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青知道陈小清可能，没明白她的意思，或者说，她说的好和自己说的好，意义不一样。她其实不在乎徒弟什么天赋什么馈赠之类的，徒弟就是徒弟。
她没纠结这件事情，心中已有主意，前一阵子可能是忽略徒弟了些，回头她去看看就是了。
她立刻点点头：“小清，不用写信，回头我自己同他说。你要是肯帮忙，请你帮帮我。要钱的话，请你先帮我垫着，我可以给。我得去趟胥州，半年后我来这里还你钱。”
陈小清没明白，从她那句话说完之后，赵元青立刻恢复到之前那个状态了。
不苟言笑。
但她松口气，只要大郎不去牧野就都好说。
“行，大郎，你交给我，放心的。”她保证。
赵元青长揖：“我先走了，时间有些紧，小清，谢谢你。”
陈小清不敢接，侧身避过，一个六七十口人的小村子，实在不必如此。赵元青真的很不了解二郎。这人应该庆幸自己有如此优秀的弟弟才是。
赵元青不再多礼，说声留步，下楼上马，出城后渐渐提速，一路疾驰。
她说的回头就是现在，她得去趟牧野，最快的话中间得歇马两次，大概明日凌晨能到牧野，沧州无法打猎，都是平原，歇马时可以把手中金子换成碎银，不必住客栈，到牧野时用碎银重新买马，把自己的马换掉，这样刚好够。
等到别的州再想办法重新赚钱，换成银子，渡船用。
她心中快速打算好，朝牧野策马扬鞭。
——
元让蓝是最近作息有些乱，最近宴请颇多，当然，他不是主位，他坐在甚至是很微末的位置。
近几日沈嘉宝和公孙氏谈的很顺利，那位“车夫”很受褒奖赏识，他坐在次坐，席间落落大方地迎来送往，还现场做赋，赞颂大魏，被文人记录下来，打算出成文集。
陪客们夸赞不断，宾主尽欢。
元让蓝觉得很有意思，他含笑端起酒杯敬他，口中沿杯沿略微一抿，大魏的酒劲大，入喉辛辣，不似江州绵软，他不喜欢。
那位“车夫”也很知道他，朝他眨眨眼。
元让蓝收回眼神，看着厅中舞姬翩翩起舞。要说最不习惯的，就是这大魏的女人，各个似陈小圆似的，吃不饱饭，瘦的可怕。
明明琼州也是大魏，但琼州就崇尚健壮，无论男女，身体力量感足，就算好看。元让蓝自小在琼州长大，赵元青、还有他们那位远邻，都是这个类型的。
他真想挨个给这些歌姬灌三碗饭，看着都难受。
陈小圆瘦，是因为身体不好，这些人瘦，他知其因，也知道不怪这些女人，但就是喜欢不起来。跳的舞也绵软，不好看。
月至中天，元让蓝无声退席，他回到自己庭院，挥手让仆役们退散，独自去了书房。
从袖子中掏出那本沈嘉宝抄下来的《文曲录》。
这是一本玄术，慕容家只用了其中的两部分，一部分把自己氏族气运与大魏强行相连，一部分是识人之术。
公孙家的他不急，他还有很多时间，他现在的主要目标是去那些牧野之外的世家看看，他已经和院长打好招呼了，等再过一阵开始，他就出去游学，一方面躲避公孙家对慕容家的清算，另一方面，他需要获取一些世家的支持和信息。
接下来的半年，还得学习这本《文曲录》，还有，手底下的一些人该换换了。
然后，参加今年过年时的宫宴。
他要亲自看看那位十三岁的傻子皇帝。
元让蓝把文曲录放回袖袋中，开始静心研墨，他今夜兴致好，想写字静心，人若顺时，就该让自己平静下来。
赵元青不在，他就懒得写什么修身篇。修身篇是用来糊弄傻师傅的。
他磨好墨，润笔，铺平纸张，手略顿，认真写下：进求为下，退求为上。
写完觉得不尽兴，又重新起笔写道：困则奋，顺则怠，人也。得之难，失之易，权也。
这才满意些，等欣赏完，撕掉，情绪重新平静。
他吹灭蜡烛，又觉得索然无味，世家又如何，沧州又如何，甚至大魏又如何？
对比四大门派，百年如白驹过隙，对比江州，江州领先沧琼二州他感觉至少两百年。
这么一想，心有戚戚，回卧房躺在床上，心中盘算明日事务，再想想今日有没有觉得不够完善的地方，迷糊中睡着。
……
然后，他再睁眼，怒火中烧低声骂了句琼州的脏话：“赵元青，你有病吧？你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你这么大，来我卧房，合适吗？你力气多大没数吗？你推醒我干什么？不能自己找个房间睡觉吗？还有，你怎么又来了？”
赵元青夜色中露齿一笑：“徒弟，让让，咱们师徒秉烛夜谈，你去套件外衫，咱们去书房。”
