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河东狮吼
滴水观音尤翠翠自从用过韦达打造的飞刀后，便再也看不上其他兵器铺了。就如韦达所言，只有他打造的飞刀，才犹如滴水不绝。自从岳州一战之后，韦达不知去向，这滴水观音苦于找不到韦达这样手艺精湛的匠人，便索性来到常州，拜访韦达过去的师父，孟伯恺。
滴水观音不愧是滴水观音，拜访也拜访得如此有气势，看到对方闭门谢客，竟然出手打碎了大门，准备破门而入。
孟氏剑阁是常州城出名的神秘去处，一般人都只有远远景仰的份。当地人看到这奇怪的陌生女人如此无礼，都吓得纷纷惊呼，围在远些的地方看热闹。
韦达一惊，刚要起身，便被玉清竹一只有力的手按住了肩膀，只好继续坐在原地，眼看着破碎的木门里面熟悉的前厅。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而且那里烟尘缭绕，那个前厅还是被韦达一眼看到了底。多年未见，那里竟分毫未变，依然如故，就好像昨天，他还在那里生活、学艺。
尤翠翠抬起一只手，在面前扇了扇，挥开被她自己弄得到处飞扬的尘土，迈步向门里面走去。刚踏入门口，便听到一个低沉冰冷的声音道：“站住！”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从后面走出来。
孟伯恺生得面目黑红，眉眼和他的弟弟孟仲呈有几分相似。虽然年逾古稀，依旧精神矍铄。他身穿着一件本白土布的短衫，围着油布围裙，卷起的袖口下面露着半截肌肉虬结的黑红胳膊，一看就是个长年劳作的手艺人。
尤翠翠停下脚步，站在门口，勾起唇角笑着看他。
“阁下莫不便是名动江湖的铸剑大师，孟大师吧？”她抖抖宽大的深绿衣袖，向孟伯恺抱拳，“在下尤翠翠，江湖人送了我一个绰号，叫做滴水观音。今日来找大师，是想求您帮我的忙。”
孟伯恺紧蹙着眉，冷冷道：“孟某有事，不欢迎外来客人。”
尤翠翠笑了笑，又向里面走了两步，走到了前厅中间。
“我做什么事情都是先礼后兵。不过，我想提醒一下孟大师，滴水观音要做什么事，从来没有人拒绝得了。”
孟伯恺低头盯着她的脚，好像在用目光警示她，再走近一步就别怪主人不客气。
“无论是谁，孟某都不欢迎。你若硬闯，便莫怪孟某不客气！”
尤翠翠哼了一声，“姑奶奶活到现在，就没见过不想挣银子的买卖家。我只是想要找你打造飞刀，又不会少了你银子，你这是做甚？”
她话音刚落，又有一个上年纪女人的声音响起来。
“买卖家都有关门打烊的时候，这些日子我们不做买卖，客人听不懂么？想打飞刀先回去，过些日子再来。”
随着说话声，一个白胖的老妇人颤颤巍巍从后面走出来，站在孟伯恺身边，上下打量着尤翠翠。
尤翠翠笑道：“是孟夫人吧？孟大师这样倔的性子，夫人也不通情理？姑奶奶不辞劳苦才来到常州，只是想要打几套飞刀而已，谁敢给姑奶奶吃闭门羹，我可是绝不答应！”
她说着，袍袖一挥，做出进攻的姿态。
孟夫人瞪着她叹了一口气，“你们这些家伙，一日也不给人清闲，真是麻烦！”
她回头看着孟伯恺，伸手指了指前厅里摆放的桌椅家具，“赶快处理干净，别碰坏了家里的东西。”
说完，她便蹒跚着转回后面去了。
孟伯恺低头，在原地站定，双手展开。
原来孟伯恺不仅是一个铸剑师，他也懂得武功。
韦达见此情景，禁不住躁动不安，却被玉清竹盯住，不敢动作。
就在此时，那个光线黯淡的厅堂里已经荡起一片深绿。
滴水观音的宽大叶子飞扬而起，汹涌的内力浪潮澎湃袭去，正落下孟伯恺的双掌之间。
孟伯恺飞身抵御。他上了年纪的身子，动作却是灵活得很，力量也一点不输年轻人，与尤翠翠两人闪转腾挪，在那间前厅里交上了手。
远处看热闹的人们见此情景，不由发出一阵阵惊呼。
几个回合之后，滴水观音的动作加快，衣袖间偶然闪出一两把飞刀。
滴水观音滴水不绝，那些水滴，带有致命剧毒。
孟伯恺是兵器大师，只看一眼那飞刀掠过的光芒，便知道厉害。他动作越加谨慎，小心躲避着飞刀拼力迎战。
几声碎裂之音，一张木桌连同椅子被飞刀击中，立即分崩离析。
孟伯恺一惊，不妨眼前绿光一闪，柔软的衣袖犹如强硬棍棒，正击在他前胸。老人家站不住脚，身形向后猛退，马上便要撞向身后的墙壁。
这么大的年纪，就算懂得武功，武功还不弱，毕竟筋骨不比从前，如此力道撞一下，必定重伤。玉清竹身体已然发力，却并未行动。
因为一个人已经在孟伯恺身后，接住了他。
孟伯恺好像也不意外，喘吁吁回头看了一眼，正见是他的老伴，白胖的孟夫人。
“秀檀，我……”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叫他的老伴小名。
