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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0

作者:空山澜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21章


    餐饮行业上班的时间跟其他行业不一样,别人下班吃饭的时间,正是他们忙碌的时候。


    宁绍明动了个小手术,这些天比较注意不让自己太累,没有以前那么拼了,因此没少被一些人说酸话。


    好在他怎么也算个师傅了,技术也过硬,那些酸话对他没多大影响,只是多少有些影响心情。


    他又不是爱跟人争辩的性格,有时不小心听到,也只闷在心里,那感觉不好受,但还能忍。


    只是好几个让他不小心听到的人,似乎都是厨师长的徒弟,这让宁绍明隐隐有些不安。


    赵如月提前去邮局买电话卡,排队,等下午两点多三点这个时间段,吃饭的客人减少,轮到后厨的人吃饭。


    宁绍明没跟同事一起吃员工餐,他打包了两份饭往邮局赶去。


    他到的时候,赵如月已经儿女、父母和妹妹聊了有一会儿。


    见宁绍明来了,赵如月把话筒交给他,她虽然不怎么饿,也接过一份饭到外面去吃。


    电话的那头是岳父岳母,宁绍明跟他们也聊了几句,那边的话筒就交到了他的儿女手上。


    宁时夏上次跟爸妈通过电话,觉得那次哥哥没赶上,这次应该让哥哥多跟爸妈说说话才公平。


    她拿到话筒只跟爸爸妈妈打了个招呼,就跑出去跟三姨家的表姐表哥们玩了。


    宁绍明跟以前一样,先是问儿子在家怎么样,有没有听爷爷奶奶的话,去学校上学有没有认真读书,平时有没有帮着爷爷奶奶照顾妹妹?


    宁时秋都一一回答了,宁绍明夸了他几句,觉得儿子很懂事,应该多给他个奖励。


    就问儿子:“上次我跟你妈给家里打电话,小夏应该跟你说了吧?等我们回去会给你买一辆自行车,除了这个,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宁时秋想了想摇头,摇头完想起爸爸看不见,忙对着话筒回答:“不用,我什么都不缺,不过……”


    他停顿了一会儿,宁绍明耐心等着。


    宁时秋左右看看,发现外公外婆和三姨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出去了,屋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才放心对电话那头的爸爸说:“你跟妈妈多给妹妹买点衣服裤子和鞋子吧,我看妹妹冬天穿的衣服裤子都短了一小截,她还说鞋子挤脚,走路快了脚疼,她都不敢跑步了。”


    衣服裤子短了?鞋子挤脚?


    宁绍明诧异地想,之前老家刚入冬的时候,他妈给他们打电话,说两个孩子去年的衣服鞋子都不能穿了,让他们多寄点钱,给两个孩子买过冬的衣服。


    这才过去一个多月,没道理孩子的新衣服就穿不下了,更何况老人给孩子买衣服,总喜欢往大一号买,只有穿着太大,没有穿着短的道理。


    可宁绍明了解自己儿子,才几岁就跟个小大人似的,聪明又懂事还特别靠谱,他不觉得自己儿子会撒谎。


    “妹妹还在穿去年的衣服啊?”宁绍明问。


    宁时秋又摇头说:“不是的,她穿奶奶从二伯家带回来的衣服,说是去年二伯家的妹妹生日,她舅舅姨姨们给她买的衣服,看着还很新,今年却穿不下了,奶奶就带回来给妹妹穿了。”


    说着宁时秋感觉有点羞愧,奶奶带那些衣服回来的时候,也给他带衣服了。


    他听奶奶说衣服是从二伯家带回来的,还以为自己的那些也是,毕竟那些衣服上都没吊牌,他就没多想。


    反正周围小伙伴也没少穿哥哥姐姐们淘汰的旧衣服,大家都是这么过,从来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后来宁时秋发现妹妹的衣服不合身,自己的穿着很合适,才意识到可能有问题。


    二伯家只有一个比自家妹妹大一岁的二妹,二伯娘的娘家哥哥姐姐生的也都是女儿,哪来这么新、这么好的男孩子穿的衣服给奶奶带回来?


    宁时秋对这事上心后,更注意观察身边人穿的衣服,陆续发现更多有问题的证据。


    其中一个是在学校发现的,他有一件好看的外套,是今年才在同学们之间流行起来的花样。


    于是宁时秋有些难过地意识到,特别疼自己的奶奶,竟然区别对待妹妹。


    公平这两个字,对于孩子来说可太重要了,哪怕受到不公平对待的人不是自己,他依然十分难以接受。


    更难受的是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跟谁说,因为家里其他人都没认为这是什么值得重视的事,觉得小孩子有的穿就不错,更别说还有这么多。


    现在爸爸一问起来,宁时秋像是找到了倾诉的口子,一股脑把事情全倒出来了。


    宁绍明在电话这头默默地听着,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掐住,疼得很。


    “爸爸知道了,”他喉咙有些干,语气艰涩,“等我和你妈妈回家,一定多给妹妹买几套衣服。”


    “还有鞋子,”宁时秋提醒道,“现在学校的小女孩流行穿一种白色的靴子,上面有白色毛毛还有须须垂下来,还有亮晶晶的钻石,妹妹跟我说羡慕别人的靴子好几次了。”


    宁绍明一个大男人,这会儿听得都想哭:“好,都买。”


    他说着话的同时,不禁在心里想,要是自己跟老婆在家,哪至于让女儿那样羡慕别人家的孩子?


    靴子也许只是女儿羡慕别人有的其中一样,没说的可能更多,大概也不是什么很贵的东西。


    如果他们夫妻俩在家,这点东西,他家孩子根本不需要眼巴巴地羡慕别人。


    以前哪怕再穷,在孩子的吃穿和学习上,他们也从没含糊,没道理现在挣着钱了,自己的孩子却过成这样,还不如他们在家挣不到什么钱的时候呢!


    而且儿子只说了妹妹羡慕别人有好看的靴子穿,却没提到他自己。


    宁绍明往常总觉得儿子是哥哥,得有个哥哥的样子,要多照顾妹妹。


    现在他突然意识到,儿子哪怕是哥哥,也还只是个才几岁大的孩子,他不该担起照顾妹妹的责任,那原本是父母该担的责任。


    听到爸爸答应下来,宁时秋就放心了,爸爸妈妈从来没有说话不算话过,他很相信他们。


    等电话卡的钱花完,挂了电话,也快到宁绍明上班的时间了。


    赵如月看着他的神色不太好,但没多问,只让他赶紧填饱肚子:“快点吃,炒菜也是力气活,不吃饱可不行。”


    宁绍明接过她拆开的一次性筷子,低头快速往嘴里扒饭,却感觉自己往常最喜欢的扣肉吃进嘴里没滋没味的。


    赵如月坐在旁边的台阶上,看他吃了几口,又忽然停下,抬头看向她。


    “小月,我们回家过年后,要不,还是不出来了吧?”


    第22章


    家里老娘克扣他给女儿买衣服的钱,对女儿不好这件事,让宁绍明太过震惊。


    以至于他把今天给儿子打电话的最初目的——大嫂是不是经常在他们耳边乱说话这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不过现在答案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连他亲妈都对他的孩子区别对待,更何况大嫂?


    “回就回吧,这事我没意见。”赵如月早就有回老家的想法,只是碍于宁绍明喜欢现在的工作,即便她知道,但凡自己提出来,宁绍明就极少有不同意的,她也一直没有明说。


    毕竟回老家要想过得好,免不了动用到高家赔给她的那十万块钱。


    赵如月知道宁绍明对这钱的看法,他肯定觉得那些钱算是她用命换来的,用来还欠债也就罢了,平时生活花销和建房子再用这些钱,他觉得不得劲。


    感觉自己像个吃软饭的,吃的还是老婆的‘血肉’。


    男人嘛,不管脾气多好,多少会有点爱面子的毛病,社会环境和成长环境如此,宁绍明算好的,却也沾染了少许这毛病。


    按照宁绍明以前的想法,这笔钱能别用还是别用,就留着给赵如月傍身。


    他们夫妻俩可以用今年存下的钱,偿还老家的欠款。


    至于建房子的钱,明年、后年再攒两年,也够回去建房了。


    老家材料成本低,建房的人手可以找邻居和他的那些发小兄弟们。


    但是这些想法,在孩子受的委屈面前,全都得让路。


    “孩子一眨眼就长大了,”赵如月坐在邮局外的台阶上,托着下巴看向远处,眼神却没有焦点,“我们刚出来一年不到,现在孩子们还跟我们亲得很,可等过几年,孩子遇到事,爸妈摸不到、碰不着、帮不上,离着他们那么远,不大不小的事,不等我们赶回去事情都解决了,最后大概只能选择不回去,在电话里安慰一两句,一个不留神,孩子可能就跟我们不亲了。”


    宁绍明顺着她的话,想象那样的未来,明明下午太阳十分灿烂,他却打了个冷颤,心脏抽痛。


    “我下午就去跟经理说,干到腊月二十三就不干了。”钱什么时候都能挣,孩子的成长错过就是错过了,可没有后悔药吃!


    赵如月拍了他一下:“你傻呀!拿了年终奖和年终过节福利再说!提前说酒店不准备你那份怎么办?”


    宁绍明还有些不好意思:“我才干不到一年就要走,怎么好意思拿那些……”


    “你工作的这几个月没认真干活?还是干得比别人少了?”赵如月可知道,他休息时间都去酒店帮忙的。


    经理说给他加班费,他都坚决不要,现在拿个年终奖和过节福利怎么了?


    虽然进去不到一年,那点年终奖八成也没多少,但是酒店的年终过节福利应该不错,不过这两个加起来也不够加班费的。


    “那倒没有,我平时干的比其他师傅都多。”宁绍明说着,不禁想到最近听到的那些酸话。


    他这时忽然意识到,自己以前认为其他师傅对自己升职那么快没意见,会不会只是自己以为?


    再加上他休息日都去酒店帮忙干活,貌似也太过勤快了,这样似乎对同事不太友好?


