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落下,空气潮湿绵密。人人手中撑着一把黑伞,在墓园中一阵阵地来,又一阵阵地离开。守墓老头儿第一次见这么大的排场,墓园门口停了排排轿车,又有司机开门迎送、帮忙执伞。他是个不闻窗外事的老实人,见状,多问了同事一嘴。
同事讶异道:“这你都不知道?这可是A市的大事…你知道虞家和常家吗?”
老头儿道:“那是自然,这可是我们A市响当当的大家族。”
“那你肯定也知道,半年前,虞家和常家两位留洋归来的独子高调成婚这件事儿吧?”同事瞅了瞅四周,见无人关注这里,才压低声音,叹息着说,“前几天,常家的死 对头找常家麻烦,盯上了常家这位大少常在希。这不,常少爷带着他虞少爷出门,突然一辆车横空出现,撞了上来….”“虞家那位虞少爷运气好,只是受了惊吓和皮外伤。他丈夫常少爷却…”
同事仍记得那张苍白却让人一眼难忘的脸,又叹了口气,“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夫.……唉!”
天边响起两个闷雷,又是一道鸣笛声。几辆车子接连驶来,在地面激起一道道水花。
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昂首阔步地下车,站成两排。这时,尾端那辆黑色轿车才缓缓停下。
穿着军装的男人先从一侧下车,他抬眼看了下天,面容斯文儒雅,气质却充满被军队打磨过后的沉静,隐约透出几分锋利。他接过士兵递来的伞,朝另一侧车门走去。
“微年。”
杭越收起身上的锐气,随着声线放轻,反倒显出几分书生气,“我们到了。”
车门打开,他迅速弯身伸手,好让对方将手搭在他的掌心。
很快,一只纤白的手自车间内递出,在茫茫雨色下,皮肤是惊人的白皙。
“小心。”杭越牵着对方的手,让对方借力下了车。
雾蒙蒙的小雨中,虞微年下了车,他穿着一身白,身边又围了几个男人。他们知晓他现在心情不好,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开口。
虞微年来到丈夫的墓前。
常在希的葬礼昨天便已结束,不过由于常家的名气,仍然有不少人前来探望。双方家长都知晓虞微年身体病弱,又刚刚出过车祸,他们劝他不要过度劳神伤身,多在 家里修养身体。
但虞微年还是每日出现在葬礼上。
虞微年望着眼前的墓碑,黑白照片上是一张熟悉的面庞,气质冷峻、疏远,正是他的亡夫。他思绪恍惚,仍然不敢相信,常在希已不在人世间。
虞微年站在墓碑前发呆,身边几个男人如同他的保镖,为他撑伞,一动不动。在外人眼中,眼前便是这样一个场景。一个皮肤瓷白的男人,唇色却异常嫣红,他身上穿着孝服,被一群男人簇拥。一把黑伞撑在他的头顶,柔顺发丝在空中纷飞,落在剔透莹白的面庞,显得格外动人。
…………
忽的,虞微年咳嗽起来。他曲起手指,抵住嫣红的唇瓣。没多久,湿红眼尾洇出泪水,指节也被冷风被冻得泛红。
褚向易实在忍不住了,他顾不得其它,也顾不上周围还有人看。他脱下身上的军袍,将较为纤瘦的虞微年裹进温暖的披风间。“你身体本来就差,还一直在这里站着……”他忍了好几忍,才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些,“葬礼已经结束,你也要有新的开始。”
杭越:“人死不能复生。”江臣景也说:“节哀。”他们知晓好友此时难过,出车祸那天,正是常在希的生日。虞微年正准备同丈夫庆生,谁料会遇到这样的意外?
