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习习,风里有晒海鱼的味道。
玥白坐在自己的“老地方”,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揉着沙子,认认真真从里面挑出疑似“九天息壤”的金软细沙。
没记错的话,就是这种沙土能重塑肉身甚至内丹。
玥白想,九天息壤既然能救泽兰,那应该也能助庄斯照治愈腿疾。要不然,他寻遍大荒收集这沙土作甚,还非要她还他十二铢,不还完就不准走。
有眼熟的孩子在附近跑来跑去。
他们凑上来问:“以前不是一只白猫在这儿挖泥巴吗?姐姐,那只猫呢?”
玥白听了好笑,突然冲他们做个鬼脸道:“就是我呀!我是猫妖——喵呜!”
孩子们哇哈哈地叫着跑开,没一会儿又围上来道:“哪有这么好看的妖怪,我爹娘说了,妖怪又丑又坏,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也不是所有的妖都又丑又坏呀。”
至少丹娘在她心里又美又善良,玥白拿沾满泥沙的手拍了拍近处男孩的小脸道,“你们这么点大,心里怎么就有这么深的成见呢?”
“什么是成见?”
“成见啊……就是,就是……”
玥白发现她也解释不清,人话博大精深,她学来的有限的文字中,竟找不到合适的说法组织出一句解释来。她忽然就意识到,没文化,原来连人话都说不清楚。
不远处,孩子们的父母招呼他们回家。
往来的渔民夫妻经过时,会有人同她打招呼,因为不知道她叫什么,远远便唤她“庄家媳妇”。
自从出了王媒婆那档子事,镇上的人都听说庄医师同一个漂亮的外镇女娃订了亲。不少人专门去瞧过这个女娃,果真长得好看极了。
镇上的人都相互认识,见到这个面生的漂亮女子,第一反应就唤她“庄家媳妇”。
玥白否认了两回,发现压根否认不过来,久而久之也习惯了。
有人这么唤她时,她就笑着点点头算是回应。
“庄家媳妇,庄医师可好些了?”
“是呀,医庐何时复诊呀?”
“……”
伴随招呼而来的,更多是对庄斯照的问候。庄斯照已经昏迷了整整十七日,医庐也停诊了十七天,不少镇民们都在等着医庐重开。
玥白也想知道,庄斯照什么时候才能醒。
她想做第一个知道他醒的人,于是每每日落前就赶回医庐,窝在他房间里看书习字。夜深困了,就窝到他床上躺在他身边。
他身上有好闻的药草清香。
有一段时间,她觉得这些药草味儿很是刺鼻,尤其是在南郊医庐那段时间,一想起他就觉得烦躁,顺带着对他身上的气味也厌恶得不得了。
可最近,这些味道似乎回到了它们最初的样子。
最本真,最清冽,最……最初庄晓生收养小白时的那种气味,小白曾一度十分依赖,后来也一度十分憎恨的气味。
“小白。”
朦胧中隐约听到有人唤她,玥白睁开眼,看到熟悉的南郊医庐的院子,看到晒鱼干的架子,看到架子前的轮椅上,有人躬着腰张开双臂笑着唤她。
“……你是?”
很久没看到他那样的笑容了,有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感觉。她迈着大步跑过去,却见身侧蹿出一只雪白的小猫,先她一步跳到男人腿上。
她停下脚步,望着一人一猫亲昵的模样。
那只猫,同她长得好像。
如果它是小白,那她呢,她又是谁?
“小白!”
另一个声音唤她,她猛然回头,院子外的迷雾中亮着一团赤火,火光逼近,几乎要烧掉院门一圈的茅草。
“小白,跟我回家。”
声音越来越近,来人的容貌愈发清晰——火光里突然射出一柄利剑,直直刺向她胸口!
她想躲,却一动也动不了。
眼睁睁看着那柄炽热的神剑分明穿胸而过,剑尖又陡然停在她胸口——她颤动的眼眸上移,却见有人挡在她身前,那柄剑贯穿的正是此人胸膛。
他倏而双膝砸地,她慌忙接住他。
清隽的面目惨白,他还勾着唇角轻慢地笑她,笑她呆呆的不知道躲,笑她真是好福气三番两次有人护着。然后,他嘴角的笑意被鲜红的血液覆盖,他晶亮的眸子逐渐失去了生气……
“不,不要——!”
玥白惊醒,背后的冷汗点点沁得她心尖发凉。她缓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方才是梦,拍了拍脸蛋从书案前起身。
原来是抄书抄睡着了。
她接了杯茶水灌下去,转头看到庄斯照依旧躺在床榻上,双眼紧闭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窗外天蒙蒙亮,还得几个时辰才吃早膳。
玥白放下杯子,吹熄烛火摸上床榻,嗅着庄斯照身上似有安神功效的药草香再度睡了过去。
昏迷数日之久的庄斯照,半梦半醒间总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他试图挣扎,试图搬开胸口的巨石。
然而,无果。
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他睁开沉重的眼皮,窗外的日光太强,刺激得他不禁又眯起眼。呼吸依旧不太顺畅,他垂眸才注意到,胸口压着的不是巨石,而是某人的脑袋。
斯照长吐一口气。
喘不过气来的错觉,顿时烟消云散。
玥白几乎是缠在他身上,一条腿压住他的下半身,一条手臂压住他的肩,脑袋精准地压在他心口。
——怎么又睡我床上了?
