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青睁开眼后，又吐了一阵，直到吐出清液后才胡乱抹了抹嘴看向沈封婷，它还趴伏在那里，垂头阖目，见她看过来立刻起身用蹄子点了点她写的那个杀我二字。
她微微犹豫，决定还是听茂茂的话，她看得出，这人是真的不想活了，多活一瞬对她都是受罪。
“婵……婵庭很想你。”
母羊眼睛倏地瞪圆，她卷曲的羊毛都绷直了一样，整个羊身开始颤抖，口中不断发出急促叫声，如同人发疯时尖着嗓子那样喊叫，羊头回身用口死死地扯下自己身上的羊毛，大量白色羊毛混杂红色血液被她拽下，可她眼中带着恨意和痛快。
赵元青呆住一瞬连忙制止她道：“婵庭……她不希望你伤害自己的。”
她回身又把那死羊崽子拾起看了看，这羊……有四只耳朵，背上也还有两只眼睛，她把背上羊眼扒开，发现背上的眼睛是金黄的兽瞳，比正常羊眼更加金一些，羊尾短绒，倒不奇怪。
最后递给她。
赵元青连杀了许久兽，浑身兽血已变成粘在身上的厚厚血皮和血疙瘩，只能略瞧出一个人形，她随意抠掉一块让她有些痒的厚血疙瘩弹走，沈封婷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只舔了舔小羊流出的白色血液示意她跟上，到洞外松软土中母羊沉思一下，刚要继续写，赵元青连忙道：“你写些简单的字，我识字不多。只能读懂寻常话本子的水平。”
母羊一顿写道：“婵庭在哪？你是谁？”
“她在浮空山闭关，生有一子，叫燕椿和，我……我是燕椿和的妻子。”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母羊听到这话仔细地打量着她，她眼神很奇怪，是那种不放过一丝一毫地看，像是要连汗毛都都得数明白似的，可赵元青周身都被血盖住，完全瞧不出什么。
她眼中掠过一丝遗憾和哀伤，低头缓缓写道：“婵庭，必开张垂云。”
……真善良，用了同音字，她读得懂，但她知道避怎么写的，书中小姐们经常退避书生让丫鬟们上。
“她应该是想到了，一直压制在自主境。”
母羊垂首缓缓写下：“婵庭，聪明，我不如她。杀我，我留记忆给你，我的功法给你。”
“真没办法吗？你不想见婵庭吗？”
“你不要出去，只在这里。”
“你回去，要回去。”母羊继续写道。
“告诉婵庭，我也很想她，十六岁，石榴花，我记得，我记得。”母羊眼泪又落下。
“真要死吗？最多十年，你能见到婵庭，她很想你的。”赵元青破例又劝了一句。
“以、羊吗？”
赵元青不再劝，她缓缓去捡起和青剑，单手提剑，又看了看和青剑，啧了一声扔掉它。和青剑没开刃，杀起来太疼了。
母羊此时已安然阖眼。
空气渐震，剑形的气剑逐渐浮出，逐渐金光大盛，她双指一挥，气剑迅速斩去，母羊瞬间尸首分离。
她挥散气剑，拿和青剑开始掘土挖坑，丧葬是有规矩的，土要挖到至少地下四到六尺，她头一次给小圆姐也是挖的那么深，这密林土地松软，挖起来也不难。
她挖好后抱起羊身和羊头，摘了些大叶子裹着放入坑中，又缓缓埋上土，新土颜色和周围有些明显差别，赵元青又胡乱捡了些苔藓树枝盖住，差点被一个厚壳蚁咬到，这还被溅了些毒液，衣服袖口被腐蚀出一些洞口，至于其他虫子，更是数不胜数，爬的，飞的，四处都是。
做完这些后才捡起血泊中，沈封婷留的那个像金子似的宝石，这宝石……手感是温热的，而且是软的，还会发光，手感还挺好的，倒也说不出来像什么。
她担心有别的兽怪来吃尸体，干脆拄着剑坐在墓旁捏着那玩意打算等个两日再看看。但宝石突然碎裂，逐渐间，她的前方出现了一位十六七的明艳少女，那少女如同骄阳一样，穿着华美的衣裳，跟在一个桀骜少女身旁，狡黠而讨好地笑着，桀骜少女高些，她侧头看了眼明艳少女，最终没说什么，揉了揉她的头发。
明艳少女一笑，拿出石榴花带在发鬓，挥别桀骜少女后，眼神逐渐忧伤，她眼中落了泪，低头不禁苦笑，才转头看向赵元青。
她朝赵元青一笑，道：“那是婵庭，我最喜欢的人，我是左封婷。还没和你道谢，谢谢你杀了我。”
她笑起来时让赵元青想起来小盈洲城外那片石榴花海，明艳而灿烂。
