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你好肉麻 你不肉麻为什么要担心我再婚……
在姚栀栀看来, 纪东琦实在是个性格古怪的人,他在有些场合格外的沉默,在有些场合又异常的活跃。
他的身上似乎披着一层神秘的色彩, 让人看不清, 猜不透。
不过仔细想一想, 其实大学四年,纪东琦还是和善的时候居多,发脾气的时候较少,但是他一旦发火, 几乎都跟吕一泓有关。
这么看来, 他似乎只是看不惯吕一泓,而班上看不惯吕一泓的人又何止一个两个, 所以姚栀栀把他的行为定性为——跟吕一泓性格不合。
而吕一泓缺席了今天的同学聚会, 班上自然就没了引爆纪东琦情绪的导火索,以至于他这个人看起来没什么古怪的——一个家世好成绩好工作好的人, 自然会受到同学的欢迎和拥戴, 而他全程谈笑风生, 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可惜姚栀栀没看到他怼周晓晓的时候,要不然, 她大概会怀疑自己的结论。
而此时, 为了不在她面前表现出异常,纪东琦虽然清醒了过来,却选择了装醉。
他口齿不清地问道:“你谁啊?大晚上的吵人睡觉, 烦不烦啊你。”
姚栀栀愣了一下,看看时间,才晚上七点多,不至于是大晚上的, 再结合他含糊不清的吐字,她坚信,她的这位老同学醉了。
她有点哭笑不得:“是我不好,你今天应该喝了挺多酒的,那我明天再给你打吧。”
纪东琦握紧了手里的电话线,继续扮演一个大舌头:“酒?哪儿有酒?给我再来点,不醉不归!”
电话那头传来清越的笑声,带着一丝无可奈何:“好好好,你继续喝吧,我挂了。”
紧接着便是嘟嘟嘟的忙音。
纪东琦歪歪扭扭地斜靠在床头,一动不动地保持着手握听筒的姿势,任由心跳犯上作乱,再任由它慢慢偃旗息鼓。
机关分配的职工宿舍并不宽敞,虽然是个单间,但他的房间里依然拥挤。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觉得t这狭小的一方空间,格外的空旷,格外的寂静,格外的荒凉。
被惊喜压下去的酒意很快卷土重来,慢慢模糊了他的视线,隔着那的确良的印花窗帘,大院里的灯火斑驳着留下摇晃的光影。
那橘色的电灯光晕,像极了新生报到后,第一次班会时的晚霞。
那天她踏着霞光,挎着单肩帆布包进来,宛如一株盛开在晚霞中的芙蓉,那样的惊艳,那样的动人。
当时他正在跟同学说话,眼角余光被这一株不经意闯入的芙蓉所俘获,便再也移不开视线了。
不只是他,班上的很多男生都被她吸引了。那群二愣子热情又奔放,也不打听一下人家是不是单身,很快便付诸行动。
写情书的写情书,堵教室门口的堵教室门口。
他却没有行动,他只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他想,任何有眼光的人,都不会放任一朵出水芙蓉独自绽放。
一定会有人按耐不住,说不定这当中就有捷足先登的幸运儿了。
后来她挽着她的爱人一起出现在了教室门口,他不禁感慨,果然是这样。
但他输得心服口服。
论外貌,祁长霄是那种谪仙型的,手里握着书卷的时候,格外的风度翩翩,而他,虽然是当下最受欢迎的国字脸,虽然他细皮嫩肉的,也不乏追求者,却到底是不如祁长霄出尘脱俗。
论才华,人家祁长霄是外语系的第一名,而中文系的第一名,另有其人。
没错,就是那朵俘虏了他目光的芙蓉女儿。
论家庭,人家是烈士遗孤,又有局长亲妈,他不过是沾了叔叔的光,自己也分外努力,这才有了如今的成就。
总之,他比不过祁长霄,那就默默地咽下苦涩,独自相思。
