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森罗殿。
贺年好还没玩几天,再给急召回来。
府君依旧是躺在梨花座上笑着,心情不知如何。
“小十八司呀,我不都是告诉你了吗?你自己耍舒坦了,可你看看那小家伙,现在都成什么模样?真是擅离职守哦……喏,看在你辛勤这么多年的份上,便宜你了,只用扣十年的俸禄。”
贺年好性子冲:“你!……”
府君:“又要说本座是‘死老太婆’,对吧?”
是的没错,死老太婆屁话真多。
但贺年好脸色铁青,没再说话。
“好哟好哟,哎呀呀今天怎么回事?还蛮知情识趣的呀!”
*
沉香作伴,乐擎枝正准备睡下。
屋外由渐近的交谈声逐渐变为争吵。
“能有什么不让我见的?今天你让我见我要见,不让我见我也得见!他是不是就在这儿?”
齐遐试图阻拦女子:“姐…姐……”
女声凌厉干脆,伴着两人的脚步声愈发近了。
太过耳熟,乐擎枝喝三百碗孟婆汤都不可能忘掉这女子声音,闻声,他翻身侧卧面对着门。
女子手提灯笼:“是不是就在——”
齐遐伸手:“姐——”
灯笼火光映亮窗户的瞬间,门被这女子一脚踹开。
“文文!”
乐擎枝坐起身来。
门一碎裂,乐澈漻就直直瞧见弟弟凄然躺在床上,衣衫单薄松散,发丝凌乱,可见其脖颈间的不明红印和青紫。
床上这位才意识到什么,把衣服往上扯扯掩好,窃窃低转过头去。
乐澈漻转眼望一下侧后方畏畏缩缩的齐遐,脸黑得怕人。
平静无风,鸦雀无声。
她甩下灯笼,把佩刀拔出一半,说不上话,根本说不上话,可事实何止是说不上话的程度?
念在小遐也是他弟弟,十几年来情缘深厚,伸出的刀便收回去。
齐遐幸免一顿长刀乱砍与拳打脚踢,知错认错狠狠垂头:“澈漻姐……”
乐澈漻瞧他一眼唬住他,走到擎枝身边往榻上一坐。
今个儿乐澈漻扮的男相,一身劲衣,马尾扎高,身材高挑,胸部又平坦,英姿飒爽。跟床上那个冰肌玉骨我见犹怜的一比,就算外人晓得是姐弟,也分不清两人谁是姐姐谁是弟弟。
待乐擎枝把衣服理得体面,乐澈漻招呼齐遐:“过来,谈正事。”
齐遐木脸木脚步去其旁站着。
“你买的谪仙馆?雇的暗雪?”乐澈漻沉声。
齐遐:“自是。”
乐擎枝不明就里,眼神徘徊二人之间:什么暗雪?听不懂。
“解琼,解医师,解花魁,你那夜见过的。”乐澈漻冷道,“是暗雪的头儿,是老板,我便是在她手下做工。”
齐遐接着乐澈漻的话回答他:“暗雪,如今最大的杀手局,收钱办事,不过不刃无辜善者,仅替天行道,诛恶不仁或报生死仇。”
“里面顶厉害的杀手为江湖中人,在江湖上排榜第一,代号四字——‘夜海灰燕’,人道是刀出如彗扫,一击致命,来去如影般匆匆…噗,真没想到,竟然是……”
竟然是澈漻姐。
“灰燕”,是她昔日珩琅山学武时师父给起的,向来都是乐澈漻的江湖代号,后来真的流落江湖,加了两字成为“夜湖灰燕”,这“湖”即是家宅后的九莲湖,可她想想,觉得湖不够广阔,换之以“海”,一切才落定——乐澈漻侃侃而谈。
乐擎枝点点头。
乐澈漻:“就是如此,只是老板日日悬壶济世,几乎行踪不见,你又何得认识?”
“嫂儿。”齐遐腻声答话,屈下身来装可怜,“我哥哥的病啊,你夫君的病啊,愈来严重……”
乐澈漻哑然。
难不看出,齐遐明晃晃提醒,乐擎枝替问:“姐姐,你与远兄可有交集?”
