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高楼,是所谓的观天临福之处,秋洄对着铜镜默默撕下脸上伪装。
那缕发丝静静躺在木盒中,陪着她梳洗清理。
镜中渐渐显现出秋洄原本的模样,还有她不解疑惑的神情。
她对人族的情爱并不陌生,她陌生的是自己对沈喻的感情。
思念,伤心,渴望,愤怒,她的情绪会因沈喻而牵动,窥视,偷衣,冒犯,她从未想过自己做出这些行为的原因。
今夜,她看见了情欲,情欲让她想到了义父,这就是情爱吗?
起身,打开衣柜,她翻出那件洗得干干净净的里衣,低头轻嗅,这上面沈喻的味道已经很淡很淡了,洗过之后甚至已经没了文旦香。
拉着衣袖,里衣松松搭在她臂间,她想象着沈喻的身形,想象着他站在这里,而后陪她一起转圈,就像曾经她绕着他转圈那样。
一边转,一边解下衣带褪去衣衫。
她释放天性,释放出早已亢奋的尾巴,旋转间,里衣缠绕上身,就像拥抱。
义父喜欢用食物逗她转圈,看她摇晃的尾巴,还喜欢她扑向他的腿,他们会一起玩后退进攻的游戏,若是累了,义父便会抱着她以地为席,吹着晚风惬意入睡。
她记得义父的手很宽大,他可以一只手就将她提起,也会允许她爬上他的肩,偶尔没稳住掉了下来,义父也会牢牢接住她,然后把她抱在怀里。
就像她现在抱着衣物一样。
是了,她思念,她想黏着义父,不愿见他难受,想要和他陪伴在一起,她会因他笑因他怒,会因他不闻不问而伤心,会在直面欲望时想到他,这一切都是因为爱,她爱义父,是想义父只属于她的爱,她都明白了。
明白了,便不会彷徨,也不会迷茫,好似有一束光照在心上,她好轻松,好激动,好想去见义父,告诉他,她爱他。
抱着里衣,她蜷缩在地上肩膀微颤,耳朵前后摇摆,尾巴兴奋颤动,她忽然好快乐。
雨水打湿了窗,沈喻忽然惊醒。
透骨的寒意清醒了头脑,他拢衣而起,关紧了门窗。
这会忽没了睡意,他点了灯,起来喝了些水,余光瞥到一抹亮影,扭头,门边有水渍。
微微拧眉,他警惕环顾努力倾听,可房中似乎并无第二人,又是他多心了吗?
长长吐出一息,放下茶杯,低头,他摊开手掌,上面有道浅浅的伤疤。
秋洄很讨国主的欢心,时常被国主以解读福泽之像召进宫中,而召进宫做什么,他不得而知,宫中并无异族为官或入后宫的先例,他不知道国主会不会贪新鲜而染指秋洄,亦不知,他这一步究竟走得对不对。
拔剑,擦拭剑身,火苗照出了扭曲的黑影,他在剑身上看不见自己。
背着剑,叼着草,他曲腿坐在枝干上,远远就瞧见一只弱小的白狐步履蹒跚走在草坡上。
小白狐的腿应当受了伤,走姿怪异,连个草坡都爬不上,爬两步又滚了下来,爬三步便要好好歇一歇。
这般弱小,又孤身一狐,怕是走丢或是被同族驱赶了。
沈喻挠挠头,双手环臂闭上了眼,他不想多管野兽之间的事,这样弱的狐狸,肯定长不大。
事实确如他所料,不出两天,一群饥饿的野狼盯上了这只幼狐。
狼会杀死狐狸,因为他们会抢夺同样的食物,但沈喻从没见过狼会分食狐狸,可那日偏偏就让他碰上了。
那么小的狐狸要被残忍吃掉,他始终是不忍心,所以,他出手了。
他对秋洄不算有什么教养之恩,顶多是举手之劳救下一命,是秋洄自己念着这份恩情,非要偿还给他,他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重重放下剑,他忽然不大自在,胸膛之中沉闷难以呼吸。
轰隆——
忽一道雷鸣奔袭而来,直直打在他心口,他浑身一颤呼吸停滞,久久难以回神。
背后白光一闪而过,他的影子淹没了长剑。
冬日里的雨似乎格外长久,一连几日都不见放晴,而寒气伴随雨水降落,整个水都一片灰蒙蒙,让人瞧着心底压抑。
秋洄伏在国主膝头,眨着无辜圆润的眼,道:“君上,上天这是生气了,您看,天空一直在哭呢。”
国主缠了几圈珠串,摸了摸她的头顶,笑问:“那小洄有没有办法不让天哭呢?”
她转转眼珠,作出决绝牺牲的模样,认真道:“小洄会在通天楼斋戒闭关,为君上,为君上的臣民誊写千秋福录。”
国主大笑:“只是誊写福录哪用得着在通天楼闭关?在宫内一样可写。”
闻言,秋洄低头忧神,喃喃自语:“在宫内......君后娘娘怕是不喜......”