    宁绍明决定等会儿回去,隐晦地在厨师长面前透露一下,自己回老家过年后,不再来鹏城的事。


    吃完不算午饭的午饭,宁绍明回去上班,赵如月回出租房休息。


    她还在坐小月子呢,得再好好休息个十几天。


    如果不是她身体好,身体早就没什么难受的地方了,做小月子也没生完孩子坐月子那么讲究,最近天气又暖和,这段期间她也不敢出门。


    确定过年回老家后不再来鹏城,赵如月心头又一件大事放下,她休息得更好了。


    宁绍明回去上班后,在忙过晚上酒店客流高峰期,轮到他们吃晚饭的时间,他趁着只有自己跟厨师长在的机会,跟厨师长闲聊拉家常。


    两人闲聊间提到各自老家,宁绍明说几句就叹气。


    厨师长追问了两三次,他才一脸为难地小声说:“我就是担心家里的孩子,爷爷奶奶带着总不如我们当爸妈的亲自带着放心,我跟我老婆打算过年的时候,回去看看情况怎么样,然后再做打算,要是老家那边还是不能让我们放心……”


    他话没说完,厨师长也明白了,还意思意思地劝了几句,宁绍明一个劲地摇头叹气,他就没继续劝。


    晚上下班,他发小黄文发还紧张兮兮地把他拉到角落,告诉他:“我偷听到有几个孙子,仗着在酒店有点关系,暗地里开小会密谋,想找你的茬,你这几天多注意点,别被人算计了!”


    然而这天过后,那些说酸话的人一夜间消失无踪。


    原本想给宁绍明找茬的几个人,仿佛跟他是多年认识的兄弟似的,哥俩好地经常给宁绍明打下手帮忙。


    宁绍明甚至觉得工作期间,一切流程顺滑无比,那是他之前从没享受过的。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自己貌似并不是近期才被人为难。


    只是他第一次做后厨的工作,在这方面又有点迟钝,才没察觉出来。


    宁绍明想想竟然觉得有点好笑,他回去还当个笑话说给赵如月听:“后厨那些打下手的人,背地里耍小动作,我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们估计也纳闷,自己的手段怎么没派上用场。”


    赵如月也觉得他心大:“真是傻人有傻福,幸亏你们酒店领导对后厨管得严,那些人也只能耍耍这点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还不敢真的耽误你工作,要不然就是他们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了,他们心里肯定郁闷死。”


    “可不是么,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看我不顺眼,在背地里耍手段,大部分同事还是很好的。”宁绍明依然有点舍不得现在的工作,但这点不舍跟孩子比起来,已经无关紧要。


    时间会将它们冲淡,最后变成打工生涯的美好回忆之一。


    辞职这事,宁绍明可以暂时不跟酒店里的其他人说,却不能瞒着自己的发小黄文发。


    毕竟当初是他先来酒店干活,觉得酒店后厨待遇不错,又带着发小一起来。


    总不能他一声不吭走了,把发小一个人撂在这里,怎么也得提前说一声。


    黄文发听宁绍明说,要放弃酒店后厨的高薪工作回老家这事之后,脑子懵懵的。


    虽然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但黄文发一直无法理解兄弟这一点,他这兄弟怎么总跟个女人一样,发现孩子受点委屈就接受不了,难受得像是他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孩子是由亲爷爷奶奶带着,老人又没虐待孩子,受这点委屈算得了什么?哪个当家长的不偏心?差不多过得去就得了!


    现在的孩子过得再不好,能有他们小时候艰难?


    他觉得兄弟这回真的是本末倒置了,男人不就应该在外面打拼,多挣点钱吗?


    多挣钱才能给孩子更好的生活,分隔两地怎么了?现在谁家不是这样?


    黄文发看向宁绍明身边的赵如月,赵如月正在吃水果。


    那些水果,全是宁绍明洗干净,该剥皮的剥皮,该切的切成小块,放盘子里让她用叉子插着吃的。


    这兄弟媳妇,成天事多娇气得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大小姐,也就宁绍明受得了她。


    赵如月注意到黄文发的目光看向自己,用头发丝思考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翻个白眼瞪过去:“看什么看!你不会以为是我闹着要回去,他才非要回去吧?”


    第23章


    “除了你,还能有谁劝得动他回去?难不成是我啊?”黄文发跟赵如月也是发小,他俩小时候调皮犯贱招惹她,经常被她揍得嗷嗷叫。


    互相之间熟得很,说话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客气。


    “放狗屁!”赵如月毫不客气地怼回去,“少冤枉人,这回看在小丽的面子上,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要是在小时候,她一脚就踹过去了。


    但是现在大家都结婚了,关系再好也得注意分寸。


    宁绍明看兄弟误会了,赶忙解释:“这事真是我自己的想法,小月听我的。”


    黄文发一脸嫌弃:“得了吧,还她听你的,你就是那个什么……后厨四川来的那个靓仔说的,那个什么来着?哦对,耙耳朵!”


    “什么耙耳朵!就算是耙耳朵又怎么了!”不等宁绍明继续解释,赵如月已经为自己老公出头,“鹏城人都说,男人听老婆的话,会发达!”


    黄文发的老婆吴丽坐他身边,猛地扑过去按住他:“小月,不用顾着我面子,我帮你把他按住,你收拾一顿他个嘴欠的!”


    “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黄文发大声抱怨,“你看看人家夫妻俩,多团结!”


    吴丽:“就你这嘴,谁能跟你团结得起来!”


    他们夫妻俩打打闹闹,旁边两个也不去劝。


    认识这么久,都知道他们夫妻俩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谁去劝谁倒霉,让他俩闹一会儿也就停了。


    确认宁绍明辞职的决定真的不会更改,黄文发也不好再多说多劝。


    只能尊重兄弟的决定,做好以后没有熟人在后厨帮忙的心理准备。


    他们已不是年轻气盛的少年人,不会意气用事地说什么兄弟走自己也跟着走,毕竟现在都是有家有口的人,得更多地为自己的家庭考虑。


    这个工作比在工厂里轻松,工资高、福利待遇好。


    只凭这些,就算在做菜上再没天分,只能一直做打荷的活,他也得坚持下去。


    “别的都好说,只是房子又要重新找了。”黄文发有点发愁。


    这房子采光不太好,但位置是真好。


    离公交站、商场、超市、步行街、菜市场、医院都很近,步行都能到,去黄文发和吴丽上班的地方,乘公交车去也不算远。


    房子看起来旧是旧点,实际保持得还是很不错的。


    它最大的缺点就是房租贵,合租比较划算,单一家租的话,花费的房租,对他们这种只在睡觉时间和难得的休息时间,才待在家的人来说,有点划不来。


    宁绍明心里挺过意不去,就说:“改天我帮你问问房东,看看他在附近有没有空着的单间。”


    “别的不说,单间肯定有啊,”赵如月说,“就怕你们嫌晦气,不想租。”


    “你的意思是……”宁绍明跟赵如月对了个眼神,明白了她在说哪间。


    黄文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你们俩别打哑谜啊!”


    宁绍明告诉黄文发:“她说的是卢秋英和孙洪光之前租的那间,那两个人犯事进去,房东已经把他们的房子收回来,不租给他们了。


    房子里的东西被我砸坏,房东扣了他们的房租和押金当赔偿,正打算用那些赔偿给那间屋子换几样新家具。”


    “有新家具,那倒是挺不错的,”黄文发也去过那间房,“就是面积小了点,采光也不如我们这间。”


    吴丽不想搬到陌生的片区,去别的地方租房,又要费劲重新跟不知好坏的新房东打交道。


    她说:“我觉得那房子挺好,人家房东的房子,只是租给卢秋英他们俩住,又不是给他们了,怕什么晦气,租谁的房子都是租,换了别的地方难道就很好?


    这个房子只是上一任租客犯了事,换另一家,万一以前房子里死过人,我们也不知道啊!”


    黄文发若有所思地点头:“这话有道理。”


    “这事宜早不宜迟,我明天就去帮你们问问房东?”赵如月放下叉子,“反正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你们最好早点定下来,免得房东租出去了。”


    宁绍明附和道:“对,最好过年回家前就定下来,要不过年后来鹏城打工的人多,找房子租的人也多,到时候合适的房子不好找不说,没准房租还要涨。”


    吴丽看向赵如月:“那麻烦你了小月。”


    *


    赵如月去找陆发的时候,陆发听她说,他们夫妻俩过完年就不来了,觉得十分可惜,还反复劝了好几次。


    甚至提出给他们免费住现在租的房子,可赵如月回老家的心十分坚定,陆发劝不动只好作罢。


    不过之前宁绍明交的三个月租金,还有以前交的押金,陆发说什么都要现在就退给她。


    赵如月也不矫情地跟他客气了,一个月房租六百,分到两家人头上,每家三百,三个月的房租加上退回来的押金,比她一个月的工资还多呢。


    先前陆发带着家人跟周家一起,正式去给赵如月夫妻俩道谢的时候,没提房租的事。


    他原本是想减免一部分房租,又怕赵如月和宁绍明两个老实人觉得不好意思,会拒绝这个提议。


    于是想着等三个月以后,他们交房租的时候再和他们提这个事,以后他们租多久就给他们减免一半房租多久,彻底还上人情,没想到他们年后就不来了。


    陆发感觉十分遗憾,心里琢磨着,要从其他地方补上。


    “你们回老家有没有想过做什么营生?”陆发斟酌了一会儿,问赵如月,“不会回去还继续种地吧?种地可挣不了多少钱,又辛苦得很。”


    他知道高家给了他们夫妻俩一笔赔偿款,但不知道具体金额。


    他跟以前赵如月认为的那样,以为顶多给个三五万的,这点钱想多花两年都得特别节省地花。


    陆发就想着,不如趁这个机会,彻底把欠他们夫妻的人情还上,要不心里总惦记这事。


    赵如月听话听音,完全没料到来这一趟竟然还有这样的惊喜。


    她意识到,房东可能是想给他们介绍一个,他们在老家也能做的小生意。


    赵如月试探着说:“我们还没想好,不过我家绍明有手艺,回去后可能先摆个摊试试水,要是生意不错,就开个小店。”


    她说话的时候注意着陆发的神色,发现他听完自己的话,露出有些遗憾的表情。


    立刻补充道:“他擅长厨房里的活计,我不太擅长,可能我也自己弄个小摊摆摆,卖点小商品。”


    “这就对啦,做点小生意,就算挣得不多,也比面朝黄土背朝天好,”这下陆发觉得自己能帮上忙,神色好多了。


    他笑着说:“我家和周家有好几个开工厂的亲戚,你们要是没有合适的货源,可以去他厂子里批发,我介绍过去的人,不管拿多少货,他都一定给你们最低的出厂价,等你们什么时候有空,我可以先带你们过去看看。”


    赵如月压制住激动的心情说道:“那太好了,多谢你帮忙牵线,到时候我让绍明早几天辞工,等进了一月份,人家厂里不那么忙,再跟你去看看,可以吗?”


