芦花,湖光潋滟,雁影惊掠,遍寻不见。
王思源:“唔……已经春分了呢,果真是良辰美景,难怪你看得那么入迷。唉,一眨眼,我们都已经离开元京,在杏花洲上生活一年了。”
杏花洲位于西泠群岛东南部,是飞星剑派去年才开放的一片的领地,但也是许多飞星剑派的弟子们新奇却望而却步的区域——这里是飞星剑派唯一一处男修女修共同修行的岛屿。
此事源于项真的一个提案。
去年,自元京会武归来的项真晋升为飞星剑派史上最年轻的长老。鸿晖在屏风后接见了她。
鸿晖对项真表示:“看来我们最不懂事的小师妹也已经长大了啊。阿真,这一年,门派大大小小的事务辛苦你了。你如今也已到了出师的年纪,但师父已不在,我这个做师姐的就代行师礼——在西泠群岛分一块地,让你自立门户,如何?”
项真:“多谢师姐。敢问师姐,这片地的一切规矩,都可以由我自己做主吗?”
鸿晖:“当然。你既已达成了当日的承诺,在元京会武中击退外敌促成了四大仙门的合作。我自然要允你有些自治的特权。”
闻言,项真的眼睛转了转:“师姐,你还记得吗?十三年前,飞星剑派只有‘君子剑’,没有女修的容身之处。十三年后,人人都认为飞星剑派是一座尼姑庵。但你我都知道,我们当年,并不是为了斗争而斗争。”
鸿晖:“……你想说什么?”
项真兀自跪下了:“我想要……我门下的弟子,不分男女,不分等级,都由我亲自指导,同修同住。”
那一天,鸿晖没有回话。得到默许的项真果真挑了一片风水宝地,开启了她自立门户的生涯。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从自己的亲信中挑选精英,而是将那一年元京会武新晋的弟子都收入了门下。
“谁能想到呢,离开元京后,我跟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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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善竟然成为了同门。”王思源的声音和她的思绪一样,似乎被拉得很远。
“我记得当时他家中出了事,这瘟神抑郁了好长一段时间,还耽误了拜师典礼。我寻思着终于要摆脱这魔障了。结果,他一听说拜入的是师父门下,立马就好了。”
路千河点了点头:一年前司徒善耽误拜师典礼,听说是因为他的父亲司徒彰出了事情……恐怕这背后与大周朝堂的变动有关。耽误了拜师典礼的司徒善某一天被他们的师父项真不计前嫌地领了回来。路千河想:以司徒善后来不哭不闹的表现来看……项真应该是给司徒善吃了什么强心剂。
王思源:“唔,师父……师父的确很好,她对每一个人都很好。哼,他不会以为只对他特殊吧。”
“哦对了……还有你。”王思源似乎没注意到方才的絮絮叨叨,她将视线转向路千河,像是笑了,“说实话,刚见面时……我挺怕你的,我当时以为你要杀了我呢。没想到,后来相处之后发现你的脾气是最好的。不仅不介意……呃……当我的师弟,还会细心地帮大家的忙……总之,平时真是麻烦你了。”
路千河静静听着。他心想:原来,他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吗?
好像,以前从没这样过。
这一年,他像一个普通的中原弟子一样,适应了飞星剑派的生活……日子过得平静又热闹。
他轻轻看了对面一眼:嗯……时常有司徒善和王思源这俩人烦着,的确很热闹。
这时,王思源发现路千河藏在书册后的纸张上有墨痕,便奇道:“我以为你在看书,原来是在写信啊——哎?怎么写了这么多又烧了?”
路千河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无事,只是练习。写得不对……便烧了。”
王思源扶了扶发髻上的簪花,这才想起曾听司徒善提过:路千河并非元京出身,甚至……可能并不是大周人。他虽剑术出类拔萃,但去年时仍需要项真口述内功心法相辅,直至今年才学会了独自阅读心法,因而经常一个人在会心堂二楼的藏书处修行。
“哦,我明白了。你是要给乔大哥写信吧。是他的信到了吗?我听说你和司徒善当时是因为他的缘故才机缘巧合参加的元京会武,却没想到,最后他竟没跟你们在一块儿,真是造化弄人。”王思源玩弄起了路千河桌上的笔,“说起来,每逢节气和佳节,他都会给我们写信送祝福呢。哼,他可机灵的很,不仅不还我的笔,甚至还能看出来……你的回信是代笔呢。”
路千河有些不自然道:“是么?呵……确实。每次都是代笔,他可能会不高兴。”
“没事,他会原谅你的。路师弟,你先把我那份给我吧。”王思源摆摆手,“我听说夕朗山的日落可不输西泠群岛,也不知道乔大哥最近在忙些什么,过得可好。等下个月的考试过了,不如我们问问师父能不能休个假吧。”
闻言,路千河似乎沉默了一下,最终摇了摇头:“没有,今天没有任何来信。”
“啊?”王思源淡淡失落道,“这样啊,那就算了。”
往常,乔相宜的信总是会在节气的前一天到达——至少过去一整年都是如此。
但自去年年底的腊月深冬开始,他的信来得越来越晚,连新年的祝笺都未赶得上除夕。而今年立春,干脆……就没来信。
所以路千河才忍不住亲自写信,想问问乔相宜最近是否出了什么事。
他确实是很久没见过乔相宜了。久到甚至想不起……以前与他是如何相处的。而乔相宜那些准时飞到杏花洲的信件,也让路千河此前,几乎无法“主动”做些什么。
可他方才落笔时才发现:自己并不擅长用书信的形式与那人倾诉衷肠,甚至连开篇的问候都显得生分拘谨。所以那些残篇……路千河一封都没留下。
王思源走后,路千河又静坐了半天,直到星河落满天际,他才决定用更简短一点的语句表明自己的忧心。
“你还好吗?我很担忧你。”
路千河忽然觉得,“担忧”这个词用得有些不够形象,或者说……不合时宜,也不够亲切。大周人的语法中似乎还有更简略的表达。
于是他顿了顿,将那句话修改了一下。
“你还好吗?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