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椿和醒来心情也不大好，因为他如今才晓得混元功的妙用，只赖他，从前一味地贪欢偷懒，不过他不纠结这个，因为他有许多事情要做。
他先迅速地整理好衣服，看了看天色和怀表后迅速拿起传音玉珏喊燕六和江州的部分人。
所以人齐聚后，问了事情的进展，然后重新下命令，江州的人和衔燕阁的人逐渐振奋起来，燕六缓缓松了口气。
等所有人退去后，屋内只剩燕六，他坐到炕上低声问道：“茂茂，你找到她了？”
燕椿和脸色有些憔悴，坐到桌旁，胡乱拾了几个瓜子边剥边道：“六哥，我从前想的不对，君长生带着的那位不是张垂云，君长生才是张垂云。应该是这样的，第一批是和张垂云同一辈的修者，中间沈敛和左封婷自己去了天绝山，张垂云先送他们过去，那他应该是在那次又换了一具身体，他并非得三百年才换一次身体。这九州中，只有陈小圆和韩沅能抓到张垂云，我如今已舍了韩沅这条线，只能依靠陈小圆。”
“陈小圆在接触君长生，她看起来……”燕六觉得陈小圆不大行。
“无事，时间有些紧，我明日会启动阵法。你明日一早提前和张连山，还有逍遥子说张垂云的事情。”
二人刚说了几句话，门口的墨八过来通传说陈小圆和元让蓝到了。
燕六立刻起身离开。
燕椿和沉沉地吐了口气，重新调整脸上神色，元让蓝一进门先静静地盯着他两瞬，问道：“我师父呢？”
“过来坐。”燕椿和取出纸，用炭笔缓缓画出两块不平整的图形，中间简单用线相隔。
元让蓝和陈小圆脱鞋上炕后，仔细看了看他画的东西，陈小圆缓缓陷入沉思，元让蓝又问：“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在这里，元青在这里。”他分别点了点，继续道：“记得你给元青的封地吗？那边离外海很近，外海有这个，风眼和屏障相隔，如今他们在减退，五年后就会消失。这风眼，是为了保护这片大陆。”
“陈小圆，元青让我告诉你，你是这沧州数百年来死去的，千千万万个可怜女子的意志，你从沧州走出去，她很替你开心。”
“至于你。”燕椿和看向元让蓝：“少年便走到高位，是好事也是坏事，但她信你会做好的。”
陈小圆注意到燕椿和不笑了，她瞳孔缩了缩，问道：“元青不回来了？那五年后，我能去吗？”
“现在我们都不行。云州的雾，还记得吗？云州的雾是因为一只那边的蛟龙。那边的灵气已经匮乏，只能靠吞吃妖丹和血食来维系。那蛟来到云州，一开始吞吸灵气，最后也开始吃起血食，蛟被元青杀了，蛟丹，给了你。”燕椿和定定地看向陈小圆。
“更多的，只能抓到张垂云才能问到。明日，你要抓到张垂云，你吃了他，吃了他你会继承他的，真正的尸解法，然后，你来告诉我们。”
陈小圆迅速穿鞋道：“我现在就去。”
“小圆师父，你现在去不了，你再等等，等他说完。”元让蓝拽她袖子。
陈小圆一愣，先看了看元让蓝，最终没说什么，看向燕椿和。
“君长生是张垂云，明日，君长生会破境，化为灵雨，他神魂逃不出我的阵法，但陈小圆，你要抓到他。”
燕椿和大致划了范围后又道：“就在其中。”
“张垂云准备了十八个躯壳足以支撑他下山，现在我们不能动，只要他神魂逃出后，我们立刻就得把那些人封死，这件事，你来做。”燕椿和看向元让蓝。
元让蓝只抬眸道：“我不关心张垂云，我也不在乎这九州从前发生了什么事，我要你船上的三个位置。”
燕椿和一笑，道：“有时我觉得你们二人应该互补一下，一个看得太远，一个却只盯着眼前。”
元让蓝被赵元青教的……很像她，但更没有底线一些，他平日里小事就习惯怎么省事怎么来，能占便宜就占，有一些瑕疵也无所谓，只维持着一点点因为赵元青教出来的底线，只要目的达成就行，但一达成他就会懈怠，就会懒惰，觉得没意思，他就会转移目标，继续盯着更大的东西，不断地抛弃从前，用过就丢。
从前他的目标是当皇帝，现在他又有了新的挑战，对皇帝这件事就不甚上心，想杀慕容庭就杀慕容庭。所以赵元青嘱咐他，让他好好干。
陈小圆则会非常谨慎地只看着眼前，她像过冬的老鼠一样，只要是能看见的，不管大的，还是小的，她都占着，占得越多越好，精力分散，却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能怎么样。
所以赵元青告诉她，她不光是自己，她要往更好的，更大的方向走。
元让蓝抓了把瓜子冷漠道：“当年，张垂云破境，清帝也在，他临死前和天道做了交易，把太清遗书留在琅嬛洞府，等有缘后人取。我承先人恩惠，知道一些海那边的事。”
“我生下来就被规定好，天命让我乞讨出身，让我亲缘浅薄，我不怨，当皇帝也没关系，牧野时你算计我我也认，瞒我也没事，我信你对她好，我不瞎。但没完了是吧？一次一次，何时是个头？”
燕椿和叹了口气。
“公孙晋倒是喜欢你，我说他怎么走得不情不愿的。但我掀过桌了，去吧，最后一次了。再有下次，我在外海有个墓，你回头也修一个，风水宝地呢。”
陈小圆想明白了，她弯起嘴角道：“令狐邈死了吗？”