“新的……开始。”虞微年恍惚地开口。
虞微年与常在希算得上竹马竹马,从前他不知道自己的性取向。直到留洋,接触外头的新世界新知识,他才朦朦胧胧意识到,原来他喜欢男人。
而常在希正是他喜欢的类型。
虞微年立刻对常在希展开追求。
常在希性子冷淡端方,是家中独子,自小被寄予厚望。他与张扬外向的虞微年是两个极端…理智告诉他,同性的爱情没有好结果。可惜理智最终还是败了,他同虞微年求婚了。
当时虞微年也是一时上头,居然点头答应了。无奈他天生多情,和常在希结婚之后,便后悔了。婚姻不适合他。
在结婚后的第一个月,虞微年就和常在希坦白了。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冷淡理智的男人,露出这般无措的表情。
常在希求他,能不能再试一试。
常在希知道,虞微年是容易厌倦的性子。他愿意等待,等虞微年回心转意,等虞微年再次爱上他。
虞微年给了这个机会,毕竟是初恋,他们的相遇相识也很美好。一转眼,大半年过去,他发现他还是无法接受这种生活。可偏偏在他准备和常在希提离婚之前,他们竟遇到了意外。他仍记得车祸发生时,他根本没反应过来,却被常在希一把搂过、拥在怀里。后来他什么都听不清了,晕了过去。直到苏醒,他看着一群脸色苍白的家长,才明白,他的丈夫死了。在死亡面前,任何情绪都会显得渺小。而死亡也领虞微年对亡夫的情感愈发复杂……
阴天细雨蒙蒙,虞微年立于黑伞之下,身上裹着一件宽大军袍。簇拥他的高大男人,身上都湿透了,唯有他衣衫完好,却还是染上许些水汽。
“我们是不是该走了…….”褚向易低声说。
虞微年摇摇头:“你们先回车上吧。”
“我们可以等你…”
“我有话想单独和他说。”
“…
他们将黑伞递给虞微年,被迫来到不远处,望着墓碑前的虞微年。在虞微年看不到的地方,他们脸色是一样的阴郁。
“就这么喜欢常在希吗?”江臣景烦躁地扯了扯领口。
褚向易担忧:“微年这段时间魂不守舍的……人都瘦了好几斤。他身体本来就差……”
比起二人,杭越勉强控制住情绪。他静静望着雨幕下的高挑身影,呢喃着:“怎么偏偏死在这时候。”
杭越了解好友,更知晓常在希过世的时间很微妙。虞微年是一个追求新鲜感与刺激的人,不可能在婚姻中太久,甩了常在希是迟早的事,所以杭越根本不着急。
可偏偏……在虞微年彻底腻了常在希、仍对常在希有感情之前,常在希死了。
而且还是为了保护虞微年死的。
虞微年这辈子都忘不掉常在希了。
黑伞之下的身躯骨肉匀停,虞微年平静地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久久没有言语。良久,他才说: "我是微年
“谢谢你救我,我会一直记得你。”虞微年说,“以后,我会过好我的生活。”
最后,虞微年调整了一下墓碑前的花,转身离开。他这几天一直在思索,他对亡夫究竟是什么情感?真的要离婚吗?真的要到这一步吗?常在希在这段感情中的挽回、付出,他一直看在眼里。可这不是他想要的,在看过宽阔世界的他,实在无法做到一直困在一隅。虞微年想了很久,最终,他确定他是喜欢常在希的的。但没有想象中那么多,也远没有到能令他丧失自由,进入婚姻的程度。
虞微年回老宅时,家中正在招待客人,他厌烦这种人情往来,于是从一侧小门进入,回了房间。他开始整理行李。褚向易一把按住他的手:“你这是什么意思?”虞微年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我要去乡下住一段时间。”“什么?!”褚向易激动道。“养病。”虞微年皱了皱眉,又咳嗽起来。褚向易忙放轻了声,给他倒了杯温水。江臣景知道他身体不好,所以学了医,当下马上为他把脉。“你是要好好休息一下。”江臣景眉头紧锁,“你最近都没休息好?”虞微年还在咳嗽。他摆摆手,表示他没什么大问题。
虞家和常家是大家族,双方联姻之后,利益更是被捆绑,在外界如同一体。常在希死了,许多家族的人情往来不断,琐事繁多。
虞微年连觉都睡不好,决定去乡下寻个清净。信纸被塞进信封,又被封了蜡。虞微年执笔的动作一顿,又说:“别告诉常在轩。”常在轩,是常在希的表弟。……马车缓缓行驶,到达一个风景秀丽的小镇。一路上,小桥流水不断,空气清新宜人。不知是不是虞微年的错觉,他的情绪也跟着放松不少。马车停在一个小洋楼前,一个戴帽子的中年男人立刻上前,谄媚地露出笑颜。褚向易一把掀开帘子,他扫了眼这洋楼,还算凑合:“屋子提前打扫过没?”