心系一人,是他自己的事,与对方无干,他也不想成为对方的心理负担,所以这些年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只敢远观,也只能远观。
唯一的一次冒险,大概就是听说了她险些被人举报的事情,他气得整晚睡不着,第二天便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处理那几粒老鼠屎——能调走的,下学期开始就会滚蛋了,调不走的,他也想办法敲打警告过了,尤其是辜世嘉,明明是靠出卖色相上位,却敢诋毁凭真本事吃饭的人,他不能忍。
很快,领导夫人就找到了学校,大闹一场。
最难搞的其实是肖老师,因为她实在有背景——她是某位领导的亲姐姐,也是某位小领导的表嫂子,她男人也有点来头。
为了搞定这个姓肖老师,他很是费了点功夫,总之,现在全都老实了。
本来他是不想告诉她的,可惜他听人说,这些日子姚老师完全边缘化了,一点也不像以前那样积极主动地帮忙做事了,他担心她因为过分小心而过得不自在,犹豫了很久,还是趁着同学聚会的时候,让朱明美代为转达了他的关心。
他自然知道她可能会怀疑他的动机,可是他在机关做事,平时也会跟学校领导打交道,知道她的事情不奇怪。
两人又是同学,他帮同学出出气,合情合理。
为了合理化自己的行为,他这段时间还帮着另外几个同学处理了几桩棘手的事情——比如他隔壁寝室的小彭,刚到单位就被老油条搞了个下马威,差点要主动辞职,是他出面摆平了这事。讽刺的是,那老油条在他面前像个哈巴狗一样,前倨后恭的,实在是让人恶心。再比如班里的一个女生,刚工作不久就被人造黄谣,也是他出面平息的。再比如……
总之,就算姚栀栀怀疑他的动机,也能很快从同学口中得到他是滥好人的评价。
他只是万万没想到,她会亲自打电话过来道谢,要知道,大学四年,他跟她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
因此,他以为她顶多会拜托朱明美转述一下谢意……
到底是他不如她坦荡,做什么都光明正大地来。
这一刻,他苦涩地扬起嘴角。
室内的黑暗是有边界的,在接近窗口的时候,便慢慢染上了模糊的光晕,就好像那年那日的晚霞,橘色的,朦胧的,却足以惊艳他的一生。
他痴痴地望着窗口,好像又看到了那一抹含笑的倩影,那样的明媚生动,那样的活泼动人。
真好,他这辈子最羡慕的男人,非祁长霄莫属了。
此时的祁长霄,也从同学聚会上离开了,他甚至没有等到散场。
没办法,他也没想到,他居然被人表白了,还是喝醉了酒的状态,还差点吐在他身上,真是无语至极。
回到家里,他看着正在陪孩子看书的姚栀栀,鼻腔里浑浊的酒气在这一刻自动消失了。
他默默地站在门口,身后是北风呼啸的声音,风中窸窸窣窣的,似乎有什么东西洒落人间。
那一定是雪,最纯净最洁白的雪。
他默默地转身,去厨房把炉子提了过来,给老婆孩子取暖。
姚栀栀听到动静扭头一看,见他身上似乎有点污渍,也不问怎么回事,转身就去衣柜里给他找了套干净衣服:“泡澡去?”
“好。”祁长霄确实想泡个澡,没办法,所谓的同学聚会,一定少不了吃喝,少不了酒水和烟,他浑身都是味儿。
姚栀栀笑着把衣服装进手提包里,又去杂物间拿来肥皂洗发水,便一起出发了。
两人边走边聊:“你们那边已经结束了?”
“没有,我被人赶回来了。”祁长霄幽默了一下。
姚栀栀狐疑地停下脚步:“哦?谁啊,这么不长眼?”
“一个女同学。”祁长霄不打算瞒着自己老婆,便如实相告,“喝了点猫尿,就发疯要追求我,给我吓跑了。”
姚栀栀哭笑不得:“谁啊,我认识吗?”