邓秀檀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怨毒地盯着面前的尤翠翠。那滴水观音正侧身站着，脸上带着轻蔑笑意。
邓秀檀推开孟伯恺，生气道：“我刚刚说过，不要碰坏家里的东西，你没听见么？”
她指着破碎的桌椅，又指指脏乱的前厅，“你自己看看，弄成这个样子，要我怎么收拾啊？”
猛地，她手指一转，指向尤翠翠。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打破别人家大门，跑到别人家里捣乱，简直是目无王法！”
尤翠翠大笑出声，“哈哈，王法？你对着滴水观音，还谈什么王法？”
她抖抖衣袖，轻蔑道：“既然已经领教了姑奶奶的手段，就不要再犹豫了，赶快为我打造……”
她的话没有说完。
邓秀檀忽然发出一声怒吼。
“你给我滚！”
这声音根本不是人声！
一股澎湃气浪突如其来荡起，直奔尤翠翠面门。尤翠翠猝不及防，身子犹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难以自自控地向后飞出，从敞开的大门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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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着一股尘土白烟，尤翠翠整个人硬生生摔在孟氏剑阁对面的巷子石墙上，猛撞了一下，又反弹到土木狼藉的地面上。
若不是习武之人，身体自幼年便经常接受抗打击的训练，普通人这样被摔，肯定会被摔得腿折胳膊断，五脏受损，不死也是重伤。
就算是滴水观音，也不仅趴在地上起不来，还张口吐出了一口血。
玉清竹一手按住桌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那一边，孟氏剑阁那两扇破裂的木门，已经在那个声音之后与尤翠翠的身体一样，“轰”的一声再次堵在了门口。这一次，门扇并非是安在门轴上，而是纯粹被内力的力量嵌进了门框里。
这一次的闭门谢客，可不是客气的谢客，而是真正的闭锁了这两扇门。
方才邓秀檀那声怒吼，虽然能听出语言内容，但那声音，完全不是人的声音。那声音犹如来自另一个世界，巨大的力量向一个方向迸发出来，摧枯拉朽，不可抗拒。
河东狮吼功！
只存在于江湖传说中的河东狮吼功。不要说玉清竹行走江湖的这些年，便是当年的美玉公子玉凌霄，以及神剑双玉，都也只是听说，还从未见过懂得这种武功的异人。
孟伯恺的夫人邓秀檀，竟然是河东狮吼功的传人。不仅是传人，目睹这发功的威力，她的功力还相当不浅。
韦达也被惊得目瞪口呆，直勾勾盯着那扇破门，喃喃到：“什么？师娘……师娘她，会武功么？”
远处那些看热闹的人早已被惊呆，有几个胆量大的还在原地躲着观望，大部分人都被吓坏，早已逃之夭夭了。
玉清竹眯起眼睛，看着韦达道：“怎么？你在孟氏剑阁学艺那么多年，竟然不知道你的师娘懂得河东狮吼功？”
韦达道：“我的天啊！不要说什么河东河西的狮吼功，我一直以为我师娘只是一个根本不懂武功的女人而已。不懂武功，脾气还那么暴，我师父还惧内，怕她怕得要命……难怪我师父那么怕她，原来她竟然……”
他指指那扇门，又指指玉清竹，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
玉清竹微微一笑，迈步离开木桌，向孟氏剑阁门前踱过去。韦达见了，忙不迭起身，紧跟在他后面。
尤翠翠缓了好一会儿，才算透出那口气，将好似也被同时震碎的心神平复好，睁开了眼睛。可是一睁眼，便被再次吓到，刚刚能动转的四肢再次僵住。
她面前，居高临下，站着一个衣着浅淡如幻象的人。明明样子像个仙人，她一见了，竟犹如见到鬼魅。
玉清竹低头看着她，表情平淡，毫无情绪。
“滴水观音如此威风，玉某真是大开眼界。”
尤翠翠一惊，忙挣扎着坐起来，却又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着急解释道：“我，我没有做什么！不过是……”
她说着，忽然便一眼看到了玉清竹身后的韦达。
“你！”她一手直指着韦达，手指抖得一点力气全无。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可是，得来倒是得来，得来得却这样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