“当然呢,爷,您就放心吧!自从收到您的消息,我每天差人去打扫,连里面的花都是新摘的……哦对了,用品都是全新的上等货……”
“要是有什么需要,随时唤小的就行。”
料他也不敢怠慢,褚向易给了他一张银票。
他哪里见过这么多钱?他支支吾吾不敢收,褚向易却有些不耐了:“全赏你的。”
“谢谢、谢谢爷!”这抵得上他半辈子薪水了。
在对待虞微年这方面,褚向易向来大方。他找人给虞微年寻了个住处,环境虽比不上城里,但镇上条件有限。
虞微年的行李多,褚向易招呼着马夫帮忙搬行李,随后跟在虞微年身边,同杭越等人一同进了屋子。
虞微年有些晕车,他脸色莹白剔透,嘴唇却红得惊人。他坐在椅子上,掌根撑着太阳穴,眉宇紧紧蹙着。
“还不舒服?”杭越给虞微年喂着温水,江臣景给他拍着后背。
褚向易没位置了,开始没话找话:“环境还是差了些。”
中年男人苦笑:“我们这哪能跟大城市比呐?这洋楼在我们镇上已经是很不错的住处了…”
喝了水、被拍背过后,虞微年缓和不少。他放下手臂,抬起眼睫,浮着水色的眼眸满是笑意:“是么?我刚瞧见对面有一间屋子,可气派了。”
中年男人:“那……那是柏家的祖宅。”
“嗯?”虞微年愣了愣,“柏家?”
有点耳熟。
杭越等人同样觉得耳熟,但不确定。总不能是他们知道的那个柏家吧?
“是啊,柏家的祖宅,不过他们老早就搬到京城去了,这些年一直空着呢……但是最近又有人住了。”
中年男人低声说,“虞少爷啊,您这住处离柏家老宅近,我必须多嘴一句。”
莫非是什么奇闻轶事?虞微年来兴趣了,指节曲起,敲了敲桌面:“你说。难道是老宅闹鬼?”
“那可比闹鬼恐怖多了啊!”
中年男人卖着关子,“柏家那老爷子在京城闯荡,后来闯出名堂,在京城扎根,又让人回来修了祖宅……后来老爷子退休,他儿子当家,孙子也是个聪明的,年纪轻轻就有功勋在身。”
“您猜猜后面怎么着?”
“哦?”虞微年配合地往下问,“后面怎么着?我猜不到呀。”
说话时,他还低笑了声,拖着长长的尾调。配合这张浮着病气、却精致得富有攻击性的面庞,中年男人一下子愣住了。
中年男人蓦地回过神来,他这是怎么回事?竟看男人看呆了!
“后来啊,老爷子的儿子和孙子闹起来了啊!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父子俩反目成仇。”中年男人道,“这小的也是个手段狠辣的,居然把老子亲手送进精神病院里了……又牢牢把家族命脉掌握在手中。我还听说,他当初差点弑父!天呢!”“这不是疯子吗?”
“最近他刚把京城搅得天翻地覆,又回了祖宅,每天闭门不出,不知道在里面捣鼓什么……我们都不敢经过那块地方,阴森森的,怪吓人的。”
“虞少爷,柏家老宅就在你这儿对面,过了桥就是,您可千万要仔细点。”
虞微年若有所思:“疯子?”