“认识,副班长。”
“她呀。”姚栀栀不奇怪了,那女生跟祁长霄都是班委,接触的机会确实比别人多一点。
再说了,祁长霄这么好看,肯定会有女生喜欢他啊,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她笑着握紧了祁长霄的手:“我居然不知道我家祁老师胆子这么小,有人告白就吓成这样了?”
“万一又是一个姓顾的,那确实挺吓人的。”
“哈哈,不会啦,人家能忍到同学聚会喝醉了才开口,说明她平时还是挺理智的,应该比姓顾的那位好多了。”
“你居然笑得出来?你男人差点被人非礼了。”
“好好好,我不好,等下我好好安慰安慰你脆弱的心灵。”
“这还差不多。”祁长霄一把反扣住姚栀栀的胳膊,大步流星往澡堂赶去。
热气腾腾地泡了澡,搓走了被迫沾染的酒气和二手烟的味道,两人出来的时候,全都清清爽爽的。
昏黄路灯下,两口子齐齐抬着下巴,对着路灯的光束,你哈一口热气,我吹一口飘雪,幼稚得仿佛两个幼儿园的小朋友。
路过的人见了,都要忍不住侧目——哪儿来的一对大傻子。
就这么,两个大傻子一路吹着落雪和热气,笑呵呵地回到了四合院。
关上门,用呼啸的北风做掩护,好好安慰安慰彼此。
事后姚栀栀突发奇想:“哎你说,要是我哪天忽然不见了,又回到了末世,你一个人带两个孩子,你会再婚吗?”
“不会!”尚未平静的男人脱口而出,不带一丝犹豫。
幼稚的女人又问:“为什么?生理学上来说,一个壮年人,不管男女,那方面的需求都比较旺盛。”
“我就不能自己解决?”男人有点气恼,好像自己的感情被玷污了。
幼稚的女人笑着与他十指相扣:“用这个?”
“明知故问!那你呢?要是我哪天没了,你会再婚吗?”气头上的男人也被传染了幼稚气息,抛出了同样的问题。
幼稚的女人哈哈大笑:“我也可以自己犒劳自己。”
“姚栀栀!那你还问我?”
“问问而已,又不会少块肉,这么激动做什么?”
“谁说没有少块肉了?少了!”
“少哪儿了?”
“心头肉。”
“咦!!!祁老师你好肉麻!你摸摸我的膀子,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姚老师你不肉麻?你不肉麻为什么要担心我再婚?嗯?”
“谁担心你了?要是哪天你真的再婚了,我再生气不迟,不过真到了那一天估t计我已经没了,也不会知道,也就不会生气了。”
“姚栀栀!”
“干嘛这么凶啊?”
“我生气了,哄不好了!”
“那我不哄了!”姚栀栀起身,关灯,睡觉。
幼稚的男人气得呼吸急促,无法平静,正好趁着两人都活着,捞够本再说。
可怜的姚老师,刚躺下就被恶虎扑了,呜呼哀哉。
第二天两人去学校监考,都得戴着口罩,谎称自己感冒了才行。
要不然,两人的脖子和脸颊一定会成为干扰学生考试成绩的元凶。
考完就放假了,今年跟三哥约好了,去东北,找大哥大嫂过年。
姚栀栀早上起来,便哼着歌儿,收拾行李,准备看她的宝贝侄女侄子们去了。
还没收拾完,就听到有人敲门,打开一看,嚯,来了个不速之客,真晦气。
第452章 做个女数学家 做个了不起的数学家,名……
周晓晓找了过来, 这简直匪夷所思。
姚栀栀看见她的时候,隔夜饭都要呕出来了。
真是受不了,这人不是在同学聚会那天找人吐过苦水了吗?跑来这里干什么?
真成祥林嫂了?到处传播哀怨的负能量?
