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倪娉柔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今次也是去了围场的,按说我也不该来问你,可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元嘉露出几分惭色,“也是我自个儿的疏忽,回来后满腔心思都在旁的事情上,竟不察嫔妃间有了龃龉……我想着,你是最不耐烦一个人的,不管是从前在东宫的旧人,还是陛下继位后选入宫的新人,你大多是有过往来的,我这才腆着脸让徐妈妈将你请了来,想着你或许能听说些什么呢?”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倪娉柔的神色便有些微变,执盏欲饮的手微微一顿,目光也跟着闪躲起来,显然是知道些什么的。
“……在你面前,我也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只问你一句,阿柔,今次是谁和谁有了龃龉?”
元嘉一看便分明,又追问起来。
倪娉柔长睫低垂,一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模样,表情也有些为难,少顷搁下杯盏,先‘哎呀’了一声,又叹着气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大抵也只是宽慰元嘉的话罢了,盖因倪娉柔接下来所说的,全然在元嘉的猜测之外──被牵扯进这件事情里的,竟是卫妙音。而与她争执一场的,却是正怀着身孕的宝林金氏。
“……宝林?”元嘉看着倪娉柔,“我记得,金氏只是个御女哪。”
“就为着这事,太后给升的位分。”
元嘉不说话了。
倪娉柔便也继续方才的话,“……你该是清楚的,她只有四品的位份,所以没跟着咱们去秋狩。自然了,她的身子也经不起这一场车马劳顿,留在宫里也是好事。”
随行的人选本就是她定下的,元嘉听到此处自是点头,可随即涌出的却是更深的疑惑,“卫美人不爱出门,除了偶尔被咱们硬带着往御苑、太液池晃上几圈,大半时间都窝在含凉殿逗她那只猫儿,跟后进宫的这批人更是没有往来,又如何能与金氏起了争执?”
“她那性子,能跟谁起争执哪……”倪娉柔扁着嘴,“是她那只猫儿。”
见元嘉面上惑色更浓,倪娉柔又连忙补充道:“自然了,我也是听说的,且这也只是金氏的一面之词,是真是假也无从考证。”
说着,又别过脸去,“反正,就是咱们还在玉阳行宫的时候,突然某日她便去了兴庆宫,只说自己在御苑赏景时,花丛中窜出只带了毛的畜生,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脚边,险些惊得她摔在地上。过后虽请了太医来看,太医也说无事,可她心中实在后怕,这才去到了太后跟前,想求太后再给她多拨几个人,以得万全。”
“所以太后便给她晋了位份?”
元嘉问道。
“是啊,一说是安抚,也是对她怀了皇嗣的嘉赏。”倪娉柔撇了撇嘴,“还下赐了许多物件,就差把人供着了……娄婕妤当时怀胎的时候,也不见太后如此上心。”
“那是避嫌呢,”元嘉扯了扯嘴角,很快又问起卫妙音的事情,“所以真是卫美人的猫惊了金氏?”
她仍有些不信。
“我觉得不是,”倪娉柔摇头,“可距御苑最近的便是含凉殿,那附近养了猫的又只有卫美人一个,她们便都觉得是。”
“……她们?”
“金宝林,还有太后。”
倪娉柔露出几分难受,“太后娘娘直接命了宫人去含凉殿,先是斥责卫美人连只畜生也管教不好,险些害伤皇嗣,跟着便想拿了猫儿去问罪。卫美人一开始还老实受着,一听要把猫儿从她身边带走,立时便和人争执起来,那猫儿便在一片混乱中跑出去了,到现在都还不见踪影呢。”
“……什么!”
元嘉气极反笑,“这宫里又不止含凉殿一处养猫,凭何就能断言是卫美人的猫惹出来的事端。且那猫儿在太子府时便养在卫美人身边了,这么些年过去,早就是只老猫了,平日里见着我们都懒洋洋的,哪还有窜出去吓人的本事……分明就是桩糊涂案!”