虞微年饮了口水,手背轻佻地抹去唇角的水渍。他低低地笑了声,倒是有些好奇了。
他见惯了正常人,还没见识过疯子是什么样的呢。
虞微年在小镇上住了一段时间,他催促杭越等人回去,不要扰了他的清净。尽管杭越等人再想留下,也不得不离开,他们怕虞微年生气。
“要是有什么事,给我们写信。”杭越说。
褚向易烦躁地踢走路边石子,走时还在骂:“什么破地方?连电话机都没有!”
虞微年选择这里,本就为了散心,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一个人自由自在生活的滋味,的确很美妙。
但不知道是不是虞微年太敏感了,他总觉得暗处有一道目光,在一直注视他。像阴雨天甩不掉的湿黏感,如影如随地缠绕。
虞微年睡觉不喜欢拉窗帘,他喜欢清晨苏醒时,望着门口的小桥流水。有时候他也会看到有一只鬼鬼祟祟的小白猫,顺着门缝钻进院子里。清晨半梦半醒间,他总觉得有人在窥伺。可他确定过,周围没有其他人。
每当虞微年出门晒太阳,又或是在院子中拨弄花花草草时,被窥伺的感觉尤其强烈。
难道真有人在偷窥他?
虞微年仔细想了想,也觉得不大可能。也许是最近丈夫刚刚过世,他太过敏感,所以容易多想。这一天,他刚出门,却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嫂子!”一个年轻的男人在门口蹲守很久。原本阴沉复杂的面庞,在看到虞微年后,如雨过天晴般骤然明朗。
虞微年眉头一紧,立刻扭头就走。
“嫂子你等等我!”
常在轩立刻追了上去,他委屈道,“你突然走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问姑姑,她也不肯告诉我。”
那是虞微年不让说的。
他头疼极了,常在轩是亡夫的表弟,很爱缠着他。最关键的是……
桥正中央,虞微年停住脚步。他转过身,语气冷淡:“我跟你说过吧?我们之间没有可能,那一晚是我喝多了。”
常在轩像被雨淋湿的小狗,骤然蔫吧下来:“可是……可是我哥现在已经不在了。”
“常在轩!”虞微年呵斥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常在轩认真地看着他,“我知道,之前是因为我哥还在,你觉得对不起他,所以才推开我……但现在没有什么能阻碍我们了,而且你身体不好…”
“我会替我哥照顾好你。我相信他在天之灵,也会祝福我们的。”
虞微年:……”
当初他和常在轩酒后乱性,又被常在希当场抓包。画面有些尴尬,但常在希只是默默地帮他穿好衣服。常在希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又问他:“你喜欢在轩?”虞微年当然不喜欢。虽然他现在对常在希的喜欢没有过往浓烈,但还是喜欢的,毕竟常在希是他喜欢的类型。常在希颔首,表示他明白了:“那我会处理好他,不会让他在外面乱说。”之后的事,虞微年就不清楚了。他原本也担心常在轩会纠缠他不放,毕竟常在轩就是那样“泼辣”的性子。但常在希不知道怎么沟通的,常在轩居然真没有继续纠缠他。只有在人少时,才会委屈地走到他面前,说。“嫂子,那是我的第一次…….”现在常在希死了,常在轩也彻底不装了。耳边是叽叽喳喳的声音,虞微年听得头疼,他冷声道:“你赶紧回去。”常在轩缠人得紧,并不是三言两语能够打发的:“嫂子,我和你 起住在这里吧?你不想看到我,我就在附近找个房子住。就算你不待见我,也该为自己身体考虑考虑……“没人伺候你,我不放心。”
虞微年在桥上走了两步,闻声,不知该气还是笑:“你一大少爷,还会伺候人呢?”