    “可以可以。”陆发乐呵呵地应下,“到时候你们提前一天跟我说就行。”


    第24章


    这天晚上,宁绍明下班回来,兜头就被这个完全没想过的惊喜砸晕了。


    他做出回老家这个打算的时候,确实想过回去后靠着手艺在老家混口饭吃。


    但完全没想到过走卖小商品这条路,毕竟拿是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领域,他有些不自信。


    “我们以前没做过这个,贸然去做真能成吗?万一亏本怎么办?”


    他上来就说丧气话,赵如月很想怼他。


    但看在他平时对自己那么好的份上先忍了:“没试过怎么知道做不成,亏就亏呗,在老家实在不行还能种地,再亏也饿不死。


    不过我知道你对这方面不擅长,以后你还是做你的餐饮,我来卖小商品。”


    宁绍明还是不太乐意:“那我们俩不是得分开?”


    他看别人做买卖,不管是摆摊还是开店,刚起步的时候都是夫妻档,一家子劲儿往一处使。


    “我又不跑外地去,怎么就是分开了?”赵如月觉得不怼一下这家伙真不行,“我们俩以前一个在厂里干活,一个在酒店干活,离那么远,也不见你这样,怎么一说老家就成没断奶的娃了?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没断奶,离不开新‘娘’啊?”


    宁绍明听到后面没忍住笑出了声,抱住赵如月隔着被子,故意把头埋进她胸口:“我可不就是离不开么。”


    被怼还笑得那么灿烂,赵如月算是知道了,男人就是欠,以后该怼就不该忍着。


    她伸出一根食指,点住宁绍明的额头,把他推到床的另一边去:“你可给我消停点,现在我们俩都是负伤人员,那些少儿不宜的事,别说做,想都不许想!”


    宁绍明顺势躺下,侧头看向赵如月:“真决定了要卖小商品?家里不一定支持我们做小买卖,而且用家里的地方,我那些兄弟嫂子们肯定有意见,除非把这生意做成公中的生意,但你肯定不乐意。”


    赵如月说:“那当然,现在看起来是没正式分家,可你们兄弟三个已经各自成家了,按照老家的规矩,那就算三家人,混在一起,以后这事说不清楚。”


    “街上的店面不好找,近些年大家都知道做生意挣钱多,临街和靠近即使的房子人家都自己开店做小买卖了,没什么人转店铺,出租的也少。


    找不到合适的店面,又没法用家里的地方摆货,你可能真得去街上的集市摆小摊。“宁绍明真正担心的是这个。


    他也是出来城里之后才发现,他们老家有些现象奇怪得很。


    就说做生意这事,要是谁要是一上来就开店,并且成功站位脚跟挣到钱了,很多人都会认为这个人有本事,正经是个老板。


    要是谁一开始只是摆小摊,没个门面,绝大部分人面上笑呵呵叫他老板,背过身却会在暗地里议论人家,觉得摆摊真丢人现眼,能挣到钱也会被人看不起。


    在老家人,尤其住在街上的人眼中,一旦谁摆摊,就仿佛多了一个不能考公的人生污点似的,很离谱。


    提到谁摆摊挣钱,给家里添了什么好东西,有些人总会来一句:不就是个摆摊的,有什么出息,在街上摆摊,全家人的脸都让他丢完了。


    刚开始做生意就开门店,与摆摊后挣了钱,再开店之间,他们也要比较个高低。


    即使刚开始做生意就开店的那个人亏本,他们依然觉得,他就是比摆摊挣到钱再开店的人厉害、有面子。


    最后形成了一个奇怪的鄙视链,一直摆摊,挣了钱也不搞店面的人,成为了鄙视链的最底层。


    不过宁绍明见得多了,心里很清楚,许多维持这条鄙视链的人,说白了,就是装模作样的穷讲究,外加嫉妒人家能挣钱。


    宁绍明对此无法理解,但如果他们以后要长期待在老家,还要做老家人的生意,自家孩子也还要跟街上的小孩玩,有些事就不能别人硬顶着来。


    他原先打算,回去后在家里那块空着的宅基地上,先建一个小平房,自己买砖块和水泥,简单搭建,花不了几个钱。


    那个空宅基地暂时用不上,他们临时用一段时间,家里其他人不会有意见。


    等小平房建好,他就在那里卖吃的,卖吃的有手艺门槛,家里其他人想抢都没法抢。


    而且卖吃的,一开始不用多大的店面,建个能做饭、能放两张折叠小木桌的平房就行。


    客人多的话,可以在宅基地没用上的空地,多摆几张桌椅,下雨撑篷布挡挡就行。


    如果他们夫妻俩分开干,就要多建一间,他觉得划不来。


    宁绍明跟赵如月说了自己之前的打算。


    赵如月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他为什么觉得划不来:“你是担心分家的时候不好办?”


    宁绍明笑着说:“我就知道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当初去你家提亲的时候,我爸妈亲口答应岳父岳母,以后会给我们分临街的房子,岳父岳母才答应让你嫁给我,但事情过去那么多年,就怕有意外。”


    毕竟他是家里最小的儿子,分家应该在他结婚之后就进行,最迟也就是他有孩子之后。


    可这件事,拖到他小闺女都能上学了。


    赵如月斟酌了一会儿说:“其实我们回去就分家,直接要那块空地,自己建房,也不是不行。”


    “你认真的还是开玩笑?”宁绍明惊得坐起来,“不怕岳父岳母生气啊?”


    她不怕她父母生气,他可还怕老丈人和丈母娘打上门来收拾他!


    赵如月好笑地看他:“怕什么,我爸妈又不是不讲理的人,我们好好跟他们解释,他们会理解我们的。”


    “不管怎么说,我们真选了那块空地自己建房,这事也是我家出尔反尔,就算他们能理解,心里多少也会有点不高兴。”宁绍明心里仍然有顾虑,不过最让他不甘的,还是老房子的位置实在很好。


    开门就是街,把一楼简单改一改,直接就能做生意,而这原本是他们可以拿到手的东西。


    赵如月想劝他,以后空宅基地那地方,会比现在镇上的几条街更适合做生意。


    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找不到合适的借口,说出自己预知的未来。


    因为那些当地的政策,不是现在的自己能知道的事,她身边没有任何信息来源的渠道。


    她惆怅地关了灯躺下,盯着黑漆漆的蚊帐顶看半天,一点睡意都没有。


    宁绍明看不到赵如月的表情,见她不说话,以为她生气了,忙说道:“现在谈这些还早,不管我们要做什么,都要等到过完年才能做,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商量。”


    接着又说起孩子,企图用孩子的事转移她注意力:“我们现在该好好想想过年要带回去的东西,给孩子们买的滑板和自行车,是在这边买了带回去,还是回老家县城再带孩子们去买?”


    孩子?


    对呀,还有孩子!


    赵如月福至心灵,孩子也是家里的一份子,选全家人住的地方,怎么能不问问孩子们的意见!


    第25章


    赵如月想起上辈子分家的时候,小秋和小夏就更喜欢那个空宅基地!


    不过上辈子他们分家,已经是几年后。


    他们家确实争到了临街的房子,但那时候,宁家现在的砖瓦老房子已经被推倒重建。


    他们乡下人建房子,说不上什么审美不审美的,周边的人怎么建的房子、建成什么样,他们就建成什么样,没想过搞个不一样的。


    在乡镇就是这样,这个环境对于跟别人不一样的东西,包容性不强,特立独行只会变成别人口中的笑话和谈资。


    而且就算谁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想学城里别墅的样子来建,也找不到合适的施工队。


    乡下的施工队就是邻居、亲戚之类的熟人,要求搞点不同的花样,人家也不知道怎么搞,还会被嫌麻烦没事找事,到时候一个个都会来劝你,别瞎搞。


    除非真的非常有钱,不计成本,去请城里的施工队来做。


    上辈子他们新建的房子就跟大多数邻居一样,是一栋一栋紧贴在一起的楼,特别像鹏城现在一些新建起来的城中村楼房。


    为了能多做出两个房间,前院后院和中间的天井都没了。


    为了省钱,还跟隔壁大嫂家公用中间的一堵墙,隔音效果实在不怎么样。


    左邻右舍贴得太近,家里有点什么事,别想瞒着邻居。


    家里两个孩子不止一次说过,羡慕某个同学家有院子,周边还跟邻居隔着一段距离,清净得很,停车还特别方便。


    反观老宅在的那条街,因为这时候建房规定没那么严格,每家建房的时候都想偷偷多占点地,各家偷偷占一点,好好的一条街,后来都快挤成胡同了。


    赵如月打定主意,回去后先探探两个孩子的口风。


    看看提前分家的话,他们的选择是不是还跟上辈子一样。


    心里有了主意,她暂时把那些事情放下,顺着宁绍明的话,跟他讨论起回家要买的东西。


    “别的我还要再想想,滑板和自行车这边便宜很多,我们买了带回去,省下的钱,等回去后也带两个孩子去县城玩一趟,就光带着他们玩,别的不管,让他们尽情地玩一回!在县城买自行车的话,去玩带着就不方便了。”


    “这个主意好,你真聪明!”宁绍明毫不吝啬地夸赞老婆,“我就想不到应该这么做,孩子们到时候肯定特别高兴!”


    赵如月被他夸得哭笑不得,这人把她当孩子哄呢?