“可不是么!”倪娉柔说到这里也是生气,“先帝朝时养猫的嫔妃也不少,如今长生殿和观风殿里都还有好些只呢,太妃们惯的厉害,平日里也不拘着它们,任它们满宫里乱跑,还生了几窝小猫崽,谁知道是不是……左右我是不信的。”
元嘉强压下心中的火气,可说出口的话仍带着几分难掩的冲意,“连你都知道的事情,偏我回来到现在一无所知……旁人瞒我就算了,怎的连你们也一句话都不透给我。”
倪娉柔看着元嘉难得外显的情绪,一时有些微怔,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又连声宽慰起人来──
“你这两年愈发的忙碌,从前光是宫务便要将你缠得脱不开身了,后来陛下那里也有许多要你操心的地方,更遑论今次在玉阳行宫定下的那许多事情,桩桩件件哪能离得了你……且这事发生在咱们回来以前,太后也已经拍板定调了,旁人还能再说什么?便是卫美人自己,那日之后也再没提起过一句,我们又如何好替她将事情求到你的面前。”
听到这话,元嘉似乎笑了一下,可很快便克制不住般站直起身,动作大到连杯盏被自己的袖角扫翻也不曾察觉,兀自在原地踱了几圈,方才带着冷意回头,又看着倪娉柔道:“你道我是如何知道的──”
她急急收回尾音,顿了顿,又道:“说出口也不怕你笑话,我才从紫宸殿请完安回来,本是去问陛下康健的,却反被他问起了这桩事情,若非如此,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语气却和缓了不少。
“陛下怎么知道的?”
不解的人换成了倪娉柔。
元嘉仍是站立,“自然是咱们的太后娘娘在陛下面前提起的,如今便成了我疏忽后宫事的实证。”
“荒唐!”倪娉柔愤愤打断,“出这事的时候,咱们可都还在外头没回来呢,又有太后坐镇后宫,谁会想着快马加鞭去围场报给你决断呢……什么疏忽不疏忽的,真是、真是──”
倪娉柔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一张嘴开了又合,却发现自己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去驳斥,又或者说,她下意识里不敢去驳斥说这话的主人。觉察到了这一点,倪娉柔不免有些怏怏,不甘心地咬紧牙关,到底只别过脸坐在一旁不再吱声。
元嘉又来回踱了几圈,这才在逢春的搀扶下坐回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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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柔,你刚才说卫美人自己也不提了,那猫儿呢,如今可被找回来了?”
“还没呢,”倪娉柔摇头,“但也没听说太后那边找着了。也算是件好事吧,至少那猫儿在咱们看不见的地方活着呢……就是卫美人一直放心不下,到现在还满宫里找呢。刘姊姊也陪了几回,可到底被太后发了话,谁也不敢大张旗鼓地找,如今就只能卫美人带着叶兰在私底下找呢。”
元嘉沉默片刻,只道:“知道了。”
倪娉柔却从这句简短的答复中品出了些许别的意味,她有些迟疑地开口:“金宝林身怀皇嗣,这几个月是金贵些。陛下的子女本就不多,太后怕也是为此才斥责的卫美人,元娘,你还是不──”
元嘉却道:“皇嗣金贵,我心里自是有数的,但这事若不是卫美人之过,她和她的猫儿便也不该受此无妄灾。”
“……那你、是有法子了?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少顷,传来倪娉柔极轻的一声问。
“这事摆明是冲我来的,你在里头掺和个什么劲,回去吧。”元嘉却拒绝了倪娉柔的好意,“过后若有人问起,你只说我是叫你来问宜恕的近况的,旁的事不知道也没听说过。”
倪娉柔却忧虑更深,“元娘,你这是想和太后娘娘对上吗?”
“左右我不会是站不住脚的那个。”
元嘉不置可否。
“元娘……”
倪娉柔还欲再劝,却被元嘉温和而坚定地推却了,“阿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是孝礼在前,我若和太后起了冲突,难免会惹来朝野议论。真闹将起来,或许连陛下也不会站在我这边,保不齐还要废了我这几年的苦心经营。”
“所以你何必——”
“可这后宫只能有一个主人!”
元嘉截断道:“后宫是陛下的后宫,后宫的主人便该是陛下的身边人。太后娘娘身份再尊贵、地位再崇高,那也是如今的陛下给的,她为皇后时的一切一切,都已是明日黄花,该随着先帝的崩逝一同消散了。”
这话说得直白,更显出说话者的“大逆不道”,可倪娉柔却只默然注视着元嘉,少顷发出一声轻笑,“……这才是我在太子府时见惯了的模样哪。自你做了皇后,我就几乎没瞧见你在人前发过火,宫女内侍们私下里提到你,也多是说皇后是个菩萨心肠,和善到都快叫我忘记当年在府里惩治温穆太子妃旧仆时的你是什么样子了。”
元嘉亦是一笑,“倒是以讹传讹了,我却不觉得自己慈悲过。”
倪娉柔没有再接话,只摇着头从座上起身,转身欲离时才跟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望着人道:“总之,若有什么需要帮把手的,你让人过来知会一声就是。咱们领了你许多的好意,没道理这时候作壁上观,便是给你壮壮声势也是好的。”
“好,我记下了。”
见倪娉柔面上尤带着担忧,元嘉不免又道:“真的,不会跟你们客气的。”
“那我可真走了?”
“嗯,去吧。”
元嘉笑着目送人离开,视线在瞧不见前者身影后彻底转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