乐澈漻猝然噗嗤笑了:“前两年是有些书信往来,我找他借钱还债。”
“这年他软禁在尚书府,任谁都见不了,我多年未归,府外士兵又不认得我,也不过把我当个外人看,他们既不会让我进去,更不会把我抓进去囚起来。”
乐擎枝内心惋惜。
“真的吗?”齐遐倒思考到什么,带了明知故问的调。
“假。”身为江湖第一杀手的乐澈漻笑意盈盈,“每天夜行潜到人府中,给小家伙送吃的,聊聊天。”
乐擎枝僵笑,感觉自己被合伙骗一遭。
乐澈漻:“他近况倒是还好,但最近恐怕撑不住要去牢里了,实是无可证明江东慈幼局一案非他所作为,至于之后下狱会怎么办,我自会想办法潜入当个狱卒。”
以她的身手想要带着齐远全身而退,算有希望。
“好了,说完了,你出去。”乐澈漻转头向齐遐。
齐遐灰溜溜滚出去。
门关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乐擎枝小心地问:“债……还欠多少?
“六百九十八万两银子。”
多少?!
其实是想同姐姐一起还,放以前他能不痛不痒地过去,可他现今俸禄都是冥币,地府物价低,花起来还可以,月结的俸禄换成阳钱,一月也只有二百两了,自己生活就拮据,还不起的。最后他也不晓得多嘴问这个干嘛。
“已经还下四百六十六万了,不要担心。”
……姐姐果然厉害。
一阵笑语寒暄过后,乐澈漻望向门口。
“我同你一样,一直信任小遐,可现在这世道的真正模样你也窥见了,不是这头出事,就是那头出事,任谁都不定能护己姓命,他也不定能保你一世周全,天子亦有坠地时日,文文,必要时候,你千万,千万自珍重。”
乐澈漻咬唇:“我只有齐远和你了,更不想让你死在我前头。”
乐擎枝强将苦笑扮作诚心答应而笑:“知道了,姐姐,我会做到的。”
姐姐,他再也做不到了。
*
乐澈漻走后,夜已深。
这夜,二人沐浴完,隔了很远,相背而眠。
齐遐罕见地放下床帘——因为门又碎了。
旦日,寒露清晨,鸟叫声中苗秀离沉默着修门。
卯时末日出,齐遐如旧早早离开,乐擎枝刚起,苗秀离即火急火燎跑过来告诉他:“主公准你出去了。”
还没等乐擎枝欣喜,苗秀离目光漂移着转言:“只是,你必须以,以……呃,自称。”支支吾吾。
苗秀离不说话了。
乐擎枝尚在梳头,他捻走一根断发,疑惑:“以什么?”
“太尉夫人。”
啊?你再说一遍?乐擎枝梳头的手顿住。
“太尉府的……”苗秀离难以启齿,犹犹豫豫,一个“的”字转上六七八调,最后凝成个短促肯定的“嗯”。
“不行。”乐擎枝摔梳子,起身欲走。
“可是,可是我已按主公命令把消息已经散出去了……”苗秀离无奈拦住他。
乐擎枝死得更透了,一屁股瘫坐回去。
苗秀离见他不说话,接着问:“那么你会夹起嗓子,学女子说话吗?”
乐擎枝学贺年好翻个白眼,试着夹起嗓子说话:“我试试……”
“小女,小女说些什么呢?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
苗秀离望他的眼神一言难尽。
“行道迟迟……咳,咳咳!”
乐擎枝咳嗽几声止住,心道:别试了,像半夜鬼爬出坟头,索命来的,唱戏也不带这么唱的。
唱戏……戏子,周汇汇,真是好久没见过他,上回出门老见到他有演出的消息,总想去会会这位老友。
于是上午齐遐刚解开他禁令,下午,乐擎枝就被打扮成女子模样,画胭脂盘头发簪钗子,装作哑巴出门。
兜兜转转寻得京城最好的戏楼,搁门口一看近日告示——汇汇果真有搭台,恰恰好好是明天的!
哑巴乐擎枝举着绣花小团扇掩面,面向卖座儿的,手比兰花,指指周汇汇那场戏的大木板。
苗秀离即道:“这场还有票么?”
卖座儿的:“票?早就没喽!七天前开售的,当天就没了!”
乐擎枝走过来扮起无助,望向苗秀离,抬眼间尽是楚楚可怜。
想要想要想要……苗师傅,可否动用你的人脉?他眨巴眨巴眼。
苗秀离摊摊手。
转身要走,栏前一位票友拦住他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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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是来买票的不?”其面色焦急而憔悴。
乐擎枝眼睛冒光,满眼期待地点点头。
“我这儿刚好有两张!我用不上了,卖给你们!”