姚栀栀真是恶心得不行, 自然没什么好脸色给周晓晓, 冷得像那塞北的冰雪, 叫人望而却步,可是周晓晓还是厚着脸皮抱着孩子,就这么走到了姚栀栀跟前。
她快哭出来了:“老同学,你就帮帮我吧, 我一个人带不过来孩子, 真的,我快崩溃了, 我就想找个靠得住的保姆, 钱不是问题,真的。”
姚栀栀没理她, 继续收拾行李。
周晓晓的脸皮也是彻底练出来了, 她自顾自继续说道:“你也知道, 我在这边没有几个信得过的亲戚朋友,我不找你还能找谁呢?吕一泓天天夜不归宿的, 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姚栀栀还是不说话, 进进出出的,只顾着把自己的东西往行李箱里塞。
拿着军大衣出来的时候,她发现周晓晓这人已经自来熟地坐下了, 姚栀栀倒也没有发火,毕竟这个女人抱着孩子呢,她还不至于这么没有人性,让一个哺乳期的女人在那里罚站, 她只是惊讶,婚姻果然是最佳的魔术师,可以把一个女人变得脸皮赛城墙。
她继续忙自己的,身后传来周晓晓喋喋不休的念叨声:“其实我心里有数,我跟吕一泓是走不长了。”
说着她特地停顿了一下,希望可以引起姚栀栀的兴趣,结果姚栀栀依旧转身进屋去了。
她只好继续自说自话:“你也知道的吧?十二月的时候,国家刚把计划生育写进了宪法,今后咱们这些城镇职工都只能生一个孩子,农村的稍微好点,听说有的地方头胎是女儿的,可以生二胎,有的地方甚至不管,跟以前差不多。不管怎么说,我跟吕一泓是没戏了,要不然他不会做得这么过分,直接不回来了,他肯定是指望外头的女人给他生个儿子。我公婆也都支持他,一个劲的拿钱堵我的嘴呢。既然这样,那我肯定要抓住这个把柄,让自己过得舒坦一点。所以我想,既然我一个人带孩子忙得头昏脑涨的,那我为什么不花钱请人给我带?腾出空来,我想上班就上班,不想去就了就说我不舒服,反正单位没人敢说我什么。到时候我也在家写写小说啊剧本什么的,等我跟你一样,可以卖版权改编电影了,钱不就来了吗?到时候我愿意跟吕一泓过就过,不愿意过我也不怕离婚了找不到好的。总之,我是不会在他这棵树上吊死的,除非我找不到更好的了,那我就赖着,不离婚,到时候着急的只有他和小三。”
姚栀栀终于停了下来,她虽然恶心周晓晓,可是周晓晓难得说了点自爱的话,还是挺不容易的。
她也不想打击周晓晓的积极性,转身进屋写了个姓名地址和电话号码出来,把纸条递给了周晓晓。
周晓晓接过来一看,不禁喜极而泣:“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这是给我介绍的保姆吗?”
姚栀栀不说话,转身继续忙自己的,周晓晓一点也不觉得难堪,反倒是拍起了姚栀栀的马屁,直把姚栀栀夸成了天上有地下无的神仙品格的好人。
姚栀栀听得肉麻,干脆找了两块用不上的棉布塞进了周晓晓怀里做尿布,随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送客。
周晓晓依旧面带微笑,夹着布料子抱着孩子,就这么喜滋滋地走了。
姚栀栀终于松了口气,身后却传来了祁长霄的打趣声:“你呀,永远做不到铁石心肠。”
姚栀栀笑着回头:“她愿意为自己打算,还算有救。好好的一个大学生,做什么不好,非要在吕家做怨妇,我看着就来气。”
祁长霄拍拍她的肩膀:“救苦救难的姚老师,走吧,快赶不上火车了。”
其实他早就想催她了,但又不想打扰她跟周晓晓说事情,只能打了个电话给常素婵,让她想办法弄个汽车过来,这样能快点儿,估摸着马上人就到了,正好周晓晓也走了,他这才催了一声。
姚栀栀笑着去拎包,祁长霄拎的是笨重的行李箱,一家子很快上了常素婵的车,往火车站赶去。
到了东北大哥家里的时候,姚栀栀居然收到了周晓晓的感谢电话,她有点意外:“你上哪儿弄的我大哥家的电话?”
