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倏地安静下来。
徐盈神情微妙,嘴角带了点弧度,缓缓道:“皇夫啊。”
刹那间,余下三人登时跪下,姜寻:“小姐息怒!那柳家得寸进尺,丰州也并非柳家可托!若是——”
她话未说完,徐盈抬手拦下她接下来的话,将她们三人一一扶起身,“打天下不都这样吗?没有柳家,也会有王家、陆家。他们要从龙之功,我给得起,只是,给我身边塞人那套,我不喜欢。”
帝王近身跟随的人里,要么是心腹,要么是笼络朝臣后养出来的心腹大患。
李氏身边最好的例子,就是张皇后。
曾经赫赫有名的张家是皇亲国戚,张家后辈在朝中有些身担要职,有的与世家联姻,更不用说在张家最耀眼的平安王张淑,那是实实在在的威胁。
这样的世家还有很多,李氏除去张家后,引来的是江山动摇。
徐盈若是答应了柳家这个条件,将来她身边就全是需要提防的隐患。
“所以我不能开这个头。”徐盈平静地说,“事成之后,柳家会拿回禁军的位置,但禁军统领这个位置,不知道柳家还有没有人能胜任。”
薛嫖闻言,沉声道:“原禁军统领柳昭廷被女婿周谦诬陷革职后,筋骨已废,走路都困难。柳家后辈里习武的人虽多,却没一个比得上当年的柳昭廷,若是随便挑一个,恐怕压不住禁军。”
徐盈笑了下,“谁说没有?柳家最近不是才找回来一个江湖高手吗?”
薛嫖愣了愣,姜寻迟疑道:“柳玄?”
“那是谁?”风红英不明就里,“柳家何时还有流落在外的江湖高手?”
见风红英疑惑,薛嫖解释道:“他是小姐师兄,静山派掌门弟子,乌龙剑传人。”
薛嫖这几日和她说过,徐盈身边有一得力臂膀,只是那人家道中落,脾气不太好。风红英还以为是个不出世的侠客,原来还是师出同门的师兄。
“那这便好办了,既然是小姐的师兄,定然不会……”
风红英还没来得及高兴,姜寻便道:“可他不是跟着徐信上京,投靠了长公主吗?”
风红英眼底的笑意一滞,“他也叛了?”
徐盈摇头道:“他是我留在徐信身边的耳目,是可信之人。”
说罢,她看向姜寻,“柳家不是要我留位置、选皇夫,才肯将丰州交给我吗?让他们去问问柳玄,看他同不同意我帮他报杀母之仇、准柳家往我身边塞人。柳玄若是答应,周家就是我回京立威的第一把刀,我登基第二日就收下柳家送来的人,绝不苛待。你将这话一字不差地送往柳家和柳玄,我不强人所难。”
姜寻只好去传消息。
风红英见徐盈这般笃定柳玄不答应,暗道这同门师兄到底是明事理,看重师门之情,比柳家得寸进尺要可靠。
殊不知这消息传到柳江白耳中时,已经全然变了味。
距离那半月之约才过去一半,徐盈竟被他外祖家逼到这地步了!还说从柳家选皇夫,这要是答应了,将来徐盈身边哪还有他?
“自家的仇还要借别人的手来报?柳家是没人了吗?”柳江白冷笑一声,旋即盯着眼前才认回来的年轻长辈,委屈道,“小舅,外公是不愿我回来,还是不信我?”
被唤小舅的青年面色为难。
他突然多出个只比他小八岁的外甥,本就不适应,偏偏这个外甥在外传言是一等一的江湖高手,还是什么剑传人,一举剿灭横行胥国的杀手组织不说,还引得长公主亲自下令,将人送到他这里暂住几日!
眼看这是柳家后背里唯一能成器的,他心下才宽慰,转眼这手起刀落的大侠客就委屈巴巴地问,柳家是不是不想要他。
这么个久违的好苗子,又得长公主青眼,柳家恨不得把他供起来,好让他即刻就顶了周谦的位置,将原属于柳家的一切拿回来,哪里敢不要他!
柳家还特意嘱咐柳见枫事事依着他,教他如何与长公主党的关系再进一步,因此传至柳家的消息也都不瞒他。
只是那则消息,本不该传到京城来的。
“你外公他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现在周家权大势大,你又才回来,长公主还说过几日就替你与周家相认。你若出手,岂不是担上了弑父的罪名,还得罪了太子殿下!”
柳见枫好不容易编出个理由,柳江白却又道:“那又如何!那姓周的就巴不得我死了,若不是母亲早早将我送了出去,恐怕我也活不到现在了,我才不认他!”
说罢,柳江白眉眼堆起万分乖觉,“小舅,母亲离世的时候,我不能回来送她一程,那时我便发誓,我会拿那姓周的头颅去祭奠她。现在机会就在眼前,我在京城就只有你一个亲人,连你也要拦我吗?”
柳见枫看他猩红的眼底满是执拗,忍不住心软。
纵然传闻里的江湖高手如何冷峻无情,说到底也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辈。他与母亲分离时,甚至比柳见枫被留在京城时还小,他孤苦伶仃一人在外长大,又遇上师门被屠,连他自己也中了毒,险些活不过来。
想到这些,柳见枫也红了眼眶,拍了拍柳江白的肩膀,沉声,“罢了,柳家与周家早晚要撕破脸,你既然想亲自替你母亲报仇,小舅就替你向你外公说一声。家里有什么责骂,小舅替你担着。只是,那周谦心黑手狠,你在京城尚未站稳脚跟,想从他手里讨几分便宜,怕是难得很。”
柳江白紧蹙的眉宇微微推平,有些江湖匪气,“有长公主在,他还能让我再死一次不成!此事我自有主张,小舅莫要担心。”
说话间,他略微迟疑,看向柳见枫,“听说外公还与她有另一个条件?”