    “行了,你明天还要上班,快睡吧。”


    一夜无梦,宁绍明一大早又上班去了。


    赵如月在家慢慢收拾东西,把要带回去的东西,放他们现在住的房间里。


    带不回去和不打算带回去的东西,全拿出来放在客厅,让吴丽夫妻俩先挑,剩下的过几天统统送人。


    不收拾不知道,一收拾起来,才懂得什么叫破家值万贯。


    才来一年,他们的东西竟然也有那么多。


    年初他们刚来的时候,总是怕缺这个少那个,两个人仗着身强力壮,恨不得把全部家当都咬着牙扛来,各种东西大包小包跟逃难似的。


    东西占车子存行李那地方的位置太多,还被司机翻白眼嘲讽了几句。


    赵如月算一算回去的时间,那时候她的身体还没法恢复到没受伤前的样子。


    来时由她负责扛的东西,回去时肯定带不回去了,更别说还要买不少东西带回去。


    毯子、褥子、厚被子、四件套、枕头等等体积大又难拿的,赵如月不打算再扛回去。


    那些大部分都是她嫁妆里的东西,质量很好。


    当年她父母给她陪嫁的东西多,结婚好几年,都还有没拆封用到的东西。


    来鹏城的时候,她特地挑没用过的那部分带来的,满打满算,用了不到一年。


    可赵如月现在已经不会觉得不舍。


    上辈子都用过一回了,现在家里又还有,没必要为了这些东西硬撑,压迫自己尚未恢复好的身体。


    赵如月分拣得正起劲,忽然有人敲门,把她吓一激灵。


    经过卢秋英那件事,她现在对敲门声有点心理阴影。


    缓了缓才起身去看看是谁。


    她走到门口,开门一看,竟然是个十分面嫩的小姑娘,看着年纪比房东的孙女还小。


    赵如月看着这小姑娘,觉得面熟,但没记起来她的名字,应该也是老乡。


    不过记不起名字,也不耽误交流,说话不加称呼就行,她不动声色地隔着门问:“你找我有事?”


    小姑娘知道赵如月最近遇到的事,也不介意她没开外层的铁门。


    她通过铁门两条铁栏杆之间,塞进来一个黑色小塑料袋,卡在铁门间隙放着。


    又放了一大袋水果在门口:“姐,你帮了我大忙,这些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一定要收下!”


    小姑娘飞快说完,放下东西就跑,赵如月听她说的那些话听得一头雾水,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人已经跑没影了。


    搞不清楚情况,她也不敢贸贸然追出去,只好把东西先拿进屋里。


    赵如月关上门,走到客厅坐下,顺手打开那个小姑娘塞在门上的黑色小塑料袋。


    里面竟然还有一个巴掌的红色天鹅绒金色抽绳的小袋子,这种袋子她之前只在金店见过。


    赵如月心想,不会吧,这个不熟的小老乡,不会真给自己送金子吧?


    她隔着袋子摸了摸里面的东西,摸到两个小圈。


    打开袋子倒出来一看,竟然真是一对素圈金耳环!


    “这这这……”赵如月瞪大了眼睛,看着被倒在手心的金耳环。


    她完全无法想象自己到底帮了那个小姑娘什么忙,人家才会给自己送这么重的礼。


    没搞清楚具体情况,这会儿赵如月拿着金耳环,只觉得十分烫手。


    收到这份礼之后,赵如月整理东西总是无法专心,一直分心回想那个小姑娘到底是谁。


    可实在想不到,只能大概圈出一个范围。


    首先肯定是老乡,其次小姑娘身边应该没有长辈,大概率是跟相熟的小姐妹一起出来打工的,要不然长辈不可能让她一个小姑娘自己来。


    然而她缩小了范围,还是没能猜出到底是谁。


    收到金耳环这事,赵如月不敢让外人知道,只能等晚上宁绍明回来,悄悄跟他说。


    宁绍明不像记忆与现在隔了几十年时光的赵如月,她形容了一下那个小姑娘的外貌特征,宁绍明马上就猜到知道是谁了。


    “听你描述,应该是家住码头那边,那个二婚娶了个厉害老婆的老范家的大女儿,好像是叫范小蓉,我记得老范这个大女儿是前妻生的。”


    宁绍明来鹏城之前,就在码头附近的砖厂干活,老范是他以前的工友:


    “我跟老范关系一般,不过他跟我大哥同龄,他们俩也算是发小了,倒是常混在一起玩。


    码头离我们家那两条街有点远,老范这个大女儿听说也很少出门,所以你觉得她面熟,可能是没跟她打过交道,但在上街买东西的时候偶尔见过。”


    在他们那小地方,夫妻吵架都能上镇头条,更别说离婚这么大的事。


    宁绍明一说到家住码头附近,在砖厂干活的那个工友老范。


    赵如月立马想起来了:“就是当年离婚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呗?没想到是他大女儿,这姑娘也是可怜。”


    第26章


    赵如月说那姑娘可怜,不单指宁绍明认为的,在说她父母离婚,她多了个后妈,日子不好过太可怜,还指的是这姑娘后来的遭遇。


    范小蓉在鹏城到底遇到了什么,赵如月上辈子跟老范家和这小姑娘都不熟,知道得不具体。


    她只听说这姑娘走了歪路,钱是挣到不少,但这傻姑娘把大部分赚到的钱,寄老家给她爸了。


    最后自己除了一身病痛,什么也没剩下。


    原本以为是自己家的地方,最终也没接纳她。


    赵如月为什么知道这些?


    还不是老范和他老婆太嘚瑟,到处炫耀大女儿在外面挣了大钱。


    竟然还自己对外说,范小蓉在鹏城找了个有钱人当二奶,在鹏城住大房子开豪车享福,不用上班就有大把钱花。


    两个脑子有坑的,把这当做值得得意的好事,到处跟人显摆。


    他们拿着女儿的卖身钱,在老家建新房子不说,又给儿子在县城买了一套商品房,一辆小汽车,儿子结婚的花销大部分也是范小蓉出。


    同样在鹏城打工的人里,有人原本就跟老范夫妻俩不对付,休息时跟人出去玩,发现了范小蓉根本不是给有钱人当二奶,而是在夜总会上班出台。


    因为看不惯老范夫妻俩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他们回老家就把范小蓉在鹏城挣的什么钱嚷嚷出去了。


    这事就跟老范以前去嫖。娼被抓,后来被放出来,竟然跟老婆闹离婚,要娶他嫖那个鸡一样,成了镇上很长一段时间内的特大新闻,在镇上闹得人尽皆知。


    再后来,赵如月听说范小蓉没再回过老家,好像是跟她小姨走了。


    赵如月之后也没再听到过范小蓉的其他消息。


    联想到范小蓉上辈子的事,又把这些事跟范小蓉给自己送东西时,说的那些话联系在一起,再结合自己身边最近发生的事。


    赵如月隐约抓住了一点眉目:“你说,范小蓉会不会,也是孙洪光和高广强那个案子的受害者?”


    宁绍明仔细一琢磨:“对啊,还真有可能,要不然她怎么会说你帮了她?你以前跟她都没怎么接触过,如果不是那件事,我想不到她说的,你帮了她很大的忙,到底是帮了什么忙。”


    “知道送东西的姑娘是谁就好办了,是不是,等找到人我悄悄问问她,”赵如月把那金耳环重新放回小袋子里,“明天我跟其他老乡打听一下她住哪里,把这金耳环还回去。”


    自己又不是特地帮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赵如月觉得不能收。


    她连房东家和周家送的这类贵重礼物也没收,怎么能收她一个小小年纪辛苦出来打工的小女孩的东西。


    宁绍明不放心让她自己一个人去,他们跟住在附近的老乡都比较熟,就算有些老乡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只知道有这么个人,没怎么打过交道,但搬到这边后,大家住得近,后来也都熟悉起来了,不存在漏网之鱼。


    范小蓉既然跟他们不熟,就说明她住的地方离这边比较远,可能他跟赵如月都没去过。


    要是她住的地方,是他们没去过的城中村,宁绍明可不敢让赵如月自己一个人去。


    “你别自己去,我给厨师长和同事打个电话,明天跟同事换个班,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


    赵如月觉得不用那么麻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人陪。”


    宁绍明坚持:“我们这边还住着老房子的本地人多,治安算比较好的,有些城中村乱着呢,什么人都有,安全最重要。”


    “你说的也对,”赵如月才想起这时候零几年,治安确实不算好,“那好吧,明天我们早点去早点回,争取让你睡个午觉再去上班。”


    宁绍明说着人已经走到门口鞋架前,换下拖鞋:“我这就出去打电话,正好可以顺便问问其他老乡,那小姑娘住在哪里,应该有人懂,我记得老范姐姐的女儿跟她对象也住在这边,她们是表姐妹,应该有联系。


    老范的姐姐跟我大姐同龄,两人以前读书的时候,还是同桌,我来鹏城的时,大姐还跟我说,到这边可以多跟她老同学走动走动,不过离得太远,我跟人家又不熟,就没去过。”


    赵如月说:“既然现在就要出去打听,那我跟你一起出去吧,你个大男人,去找人打听一个小姑娘住哪不合适。”


    宁绍明想想也是,让赵如月裹得严实点,夫妻俩一起出门去了。


    他们先去了范小蓉表姐家,很幸运地在她这里就知道了范小蓉的住处,不用再到处找其他老乡问。


    他们还从范小蓉表姐那里得知,范小蓉竟然跟赵如月也是一个厂的,只是在新厂区的新宿舍。


    那个厂子的厂区很大,新旧厂区又隔着一条街,赵如月上班的地方在老厂区,她跟丈夫一起在外面租房子住,也不常住宿舍,两人很难遇到。


    赵如月之前工作的那个厂,就是高广强姐夫的厂子。


    这下几乎她可以确定,范小蓉也是受害者之一。


    高广强的事,他姐姐和姐夫没涉及,那厂子现在还在正常经营。


    赵如月许久没来了,她和宁绍明挑着早上八点半,该上早班的工人上班,下夜班的工人已经回宿舍休息的时间,才到新厂区门口的保安亭登记进去找人。


    登记好,两人一起来到宿舍楼下,到这里宁绍明就不能跟着进去了。


    一楼靠近大门的宿舍被用作宿管的办公室,赵如月已经辞工,没有员工牌,要上楼也要再登记一次。


    宿舍管理员问赵如月:“你是范小蓉的什么人?找她有什么事?”


    赵如月知道她只是例行询问,宿舍没有要求一定是亲属才能进去找人,也就没胡乱给自己按身份,只说:“我是她老乡。”


    不过找人的理由就不好这么直愣愣地说出来了。


    赵如月找了个借口,半真半假地说:“我男人以前在老家跟范小蓉她爸是工友,他爸说她过年不回去,让我们回去的时候,顺便帮她给家里捎点东西。”


    管理员听完了然地点头,自己不回去托老乡带东西很正常。


    春节回去的车票早半个月就开始涨价,回去一次,光路费半个月工资就没了。


    出来打工一年,回老家想不让人笑话,得买一身体面的衣服鞋子吧?


