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薇依言背过身去。外衫浅浅滑落，雪白的内衬隐约透出她肉色的肌肤。
离娆手执灵草，目光轻扫了一眼，随即便掐诀施法，灵力从她手腕脉搏中溢出，随之灵草一同融入霁薇的脊背。
碧藕莲生草入体迅速将她崩断，虚化的脉络搭建链接，离娆的灵力似水般清凉柔软，拂过肌肤，迷蒙在神识以及丹田的迷雾顿时被驱散。
离娆五指张开，将灵草一步步推进霁薇的身体里，而她自身的灵力从脊髓划入丹田，随后四散攀入数万条脉络中。
霁薇微微昂首，魂魄与身体皆享受着眼下的舒心与安宁。
但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离娆平静的眸子已经完全被惊讶占据。
她借助灵力四处勘察，竟发现霁薇的脊髓居然空空如也，灵根不见踪迹，可丹田里竟也能储存远超与灵寂境该有的灵气。
这些原不是她在乎的，可当她即将收回术法之际，游走在脉络的某一丝灵力忽然传来一抹极难觉察的感召。
历代宫主都必须与翠鸣寒玉取得共鸣，而此刻牵引着她心绪的感召，正是来源于翠鸣寒玉。
离娆手指一抓，将更多的灵力深深扎进霁薇的心脏。牵引心绪的感召越强，她挥出的灵力便越多，企图将困在里面的仙器剥离而出。
本在享受的霁薇不由得呼吸一滞，心跳的速度也愈演愈烈。
可无论离娆用何种术法，多少灵力，都取不出深陷心脉的翠鸣寒玉。
闻听前方之人的闷哼呓语，离娆这才渐渐收回了手。
强压旋即撤去，霁薇猛地向前一趴，双手撑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见她如此，离娆心思沉沉，抬手为她披上了外衫。
微凉的指尖不小心划过脊背时，令霁薇不自主地颤了颤。
离娆神色凝重，看向她的目光中满是复杂。
这丫头的灵根竟然不在脊髓，心脉又如何能承受灵根成型之苦？
而翠鸣寒玉如何会出现在她体内，为何自己又取不出来？
呼吸逐渐平复，霁薇穿上衣衫，坐直了身子。可刚一回头便见离娆宫主紧紧盯着自己，倒叫她心中生疑。
莫非她察觉到自己的灵根了？
那岂不是也看到了神器？！
就在霁薇迅速转动脑筋，准备好接下来的说辞时，离娆冷不丁地开口道：“我总算知道北尧为何要让你下山了。”
比预想中的完全不同，离娆似是玩笑地冷笑两声：“原来是打量着算计我呢。”
闻听此言，霁薇面露不解，迟疑道：“……您说什么？”
离娆神色转为无奈的看向她：“之前顺了他几件仙器，没想到他记仇记到现在。我且问你，你的灵根何时结出的？”
霁薇如实答道：“渡劫练气时意外渡到了筑基境，也意外结出了灵根。”
“可你天资虽佳，奈何时机过早，因此灵根只能寄居在心脉，无法融入脊髓，也无法使用灵力，灵根就如同虚设。是与不是？”
“……是。”
“如今你修为渐高，灵根在心脉里处处受阻，北尧便亲自为你护法设下赤阳炎火。而你因御兽体质阴差阳错地应召入时光洪流，挣脱了你师尊的屏障，是与不是？”
“是。”
话落至此，霁薇才捕捉到离娆话外之意。
她曾在心海感知到的无形屏障，莫非是无意间吸纳了吹雪宫的仙器，替代了赤阳炎火。
而最近吹雪宫丢失的仙器不就只有……
果不其然，她猜到的下一秒便听离娆说：“你五行属水，翠鸣寒玉比之炎火确实更为适合你。只是你师尊有没有想过，翠鸣寒玉若认你为主，那我派又该当如何？”
霁薇哑然片刻，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毕竟来之前，她连师尊的面都没见到，又怎知师尊谋划。
但离娆宫主说的没错，她把人家镇派至宝给占了去，又让人家怎么办？
看霁薇低垂着头，眼珠不断转动似是在想办法，离娆虽头疼恼火，却也不想为难她一个小丫头。
“罢了，翠鸣寒玉本就是要借给凌霜峰的，我且当此物暂借于你。等你们回了门派解决了仙山麻烦再想办法还来，此事我便也不再多提。”
“多谢宫主宽宏。只是……”霁薇状似犹豫，“只是弟子不知道，翠鸣寒玉为何会出现在我身上，可是与我的灵根有关？”
“你回溯时光冰封了海底，触怒天颜引下天雷，好在天道只是略施惩戒，加之吹雪宫祭出百宝，不然这座岛屿早成了一片废墟。我虽不知其中细节，但想来你师尊心思，自然也猜得出来是他的谋算。”
如此说来，那她便不知道自己身上有神器一事。
霁薇心中悬着的巨石落了地，旋即下榻跪伏拜道：“宫主大度，吹雪宫救弟子于危难之际，弟子日后必将报答。师尊为我筹谋，也是心切，还望宫主切莫与师尊生了嫌隙，待来日弟子定会原封不动的将翠鸣寒玉归还！”