“我能学。”常在轩说。
虞微年态度稍有好转,常在轩就跟狗皮育药似的黏上来。他眼巴巴道:“嫂子,你就让我留下来吧。我知道你最近很难过 我和我哥有七八分相像,你可以把我当成我哥的“
“我当替身也没关系。”
拉拉扯扯间,虞微年连路都过不了。他们站在桥正中央,挡住绝大部分去路,他无奈极了。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冰冷男声。
“让开。”这声音透着几分疏离冷调,又有几分不近人情。常在轩是个少爷脾气,他见不惯对方如此无礼的语气,可虞微年还在身边,他也不想坏了自己形象。
“嫂子,我们先离开这里,桥上风大。你身体病弱…….”常在轩刚要扶虞微年的手臂,却被虞微年一把推开。方才推搡已耗费他绝大部分力气,他一时不慎,竟眼前晃了晃,身体控制不住朝一侧倒。也是凑巧,虞微年倒去的方向恰好是桥上的陌生人。他以为对方会坐视不管,亦或是任由他摔倒在地上。令人意外的是,他跌入一个宽阔炙热的怀抱。体温偏凉的他,颊侧在触及过分滚烫的温度时,身躯竟下意识抖了抖。道沉甸甸的、有如实质的目光落在头顶,虞微年怔然地仰起面庞,尽管逆光,他还是能看清对方的面貌。男人面色沉静似水,眉眼淡漠且冰冷,幽邃眼眸似黑夜般深暗。
虞微年快速稳住身形:“谢谢。”他又状似不经意地打听,“你也住附近吗?我好像没看到过你。哦对了,我是新搬过来的。”
“我叫虞微年。”
男人看了他一眼,说:“柏寅清。”
姓柏?
虞微年下意识响起先前听到的传闻,目前住在老宅中的人,是柏家目前的掌权人,也是许多人口中的疯子.…他不动声色地观察对方。
看起来挺正常啊?
“你住这里吗?好巧,我住你对面。”
虞微年露出一个笑,他身体病弱,脸色尤其苍白,不过被太阳晒了晒,面颊便浮起一层薄红,眼尾也洇出了许些水色。他还要说话,却突然咳嗽了起来。
柏寅清皱了皱眉头,似乎没想到对方身体差到如此地步,连说两句话都会咳嗽不止。可能是虞微年咳得太可怜,眼尾泪水也太过明显。他取出一枚丝帕,递了过去。
虞微年愣了愣:“嗯?”
柏寅清:“你哭了。”
“不是…….
虞微年哭笑不得,他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不是哭,怎么说呢?你可以理解成我比较敏感,稍微遇到点刺激,就会控制不住眼睛发酸。”
不过,这人看起来倒是挺有礼貌的。他接过了帕子,又对柏寅清眨了眨眼睛,“谢谢你,我该怎么还你?”
“我会洗干净的,你放心。”常在轩来得正好,正好能当作苦力,帮他洗洗衣服。
柏寅清原本想说不用,一枚帕子而已。但看到虞微年那双浮着水光的、像小钩子一样的眼睛,他的思路突然被打断。他凝视着虞微年的脸,从湿红的眼睛,到被泪水濡湿的睫毛,以及因咳嗽而微微泛红的颊侧、鼻尖。
最后,柏寅清才说:“你要还我?”“当然要还你,这看起来很贵。”
虞微年像没有见过世面一般,偏过首,用面颊蹭了蹭丝帕表面。他盯着柏寅清,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好软。”
“是我的错觉吗?上面好像有你的味道。”
“…
柏寅清一言不发,眼眸却悄然转深。
虞微年猜测对方可能有些怕生?亦或是不喜欢与人交流。但巧了,他就喜欢这种冷冰冰的款。他的亡夫也是这种类型。
“你就住我家对面,等我洗完晒干,我送去你家吧?”
虞微年像很期待,他仰头望着柏寅清,眼尾仍挂着许些来不及擦拭的泪痕。他顶着这样一张脸,连声音都放得轻柔,“可以吗?”
片刻后,柏寅清才说:“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