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背影
世上的兵器有很多种,有短兵器,长兵器,也有暗器。精良的兵器要依靠人的武功施展威力。同样的兵器,在不同的人手里,发挥的威力有天壤之别。
还有一些兵器,本身是带有助力的。比如弓弩。利用本身坚韧材质的弹性和力度,发射弩箭。这当然需要人的臂力,可是兵器本身,不仅令臂力发挥到极致,还成倍增加了臂力的作用。
孟伯恺打造的新兵器,有些类似弓弩,却又比弓弩更加不可思议。
这兵器不是靠臂力发射的,而是靠火药。
逢年过节,鞭炮烟花,是吉祥喜庆的民俗。这爆炸的威力如此巨大,也用于攻城掠地。可是,火雷那种恐怖的东西,一炸便是成片成群的伤亡,无法做到精准打击。
孟伯恺打造的这种叫做“火弩”的兵器,可以精准控制火药的力量和方向,把特制的弩箭准确发射出去。不仅如此,弩箭上的火药也可以在特定的时机爆炸。无论是谁,被这样的火弩击中,便是彻底毁灭。
孟伯恺就这样捧着这支火弩,犹如捧着一件绝世珍宝。结构如此复杂的兵器,外形又是如此小巧精致,比长剑还略微短了一些,可以用一根带子随随便便背在身上。小小的弩箭用皮质箭囊整齐装成一排,推箭上弩操作起来也是十分方便。
“有了这火弩,只要练准头即可。”孟伯恺如痴如醉盯着他的珍宝,“习武之人便是倾尽一生心血,血肉之躯也无法抵御这样的兵器。内力再深厚的高手,也不可能发出这样的打击。”
“所以?”邓秀檀的声音响起。在没有用上河东狮吼功之时,她的嗓音是平平淡淡的老妪声音,“所以你便觉得,习武之人的武功、内力根本便是白练了?在你的兵器面前一文不值?”
孟伯恺神思不属,喃喃道:“当然不是。这世上,只有这一把火弩……”
邓秀檀还未说话,孟伯恺竟又道:“比如方才,那杀手控制住你的方法很简单,只要堵住你的嘴……”
邓秀檀冷哼一声,转身便回了后屋。
玉清竹看着孟伯恺痴迷的样子,沉声道:“既然这火弩如此完美,你又要那归心蛊有何用?”
孟伯恺怔了一下,抬头盯着韦达,恨声道:“我的火弩只是火弩,根本没有想要沾上归心蛊。是那个女人,是她要将那归心蛊加在这弩箭上!”
玉清竹道:“看得出来,你看不上那归心蛊。那你完全可以不必理会你说的那个女人。”
孟伯恺道:“你说的很简单。你可知道,这火弩造出来,还有这些弩箭的成本有多高么?”
玉清竹眯起眼睛,“她资助你银子,助你打造这火弩?”
孟伯恺不语。
玉清竹道:“你们打造这把火弩,为了什么?”
孟伯恺轻蔑道:“兵器。我要将兵器做到极致。火弩,是我心中的兵器,一种有生命的兵器。”
“有生命的兵器。”沧零忽然说话,声音如千年寒冰,“你这把火弩,只能说是杀器,能算得上兵器么?”
闻言,孟伯恺全身猛地一震,愕然盯向沧零。他的手颤抖起来,手指却紧紧握住火弩。接着,他将火弩紧紧抱住,全身发抖道:“你懂得什么是兵器么?你懂得什么是兵器的生命么?兵器,就是为了杀人!兵器的生命,便是杀伤力!”
沧零道:“兵器,是我的知己。”
孟伯恺瞪大眼睛,须发颤颤,目光落在他肩上那一弯新月。
“火弩……我的火弩……”他双手紧紧将火弩抱在胸前,蹒跚地转过身,走进了后屋。
“师父!”韦达刚赶上一步,便觉肩头一紧,被一个人的手轻轻拽了回来。
不由自主转过身,面对着玉清竹的脸。
这张脸根本与凶狠和危险没有任何关系,可是,每次看到这张脸,便令他莫名汗毛直竖。
“玉……那个……我师父……”
“若是,你取得了归心蛊,带给了你师父,下一步,你要如何?”玉清竹淡然问他。
韦达嗫嚅道:“我……她给我传的消息是,平江府。对!与师父一起去平江府。”
他说出平江府三个字,眼中竟似乎放出光来。
玉清竹锁眉,“平江府对于你而言,难道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韦达一怔,慌忙道:“没有没有……”
沧零的目光冷冰冰斜过来。
韦达被那道利剑一般的目光刺了一下,慌忙道:“我说,我说,反正,我就算不说,我师父也会告诉你们的。”
他说到此,又闭了嘴,憋得满脸通红。
玉清竹道:“那个女人,在平江府等你?”