“我找纪东琦了呀。”周晓晓显然找到了满意的保姆,听起来精神头好了不少。
姚栀栀不禁蹙眉:“他怎么知道我大哥的号码?”
“他叔叔不是跟你婆婆认识吗?他不说我都不知道呢,总之是他叔叔帮忙打听的。”
“行,我还有事,回头聊吧。”姚栀栀有点不高兴,大哥的号码被周晓晓知道了,也不知道周晓晓会不会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至于纪东琦,这个滥好人这阵子没少帮同学的忙,她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她也是被他帮助的人之一。
她挂了电话,便跟崔雯的爸妈一起包饺子去了。
第二天三哥也带着老婆孩子来了,同行的还有两个保姆,两个保镖,那阵仗,跟什么大人物回来了似的,弄得崔雯家附近不少人邻居都探头探脑的,在那打听情况。
姚栀栀狂奔下楼,接过侄女儿正贤,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三哥,昨天我给丹丹辅导了正弦函数,当时我才意识到,咱家宝贝这名字,听着真像正弦函数。”
姚卫华哈哈大笑:“那不挺好的吗?说不定这家伙以后真是个数学家呢。”
“那感情好,就像乾隆年间的王贞仪,做个了不起的数学家,名扬四海。”姚栀栀笑着往楼上走去,楼道里见到崔家的邻居,她会特地停下来,给他们介绍一下,“阿姨,这是我三哥的大闺女,姚正贤!浩然正气的正,贤能名士的贤,长得好看吧,像不像我三哥?”
那婶子赶紧看向落后一步的姚卫华,笑道:“我说是谁啊,西装笔挺的,差点没认出来,原来是卫华啊,你小子多少年没来过了!看这派头,是做大老板了?”
姚卫华笑着点点头:“阿姨好,是我,好久没回来了,想我哥了,哈哈。”
“你哥好着呢,你嫂子更好,都被咱这的大学特聘过去做教授了,一进去就是教授,了不起呢!真是我们女人家的骄傲!”阿姨很是和善,笑眯眯地夸赞起了他们这栋楼里走出去的金凰鸟。
姚卫华笑道:“是啊阿姨,我大嫂确实了不起,所以呀,我带闺女回来看看她,好让我闺女也沾沾她大伯母的才气,将来也做个了不起的女同志。”
“一定会的!这孩子看着就聪明!呦——”说话间,婶子终于注意到后面还有个崽子呢,惊讶道,“那也是你的孩子吗卫华?”
“是啊阿姨,龙凤胎。”
“哎呦喂,这可真是大喜事啊!快快快,把孩子抱上来吧,楼道风大,快上楼。”阿姨热情地转身上了几个台阶,推开门,把自家的孩子叫出来,帮忙提行李。
等到吃晚饭的时候,崔家爸妈便送了两碗水饺去阿姨家里,叫阿姨拉住了,跟查户口似的,问长问短的。
崔家爸妈都知道夏家的情况,所以不管阿姨怎么打t听,他们都说不知道老三媳妇的来头。
那阿姨实在问不出什么来,也只好算了。
除夕夜,兄妹三个的家庭成员都到齐了,一桌子坐不下,只能摆了两桌,一群人吃着水饺看着春晚,不禁唏嘘。
成年后想要团圆真难啊,今年难得姚卫华一家回来了,可是二姐却因为太忙,跟杨树鸣都没有回来,两个大点的孩子也因为上中学的缘故,不想在路上浪费时间,缺席了这难得的团聚,两个小的又舍不得单独离开爸妈,哎。
吃完年夜饭,兄妹三个刚准备给嶷城那边去个电话,家里座机就响了。
姚淼淼还没有下班,只能带着歉意道:“大哥,实在是对不住,今年我们台第一次搞春节联欢晚会,我根本走不开,等明年,我一定想想办法。”
“淼淼,不怪你,事业第一,应该的。你嫂跟你一样也是工作狂,我就很支持她嘛。你好好干,明年我们去嶷城找你过年。”姚卫国这个大哥总是那么的通情达理,善解人意。
在他看来,不过是兄妹手足之间最寻常的互相包容,可是听在姚淼淼耳朵里,却是长兄最温柔的爱护,叫她不争气地落下泪来:“大哥,嫂呢,让她接电话,我亲自跟她赔不是。”
崔雯赶紧笑呵呵地接过话筒,说着跟姚卫国差不多的话,又加了些女同志之间才能感同身受的安慰:“凭什么总是要求我们女人兼顾事业和家庭啊,男人就不需要了?我就不管,我忙我的,我可不能叫我家淼淼看我笑话。”
