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心海内，霁薇自涟漪不断地湖面上悠悠转醒。
雪已经停歇，微风拂过脸颊，带着些许凉意令她清醒了不少。
霁薇撑起乏累的身子，朝不远处那根长短不一的冰晶走去。
她冲破了师尊的封印，灵根周身再也没有炎火环绕，寒霜遍布的晶体在凉风中越发显目，映入那双琥珀圆眸中。
可不知为何，她仍然可以感受出有道无形屏障挡在自己与灵根之间。
霁薇咬了咬唇，眸子一瞬也不眨地盯着它。
上次匆匆一瞥，她当初看到的被融进去的一角此刻已经消失大半，而这次无论她如何寻找，依旧看不到是什么东西在背后消融。
鬼使神差间，她蓦然伸手一抓，而掌心却倏地没进灵根之后，似是被那神秘之物一同吞噬。
霁薇心中猝然一跳，猛地抽出手来。
手掌完好无损，灵根也没什么反应。
霁薇顿时疑心大起，但当她再次将手伸进去时，竟是怎么也拔不出来了。
仿佛是面前有人捉弄自己一般，每每当她将要撤出之时，便会有股吸力骤然一缩，让她无法逃脱。
几个来回下来，霁薇已是满头大汗。
“搞什么啊，不会是想将我本尊也一起吞掉吧？”
霁薇望了望心海内无穷无尽地雪原，随后又瞥了眼消失的半臂。
她倏然一笑，抬起另一只手掐了个决。
“你抓不到我的。”
神识刹那剥离，视线隐隐蔓上雾气，吸附着手臂的压力悄然消失。
晨风潮湿，千渊坐在屋前台阶上仰望悠悠转醒的苍穹，正发着呆。
“啊啊啊啊！疼疼疼、好疼！”
屋内忽然响起一声惨叫，千渊急忙起身拨开房门。
“师妹！师妹，你没事吧？”
越过层层幔帐，他看见少女疼痛难耐地在地上蹬滚着。
霁薇双手交叠紧抱双肩，试图用压力缓解心口上刀绞般的痛楚。
千渊站在一侧，伸手不是后退也不是。
看着霁薇惨白的脸颊冒出大片虚汗，额前碎发几乎浸湿，他旋即掐诀往她体内注入灵力。
温煦灵力涌进脉络，顿时驱散了浑身乏累之感，而心脉接触到灵力的瞬间，却无故化作贪婪的容器，源源不断地向外索取更多。
疼痛逐渐缓解，霁薇不再剧烈地打滚，环抱双肩的双手慢慢松开，喘息间她悄然睁开了眼睛。
视线倒置，一双鎏金掐丝长靴出现在自己面前，卷曲的几缕长发随意搭在领口微敞的衣襟上。霁薇盯了片刻，一时竟忘记做出反应。
“师妹……你还疼么？”千渊轻咬着牙，蹙眉问道。
“！！！”
一语惊醒梦中人，霁薇腾地从地上坐起身来。
泛白曦光打在雕花窗棂映入屋内，一双干净纯粹的圆眸猝然与自己对上了眼。
千渊蓦然收回灵力，状似随意地抬手抹了把额头。
“我先扶你起来吧。”
说罢他作势上前几步，将要躬身搀扶之时，却被霁薇摇头拒了好意。
“我自己来就好。”说着，她便伸手扶着床沿，强撑起身子坐回榻前。
眼下她身体虚弱，不过是轻微地挪动身子就令她气喘吁吁。
千渊于心不忍，还是俯身替她掖好了被角。霁薇倚靠床头，轻声道了句谢。
“师妹太客气了。你救了我一条命，理应是我向你道谢。”
还在垂眸整理被角的霁薇怔了怔，闻言看向他。
千渊眸光真诚地望着她，嘴角噙着笑意，郑重道：“霁薇师妹，多谢你。这是我精心淬炼的碎山锤，可劈万物，便是出现心魔，你也可趁清醒之际唤出它，一锤将杂念劈开。此物算是我的谢礼吧，但仍旧不及师妹的救命之恩，日后你若有想要的法器，尽管向我提。我虽刚踏入元婴，但炼金一术倒也略有建树。”
霁薇略带迟疑地接下这只通体蔓延金光纹路的“玩具锤”。
此物看着虽小，但拿到手中却沉甸甸的，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碎山锤，温声笑道：“多谢师兄，这还是我第一件有攻击力的法器呢。”
见她如此，千渊也不免高兴：“师妹喜欢就好。只是这碎山锤器如其名，你用的时候千万要注意……”
说时迟那时快，霁薇摆弄锤子的双手随意向外一滑，金光霎时掠过半空，轰然震碎远处的门扉。
“……注意力道。”千渊汗颜。
没了门扉遮挡，幔帐被劲风刮得翩飞，潮湿空气紧随而来。
霁薇略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连忙缩回了手。
千渊轻嗤一笑，朗声道：“无妨，修复便是。”
话落他抬手凝诀，粉碎在地的木块悬空飘起，道道金光一拥而上，眨眼间便将门扉恢复如初。
霁薇俏皮地朝他眨了眨眼：“多谢师兄。”
没了风的侵袭，屋内重又暖和下来。几只火烛燃烧地正旺，千渊忽然凑近了几寸，正色道：“一炷香都没过，你就已经说了三次‘多谢’。以后可千万不要跟我说这两个字，显得生分。”