有了这一句铺垫,韦达立即接着道:“她没有说,我不知道她会在哪里等我,我已很久没有见过她了……可是,平江府……平江府,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的地方。”
玉清竹道:“是什么样的女人,令你如此着迷?若我猜得不错,你这一生的两大奢望,一个是再次拜入孟大师门下,另一个,便是与这个女人有个结果。”
韦达苦笑,“有个结果?我又安敢奢望能与她有个结果?其实,我虽然迷恋了她一生,她在我心里,却只有一个背影。”说到此,他猛地一摆手,“不要不信我。当真,我从没有见过她的脸。”
玉清竹看着他,最后,叹了一口气,“你如此向往平江府,便是因为,那个背影。”
韦达说不出话。
沧零忽然转身而去。
剑客沧零一向独来独往,从不与人同行。
雇车乘舟,一路风尘,太湖的波光再次出现眼前。
韦达原本是无锡人,是个孤儿。他从小在村野中生长,与几个泼皮无赖为伍,整日游手好闲,偷鸡摸狗,人见人厌。
在他十岁那年,太湖严重水患。洪水泛滥,冲毁了大片的村野良田,无数的人和牲畜遇难。官府无力抗灾,致使陈尸遍野,瘟疫横行。当时的无锡是受灾最严重之地,韦达有幸逃出命来,只能躲避着有疫病的村子,在荒野泥泞间露宿,没有粮食,只能挖些野草,刮些树皮充饥。
最后,到了那个雨夜,他已是饥寒交迫到了极点。
身体的衰弱已经令他再也撑不下去,四下没有一点干燥的地方,整个人在泥泞里半死不活,没有一口食物,也没有干净的水。
十岁的年纪,他意识到了,他的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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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就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常笙。
常笙也是无锡人,出身于映潮村的一户读书人家。韦达以前流浪到映潮村时见过他,觉得他虽然也还是个小孩子,但因为自幼读书,气质与众不同。常笙一定从未留意过他,因为他只是一个流浪在街边的小乞丐。
可是现在不同了。一场大水冲得这片土地面目全非,也把人的出身、家境都冲得没有了差别。他看到常笙也来到这个地势比较高些的地方,一个人,衣衫潮湿破烂,蓬头垢面,也不知道是怎样才挣扎到了这里。
他扶着树,喘着粗气,抬头时,看到了躺在树下的韦达。
这一刻,这个世界满是死亡的气息。他一路看到了不知多少死人,可是现在,他看到树下的这个人,还活着。
这一刻,似乎,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韦达大睁着眼睛看着他精疲力尽地靠着树坐下,坐在自己身边。
他们两个的确还活着,却都已是苟延残喘,没有食物和水,也只是捱时间罢了。
这个时候,常笙忽然伸手到衣服里面,摸了好几下,摸出了一个油纸包。他家的房子被大水冲垮,父母被合抱粗的房梁压住,却拼死救出了他。他抱着一根木头被水冲走,母亲临死之前,把不知从哪摸出来的一个饼塞在了他手里。
这个饼他一直贴身藏着,再饿也没有拿出来吃。他用草根树皮维持这条命到了现在,今天他终于摸出了这个饼。
他把这个干硬又沾着泥土的饼掰开,把一半放在了韦达嘴边。
在马上就要活不下来的时候,常笙把他仅有的,父母最后留给他的一个饼,分了一半给韦达,让他活了下来。
他们两个就这样,继续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而且,活过了那一夜,便有了希望。
洪水退去,他们有了那一点点粮食的能量,互相扶持着走出泥泞,来到官道上,竟然遇到了官府施粥的粥棚。
韦达活下来,后来流落到常州,遇到孟伯恺。孟伯恺看出他有不一般的根骨,才打破了永不收徒的惯例,收了他做首徒,也是关门弟子。
韦达在孟氏剑阁学习铸造兵器,手艺渐有所成,被师父师娘看重。在他二十岁那年,他跟着师父师娘,到平江府去探望他的师叔,辞官归隐的孟仲呈。
平江府,那一次来到平江府,便改变了他的一生。
平江府山水秀丽。他们住在洞明巷孟仲呈的宅子里,韦达有空便到各处游玩。那一日,他再次遇到了常笙。
十年的时间,他们都长大成人,但是只一眼,他便认出了常笙。
常笙当然也认出了他。毕竟,他们曾一起从死亡里爬出来。
常笙住在明珠巷。他欢天喜地将韦达请回了家。这十年来,他虽然无亲无故,可是他有书画的手艺,还有高超的琴艺。无论如何,算是可以维持生计。而且现在,他已经成家,娶了一个他路上救下来的孤女为妻,还有了一个三岁的男孩子。
他让妻子帮着置办酒菜,要与久别重逢的故友喝上几杯。
常笙是读书人,再困苦,都遵循着读书人的家教,女眷是不见外客的。韦达坐在外屋,在那帘栊掀开的一角,看见了一个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