离娆连将她从地上扶起，还不忘打趣一句：“看样子是好了，下跪磕头都这般有劲。”
————
凝霜殿内，离娆高坐上首位眯眼小憩，而四位长老闻听薛稷带回来的消息，神色越发凝重。
“弟子并未在海底找到异变秣妖之物，但弟子亲眼所见，海底秣妖的确不像传闻中那般温顺避世。”
荀长老看了眼身侧无动于衷的离娆，无声地摇首一叹。
又听下方，薛稷道：“此行弟子特意带了天外印，海底细节已尽收印内。”
话落他抬手掐诀，灵力聚集半空，逐渐汇成道道法印，金光乍现，水波流转，骤然幻化出万里海域的模样。
水镜画面步步向下，越接近深渊，周遭流转的水波便越发缓慢。本该漆黑万里的深渊，此刻竟是一片深蓝之色，即便隔着水镜术法，殿内几人仍然能感觉出一抹幽幽凄凄地寒流飘浮空中。
“这是那小姑娘的术法？”有长老惊叹道。
薛稷颔首：“正是。此寒流极具攻击力，只要海底还逃窜一只秣妖，寒流便永不停歇。”
如他所言，水镜中的画面恰好照射在望不见底的冰封之地。
数条身形庞大，通体黄青的秣妖堆积交叠，被寒流冰封在内，仿若死物。可是透过冰层，秣妖数量越发稀少，直至追上逃命到底的最后一条秣妖，蔓延万里的寒冰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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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休。
“小小年纪唤出这样的法术，前途无量啊。”一位长老啧啧叹道。
而荀长老并不在意这些。他目光炯炯地望着水镜，冷不丁道：“海底如今成了这样，难怪触怒天雷。你带人下海探查，什么都没找到？”
薛稷拱手一辑，恭敬回道：“回长老，弟子的确探查到一处异样，只是弟子心有揣测，不敢妄下定论。”
“说来听听。”
薛稷依言掌心一挥，水镜画面顿时穿透冰层，急速向下，最终在秣妖族群不过三尺之地停了下来。
薛稷道：“寒流席卷万里，按理说此处与秣妖相距不远，也该和其他地方一样被其冰封，可我与师弟们怎么看，都觉得这里像是缺了什么东西。”
荀长老上前凑近了半寸。但见冰层下的确有一角未被寒冰侵袭，而异变秣妖就在周遭，此处又怎会“恰巧”躲开寒流？
“弟子不敢确定此处究竟是否缺了东西，也不知缺的是何物，故而不敢过早下定论。”
言罢，殿内一时安静下来，众长老凝神辨认之际，却见一道水流轰然冲入水镜，接触海底寒冰的瞬间，便迅速凝结成冰填补了那处空缺。
水流凝冰，隐隐化出一扇贝壳的模样。
荀长老闻声回望，便见一直阖眸不语的离娆手撑着头，默默盯着镜中景象。
“那是……根柱子？”
经人这么一提醒，其余人才注意到那贝壳模样的寒冰一侧，黏连着一根三角缺失的长柱。
“宫主，你觉得那是何物？”荀长老问道。
离娆盯着水镜，神色不变：“瞧不出来。不过这贝壳倒是显而易见，像是谁人的法器。”
“若是千渊师兄入海所带，那他们出来后也断然不可能再去海底取回。”薛稷轻声揣测道。
荀长老依着他的话，喃喃不休：“那便是说，此事还有外人干预？”
薛稷悄然望了眼离娆，随后抿了抿唇，不再妄言。
众人商讨探寻之际，她的神思显然已经不在凝霜殿内。
“罢了罢了，”荀长老神情不耐，大手一挥，“此事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既然天道已经略施惩戒，海底一事就算了结，日后再慢慢探查，眼下当务之急，是送客！”
荀长老性急，吹雪宫连日来所受遭遇早就令他对此心生厌烦，“宫主不是已经将翠鸣寒玉借给了他们，那还留在这做甚？再不将他们送走，恐怕又徒生事端！”
他直言快语，毫不留情。其余长老偷偷瞟了眼宫主神色，俱是不敢随和，亦不敢出口劝解。
离娆面色平静，视线从水镜中移到荀长老横眉怒视的脸上，淡淡道：“那便送客吧。”
得了宫主应允，荀长老即刻袖摆一挥，大步离去。
长老们撤去后，凝霜殿更加寂静。离娆瞥了眼他们离去的背影，眼底划过一丝不耐。
这几人能当上一宫长老，无非是因着修为高深，而能堪当大任的却只有荀莫言一人。只是他太急躁，有些事明明处于好心，总是变成坏事。
“宫主，可需弟子一同前往？”薛稷适才开口道。
离娆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允了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