姚淼淼忍俊不禁:“嫂,你居然还有心思开我玩笑,我是台长不假,可我哪有你这位大学教授厉害啊。”
“都厉害,咱家的人都是好样的。”崔雯又宽慰了几句,这才把话筒让给了姚卫华,再然后才是姚栀栀。
按顺序嘛,免得厚此薄彼的。
很快,新年过去了,姚栀栀又大包小包地赶回了首都,准备上班。
开学之前有几场教学会议,姚栀栀起了个大早,赫然发现肖老师居然不在场,找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肖老师被调走了。
这大概就是纪东琦让她安心上班的原因了——最难搞的肖老师也滚蛋了。
挺好的,她领他这份人情了。
开完会出来的时候,姚栀栀整个人都恍惚了,困的。
实在是太无聊了这样的会议,又没有助教发言的机会,她跟另外几个助教坐在后排,全程只负责记录会议内容,简直把人闷坏了。
一时间也顾不得去英语教学组那边等等祁长霄,便独自一人散步到了湖边,吹吹早春的冷风,醒醒神。
刚挑了块石头坐下,便听右手边传来了一阵哭泣的声音。
姚栀栀扭头一看,愣住了。
一个女学生正扯着一个男同志的衣摆,幸亏对方穿的是呢子大衣,要不然这么冷的天,衣服都要被她扯掉了。
男同志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姚栀栀,一时尴尬不已,最终只得勉强笑了笑:“老同学,是你啊。”
第453章 辞职赴港1 向校领导提出了辞职申请……
过年之前的同学聚会, 虽然姚栀栀见到了纪东琦,但是两个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流。
所以这会儿纪东琦主动打招呼,应该算是两人毕业后的第一次交谈。
姚栀栀不想打扰这对痴男怨女, 便笑着起身:“是你啊, 不好意思, 没看到你跟朋友在这里聊天,你们继续。”
纪东琦尴尬地笑了笑,本能地想要解释什么,可他转念一想, 还是被误会的好。
便由着女学生扯着他的风衣, 好像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等姚栀栀走远了,他才冷下脸来:“松手, 我再说一次, 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
女生叫濮文辉,哲学系的, 今年大四, 跟纪东琦算是青梅竹马, 连她自己都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告白了,也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拒绝了。
中学的时候拒绝她, 纪东琦还能给她讲讲大道理, 诸如什么学习重要,前途第一,到了大学, 他就懒得再讲原因了,他只会反复强调一句话——他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只有儿时一起长大的友情。
可是她并不满足于友情,她想要爱情, 纪东琦的爱情。
如果换了旁的什么人,她就不要这劳什子了,她宁可做一个老姑婆,一辈子封心锁爱,专著自己的路。
可惜这是纪东琦啊,最好的纪东琦!
为了给自己争取一丝希冀,她填报志愿的时候,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这里,成为了纪东琦的校友、学妹。
她以为机会来了,可惜并没有。
他整天不是跟一群室友混在一起,就是跟更多的同学聚在一起,她连跟他单独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她也想过当众表白,可是这么做的话,岂不是把纪东琦架起来了?