徐信向长公主透露徐盈身份时,将并未刻意隐瞒徐盈与柳江白的师兄妹关系,加上徐信极力推荐,长公主反而对柳江白的信任更深了一重。
毕竟多一个能压制徐盈的人,比多一个敌人更安心。
而柳家为了能重回朝局,在这场夺权之局里既押了长公主,又押了徐盈。
因柳江白横空出世,顺利搭上了长公主,柳家本该全心辅佐长公主,但旧日恩情尚在,柳家不好拒绝徐盈之时,见识到了徐盈的能力,又觉得她的胜算也不小。几番思量间,柳家这传来的消息里,只能含含糊糊地将徐盈的身份用个“她”字代替。
柳见枫对柳家这番作派心存芥蒂,两头下注实在危险。若是被其中一方知晓柳家的心思,恐怕事成之后,无论谁胜,最后对柳家只有提防,再无信任。
他有些犯愁地叹了叹,“此事是你外公做主,想着若是柳家能在她身侧占有一席之地,柳家门楣不算辱没了。可这塞人的作派,实在是……”
“无耻。”柳江白一针见血地替他说。
“……你这话说得也太直了。”柳见枫无奈道,但不可否认这外甥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柳家人虽说不上有多傲气,但不落井下石、知恩图报,是柳家人血脉传承里的流淌的东西。
如今为了能重回朝野,柳家做出违背传承的决定,柳见枫心中早有不满,但为了大局,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他默默看了一眼直言不讳又意气风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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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江白,有些羡慕那做什么都不会被骂的年纪。
“不管是背着她与长公主结交,还是给她身边塞人,又或者是以替柳家报酬交换丰州势力,外公还是依她的方式来稳妥。”柳江白干脆地给了答案。
见柳见枫面色犹豫,他解释道:“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在外公第一次提出条件时避而不答,就已经是拒绝的意思了。现在看在我与她同门的情分上再问一遍,也是在看我这个同门是不是值得。否则以旁人的交情,她早就直接动手,将丰州变成第二个涂州了。”
涂州一日间被神使斩杀豺狼乡绅、改天换地的事,已经由徐家穿风刃秘密传到了长公主府。
长公主一党当即恐慌,纷纷献策让徐家动手捉拿徐盈。
但长公主却按下此事不表,只派人替柳江白引荐同龄的世家子,似乎并不把徐盈在涂州的所作所为放在心上。
柳江白虽满腹疑惑,但也牢记徐盈的叮嘱,只管配合长公主的安排,顺带将徐信这几日的种种行为暗暗记下。
那晚徐盈说要去涂州时,让自己同徐信上京的另一个目的,便是替她看着徐信。
——我爹有些不对劲,具体的我说不上来。你帮我盯着他,有些话不必与他深说,也不要引他怀疑。等我来验证。
徐盈的话从脑海闪过,柳江白依着这份叮嘱暗中观察,只觉得长公主对徐信所说的事太过信任,连带着对柳江白自己也过于熟稔。
从徐信引他秘密见长公主,到现在他成为长公主身边新晋红人,事情都太过顺利了。
但相比徐盈在涂州所做之事,他又觉得这两日其实也没什么进展,不自觉生出些紧迫,唯恐慢了徐盈的计划。
他虽然借长公主的势认识了一批权贵,但这半路进京的禁军大统领之子,到底比不上从小在京城长大的那些世家子,一些虚与委蛇作派和推杯换盏间的客套,他不喜欢做,却也不得不做。
像是回到了在摩诃门的时候一样恶心,但这一次,他不再是孤注一掷。
“既然你如此笃定,那便让你外公依她所言行事。”柳见枫从丰州来的消息里知道涂州惊变,他忧心忡忡地去准备纸笔,转身的刹那却见柳江白要出门,忙问,“你今日不是推了定国公世子他们的邀约,不去万轩楼的吗?”
柳江白解决完一桩事,心情颇好。他眉眼一转,乖觉道:“听说母亲以前很喜欢看傀儡戏,恰好万轩楼里有个很厉害的傀儡师,我去替她看一看。”
提及姐姐,柳见枫望向柳江白的眼神不禁柔软了下来。
柳江白和他母亲的面容很像。
“那便去吧!万轩楼里那个厉害的傀儡师是织舞姑娘,很有名的,每逢宴席,都有人请她去府里表演,连长公主生日宴都请过她几次。”柳见枫欣慰道,“你母亲会喜欢的。”
万轩楼里的傀儡师的确有名,来看织舞姑娘的傀儡戏的人太多,但她的戏一日只出演一次,因此万轩楼里人头攒动。
柳江白识时务地没走正门,甩开带路的定国公世子等人,溜进了戏台后院。
后院是所有万轩楼演出者装扮休憩的地方,屋子与屋子之间隔着厚厚的墙壁,似乎是为了方便演出者安心排演,但柳江白耳力太好,只觉得到处都是人声。
他摸了摸耳朵,一边躲演出队形,一边后退,很快挨上一扇房门。
肩膀先碰到的不是硬邦邦的房门,而是一只手掌。
柳江白倏地警觉,下意识反手搭上那只手正要卸力,不料陡然撞上对方的脸,愣神间,已经径直被对方拉进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