左封婷继续说道：“当年，张垂云座下内门弟子八人，大师兄是赵天元，二师兄沈敛，三师兄张连山，我行□□秀行五，韩沅行六，表姐我反而得喊她七师妹，八师妹是柳为君，不过她后来嫁给了张垂云，这是按照入门顺序排的，我其实不如表姐。”
她笑得很开心。
“我们都是给兽准备的祭品，我们是第二批。”
“我和沈敛最合不来，是因为我们两个最勤奋，都想努力修行，当第一。我想保护表姐，也想比表姐厉害。我喜欢表姐，但我也嫉妒她，她学什么都不吃力，我想证明，我也有优点的。我不会总要表姐照顾的。表姐很惹人喜爱，所有人都喜欢她，崇拜她，喜欢她的人太多了，我很嫉妒。我的人生，就是毁在了嫉妒二字。”
“我和沈敛几乎同时入虚归境的，当年有一个女子找到我们，说天绝山上师父留了……留了一个秘密，我们两个都不擅分辨人心，担心这个秘密被旁人发现，又自恃天下再无敌手，于是我们悄悄去了天绝山，我拜了……拜了阳水，沈敛拜了阳火。我得了化龙之术，沈敛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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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得了天下至阳之火。下山时我们脸色都不大好看，冥冥中有种感觉，我们和兽是在做交易。于是我们开始有意压境。”
“可那女子又找上了门，她……她说她要入境，她想效仿我们师父，我们本不信她，可贪……贪了那灵雨。几乎是瞬间，她破境后惨叫一声，可她惨叫却带着笑，大量灵气催生我们破境，几乎瞬间我们便到了虚归境的顶端，但很快，我们晕了过去，再醒来时，我和沈敛就来到了这里。我们千辛万苦杀出这里时，林外有一个红发男人领走了他，我则被另一个人领走。”
“之后，我再也没见过沈敛，一步一步沦为如今，水部多淫，这羊是龙属的猼猼，龙子之一，你不要出去，千万不要出去。”
左封婷面露焦急。
赵元青沉默地盯着她，心念一动，和青剑暴起斩去，左封婷哀嚎惨叫不绝，画面四散成碎晶，四周重归寂静，她唤回和青剑，拄着起身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做什么总拿我当傻子，编得好些也行啊。可以直接说的，我希望你也去死，你去死，凭什么我这样惨，我不会生气的，人坏就应该坏得彻底些，不要那样矛盾才好。我不帮你看墓了。往常我会装作听不见的，但我现在真的很烦。”
她又嫌弃地看了眼和青剑道：“若不是你这样钝，我就不会用那柄剑，人家就不会生我的气。你正常点不行吗？”
剑芒萎靡。
“好生气啊……好奇怪，我来这里后一直在生气，咱们得走了，找个安全的地方，刚刚用了真气，有什么东西看到了我，那眼神都馋的流口水了呢。”
她迅速迈出洞府的范围内，刚走两步就有巨蟒长着腥臭巨口扑来，赵元青纵身跃起杀上，她的剑变得更加利落，直指七寸巨力一刺，刺穿后踩住蟒身硬生生一划，蟒皮被钝剑割开，血肉四溅，可她的眼睛亮的出奇，细看却什么表情都没有，如同泥塑的雕像一样。
脚下缓缓用力，蟒脊骨清脆一响，被她踩断后欲回身咬上，她迅速收剑一剑又直直插入蟒口中，斜斜刺入蟒头后一撬，蟒的妖丹连头骨一起被挑飞，远处地面的土又逐渐翕动，地下有东西迅速游来，赵元青放开还不断绞紧缠绕的蟒身，收剑迅速跑过去拽起半个手掌大的妖丹飞身上树后单手握剑，树上斑斓的半臂长毛虫受惊欲咬，她挥剑斩落后又跃至更高处，土不动了，她也没动，只有林中婆娑。
突然双方动了，一个自土中钻出直直张起颚钳欲咬，一个双手握剑，在林中跳跃左右腾挪后直劈向蜈蚣背部，淡蓝色血液溅了她一身，蜈蚣已被劈成两节，千足不断抽动，血液洇入土中，那土在鼓动，如同在呼吸一样，很快的，血液越流越快，而前方林中，又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赵元青后退两步，再次伏身握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