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青开始吐，她痉挛的胃袋在如同反刍一样往外呕着，指甲死死地抠进泥土中，抓起一大把土攥在手心，脸色惨白。
吐完她抹抹嘴一把薅起那小羊崽子，用和青剑连捅几剑，大量的白色血液自小羊身体中飞溅出，随后，她把羊崽子的尸体甩出洞口，看向母羊问道：“人？”
刚说完后又背过身去吐了起来，大股大股的白色粘液被吐出，她面无表情地继续抹嘴，擦干后提剑到母羊身边，捏了颗和青剑的绿芒塞到母羊口中，母羊缓缓睁眼，它眼睛有些浑浊，它勉强起身去舔舐羊崽的白色血液。
舔舐完似乎状态好些，赵元青蹲下问道：“人？”
母羊眼中又落了泪，她低头缓慢写到：“杀我。”
“变——”赵元青再次起身跑到一旁吐了半天，这回她怒极提剑出去捡了小羊的尸体提回来，先又捅了好几剑才递给母羊问道：“变不回来了吗？吃这个行不行？”
“不，杀我。”
“非得死？你叫什么？”
母羊一顿，陷入回忆中，久久才写到：“沈封婷。”
赵元青觉得这名字有些……有些耳熟，因为是姓沈，她先回忆了一下宝儿姐身边有没有叫这个的，不过她只草草想了一圈，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不然她也不可能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喝羊奶。她希望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有一个可靠的人守着她的肉身才行。
“你先别着急死，我有点事，你看着我一会，有事你用角顶我，求你了，很急的事情。行吗？”她诚恳恳求道。
母羊犹豫一瞬，点点头，继续用蹄子点了点它在地上写的杀我二字。
“知道，我回来就杀，你等我会，我只睡一会，有事务必喊我，你别乱来。”
她说完立刻跑到山洞内部阖目打坐，神魂瞬间出窍至水镜的幻境中，她连忙唤水镜道：“赶紧，快点，把燕椿和喊进来，不然我也不管了。他闹起来我没办法的，劝不住。”
水镜出现后只晃了晃，赵元青一愣，叹了口气低声道：“你带路吧，你别怨他，是我总失信于他。他人很好，只是……只是大家都亏待于他，也没有人帮他分担，凡事只能求己，想找个人依靠也找不到。”
下一瞬，天色暗了下来，她看了看周围，是七珞阁……
许久不来，竟然有些陌生。
她推开门，这里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的地方，中间是一个屏风，屏风上绣的是燕子衔子，春回大地。右侧是个软榻，依旧镶嵌着宝石金玉，左侧是一个白玉雕成的长案，上面散落着一些文册，后面是雕花紫檀木门，一扇是敞开的，通回廊，回廊外能看到淅川朝东的全景。头上悬着几颗巨大的夜明珠镶嵌而成的燕形灯，明亮但不刺眼。
屋内没有坐的地方，她能听见屏风后有平缓的呼吸声，像是睡着了。
她眨眨眼，忍住眼热，缓缓朝屏风后面走去，那人睡着，整个人陷入锦被中，不时发出些呓语。
她缓缓坐到床沿，俯身亲了亲他，锦被中的人缓缓睁眼，泪眼潸然问道：“我又睡着了吗？”
“是我想见你，等了很久吗？”她温柔抱起他拍了拍。
燕椿和的眼神逐渐清醒，用力挣脱开她，仔细打量了一下，眼神逐渐转向惊畏，最后低下头，双手紧紧抓着被子。
“干坏事了？”她含笑开口。
“……”他闭口不言。
“不会把张垂云放了吧？”她大惊小怪。
“……没有。”他闷闷不乐。
“我消失了几日？”
“……”燕椿和闭口不言。
“不记得了？”她重新抱着他问道。
燕椿和又用力挣脱，含泪骂道：“赵元青，你这个骗子，你说你去去就回，你就是如此去去就回的？你说你不骗我的！”
“这事是我理亏，那你说，我补偿你，好不好？”她用肩膀轻轻碰他道歉。
他爬起跪着膝行到她身边抱着她哀求道：“元青，我们就在这里好不好，我们不出去了，这里是安全的对不对？不会有人找到我们的，对不对？我什么也不想管了。”
……其实不太行，因为她的身体，还有他的身体，都在外面，这里待不了许久，她的身体也不能留在那里。但赵元青点了点头，道：“行。那我擅个后，我身体在外面，我得把它烧了才行，我看看那母羊有没有办法，附近能不能找到火，这里若是连续待，你最多大概能待……差不多三四百年这样，到时候我帮你重新做一个身体，你说啥是啥。”
燕椿和听罢心中有些痛，连忙道：“不许烧！赵元青，你不许烧！那是我的！”
“……那你换一个，这次就是我的不对，你想想。随便你提。”
“我要跟着你。”他眼睛一亮。
“……这我目前做不到，我没办法，你给我那个镯子，为什么用不了？我醒的时候就想和你说话，可镯子坏了。”她苦着脸问道。
“不可能，那镯子不可能坏的，你胡说！”
“真的用不了，是不是因为距离？”
“……”这燕椿和还真没问过，他决定回去就问。
“我不要你哄，我不气了，你说说你那边如何？那双镯不是说要张垂云死才能用吗？”
“你心里不清楚吗？”她笑着亲了亲他。
燕椿和露出了些心虚的表情，但很快，他重新道：“我……我就是试一试，我没想做什么的。你快说说你那边。”
赵元青想了想，问道：“沈封婷，你认不认得？我去那边就遇见了她，她帮了我的忙，现在在外边守着我呢。”
燕椿和一怔，仔细想了一下，问道：“是不是……左封婷？她嫁给了沈敛？不对啊，她当年和沈敛可是出了名的合不来。元青，你出去后只需要问她一个问题，就知道她是不是左封婷，你问她，记不记得婵庭。只要她犹豫，她就是，她若痛快说记得，或者不记得，反而不是。”