但忧思一瞬,她又勉强开怀:“不要紧,君上要小洄留下,小洄就是死也会陪在君上身边。”
她的苦笑引来了国主的不悦,但这不悦并非是对她不悦,而是对他自己的君后。
秋洄被国主安全送回了通天高楼。
望着天边的灰白,瞳孔渐渐收缩,她轻笑一声低头翻阅起人族话本。
如何欲擒故纵,如何勾人欢心,她可是从杞嬷嬷那学来了不少,一个三分规矩五分奔放的热情少女,国主可真是爱得很。
可她才不在乎国主爱不爱,她只要义父心里有她。
今夜也是时候了。
黑色的翅膀与黑夜融为一体,沈喻听见扑棱响立马警觉拔剑。
开门,落地是一袭黑色斗篷,又带着兜帽的生人。
对沈喻,或秋洄来说这并不是什么生人,而是渡鸦的首领。
“下个雨天冻死个人咯!”
向爷戴着草帽搓搓手,将裹了草席的尸体丢进乱葬岗。
周围寂静无人,他一边张望一边自言自语:“您也别怪我,横竖不是我害死的你,是你自己得罪了贵人......”
嘎——嘎——
远方传来难听干哑的鸟叫,向爷哆嗦了一阵,朝乱葬岗瞟了几眼,而后擦了擦鼻子离去。
他身后,有着掩藏在黑夜中的危险双眼。
呜——
忽一声高昂,不知是什么野兽发出的动静,他扭头回去却因着是黑夜,什么也看不清。
他清了清嗓,喊道:“是畜生就给我夹紧尾巴!敢吓唬爷,回头就捉了来下锅!”
警告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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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彻树林,惊动了不少夜间休眠之物。
他停顿了片刻,见身后没有动静了,便又回头准备离去。
一回头,一双笑眼出现在眼前。
秋洄伸腿一绊,同时抬手用力将他的脑袋推向侧边,仅一瞬,向爷还没来得及开口便朝着湿漉漉的坡地滚落而下。
雨势渐大,压扁树叶的滚动之声与淅淅沥沥的雨声相映衬,秋洄轻勾唇角,从容又轻易落下。
她有一双黑色的眼,而黑色的眼中有黑色的血。
向爷的脸撞在石块上,手臂被坡上的树根撞断,这会呜咽着,又惨叫着。
她能听出来他很痛苦,但她没有怜悯。
义父身上的鞭痕和伤疤大多出自这个人,义父恨他,所以她也恨他。
抓起向爷的头发,她将他的脸对准尖锐的棱角用力砸下,这一下,他已离死不远了,但还不够,她在心中对义父保证过,她要割下这个人的手掌。
不过单单割下太过惹人怀疑,她是要向爷自己出意外而死,自然不能有任何利器的痕迹。
那么,只有野兽的牙。
她体型不大,算不得野兽,可她同样有一口尖锐的犬齿。
轻笑声,利齿现。
“卓首领?”
沈喻收剑,四下望了眼,疑问:“你怎么来了?”
卓首领转身,兜帽挡住了他半张脸,兜帽下声音低沉:“来收我的利息。”
沈喻一顿:“这么快?”
“今年冬天来得早,山上需要御寒之物。”
“好,你稍等片刻。”
说罢,他转身回屋,将长剑重新入剑鞘,又取出早已备好的银两交给始终矗立在屋外的人。
“这是一年的利息,剩下的还要容我周旋一段时日,我会一次性结清。”
卓首领伸手接过,掂量后双臂又重新没进斗篷。
“本座下次现身,便是恩财两消,渡鸦不会再帮你做任何事。”
沈喻抱拳:“挟恩图报,是沈喻不厚道,今后卓首领有任何困难,大可以来找喻。”
卓首领并未点头,扬了斗篷转身便要离去。
沈喻目送着,但卓首领却停顿在原地不走,他上前一步,疑问:“首领这是?”
卓首领沉默片刻,缓缓道:“皇家若有彩锦之需,可前往琵江,那有渡鸦的产业,若能引得彩锦入宫,让秋洄起死回生的费用,本座可一笔勾销。”
“锦缎布匹吗?”沈喻迟疑,“寻源之事并非我能做主,但首领有心相助,我铭记于心,亦会想办法促成这双赢之事。”
“嗯。”
卓首领微微点头,这才化形振翅,以黑鹰之姿隐于黑夜。
沈喻深呼吸一口,现在的他着实是有些窘迫了,不敢捞油水,不敢受贿,只能受累跑些人情,以人情换取钱财。
望了眼屋檐下如线般的雨,他拢了下衣裳,回屋。
突然,檐廊尽头有人影微动,他一个顿步,立马喝声道:“谁!出来!”
那人没有犹豫,缓缓向前,从阴影走向光亮。
他原以为是府内下人,可不是,是秋洄,满脸是血,眸光闪动的秋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