要是他不喜欢她,却迫于舆论压力答应了她,那么就算他们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要是他喜欢她,也就不需要她放弃一个女生的矜持,公开示爱。
所以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公开示爱都是一种极其幼稚极其冒失的行为,她只能抓住他来学校办事的机会,私下里说点什么。
可惜的是,今天跟以往没有什么不同,他再一次拒绝了她。
好在他还是给她留了颜面的,他并没有在他同学面前让她难堪。
她死死地攥着他的风衣下摆,犹豫再三,还是松开了。
巴掌大的脸蛋儿上洒满了心碎的晶莹,明明是张不谙世事的娃娃脸,却因为爱而不得,显得格外沧桑憔悴。
她不甘心,近乎绝望地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那个人是谁,我认识吗?”
纪东琦背过身去,理好自己的衣摆,默默看着冰冻的河面,劝道:“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在四十岁之前是不可能结婚的。就这样,我走了。”
“不许走!”濮文辉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拦住了纪东琦。
初春的湖面了无生机,冰封的水面像一面没有温度的镜子,倒影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这个为爱痴狂的女生,鼓足勇气,再次质问道:“为什么不回答?你心虚了?你心里有人对不对?到底是谁,你告诉我,好让我死心!”
纪东琦忽然笑了:“这么大人了,还这么幼稚。你有什么资格过问我的事情?别胡闹了行不行?”
面对这样的指责,濮文辉却没有生气,她伸手擦去泪水,挤出一脸苦涩的笑:“我为什么没有资格?你别忘了,咱们两家的父母早就——”
话音未落,纪东琦直接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最烦什么指腹为婚的玩笑话,恶心得想吐。
明明是新时代的知识分子,却要讲旧社会的封建糟粕,所以他拒绝她是合情合理的——她根本不懂他。
两个说不到一块儿去的人,怎么可能有什么发展的可能,别开玩笑了,他又不是吕一泓那样的人渣,只要身体可以爽,其他的都无所谓。
他首先是个人,自尊自爱的人,有精神追求的人。
他不会自甘堕落,为了欲望耽误别人,也不会用什么父母之命来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更不会因为对一个人爱而不得,就退而求其次,随便找个条件好的凑合一辈子。
今后再遇到濮文辉,他是一句废话也懒得多说了。
快到校门口了时候,他又遇到了姚栀栀。
她居然没有等祁长霄,而是一个人往校门口走着,看那闲庭信步的样子,应该并不着急回去。也许她是等太久了,想自己散散心解解闷儿。
他到底比她高些,腿也长些,几步就跟她并肩了。
这次是姚栀栀主动开了口:“你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怎么了?工作上不顺心?”
纪东琦笑了,她明明看到他被女生纠缠,却只字不提,这既是说明她无意探听他的私事,也给予了他足够的尊重。
这才是成年人社交的分寸感,可惜懂得的人不多。
他乐得承她这个人情,回道:“论资排辈的地方,规矩太大,掣肘太多,一不小心就触雷,有时候连那个雷是什么都不知道,心累。”
姚栀栀默默叹气:“都这样,我原本以为学校会好一点,纯粹一点,结果我还不是差点被人举报丢了工作。总之,凡事低调一点吧,木t秀于林,风必摧之,人性使然。”
“你对现在的工作很失望。”纪东琦并没有用求证的语气说话,而是一种肯定,一种客观的陈述。
姚栀栀也没有否认,她长叹一声:“也许我哥说得对,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去他那里闯荡一番。”
“你三哥是有真本事的,跟他做事肯定能学到不少东西。想去就去吧,目前的政策确实限制太多,你就不是听差办事的人,你会很难受。”纪东琦倒也没有刻意装作不了解这个同学,他是在核心机构做事的人,待人接物自然有不低的水准,分析出一个老同学的性格,不足为奇。
他要是装出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像个二愣子一样不懂她的难处,那才是真的不对劲——这么蠢的人,怎么被核心机关选上的?