哈哈哈,哈哈哈!
苗秀离冷脸掏荷包:“多少钱?”
“一百二十八钱!”
抢钱是不?
苗秀离的手搭在荷包系带口:“这票本价十七钱,你二卖翻了这么多倍卖一百二,什么意思?”
“公子,我这可是好位置,二楼正对中的坐桌,本价四十五钱。人家想要都买不到!”
“唉!公子姑娘,且不说这些,主要是家中小女突发高烧,家里拿不出手……她这病……”说着说着竟低下头去,眼中蓄泪。
乐擎枝动容,扯扯苗秀离袖子。
苗秀离无奈买下——反正花的全是齐遐的钱,又不是他自己的钱。当然,乐擎枝不知道。
这票友拿到钱,风风火火走了。
乐擎枝不晓得,但苗秀离清楚得很,这人奔去的方向,是黑市,是赌坊后门。
上当了,这他妈是倒卖戏票的骗子啊!
乐擎枝把苗秀极当救命恩人一样谢上好几回,捧着票子,开开心心摇摇晃晃地走路,回来路上,路过个饭馆门口,有个道士扮相的人十分眼熟,在路边摆摊,铺着八卦图,周围围满了人。
“看阳寿嘞——算命,算姻缘,算仕途——五钱五钱,通通五钱嘞——”道士吆喝。
乐擎枝走近一瞧,这不是贺年好吗?!
“来,小伙子,我给你十钱,你给我看看!”一位老女人提着菜篮挤进来。
贺年好凑近她脸瞧瞧:“我看看吼……哎呀!您这印堂发黑,不见多得的宝相!福寿绵长,少说还剩三十四年!”
女人喜滋滋掏了十钱甩过去。
“看看我俩的姻缘?”一个丈夫带着妻子过来。
“二位姻缘带金,在一起必能富贵!恭喜,恭喜!”
男子笑嘻嘻转身先走,贺年好却急忙拉住女子的手,凑到其耳畔:“但他这人命黑,日后保不准会打你责你怪你,若真有那日,你甚至命都不保!快跑吧姑娘。”
女子脸上添几分惊恐,连忙道谢,接着又走了。
一个抵两个贺年好高的,满脸横肉的汉子过来:“看看我的命。”
“哥们儿,你这……不行了啊……”
汉子惊呼:“什么!”
“不出十日,肯定就,就……”
“骗人的吧!啊?”
汉子作势要打他,贺年好急忙扶住身后的墙。
“包准的!不准的话…我就,我就自己撞墙,死在这儿!”
贺年好绝望呼喊中,乐擎枝突然走得更近,从背后戳一戳他。
贺年好给他吓一跳:“娘嘞!你咋在这儿!你什么癖好咋变这样?我还打算今晚找你去呢!”
奈何乐擎枝现在是哑巴啊,不能说话,无法回答,让贺年好满脸疑惑。
一旁,汉子倒看呆了。
不只是这汉子,周围看热闹的众人看见乐擎枝这么个漂亮姑娘,加上听见贺年好最后一句话,放眼望去像是什么深闺大小姐带着侍卫上街玩儿,侍卫喜欢小姐,但是小姐这心里却……不禁想到妙事,齐声“哦”一字。
寂静须臾。
“兄弟,我不收你钱了行不,你既然不信,权当听个乐呵吧,啊,听个乐呵!”贺年好僵持不住,摆摆手,“各位,我要收摊了!散了散了!”
人群散去。
靠阴司鬼差能看见阳寿的能力来赚烂钱。
“真有意思。”乐擎枝用团扇遮住下半张脸,浅声而笑。
贺年好收拾着他的小摊:“这可不!而且来钱快!”
乐擎枝哑笑。
“你怎么扮成这模样,还装上哑巴了?”
“嗯……可能明儿你就知道了吧。”
最终贺年好说,乐擎枝失了灵力,二人分开行动,要是一方出了什么意外很难再见,于是贺年好决定打明儿起,破费在太尉府附近租个客栈住下。
他俩的对话,有关地府的事都压得很低,所以苗秀离前面的没听清,只听见最后贺年好要在太尉府旁住下,给整得脸色一会儿紫一会儿红一会儿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