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山走出裂缝终于看见熟悉的地方，瓦蓝的天悬挂着，炙热的艳阳照在泥地，自由的风刮过她身旁，鼻间是野草的气味。
她低头看见自己恢复成平日的样子，只不过身上还是那件喜服，方才用了净身诀，衣服已经清爽干净。
脚下踏出繁密的阵法，齐从唯正支着身体守在阵眼，未曾移动半步，直到看见她走出阵法，眸光稍稍移开，也没有如往常那般迎过来。
有点不正常。
云城似乎恢复如初，她却发现了不少打斗的痕迹，她看见不远处站着的领头师兄，打算过去问问发生什么。
凌山朝那边踏出没几步，就被缩短的红绳拉回，被迫止住脚步。
她转头望过去就看见宴如屿依旧停在原地，颈边的伤痕依旧没有消掉，在白皙的皮肤处很显眼。
他尚在出神。
这一眼让凌山张开一半的嘴合上，下一秒宴如屿注意到她的视线，收回思绪启步朝她的方向走去。
两人一起朝应青那群人的方向，对方也同样赶过来，双方不一会就碰面。
她察觉对面几人的眼神带着些善意的揶揄，贼溜溜着，还是同行的小师妹率先出腔。
她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一人先问，实在忍不住好奇道：“小师姐和宴师兄在裂缝里成婚了？！”
一语惊人。
她比凌山进入万虚宗的时日要晚些，和她在任事堂一块干过事，两人关系还算不错，她修为不高没有参加真假秘境，但能出宗历练还是凌山举荐她的。
凌山经她这么一说才注意到自己身上与宴如屿相撞的喜服，再加上尾指的红线，不知道的人一看过去关系确实不简单。
凌山好像明白齐从唯为什么闹脾气，不过转头就被她抛之脑后。
秉着枪打出头鸟的原则。
凌山笑眯眯望向小师妹，两人之间本就算不上生分，她索性悠悠开口：“师妹今日可有练功，要不要师姐辅导你的课业？”
纪香嘟着嘴将脖子梗回去，一副缩头鸟的模样不再吭一声，她最害怕练功，宁愿去求不存在的神少点功课。
凌山看见她这副模样被逗笑了，身旁几人连带着嘻嘻哈哈，不同的手伸出来戳着纪香的脑袋假意数落。
除了她身旁的宴如屿定在原地没动。
凌山从小师妹的头顶收回揉脑袋的手，最后省略部分解释里面发生什么，才问到云城的打斗痕迹是怎么回事。
“魔域的人突然围攻到云城，我们本来人手不够只能强撑，还好后面极器宗的人赶来帮忙。”应青道。
凌山听到极器宗几个字微微一顿，虽然知道不可能但还是问道：“他们人呢？”
“两日前就回去了。”
对方犹豫一会：“我们之前还在疑惑为什么魔族会攻来，想到你方才所说的裂缝就对上了，他们许是发生内讧，想要进到裂缝来找叛徒。”
凌山点头回应，阳光照在身上有些闷不过又被微风带去些许，春天也一同被吹跑。
看来是路行庭那边计划败露，被魔界之主发现，她不由想到自己离开前看向他的最后一眼，如此一来他能不能活下去都成困难。
不过好端端的又怎么会败露呢，她感觉和莫无双一定逃不开关系。
几人回到最初来云城的酒楼吃在这里的最后一顿饭，红线刚好在她踏进门的一刻消失。
齐从唯罕见的路上一句话都没说，有点蔫巴样，像是被水浇多的葱苗。
刚坐下没多久就多了一人，念仪笑着大步赶进来，火急火燎，连带着身后被人抬架的箱子放在外面，落下重响。
念仪不请自来一步坐在空位，在人前又下意识端着笑对几人道：“谢礼。”
声音落下后每人的身后都被摆下大小不一的箱子，足以看见她的实力与心意，不同于其他几人，凌山身后不剩一丁点地方，堆积着被摆满，像一座小山。
凌山被闪到双目感叹着，转头问念仪是怎么回事。
“不光是我赠的，还有母妃与云城其他人的心意。”她谈到这里垂下眉眼，谈到对方：“她本来也想过来送行，不过见我出来后就晕倒过去，身体抱恙。”
从小到大她对自家母妃的态度很是复杂。
她摇头不再想，不再装样子客套，心不在焉夹起一筷子土豆进口，脸色难看的强咽下去。
是姜。
凡人性命短暂，她不一定能够再见到他们，此次一别或许是永远，也可能是下一个春天。
这顿散伙饭吃得很是愉快，许是入夏的缘故，酒楼出了许多新鲜的饮子和菜品。
凌山也跟着小酌几杯，后面椅子并着与念仪抱着一起唱歌，两人都醉醺醺的。
凌山难得这么清闲，喝下几罐新出的酒饮居然头脑发昏，她却放任不想用清心决。
念仪喝的是渗了酒的梅子饮。
午间夕阳映在窗边，帘子被卷起，凌山勉强撑着带着念仪一起哟唱，饶有兴致，让旁边几人目瞪口呆，还有人看热闹鼓掌。
还有年少爱俏的师妹师弟站起来扭腰作舞，有人得意炫耀自己认识音修和合欢宗的好友，沾上光跟着学了点。