——真当自己还是只小猫吗?
——小白,你对别的男人也这样不设防?
庄斯照仅剩的可以活动的右手,轻轻落在她头上:“不管怎样,你没走,你留下了。”
“嗯……?”
玥白呢喃着,搂紧了身下的人,又觉得隔着眼皮的晨光实在恼人,便想换个姿势再睡,眨眼间捕捉到庄斯照柔和的目光。
她愣了愣,心道:又做梦了?
但是头顶暖乎乎的触摸又是什么?她伸手碰了碰,碰到头顶上另一只温暖的大手,她忽地仰头:“你醒了?”
“嗯。”他轻道。
“你真醒啦?”玥白兴高采烈地弹起来,骑坐在他腰间捏了捏他的脸,“真的啊,我没做梦!”
庄斯照数日未进米水,着实没有气力与她胡闹,指了指她坐的地方,为难道:“小白,别坐那里,先下去好不好?”
“好好好,你饿不饿?我去喊丹娘!”
“哎,小白——”
见她鞋子也没套就跑出房间,庄斯照坐起身来缓缓摇了摇头。身子疲乏无力,心情却莫名很好。
他想,这样的日子若是能长久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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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晚袭击他们的果真是猫妖吗?
若是猫妖,不该不具实体,这与他认知中的猫妖大相径庭。况且,若真是猫妖,不该无法嗅出小白的气息。
他在玥白发带上施加的咒术,无非是隐匿行迹、压制灵力。
这对想探知九尾白玉猫踪迹,怀疑小白真实身份的那伙人行之有效,但狸奴同族者自有其嗅出同类气息的独特方法,一般来说此法不会受咒术影响。
好在风胡梧烈那一剑燃尽了那妖孽幻影,就算它实体未亡,短期内也无法再出来害人。
可若那妖孽真是奔着小白而来,待它恢复妖力后必会卷土重来。
庄斯照一边思索着,一边靠床沿移动。轮椅近在咫尺,他一展臂就碰到轮椅扶手,岂料刚爬上去那轮椅竟就地散架。
他上身砸在地上,一时大脑空白。
“呀呀呀!先生先生!”罗丹娘冲进屋来,正撞见这一幕,赶忙上前扶起他来,“这轮椅,哎呀,小白从海边捡回来说要亲手给你修,这修了个什么呀!没事吧?”
玥白躲在门口,小心翼翼又不失尴尬地挠挠头道:“不好意思啊,我以为,我以为这样就算修好了。”
庄斯照静养了些时日,医庐再度开张已入深秋。
院子里的桂花香气扑鼻,玥白日日临窗瞧着,盼望着哪天这一树花香能变作一笼笼桂花糕。
可她没好意思提,毕竟庄斯照身子骨虚。
原本罗丹娘仍旧反对医庐复工,担心庄医师的身子没完全康复,受不了这开诊的辛苦。可最终拗不过他,只好勉强答应开工。
于是,玥白厚着脸皮凑上去问:“桂花糕是不是也能做了?”
此话一出,就被罗丹娘追着满院子跑。
庄斯照不禁掩嘴笑笑,只道:“你将桂花摇下来晒干,我今晚做给你吃便是了。”
然而,医庐营业第一天竟无病患上门。
丹娘在前庭门内晃来晃去,瞧街上来来往往的镇民们皆面色红润,毫无病气,她总不能上去揽客问人家你有病否。
这倒给了庄斯照充分的磨粉时间。
玥白摇下来一大筐的桂花,追着丹娘让她设法用妖力弄干桂花,而后乖巧地坐在后厨,眼巴巴地看着庄斯照一步一步制作桂花糕。
待到初见雏形的桂花糕已上了蒸屉,仍不见一个病人来求诊。
罗丹娘纳闷得不行,去街坊邻居一问方才晓得,在医庐关张期间,镇上又来了一位神医,包治百病。大伙不晓得庄医师今日恢复看诊,身体不适的早到那位神医那儿排队求诊了。
“哼!亏先生拖着病体还要坚持开张,瞧瞧那伙忘恩负义的家伙!”罗丹娘气不过,晚膳时不停敲着桌子。
庄斯照倒没什么情绪,仔细将蒸屉里模样精致的五瓣花桂花糕夹到玥白碗里。
“好像有蜂蜜的味道!”
玥白一连吃了许多个,是记忆深处的味道,又好像比记忆里的更美味,更好吃。
瞧他二人一副恬静友爱模样,罗丹娘只能把气话往肚子里咽,刚想夹一块桂花糕却被庄斯照截住,转而夹给了玥白。
“先生?哎不是,我一块都不让吃啊!”
“嗯,这是给小白做的。”
玥白听了,刚弯起眉眼想笑,眼前画面却一阵发糊,紧接着脑门砸在饭桌上,堪堪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