元让蓝起身套了件衣裳，冷脸一边下床一边朝她低骂：“沈嘉宝还在牧野，你要不去看看病吧，我求你了。”
“跟我过来。”他走在前面，语气冷硬。
二人来到一间空房，元让蓝点上蜡烛，自己率先上炕，放好桌子，又扔给赵元青一个小褥子。
“怎么样？”他盘腿坐在炕上问她。
“挺好挺好。”赵元青都没注意他说了什么，她现在得集中注意力想来时想好的那几个问题，直接脱了鞋也上去，二人对视。
“……你干什么这么奇怪的看我？你不是去胥州吗？怎么过来的，发生什么事情了？”元让蓝皱眉。
赵元青心中斟酌了半天，一字一句地开口：“我说，徒弟啊，不行师傅留在牧野怎么样？”
“你又不喜欢牧野，你——”元让蓝止住话，心中快速地想了一下，这时候按理说赵元青已经在禹州了，她是从哪里过来的？是赵元青觉得牧野最近有危险？
赵元青慢吞吞又道：“我觉得牧野还不错啊。”
元让蓝倏地沉下脸：“你直接说发生了什么，我最讨厌你这样。”
赵元青维持慢吞吞的语气：“没发生什么啊……蛇仙事情太多，我帮他盖房子来的，因此出门晚了，我从沧州边境路过，就过来看看你。顺便问问你。”
元让蓝现在不是很想让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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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青在牧野待着，不方便，没一点好处。但赵元青刚刚那话的意思，好像是不放心他。
他勉强开口：“你要是实在不放心，你先在江州待一阵子，明年，到时候你再跟着我，行吗？这半年实在不方便。”
赵元青一听这话，心中立刻有数，说话也就快。
“知道了，没事，我还去胥州，对了，有个事情你帮帮忙。”赵元青朝他笑。
元让蓝一听，心中冷笑，果然是有事求他。
“我路过惠城时路过个村子，那村子……有些……嗯……反正不太好，刚好碰到陈小清了，小清说帮忙安置那个村子，她让我和你说一下。”
元让蓝立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但这事情是赵元青能干出来的，他立刻问她：“银子散光了？”
赵元青晃晃袖子：“还有。”袖子中银子晃荡得直响。
他低头也掏袖子，递给她一张两千两。
“你先拿着，我从小到大，花了你也不止这些，不必死要面子，实在难受，回头给我就是。”
等等，他想到哪里不对了！
紧接着他心里一紧，而且他得去验证一下才行，这样才放心，他要现在就去！
他立刻低头下炕穿上鞋子，背对着她：“你在这睡觉吧，你放心，有事我会和你说的，我性格你了解，委屈谁也不会委屈自己。我明日还要早起，不送你了。”
说完径自快步地出去了。
他穿过公孙家长长的回廊，沿着月色走到中庭，唤仆人来，问赵元青的马在哪里，然后他自己走到那匹马那，仔细查看，最后回到自己房间，重新躺下，盖好被子，长长地吁一口气，把心中的郁气和紧张想通过这种方式排解掉。
最后不知为何，竟笑出了声。
声音在空旷的房间中很大。
他明日一定要派专人去惠城，让陈小清一字一句复述下来她和师傅的对话，誊到纸上，再拿回来给他看。
他想：肯定是陈小清说了什么，赵元青也太笨了，竟然还能因为陈小清说了些什么能发慌到连夜赶路来这，赵元青一定不知道她是哪里漏的馅儿。她一定在想。
真的是太好笑了。
哈哈，她竟然信陈小清……
不对，她不是信陈小清，她是太在乎他，所以才跑来想试探我在牧野过的怎么样……
真的很好笑，她不会真想留在牧野吧，她试探他，天啊赵元青试探别人太拙劣了……
元让蓝一个人在房间中越笑越大声，最后笑到肚子痛。
笑声盘桓在房间内，久久不停……
赵元青确实在想是哪里说漏嘴了，一如徒弟了解她，她也很了解徒弟，徒弟明显就是晓得了！
但她那鬼精徒弟从小就能分别她是不是在说谎，一开始是因为她偷偷藏钱，被徒弟识破后，只能老实交代。
所以，她很习惯。
反正事情搞明白就好了，徒弟没受气，还嫌自己碍事，那应该没啥大问题。
她心安理得地看着窗外月亮，打算赶紧睡觉，来回两日的路程，她得补回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