    买衣服也不能光给自己买,父母老人也得一人买一件,表表孝心。


    要是有弟弟妹妹,还要给弟弟妹妹买点小玩意儿,再买些好吃的回去,自家过年吃,也给亲近的亲戚分一分,算下来一个月工资打不住。


    还有各种零零碎碎的花销,这么一算,回老家过个年,至少两个月白干!这还是全都往少了算的!


    宿舍管理员也是外地来打工的,她算着回家过年的花销,滔滔不绝地跟赵如月聊起来。


    赵如月登记好之后,宿舍管理员带着她上楼。


    两人爬楼梯的时候,宿管左右看看,忽然压低声音跟赵如月说话:


    “别人托人送东西回家都是自己带上门请人帮忙,你们两口子还特地来找范小蓉拿东西,你家跟范小蓉家只是老乡,还是也是亲戚?”


    “只是老乡,”赵如月看她神色不太对劲,隐隐有点蠢蠢欲动要八卦的样子,心里警惕起来,开始胡扯:


    “别看我男人跟她爸以前在老家是工友,其实他俩年纪差了有十来岁,玩不到一起去,关系也一般,只是她爸跟我男人他哥是发小,两个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关系好。


    她爸拐着弯托他哥来叫我们帮忙,我男人他哥死要面子,帮捎带东西回去还不行,非得让我们顺便来看看人家姑娘在这边生活环境怎么样、同事好不好相处、有没有被人欺负,我男人听他哥的,但他一个男的,又进不来,我不乐意来也拿他没办法,说也说不听,只好跟着跑一趟了。”


    宿管啧了一声,深有同感地抱怨:“男人就是这臭德性,听爹妈的,听兄弟姐妹的,听外边狐朋狗友的,就是不听媳妇儿的!不过你们来一趟也好。”


    她确认赵如月只是老乡后,跟做贼似的,左右看看,声音压得更低。


    音量几乎只有她们两能听到:“我跟你说,你回去可别告诉别人,那个范小蓉,好像在做那种见不得人的生意!”


    “啊?真的吗?”赵如月皱眉,嘴上适当地发出震惊的疑问,引着她继续往下说。


    宿管一拍大腿,声音还是很低,眼神却很兴奋,十足的八卦模样:


    “怎么不真,我都亲眼看得真真的!就前段时间,我时不时就能看到有男人来接她,好几个不同的男人轮流来!


    每次接她出去,当天晚上就不回来了,要是放几天假,放假当天就有人接她走,收假那天晚上才回来!”


    赵如月没想到,范小蓉遇到的事情已经这么严重,心里隐隐有些担忧不安。


    她想到范小蓉送自己的耳环,那分量跟普通耳环相比可不算轻。


    范小蓉出来打工,至少一半工资要寄回家,剩下的她自己买日用品也要用一些。


    按范小蓉出来打工的时间和工资来算,买耳环花掉的,也许是她工作这么久才攒下的所有钱。


    这姑娘花掉所有攒下的钱,难道日子不过了?


    第27章


    聊着八卦,爬到范小蓉宿舍所在的楼层时,宿管已经说起了别的事。


    两人一起走到宿舍门口,宿管敲了几下门,里面没人应声:“奇怪,范小蓉昨天是晚班,我早上看到她回来了,没见她出去啊,这门外面也没挂锁,里面肯定有人在的。”


    赵如月透过窗帘的间往里看,她视力好,眼睛尖,看到有一张床上被子拱起。


    她指着那张床对宿管说:“那个是不是范小蓉的床?她好像在睡觉,是不是上夜班熬夜太累,睡熟了,听不到敲门声。”


    “不可能啊,”宿管也凑过来看了看,“我听她宿舍的其他人说,最近范小蓉总是睡不好,有时候半夜做噩梦还又哭又喊的,那应该就是她的床。”


    赵如月心头再次涌上不安:“别是生病没人发现,晕过去了吧,你有没有她们宿舍的钥匙?我们开门进去看看?”


    宿管说:“不用,从窗户这里可以直接把门打开。”


    她说着打开了窗户,直接伸手进去摸索几下,很轻松就把门打开了:“别看这样好像不怎么安全,但这是有人的时候才能这样开,可以从窗户开,有人下班回来,就不用总是教人帮忙开门了,她们自己买了锁头,要是宿舍里的人全都出去了,会从外面用锁头锁上。”


    赵如月顾不上继续跟宿管说话,人已经冲进宿舍里。


    掀开床上唯一躺着的人被子的一角,果然是昨天去她那里送东西的姑娘:“范小蓉!范小蓉!”


    赵如月轻轻推了推她,紧闭着双眼的姑娘没有一点反应。


    她又用了些力气,范小蓉还是没反应。


    ‘啪嗒’一声,慢几步走在赵如月身后的宿管打开了宿舍的灯。


    朝向不太好,又到处挂着蚊帐、衣服,导致室内光线不好,大白天也十分昏暗的宿舍瞬间被灯光照亮。


    这时赵如月才看出范小蓉的脸色隐隐有些发青,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抖着手,把手指伸到范小蓉鼻子底下探了探,发现她还有呼吸,不禁松了一口气。


    宿管走过来,捡起范小蓉床下的一个药瓶:“看来她真是生病了,有些药吃了容易犯困,吃完药睡下确实不容易被吵醒。”


    赵如月听了宿管的话,稍稍放松了些,然而一个不经意的转头,看到她手上拿着的空瓶子,感觉有点眼熟。


    她把那空瓶子要过来看了一眼,日期和瓶身包装纸的新旧程度。


    整个人立刻蹦了起来:“快!快下楼打120,叫救护车!”


    这种药,她以前跟两个孩子闹矛盾,心烦睡不着的那些年也吃过,所以一看就看出来了。


    “怎、怎么了?为什么要叫救护车?”宿管被她这一嗓子喊懵了,看了一眼药瓶,没看出什么门道。


    范小蓉生病不是吃药了吗?怎么就要叫救护车了?


    赵如月顾不上解释,立刻冲出宿舍,冲着楼下站在楼下等自己的宁绍明喊:“绍明,快去宿管办公室给120打电话,叫救护车!范小蓉吞安眠药自。杀了!”


    她这一喊,把宿舍楼里下晚班休息的人全喊醒了,其他宿舍陆陆续续有人出来张望、讨论。


    “刚刚有人在喊什么?什么救护车120的?”


    “谁生病了叫救护车?我睡太熟,没听清。”


    “我刚才还没睡,听清了,那个喊人的是范小蓉吞安眠药自。杀,叫楼下的人打120叫救护车!”


    “天啊!竟然有人自。杀!到底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有人认识自。杀那个吗?怎么样了?死没死啊?”


    “太可怕了!咱们厂里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万一人真死了,以后这宿舍还让人怎么住啊!”


    “是啊,真吓人!”


    “范小蓉……范小蓉不就是那个谁!”说这话的人给身边的朋友使了个眼色。


    她朋友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你说的是隔壁车间那个、别人说她是做那什么的女的?”


    “就是她!”


    “怎么还闹自。杀了?”


    “会不会是被家里人发现,嫌弃她丢人,不认她,她就不想活了?”


    “没证据的事,你们别瞎说!”


    “谁瞎说了,住我们这一栋的人,谁不知道她是干什么的!”


    有跟范小蓉相熟的工友听到消息,赶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半路上就听到有人嚼舌根,当场跟那几个人吵起来。


    各种各样的人说话声汇聚在一起,赵如月只听到耳边嗡嗡声作响,感觉时间过得太慢,救护车来得也太慢。


    她现在没有手机,不能马上查该如何急救,身边也没有电话,不能连线医护人员,让她们指导。


    自己两辈子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完全不知道在等救护车来的这段时间,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可以对范小蓉有些帮助。


    最后只能什么都不做,待在那里等着。


    赵如月感觉过了大半天救护车才来,实际上工厂附近就有一家医院,从叫救护车到救护车到达,只过了十几分钟。


    宁绍明跟着医护人员才得以上楼,他走到呆坐在床位的赵如月身边,握住她的手,那手冷得像是握住了两个冰块。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度,赵如月终于回过神来,腿软得站都站不稳,被宁绍明半抱半扶地跟着医护人员一起下楼,一起坐上救护车去医院。


    宿管和她们主管也跟着一起来了。


    几人一起在抢救室外面等着,不知过了多久,医生终于出来。


    赵如月听到医生说了一句:“幸好送来得及时……”后面医生好像还说了什么,但她完全听不进去了。


    只知道范小蓉被救回来了,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人还比较虚弱。


    她醒过来之后,面对工厂派来的负责人,任凭他们说什么,她都一声不吭。


    等工厂派来的人离开,赵如月走进病房,范小蓉才留着眼泪,声音沙哑地对她说了一声:“对不起。”


    赵如月叹气,她是真的不太会安慰人,也装不成知心大姐姐说那些暖心的话。


    她直接有什么就说什么了。


    “你送的水果我收下了,但那对金耳环我不能收。”


    范小蓉听到这话有些激动地想坐起来。


    赵如月按住她:“你别起来,好好躺着休息,听我说完。”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送我东西,可你是受害者,不是加害者,我不能收你那么贵重的东西,其他受害者家人送的贵重物品,我都没收,我要是收了你的,我成什么了?”


    坑高广强和高父,赵如月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可范小蓉已经够可怜的了。


    宿管八卦的那些话,也许有添油加醋的成分,但是范小蓉被人叫走,是事实,厂里不少人都看见了。


    赵如月猜,她大概被迫陷得比房东的孙女和周家的姑娘更深。


    可范小蓉身边没有可以依靠的人,她没能及时得到帮助,甚至都不知道能跟谁说,也不敢跟人说,更不知道如何自救、能找谁救自己,又有谁能救自己。


    赵如月不知道上辈子范小蓉是否也吞药自。杀过。


    只知道自己不希望她跟上辈子一样走歪路,更不希望她就这么没了。


    赵如月将一直放在口袋里的耳环拿出来,塞进范小蓉手里:“你这次吃安眠药是个人自发的行为,你们厂里不愿意给你垫医药费,我就先垫了,等你病好了,医药费你得还我。”


    “姐,可是我、我……”范小蓉把耳环往赵如月那边推,可她身体太虚弱,哪比得过赵如月的力气。


    最后只能攥着耳环流眼泪,哽咽着说:“我不是不想还你……只是我可能、可能在厂里待不下去,不能继续上班挣钱了,厂里的人都知道我……”


    她咬着下唇,剩下的半句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范小蓉晚上做梦,总会梦到自己掉进水里,她拼命地想往水面游,却永远浮不出水面、游不到岸上。


    高广强被抓了,但那些事造成的影响却没消失。


    周边的声音、那些鄙夷的眼神,伴随异样眼光而来的厂里男员工的骚扰,就像紧紧缠绕住她的水草,拽着她,将她困在深潭,让她窒息。


    “姐,我脏了,我再也回不去了!”