随着他的靠近，霁薇下意识睁大了眼睛，怔然片刻后，她点头应下：“好。”
不知她的反应戳中了千渊的哪个笑点，竟让他抖肩轻笑个不停。他坐在榻沿上，因笑意而呼出的气息轻轻落在霁薇的手上，刺得霁薇半边胳膊不自然地麻了起来，迅速泛起鸡皮疙瘩。
“师妹，你好乖啊。”千渊低伏身子，笑眯着眼睛昂首看她。
蓦然地，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知何时拉到这般近。霁薇倚靠床头的身子再次向后退了退，抬起握着的碎山锤，这才阻碍了不断缩小的距离。
“师兄你笑什么？”她不解道。
“没事儿没事。”
千渊摆了摆手，随即压下胸腔震起的笑意，染上水光的眸子望向霁薇的眼睛，语气认真：“我与你非亲非故，甚至连面都没见过一次，而师妹却能甘愿燃烧脉络，强行突破修为，只为救我一命。师妹的大恩大德，我定当铭记于心，也定会对你负责。”
“师兄？你说什么？”霁薇蹙了蹙眉，面色更加不解。
千渊直起身，略显严肃地重复了一句：“师妹用性命救我于水火之中，所谓以德报德，那么我这条命从此以后便也是你的了。”
霁薇张了张嘴，终是从喉咙中硬生生地挤出一句：“倒也不用如此……”
但她话还未完，千渊再次靠近，眸光认真地盯着她：“用的。我已经在心中认定了你，此命，此生，都是你的。你以后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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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如果我哪里做的不好你便跟我说，我一定改，一定会让你开心。”
两片唇畔上下蠕动，明明吐出的每个字霁薇都认得，可现在聚在一起她却不明白了。
千渊师兄怎么了？
这话听着怎么越来越不对劲？
……难不成是她做了什么，让人家误会了？
见霁薇唇畔微张，迟迟没有反应，千渊倒也算善解人意，没再强求。
他向后撤回身子，转眸望了眼窗柩。
晨光熹微，暖洋洋地透过窗纸打进屋内，驱散了数日来岛内的水雾，今日俨然是个好天气。
“咚咚咚——”
轻扣房门的声音响起，屋内两人闻声而望。
似是屋里的人没有回应，来人又轻轻敲了两下，声音极轻。
“霁薇师妹，你醒了么？”薛稷的声音忽地响起。
霁薇正欲翻身下榻，而千渊率先起身拦下了她：“师妹尚未恢复，我去便可。”
“好，多谢。”
闻言，千渊极为敏感地皱了皱鼻子轻“嘶”一声，霁薇昂首看向他，不好意思地腼腆一笑。
木门吱嘎作响，进来的却不只薛稷一人。
前去开门的千渊放下门把手，向后退了两步，躬身行礼道：“弟子见过宫主。”
离娆脚步轻轻迈进屋内，只淡淡点了点头。倒是身后的薛稷这时开口问道：“怎么只有千渊师兄，何皎师姐呢？”
千渊看了他一眼：“师姐休息，昨夜换我来守着师妹。”
薛稷笑容不减：“原来如此。”
话落，他便随着宫主掀开纱幔迈进了里屋。千渊睨了一眼他的背影，鼻息轻吐，看了眼敞开的房门，转眸跟了上去。
“不必做那些虚礼。”
有了离娆宫主这句话，霁薇这才卸下勉强支撑身子的力气。
见她与薛稷款款而来，霁薇暗自在心中揣测着她二人来意，面上却含笑道：“宫主与薛师兄怎么来啦。”
薛稷立在床侧，挽手唤出宝匣。匣子轻启，露出里面一根如同人参般的灵草，“宫主听闻昨日霁师妹醒来，身子又日日亏虚，便特令我等去深岛挖来这株碧藕莲生草。用了此物，你破损的经络便能即刻恢复如初，体质也会比往日强健百倍。”
霁薇将目光从那颗灵草上收回，转眸染上些许水汽看向离娆：“多谢宫主，多谢师兄。原不用让你们大费周章的，是我添麻烦了。”
离娆爱抚地掖了掖她耳畔碎发，语气柔和：“不过是几株草药，这话说得倒见外了。我与你掌门交情深厚，若是叫你在我这里伤势都不得恢复，他岂能放过我啊？”
霁薇抿唇轻笑，自是听懂了她话外的玩笑之意。
玩笑过后，离娆从薛稷手中接过那株碧藕莲生草，接着便下了逐客令。
临走时，千渊特意朝霁薇勾唇笑了笑。
霁薇勉强扯出一抹笑来作为回应，心底却深深叹了口气。
“你且将外衫脱了，碧藕莲生草需要化入肌肤，才能修复脉络。”
霁薇本欲拒绝，她怎好劳烦一宫之主亲自为自己疗伤。
可看着离娆眼底平静无波的眸色，到嘴边的话又被她咽了下去。
看样子，离娆是有话要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