赵元青实在没法给他讲沈封婷现在成了母羊的事情，她也没法从羊的身上看出犹豫还是没犹豫，因此她的表情反而带了些犹豫。这一犹豫，燕椿和就看出了不对，他睫毛快速颤了颤，问道：“元青，你说你不骗我的，你在那边到底遇见了什么？那位沈封婷哪里不对？”
赵元青不是很想说，她思考如何转移话题，但这方面，燕椿和才是行家，他立刻眨了眨眼，含了泪抽泣一声道：“元青，我好担心你，你走之后我这两日都没出屋子，心中难过得要死，你不同我讲，我更加害怕。”
“……就在一处林中醒来，然后在林中找路，遇见了那个沈封婷，不过她……她变成了羊。”她含含糊糊地说道。
燕椿和立刻表现得如同烈女，起身狠心往床柱上撞去，吓得赵元青脸色一白连忙拉下他怒道：“做什么！”
他冷冷一笑，不答，推了她一下，钻入被子中背对着她讲道：“赵元青，你越不说，就证明你过得越危险。你就算不说，我总也有办法知道。”
她压着他讨好道：“我真没觉得危险，我脑子里想得都是你，你生气才最危险，我给你讲便是，主要是有些吓人，我担忧你怕，”
“那你先说，你说完我才让你进来。”他把自己整个人捂在被子中。
“茂茂，你记不记得，你前几日和我说的母羊产乳哺育小羊的事情？”赵元青决定努力把事情说的诙谐有趣一些，因此选了一个比较香艳的开头，但燕椿和以为她在开黄腔，怒气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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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地掀开被子瞪她一眼，又重新拉上，把自己埋在里面。
“现在不行！你不说完就不行！”
“……”她现在哪有那个心！燕椿和真的很欠揍！她在心中挥了挥拳。只给他细细说了一下看见母羊和小羊的事情。
燕椿和逐渐掀被子坐起来，眼神沉肃地听完后才敢呼吸。
“元青，你先回去，我……我做错了，我不该闹你，这明明也不是你不对，是我总闹，你别担心我，我会安排好的，有空你再来。我没事。”
“……不来也没事，你的安全最重要。”他轻声道。
“但我觉得那不是羊，你回去仔细看看，那羊和正常的羊有何不一样，除了眼睛红之外的地方，若她是左封婷，她是我母亲的表妹，从前为人还算天真善良，同我母亲关系很好，你问问她，沈敛去了哪里？你同她说婵庭很想她。我告诉你如何说。但她不可信，为虎作伥的伥鬼都不可信。元青，你记得，你在那边，只能信自己。”
燕椿和快速地说了好几种可能的方向后又继续说道：“我也回去，仔细问问张垂云。”
“我的茂茂不会做错。”她亲了亲他，她比较介意茂茂认错这件事。
“不是的，是我总不安，我信你，但我恨把你带走的所有人或者事，可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你受伤，也不想你这时候还要惦记我。我不会死的，我信你回来找我的，我舍不得你，你不要管我。”他眉眼含着哀愁，怔怔地望着她。
她适应良好地亲了亲他，夸赞他道：“好茂茂，是我想来找你的，我心中惦记你，这些对我来说很容易的，我很擅长打架，也总闲不住，对不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比我厉害许多呢。我不可能不管你的。”
“你……你快走，别来了，我也不来这里。”他抿唇推她，突然又拽住道：“不行，我不放心。”
“你……晚些再来一次，什么时间都可以，我会等你的，你要确保你的安全，我会好好做的。”他呆呆地，不舍地望着她。
喜欢一个人，不能给她带来麻烦的，他已经做错了，他才是需要弥补那个，她很危险，可他不晓得，他曾经说过，若是他伤害她，她就离开他，他绝不挽留。
可……可他做不到，但他不知道，是可以被原谅的，对不对？
燕椿和的眼神……有些悲伤。
赵元青歪头想了想，搂着他道：“茂茂，你听我说，是我想来找你的，我很想你。我知道你也很想我，我们都不需要彼此做什么，我只需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会很开心，很幸福。所以，下次，下下次，一百个，一千个下次，有星星那样多的下次，都要来这里见见我，好不好？”
“这里的时间很慢的，可能我出去时，也才刚刚闭上眼，所以不要担心，好不好？”
“你要是实在愧疚，咱们试试那个，就我之前提的那个，这里很好的。”赵元青悄悄附在他耳边讲了讲。
燕椿和一呆，茶眸圆睁望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嘴道：“快出去，我也要走，我还有些事情要做的。……下次，下次再说。等你出去后，记得从前和你说过的话。”
“不急，你帮我和小圆姐说一声，她……她是这沧州数百年来死去的，千千万万个可怜女子的意志，她从沧州走出去，我很替她开心。还有徒弟，你和他说，少年便走到高位，是好事也是坏事，但我信他会做好的。”
她最后亲了亲他的脸颊含笑道：“茂茂，你不用乖些的，我总夸你乖，是因为我心中觉得你无一不好，记得吗？我对你没要求的。我找到安定的地方就会喊你，且等我几日，好不好？”
燕椿和点点头，伏到她怀中，手紧紧地抓住她的衣襟默默垂泪，不敢仰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