    这些事她憋在心里太久,终于有个可以理解自己,让自己可以放心倾诉的人。


    范小蓉忍不住抱着赵如月放声痛哭,边哭边诉说着自己的遭遇。


    站在门边的宁绍明急忙走出去关上门,站在门外注意着外面,不让人到门口偷听。


    赵如月在里面陪着范小蓉,她没说话,只是像一个母亲哄哭泣的孩子一样,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辈,听她诉说所有的委屈。


    大哭发泄过一场,又痛痛快快地把心里话全都说了出来,范小蓉终于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后,她想离开这个世界的心,终于不再那么坚决。


    只是她依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回老家?


    她刚来打工的时候才十四岁,还没到十六岁可以出来打工的年纪。


    但是她爸和她后妈找人借身份证,也要让她出来挣钱,他们甚至不愿意等到她初中毕业。


    而且回去后不再出来打工的话,她又该怎么跟家里人解释呢?


    同一个厂上班的老乡不少,肯定有人听说过她的事,万一人家回老家,跟老家的人说了怎么办?


    到时候老家她也一样待不下去。


    她今年满十六岁了,不能出来给家里挣钱,她爸和后妈很有可能,会随便找个给彩礼多的人,把她嫁出去。


    范小蓉感觉,天大地大却没有一个自己能容身的地方,要不然之前她也不会想不开。


    赵如月听完她的话,试探着问:“你妈跟你爸离婚,离开老家后,你还跟她有联系吗?能不能找到她?”


    第28章


    提到自己的亲妈,范小蓉神色黯然:“我爸妈离婚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也联系不上,去我外婆家问,我外婆和舅舅姨妈们也说没有她的消息。”


    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外婆那边的人,也许她们也不想让她再去找她妈妈,后来她就很少去,也没什么时间去了。


    因为她放学回家除了要做作业,还要做家务,做饭、洗全家人的衣服、喂鸡、喂鸭、喂猪、放牛全是她的活,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


    父母离婚的时候她还小,但她妈妈离开前也问过她,要不要跟她走。


    当时她不懂事,奶奶哄她说,要是她跟着妈妈走,等她妈妈嫁给别人,就会把她卖了。


    到时候她就是个没爸没妈的孩子,留在家里,至少她还能有个爸,她就信了,说不愿意走。


    父亲再婚后,她很快被迫懂事,才后知后觉自己错过了什么。


    但是跟她妈妈走,是否就会过得比留在老家好呢?


    范小蓉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但人总是会美化自己没选择的那条路。


    她在家受委屈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幻想,自己当初没选择留下,而是选择跟妈妈走,然后过上了很好的生活。


    可幻想终究只是幻想。


    赵如月不知道范小蓉的想法,她只知道范小蓉急需脱离现在的环境和自轻自毁心态。


    听完范小蓉的话,她尝试让范小蓉从另一个角度看待这件事:“你看,你妈妈走了之后,连你和你外婆家的人作为亲人都找不到她,换到你自己身上,你也可以做到。”


    范小蓉一怔:“姐,你的意思是……”


    (′з(′ω‘*)轻(灬ε灬)吻(ω)最(* ̄3 ̄)╭甜(ε)∫羽(-_-)ε`*)毛(*≧з)(ε≦*)整(* ̄3)(ε ̄*)理(ˊˋ*)赵如月:“既然觉得那个厂回不去,那干脆就不回去了,担心老家人也知道那些事,老家也可以不再回去,彻底远离让自己难受的环境。


    你现在人在外面,不想让人找到,他们绝对找不到你。


    国家那么大,全国那么多的城市,换一个地方,身边都是陌生人,跟旧人的联系一断,新人谁知道你的过往?”


    范小蓉有些心动,又有些犹豫:“可我一个人去陌生的地方……”


    赵如月挑眉:“死都不怕,还怕去陌生的地方?逃避既不可耻,也很有用!”


    至少对于现在的范小蓉来说很适用!


    “是啊,我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范小蓉感觉心胸骤然开阔,大不了就是一个死,还怕什么呢。


    她这会儿倒是有点后悔,当初被逼着做那些自己不想做的事时,自己没有这样的勇气。


    赵如月看她低头沉默的样子,以为她还是害怕。


    又说道:“真害怕去陌生的城市,那去鹏城别的区也行,你来鹏城打工将近两年,辛辛苦苦忙着上班挣钱,还没好好看过这个城市吧?


    鹏城那么大,有好几个片区,也许你出了这个厂所在的片区,跟去了其他城市没什么两样,你混入人群,就像一滴水混入大海,只要你想,就可以再也遇不到任何一个熟人。”


    赵如月其实还想劝范小蓉跟范家断掉联系,别给那一家子吸血鬼寄钱了。


    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疏不间亲。


    她跟范小蓉只是因为一件事有了交集,自己阴差阳错救了她,互相之间却算不上真正的熟人,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说出来不合适。


    可不说的话,赵如月心里总觉得不爽,凭什么一个小小年纪、还没成年的姑娘出来工作,那一家子就等着吃她的劳动成果。


    她想了想,想到范小蓉的小姨,上辈子听八卦的时候,听到范小蓉后来跟她小姨走了。


    给她说这事的人,也八卦了一嘴她小姨的经历,那人还说范小蓉的小姨,这几年也在羊城的电子厂打工,距离鹏城那么近,她竟然没看住外甥女。


    赵如月这会儿听范小蓉说,她这些年跟外婆家那边的人不怎么走动,感觉她小姨上辈子被人说嘴也挺冤的。


    就凭她小姨上辈子愿意顶着闲言碎语的压力,带走收留名声坏成那样的范小蓉,应该也坏不到哪里去。


    “我听说你小姨在羊城那边上班,你要是有她的联系方式,再不行,去找她也不错,有个长辈在身边,也不容易被人欺负。”


    范小蓉还真有小姨的联系方式:“那我试着联系一下我小姨,能联系上的话,我就去她那里,等我找到新的工作,拿到工资,我肯定先把医药费还上。”


    听到这话,赵如月总算可以放心了,这姑娘能想以后找新工作的事,应该不会再想不开做傻事。


    “什么时候还钱都行,我不着急,你是个好姑娘,我相信你不会赖账。”


    范小蓉难得被人夸,仅仅夸了那么一句好姑娘,她就既高兴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脸都红了。


    赵如月真心希望她能联系上她小姨,跟她母亲娘家那边走得越近,以后有更大概率跟父亲那边越疏远。


    范小蓉的小姨作为她的亲人,有些话由她小姨来说更合适,最好能劝得范小蓉跟范家断绝关系,不要再供养那一家子吸血鬼。


    想到断绝关系,赵如月又想起上辈子跟自己断联的女儿,那时候的她,是不是也被女儿当做吸血鬼了?


    她应该没老范家那么丧心病狂吧?


    赵如月思绪复杂,劝好了范小蓉,她离开的时候心情却不太好。


    宁绍明不知道原因,还以为她在担心范小蓉以后怎么办:


    “要不我们回去问问房东,能不能让范小蓉去他亲戚的厂子上班?房东不是说,他又好几个开厂的亲戚,应该不会都开在这一片吧?”


    赵如月摇头:“先看看吧,范小蓉说先试着联系她小姨,联系上的话,就去羊城她小姨那边,联系不上再说。”


    “也好。”要不总去找房东帮忙,宁绍明也觉得不太好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范小蓉经历一系列不幸后转了运。


    过了没几天,赵如月收到了范小蓉从羊城寄来的信。


    这还是赵如月第一次在鹏城收到信,感觉还挺新奇:“我还想着,后天你刚好有空,再过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宁绍明也觉得新奇又好奇:“信上写的什么?”


    赵如月边看信边告诉他:“范小蓉在信上说,她现在一切都好,那天我们走后,她就借医院的电话联系了她小姨,她小姨第二天就请假赶到医院,她们第三天问过医生,确认可以出院后,就去厂里收拾东西辞工走了。


    她小姨一家在羊城租了房子,范小蓉暂时在那边休养一段时间,等过完年就进她小姨上班的电子厂工作。


    她还跟我道歉,说不是故意一声不吭就走,而是担心离开前来找我被人看见,到时候范家人知道了她离开前最后见的人是我们,会给我们惹麻烦。”


    宁绍明听到这里觉得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她去她小姨那里,不打算让老范夫妻俩知道?”


    赵如月看着剩下的内容,不由露出笑来,也不给他分析那话什么意思,只继续说信后面的内容:“她说以后不会再回老家,也不会再联系老家的人。”


    这下不用赵如月分析,宁绍明也明白了:“这姑娘是不要家了呀?”


    “你觉得那还是她家?”


    宁绍明叹息:“老人常说,有后爹就有后娘,真是没说错。”


    “她能想通就好,经历了那么多,以后她能好好过日子就不错了,哪还管得了那一家子。”赵如月把信递过去让他也看看,看完了折起来收好。


    “晚点我也去买张信纸和信封,给范小蓉写回信,她说以后工作发了工资,会把医药费寄给我,得跟她说一声,我们回老家就不再来了。”


    赵如月的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该分的已经全都分出去,只剩下他们现在还在用着的被子枕头那些。


    吴丽说这些她都要,到时候他们回去了,她再收拾,这下他们连床铺都不用收拾了。


    吴丽和黄文发夫妻俩回老家过年的日子晚一些,得到大年三十前一天才能回。


    宁绍明后天办好离职手续,正式辞职,不用再去上班。


    他们过两天跟房东去看过工厂,再一起去买点东西,就要跟着比较早回去的老乡一起,包车回去了。


    榕溪镇,大桥街。


    周六的一大早,宁时夏端着碗出来,看到爷爷拿起挂钟下的挂历。


    她赶忙抱着碗冲过去:“爷爷,我来我来!让我来撕!”


    宁达哭笑不得地把挂历递过去:“我就是看看,没要撕。”


    “哼,我才不信,昨天大哥也这么说!”她信了,结果就上当了!