“没死，燕椿和让我救了他，养伤呢，你记得，是幽州人救的他。没瞧么，我这几日都不敢去擂台那边。”
“去找沈嘉宝，让她找韩沅……再做一层预防吧。”燕椿和看向陈小圆。
陈小圆深吸一口气，点点头问道：“君长生，那名老妪，要不要都一起杀了？我说那孙子怎么如此顺利地就为我所用。”
“我先走了，我回去还得放血。”元让蓝沉沉抬眼一叹，又朝燕椿和点点头，起身穿鞋离去。
陈小圆听到门外传来关门声时才幽幽一叹：“我以为那孩子是个蠢货的，当年，他是不是知道我的意思，才去的牧野？”
燕椿和颔首道：“他从前想放赵元青，后来想庇护赵元青，看见天命时，甚至一度放弃了当皇帝，但那是我骗他的，那日他看到暗星冲撞不是赵元青。赵元青的命运，不归此间天地管。他的命就是要当大魏的皇帝，庇护平民，他的功法也和这些有关。他确实信我。是个非常好的孩子。私事上即使被我骗了，因为知道我不会害赵元青，也闷不吭声地吃亏。公事上计较，是因为实在艰难。所以我的江州才会愿意供给他。”
“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实在和他合不来，还是算了。”她索然无味地摆摆手。
“君长生如何？”
“神魂圆融完美，天之骄子，我看他第一眼，就馋的流口水，本来打算先用一用，可惜。”
燕椿和褪下双镯递给她。
“想想你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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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想做什么，借你用用，别陷进去。”
陈小圆几乎接过的一瞬，下一秒就来到了桓城，她又变成了老鼠，外面是沧州的圆月，隔壁屋破旧木板咯吱咯吱地响，没一会传来男人的粗重喘息，回头一瞧，她几个姊妹兄弟都在熟睡。
她阖目也睡去，天不亮，隔壁女人拿着扫帚挨个把她们打起来，陈小圆穿好芦苇絮填充的破旧袄子，开始熟练地烧起炉灶，喂鸡喂鸭，姊妹们有的归置东西，有的扫地打水，各有各的忙。
她趁着闲时仔细地看了看母亲的脸，恍然发现原来自己和母亲长得很像，如同看着另一个自己，只是母亲脸上，眼角和嘴角都肿着，本来伶俐的杏眼，灰蒙蒙，里面散发着认命的悲苦。
可能是母亲许久没被人这样仔细地看过，她被她看得脸一红，瞪着眼睛慌乱地骂道：“小崽子，看个屁，活干完了吗？”
陈小圆天真一笑，凑到母亲面前道：“娘，我都做完了，我瞧你头发乱了，我学了梳头的手艺，我帮你拢拢。”
她迅速跑回去拿起木头梳子，仔细地帮她娘掐虱子，梳头，边忙活边问道：“娘，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你是哪家的女儿，为何嫁给父亲？”
陈小圆的娘眼神先是有些恍惚，突然暴起把梳子摔了，起身拿扫帚开始抽她，嘴上嚷着什么我让你问！我让你问！我让你拿你娘打趣！我打死你个贱蹄子！不学好！
陈小圆被打的瑟缩在一旁龇牙咧嘴哭着喊疼，她很能忍疼，其实也就是还好，扫帚打的没有柳条疼。再说，她娘也打不久，她娘待会还得做饭呢！若是不准时给爹送饭，爹回来得打她的。
果然，打了一会陈小圆的娘忿忿扔了扫帚，开始熟练地起锅烧水做饭，一些拾来的野菜，一些米糠，咽下去钝刀割喉一样的痛，要抻着脖子才吞下。
但这已经是非常好的伙食。
大概是到了次年春日的时候，陈小圆的娘开始逐渐瘦得厉害，身上的伤更多，突然有一日，可能是因为陈小圆在外面捡来了一朵野花送给她娘，她才开了口，她不自然一笑，把陈小圆拉到一旁道：“小圆，你……再给我梳梳头吧。”
陈小圆回去拿出梳子，细细地帮她拢着发，她的头顶有着结痂的伤口，秃了一块，应该是被父亲拽掉了。
“小圆，你要挑个好人嫁，不要嫁给像你父亲这样的人。我……我没得选。我是逃难来的，娘家在哪里也记不得了，我只记得家人喊我英娘，家中后面有片湖，夏日我兄弟和邻居的小满哥，他们会一起潜水，小满哥，会给我带鱼哩！”
“后来，家人得了瘟疫，死尽了，小满哥也死了，他给我送出了城，给我塞了两包饼子，被人杀了，就是……就是经常做的那种饼子。”
英娘开始呜咽，她凄凉地哭着，哭转为嚎哭。
陈小圆歪头想了一下，怪不得她做的饼子，赵元青总说硬，原来是逃难时吃的饼子，她从前吃习惯了，从不觉得。
她慢慢停了手，转身蹲在她娘面前悄声道：“娘，我一直想对你说的，你该跑的，死也要跑出这里，不要我们，也不要那个男人。只为了自己活着。好不好？我带你走。”
英娘抹了抹脸凄楚一笑，咬着唇道：“小圆，沧州不让女子自己活下去的，我跑不了。你父亲打我，就是因为成亲后，我跑过。没出城门，就被旁人报官抓回去了。”
陈小圆歪头一笑，笃定道：“娘，我有办法，你信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