搞得几个只会剑的穷剑修握拳不发。
凌山动作摇摇晃晃带着念仪，转头教了她几句，对方学得很快，包房里传起歌声。
凌山有点心慌感觉自己像个邪修，因为两人唱的是。
“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
“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
杯盏落桌歌声也没有停，宴如屿支着手看着凌山笑，没发出一点动静将她的附近的酒收起来。
灿烂夕阳落下去，只留下漆黑的酒楼打烊，借着家家灯火与星光，几人赶路离开云城，踏上仙宗租借的游船——
凌山走路被牵着仰头望向壮丽不低调的游船，说是船其实她感觉更像游艇，上面贴有隐身符，一般人从外面看不见船身，进去之后发现很大。
应青站在一伙人中间，他杯酒未沾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扶住两个醉了的弟子，声音响起：“师门传来消息，我们要去下城。”
她听见宴如屿的声音近在耳边：“师尊让我与师妹去灵山。”
齐从唯看了他一眼，开口对几人道：“我回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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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路途与你们顺路。”他指的是灵山，齐家在灵山附近不远，他一直在找人处理齐家留下的祸事，已经完成大半，还差他亲自去确认。
本来做不到那么快，但是因为几大宗门明里暗里的纠纷合作，世家一同被牵连下水，刚好帮上他的忙。
他转头匆匆看凌山一眼便收回目光。
凌山偏头看向身旁的人，她还没看到玉简的消息于是疑惑道：“怎么回事？”
晚风一吹，她醉意还是未散，她想起要是强扯关系灵山也算她半个老家。
宴如屿的手压在她的头顶，让她的发丝不再乱飞，他好像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副模样，不免好奇。
“准确来说是灵山附近，师尊不久前出关说是万虚宗在那里面探到亡魂，眼下魔域内乱，他们的人牲链大有收敛，我们不用再去城区帮忙，换计划赶去收魂。”
那些亡魂是人牲链被打断所留，对方想将人兽融合，所以里面大多是妖兽的魂魄，也是残留在灵山附近的原因。
她这才清醒些，想起自己和宴如屿是移动兵，哪里需要往哪搬，应青他们是固定路程。
他们在船上短暂同行，在不同的地方分别下船。
谈话间一群人边上船边回到各自的住所，到最后只剩下两人走在一起，凌山的房间要远些，她还没问完便停在宴如屿门口。
她疑惑道：“我记得收魂不是应该是鬼市去做吗？”
鬼市管人妖魔鬼的所有魂魄，生死轮回，与仙门属于友好合作关系。
修真界以仙门为首，近来仙妖关系一上一下，时好时坏。
仙魔从古至今向来是两看生厌，只有少之又少的混血魔族才可以留在仙界。凌山曾经用过路行庭的血认主迷心铃，才知道对方是纯血魔族。
宴如屿脚步一顿，带上些讽刺的笑意，凌山已然了解他，这是她这师兄不喜或不在意的反应。
“贺知在鬼市可是闯出不小名号，他们这段时日派不出人才托付我们。”
一番话云里雾里，没有说对方具体干了什么。
凌山听见熟悉的名字，感觉有些陌生，头还在隐隐作痛，脑子也没有平日清醒，她与宴如屿告别打算明日再问。
凌山冲他摆摆手，突然想起点什么干脆道：“明早来找我。”
宴如屿看见她抬手比划自己的颈边，明白她在说脖颈的那道疤，不深不浅，却让人忽视不掉。
凌山没再管他直接转身离去，不过能够感觉到宴如屿没有回房，而是一直远远跟着她身后大几步，直到她回房后他的脚步才走远。
关门时她才想起来自己忘了点事情，忘记找那道士问解开红线的真正方法。不过这红线救过她一次她倒也不是很想急忙摆脱。
将烛火点燃的一瞬间，凌山才看见房间里居然还有人，她折回去看了眼房门又重新进来。
对挡在门内的人道：“你居然还活着？”
路行庭那双血肉模糊的手被布缠住，给人怎么都甩不掉的黏腻感，将迷心铃举在她的侧脸旁。
他熟悉的态度像在念叨家常。
“你有东西忘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