    上初中住宿的宁丹萍从学校回来,好奇地问:“小夏怎么迷上撕日历了?最近你们学校不流行折星星吗?”


    宁时秋看了一眼撕下昨天的那张日历后,一脸心满意足的妹妹,无奈跟堂姐解释:“自从我爸妈答应给她买滑板回来,她就天天撕日历,数着日子等爸妈回来。”


    宁时夏重新端起碗,往嘴里划拉炒饭,含含糊糊地说:“还有四天爸爸妈妈就回来了,哥,到时候我们可以上高速休息区接他们吗?”


    “不能,你忘了,爸爸妈妈打电话回来的时候说过,他们会跟鑫阳的爸妈一起包车回来,直接到家门口下车。”


    “好吧,也不知道他们几点钟到家,要是晚上到,我睡着了怎么办。”


    “少愁这些没用的,赶紧吃早饭,吃完抓紧时间写作业,”宁时秋很有哥哥范儿地说道,“不写完不许出去玩,也不许开电视看!”


    “知道了知道了!”宁时夏话音没落,人已经抱着碗跑出去。


    跑到隔壁开了电视的邻居家,跟小伙伴一起坐着小板凳边看电视边吃。


    宁时秋还来不及提醒她,端着碗慢慢走路,别跑那么快,已经连个人影都不见了。


    只好转头回来,捡起被妹妹撕下扔在桌上的日历,小心翼翼地折起来,带回房间,夹在日记本里。


    然后拿出笔,在夹着昨天日历的那一页,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写下一行字:


    2004年1月10日,农历腊月十九,星期六,爸爸妈妈还有四天回家。


    第29章


    坐上前往工厂的车时,赵如月难掩激动的心情。


    她觉得这次机会送上门来,自家不说发大财吧,怎么也能小发一把。


    多活了一辈子,赵如月认为自己有先知优势,不就是选小商品卖嘛,这有多难?


    这一次,她必然不会再被时代的浪潮抛下!


    她畅想着,等以后自己挣了钱,给儿子女儿都买一套房一辆车,看女儿还敢说自己偏心她哥!


    结果去之前有多雄心壮志,真正见识到人家工厂的商品种类有多少、出货量最低要求是多少后,她就有多傻眼。


    陆发说他这几个开厂的亲戚做的都是小商品的生意,乍一听好像是代工的小作坊小工厂,生意貌似也做得不大。


    赵如月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到了之后才知道,人家的商品是小商品没错,生意却不是什么小生意,不但在国内铺货,还正经做出口生意。


    别说虽然她有十万,但还要留着一部分备用和应急,能动用的钱,可不到十万,就算把他们全副身家都拿来进货,也不够人家最低的出货要求的。


    赵如月看完第一家工厂,就有点想打退堂鼓,什么先知优势、什么多了一辈子?


    她深深感受到,就算再多活两辈子,人也赚不到认知以外的钱。


    也许换了胆子大、有闯劲儿、有经济头脑的人来,可以凭借手头有限的资金,撬动一笔大生意,从此成为成功的企业家,走上人生巅峰!


    可赵如月有自知之明,很明显,自己并不是那样的人。


    要不然有这本事,自己上辈子也能发财了,还用得着供两个孩子上学都苦兮兮的?


    好在他们夫妻俩面上都端得住,跟在陆发身后到处参观,心里不管怎么想,也没表现在脸上。


    赵如月心里庆幸,之前陆发提出这事的时候,自己没有被这个好处冲昏头。


    要是那时候脑子一热,跟人家说想趁春节前那几天好卖,年前批发一些货回去卖的话,现在就要下不来台了。


    前面几个工厂参观下来,赵如月没有发现哪个是适合自己这样的小本生意人做的,倒是陆发跟亲戚谈下了两笔生意。


    赵如月这才知道,陆发家不只靠房租生活,人家在鹏城和羊城都有店面,生意还做得不错。


    只是那些店是他的孩子在管理,他不需要去看店,只需要负责把控货源,收收租也只是平时有空顺带手做一下。


    今天恐怕主要来进货的是他,带自己跟宁绍明来只是个搭头,怪不得陆发敢说,他带他们来,他的亲戚一定会给他们批发价。


    原来是他自己也要进货,赵如月想,以后自己进货,估计也是搭着陆发家的货一起批。


    只是这样,就要根据陆发家卖的货,来考虑和确定自己要卖什么,并不一定能随自己当地的需求和心意挑选。


    如果她要的货不包含在陆发家要的货范围内,赵如月不知道,到时候是否会被拒绝。


    以这种方式做起来的生意,限制很大,不可控性也很大。


    也有可能,到时候陆家为了还之前他们帮忙的人情,会贴钱帮他们做生意,可这样的生意不会长久。


    “要是换个聪明人,人家可能在房东提出这事的时候,就会问或者直接就猜到房东家也做生意了,再不济,参观第一个厂子的时候,听他们说话或者观察他们的神态,大概也能猜到,”赵如月趁着没人的时候,小声跟宁绍明说,“我看到人家验货签单才意识到这点,可见我在这方面确实没什么天分。”


    宁绍明倒是觉得她有些妄自菲薄:“你以前也没接触过这些,不知道不是很正常?这次见识过,以后就知道了。”


    赵如月叹气:“机会可遇不可求,哪可能一直待在原地等着我学会,以后怕是没这样的机会了。


    宁绍明看出来她没干劲,也不想做小商品生意了。


    安慰她:“我们说好了年后再给房东答复,你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考虑,接下来还要看最后一个工厂,参观完你要还是不知道该卖什么,这事就算了。


    反正不做小商品生意,你还可以跟我一起做餐饮,夫妻档也挺好的,两个人忙一个店,总比一个人干一样轻松些。


    到时候由我来跟房东说,我希望你帮我一起开餐饮店,就不做小商品生意了,今天来参观就当花一天时间,来见见世面,长长见识。”


    赵如月挺不好意思,之前兴致勃勃要卖小商品的是她,现在打退堂鼓的也是她,幸好宁绍明比较能包容她。


    最后一个工厂,倒是跟赵如月来之前预想中的有些接近。


    那是一个做衣服、裤子、帽子、袜子、鞋子的代工厂,规模不算大,出货量最低要求也不高。


    进货资金这方面是合适了,赵如月却依然做不了,因为衣服这东西,需要比较好的审美去选品。


    她的衣品只能勉强算得上一般,买的衣服几乎全是以舒适为主,但是想长期做服装生意,这样肯定是不行的。


    选品要是做不好,就等着积压一大堆货亏钱吧。


    赵如月觉得,让自己女儿来选,没准选出来的都要比她选的好,可她女儿才三岁……


    最后,来这一趟发财梦碎,还什么也没做成,赵如月干脆破罐子破摔,想着来都来了,干脆豁出去。


    算着准备要走的时候,她厚着脸皮问人家:“我们过几天回老家过年,想给老人孩子买几件衣服,能不能直接在这儿买?能给个批发价不?”


    本以为老板会不太高兴,没想到人家脸上的笑容一点没变,直接点头同意:“当然可以,我们这里经常有打算进货去卖的人来拿样品,只要登记一下,就算每样只拿一两件,我们也给批发价,你们要的话,我就当样品给你们了。”


    “那太谢谢了!”赵如月原本只打算给父母公婆、她和宁绍明一人买一套,两个孩子一人买两套。


    一看价格,连兄弟姐妹、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全算上了!


    儿子女儿更是直接把从里到外、从上到下要穿的,一人给买四套!


    赵如月选好款式,跟着工作人员去拿衣服。


    工作人员在仓库里翻合适的袋子给她装衣服,不小心扯到角落的一个大口袋,里面散落出一捆一捆红红绿绿的袜子。


    赵如月好奇地问:“你们这怎么还做这种大红大绿的袜子?城里很少有人会买这种样式的吧?这种带到我们老家乡下去,价格实惠点的话,倒是有可能会比较受欢迎。”


    “这个啊,”工作人员头疼地看了一眼那袋袜子,“这是圣诞节前做的袜子,圣诞节那时候倒是卖得还行,过了圣诞节就不好卖了。”


    “原来是这样。”赵如月看到的时候,就觉得那配色挺眼熟,还真没往圣诞节想,毕竟她也不过洋节。


    就她这种审美非常一般的人,看着都觉得如果不跟圣诞节搭边的话,那配色真的挺土挺丑的。


    工作人员听赵如月说,那袜子在她老家可能受欢迎,仿佛看到了清理积压货的希望。


    “那些都是当时做多剩下的优等货,不是瑕疵品,你要带回去卖卖看不?


    一共有两袋,可以便宜点当积压的次品,一袋一百块钱批给你,还有三袋丝巾、围巾、手套那些混装的,不全是圣诞款,有些是去年春节做的羊年生肖款,今年过时了,拿回去需要自己挑拣分类,你要的话,等会儿我去跟老板说一声就行。”


    赵如月下意识想拒绝,那袋子可不是两塑料袋,而是类似尿素袋那样的大编织袋,想带那么几大袋东西回去可不容易。


    他们原本回去要带的东西已经很多了,再加上这些,长途车司机的白眼恐怕能翻到天上去。


    过年人人回老家都要带不少东西,放行李的地方不一定够分,到时候可别连他们都被司机拒载了。


    可话没说出口,赵如月又想起他们是跟老乡一起包车回去,不存在中途揽客超员和放行李的地方不够分的情况。


    合伙包车的人还差两个,要是她把那两个位置也包了,加上原先她和宁绍明的两个位置,他们一共就有四个位置。


    车底行李舱里能占的空间也更多,多带点东西,其他人应该不会有意见。


    最重要的是,那一袋袜子,里面有几百双,只要一百块钱一袋,能卖出去就绝对不亏。


    别的赵如月不敢肯定,但是那些袜子,她可以确定,只要能带回老家,就一定卖得出去!


    其他三袋东西,里面每种数量不多,应该也不难卖,要是年前卖不完,也可以留着慢慢卖,反正这东西又不会坏,成本也低,实在不行就打折卖!


    赵如月问:“你能不能稍微等等,我出去跟我老公商量一下?”


    工作人员挥挥手:“行,你去吧,你要的衣服我还没找全呢,可以商量好了再过来。”


    赵如月转身跑出去,没一会儿拽着宁绍明一起来了:“你看看,就是那些。”


    宁绍明问过工作人员后,跟赵如月一起过去,大致翻了翻那几袋东西。


    确认那些东西确实不是瑕疵品,大小型号也都很齐。


    他在心里粗略地算一算利润,跟赵如月对视一眼,两人不用说话,就默契地理解了对方眼里要表达的意思。


    来的时候,他们是坐着陆发家的小汽车来的。


    走的时候,他们是跟着最后一家厂里帮忙运货的皮卡车走的,五大袋东西,陆发的小汽车根本装不下。


    陆发也没预料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不过他看赵如月和宁绍明批了货,心里也挺高兴的,觉得不管怎么样,他们俩这次跟来有收获,这人情算是还回去一部分了。


    晚上吴丽和黄文发下班回家。


    看着客厅里几乎占满小客厅的那五大袋东西,两人齐齐傻眼:“那么多东西!你们这都买的什么?回老家日子不过了?!”


    第30章


    “就是想以后日子过得好一点,才买这些。”赵如月拆开袋子,拿出了适合他们尺寸的袜子,让他们拿一些去穿。


    “我和绍明打算把这些货带回老家,趁着年前甩卖,挣点钱好过年,”赵如月拿了袜子,又打开另外的袋子,“别看那些袜子颜色花花绿绿的挺不好看,这些可都是工厂里的优等品呢,这里还有别的,你们快来选几样试试,丝巾、围巾、手套全都有,就是还没来得及分类,来喜欢哪个就拿哪个,算我们送的。”


    “那可不行,你们要拿去卖钱的,我选几样你给我算算多少钱,”吴丽摸了摸赵如月拿出来的袜子,觉得质量确实不错,拿了钱塞赵如月手里,“我顺便给家里父母孩子也买几样,你回去的时候,帮我带给他们就行。”


    赵如月把钱又给她塞回去:“可别给钱,我们都多少年交情了,这点东西还用得着给钱?快给我收回去!不用你说我也得给他们送一些,我们捡了个大便宜,进货价低得很,送出去这点破不了产,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宁绍明也在旁边附和:“小月说得对,你们就收下吧,后天我们回去,还得麻烦你们帮忙收拾房间和剩下带不走的东西。”


    黄文发说:“你们留下的东西,全是平时能用得上的好东西,我们收拾也算我们占便宜了,哪能算帮忙。”


    “得了,一点东西,别一直叽叽歪歪的,”赵如月干脆自己挑出两条丝巾塞给吴丽,又挑出男女款不同颜色款式的围巾各两条,手套各三双,直接全部塞过去,“再退回来或者给钱,我真生气了!”


    她都这么说了,吴丽和黄文发也不好再跟她推来推去地客气:“好吧,我们这回算是沾光了。”


    两人摸着塞过来的东西,那质感,跟他们去逛商场的时候,只敢看看摸摸,不舍得买的那些质量一样。


    要是去商场买,这么多东西,怕是要花出去半个月工资!


    他们收下东西也在心里琢磨,得买点什么让赵如月和宁绍明带着,坐长途车的时候在路上吃。


    以前来的时候兜里没钱,他们坐长途车带的就是家里煮的鸡蛋,街上买的馒头、包子,这一类便宜的东西,连水都是从家里拿个水壶装的凉白开。


    什么零食、面包、饮料,那是想也不敢想的‘奢侈品’。


    现在不一样,他们每个月都能挣钱了,那些以前舍不得买的东西,偶尔也舍得买点打打牙祭,买来送朋友一回也不会觉得心疼。


    赵如月和宁绍明十四号早上的车回老家。


    这几天鹏城终于降温,晚上温度低,吴丽和黄文发一般一下班直接赶回家,不在外面逗留受冻。


    十三号这天黄文发去接吴丽下班后,两人没跟以往一样马上回家,而是拐去了附近的商场。


    先去商场的超市里买了些零食和饮料,出来又去面包店,挑了各种不一样的面包凑一袋。


    回去的路上,路过卖盐焗鸡的店,又买了一些盐焗鸡翅和盐焗鸡腿,回家后只给自己留了两个面包明早当早餐吃。


    其他的全塞给赵如月和宁绍明:“你们带着路上吃!”


    赵如月夫妻俩看着面前的两购物袋东西,目瞪口呆:“我们15号早上就到家了,哪能吃得了那么多!”


    吴丽说:“天冷,不容易坏,吃不了带回去给小秋和小夏吃。”


    黄文发点头:“就是!”


    赵如月想了想,这些东西推八成是推不掉,她看里面有不少保质期比较长的东西,干脆不再推拒。


    大不了带回去后,给他们家妙妙和小德也分一分,在他俩回去之前,就让两个孩子提前高兴一回。


    即将要回家,行李早就打包好,赵如月躺在床上却一直没有困意。


    一想到即将见到两个孩子,她怎么都睡不着。


    脑子里不断地在想,回老家之后,跟两个孩子一直生活在一起,她以后就真的能教育好两个孩子吗?


    她这次该怎么养他们?该选择怎样的教育方式,又该如何实施?万一不顺利怎么办?


    一直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过去,感觉没睡多久,闹钟就响了。


    起床的时候赵如月脑袋昏昏沉沉,好在没生病,只是一直打哈欠。


    宁绍明看她没精神,一上车就催她赶紧补补觉,可别晕车再吐了,到时候更不舒服。


    好在他们包的车是长途卧铺车,可以躺下,回去的人里也没有乱七八糟的陌生人,只有他们老乡。


    宁绍明一说赵如月昨晚没睡好,现在想睡一会儿觉,就有几个老乡也说,因为今天要回老家,他们昨晚同样兴奋得睡不好,也想睡觉,其他人就主动压低了声音说话。


    上了车后,赵如月很快就睡着了。


    一觉睡醒,刚好车子要在半路的高速公路服务区停下休息,服务区有收费的洗手间,可以洗漱、上厕所。


    吴丽和黄文发买的那些东西,赵如月早上吃了点,这会儿看着那么多好吃的东西,却没什么胃口。


    反而闻到别人泡的方便面香味,有点想吃方便面。


    她拐去服务区的小超市一看,普通商店卖四、五块钱一桶的桶装方便面,这里直接翻倍,卖十块钱一桶!


    十块钱,买袋装的都能买四袋了!


    赵如月什么也没买,空着手出来了,心里想着,等她到家,直接买两箱放家里慢慢吃!


    出了小超市,回去勉强往肚子里塞了点东西,车子再次上路。


    她一上车,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离家越来越近,但凌晨两点到五点,长途大巴不能上高速。


    凌晨一点多将近两点的时候,车子要停在另一个高速公路服务区过夜,凌晨五点后才再次上路。


    重新上路的车子又继续开了两个多小时,赵如月终于在路边的指示牌上看到:云山县、出口、12公里的字样。


    其他人也看到了那个牌子,这意味着他们真的快到家了,车上的氛围有些躁动,这时候已经没人再睡觉。


    十四号上午八点钟,车子下了高速,继续往榕溪镇开。


    下高速后,距离高速出口最近的一个老乡很快到了家,他的家人早早在门口等着。


    车子一停下,他的家人立刻迎上来,一叠声说着:“到了到了!终于到了!”


    “路上怎么样?没晕车吧?”


    “东西我们拿着,你快去跨火盆!”


    “快去洗洗脸和手,早饭都做好了,知道你们早上到,我们都等着你们回来才吃,吃完你们就先去好好休息……”


    车子重新启动,越开越远,团圆的第一家人逐渐看不到了,车上载着也即将跟家人团圆的人,心里都难掩激动。


    一个个盯着窗外熟悉的家乡景色,有些平常话不多的人也控制不住地多话起来。


    “也不知道我爸妈在不在家,前几天打电话回去,他们说要借牛去耙水田,我让他们等我回去再耙,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耙田那么早?不是二三月份才开始育秧?”


    “他们说这些年出去打工的年轻人多,养牛的人家少了,怕到时候借不到牛,我想着等还了家里的债,要是还剩点,干脆自家买一头小牛,让家里老人养。”


    另一个人说:“养牛麻烦,我打算攒够钱就买辆拖拉机,到时候能运货,还能拆下拖拉机头,改成旋耕机,装上水田轮犁地、耙地都行。”


    “怎么的,你以后还回家种地啊?”


    “不种地能怎么办,总不能打一辈子工吧?孩子上小学他们爷爷奶奶还管得了,我们出去还行,上初中就不好管了,我们当父母的可不能不在身边。”


    “嗐,这有什么,孩子读得出来就供,读不好就让他们也跟着出去打工呗,一家子一起挣钱多好!”


    另一个人笑笑不搭这话了。


    赵如月听着别人聊天没吭声,他们家也快到了。


    十分钟后,熟悉的老房子映入眼帘。


    从早上起床到现在,一直蹲在家门口眼巴巴等着的宁时秋和宁时夏,远远看到一辆极少见的、比去县城的公交车还要高大的大巴车来开,立刻猛地站起来。


    他们目光灼灼地盯着那辆车,心里默默念着:万别是路过、千万别是路过……


    在他们期待的眼神中,那辆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他们家门口。


    两人不可置信地愣了好几秒,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叫他们的名字:“小秋!小夏!”才如梦醒一般回过神来,往车门的方向冲过去。


    “妈妈!”


    赵如月红着眼眶一手揽着一个孩子:“小秋小夏,我们回来啦!”


    宁绍明乐呵呵地站在旁边,摸摸两个孩子的脑袋,他刚想说话就被一起回来的邻居叫走:“宁三哥,快来搬你们的东西!”


    “来了来了。”宁绍明想起他们东西很多,急忙招呼从家里出来的父母、大哥还有大侄子,帮忙一起搬。


    帮忙搬东西的他大哥宁绍贤一边搬一边瞪大了眼睛,夸张地说:“你们夫妻俩这是发达了,把鹏城的商场整个搬回来了?”


    宁绍明笑着说:“什么发达,没有的事,我跟小月在朋友亲戚家的厂里拿的东西,等进去再仔细跟你们说。”


    “好家伙,”宁绍贤再次发出夸张的感慨,“你们俩真是出息了,竟然还结交到了家里有亲戚开厂的朋友,早知道去年我也该跟着去打工的。”


    宁绍明:“……”


    他默默在心里决定,等会儿跟家里的说辞,改成他们跟工厂赊账拿的那些货,进货价也要说得再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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