所以这话说出来,他一点也不担心姚栀栀会多想。
姚栀栀也确实没有多想,她只是好奇:“听起来你很清楚我三哥的动向。”
“叔叔跟我提过几句。”
“你叔叔对你很好。”
“是,叔叔待我跟亲儿子一样好。”
“所以你才会进机关?你不想让他失望。其实你也不是听差办事的人。要不然,你不会跟吕一泓闹得那么僵。”
“嗯,叔叔对我寄予厚望。”
“可是你不快乐。人是为自己活的,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不想做了,我是支持你的。”姚栀栀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纪东琦。
同学这么久,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正面的直观地打量这个同学。
纪东琦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但他也不是很惊讶——她能吸引他,必定她的长处。她真诚,她聪慧,她敢于抗争命运的不公,她有能力为自己闯出一片天,她简直就是她命运的主宰。
她的漂亮反倒是最微不足道的优点。
而现在,她愿意尊重他作为独立个体的意愿,且这样的尊重是不带说教意味的,也并不强求,她只是说,等他愿意选择顺心而为的时候,她会支持他。
他真的……
人生得一知己,夫复何求?
即便那是别人的老婆,只要有这一份理解和尊重,那就足够了。
他的笑根本藏不住,喜悦从他的每一寸皮肤舒展开来,好像春天已经盛大来临,好像万物灿然复苏。
他认真地回望那双真诚的眼睛,不禁感慨:“不愧是你,随便两句话,说到我心坎儿上了。”
“哈哈,就事论事嘛。你适合自己创办一个企业,做别人的领导。”
“你先给我打个样板吧。”纪东琦笑着回头看了眼远处,那个捷足先登的男人已经开完会了,正骑车往校门口赶来。他跟姚栀栀的交谈也该结束了,但他不想戛然而止,那样会显得他好像心虚了。
他便笑着冲祁长霄挥了挥手。
祁长霄有点纳闷儿,怎么纪东琦也来学校办事了?估计又是传达上级部门的什么精神吧。
他在纪东琦身侧停下,大长腿踩着路牙子,笑着问道:“午饭有着落了没有?要不要去我家凑合一顿?”
“不用,我约了朋友下馆子。”纪东琦拒绝了,他虽然理智清醒,可他并不想没事找事,给自己弄一大缸陈年酸醋。
他会把自己呛死的。
还是保持安全距离的好。
祁长霄也不勉强,毕竟关系也没到那个份上,但他直接驮着姚栀栀直接走的话也不好,毕竟人家纪东琦帮过姚栀栀的忙。
要不然肖老师怎么被调走了?这种关系户,一般人还真动不了。
于是他干脆下来推着车,三个人一起压马路。
闲聊着,两口子一路把纪东琦送到了车站,这才骑车回来了。
站台上,纪东琦并没有回头去看远去的那个女人。
他不是幼稚的孩童,以为多看一眼就能弥补一些遗憾。
不会的,一点也弥补不了。
这种遗憾,必定是一辈子的隐痛。
但也只是隐痛。
他不想被她知道,也不想干扰她的人生。
他会按部就班地,走他自己的路。
有交集了就说说话,没有交集了就继续向前,永不停息。
也许有朝一日,他会遇到另外一个懂他的人,到时候他会心平气和地,走入人生的新篇章。
*
姚栀栀跟祁长霄商量了一下,现在的工作确实没有什么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不过他们也不好就这么来个突然袭击,毕竟学校现在缺人手。
思来想去,两人又在没有营养的工作岗位上熬了半年,等到暑假快来的时候,这才向校领导提了辞职申请。
这么一来,一个暑假的时间,足够学校找到接替他们的职工了。
第454章 辞职赴港2 要不你把孩子留在嶷城?……
这个年头, 辞职是一件相当离经叛道的事情。
更何况,辞掉的还是国内顶级学府的助教工作,这让贺老师等人全都始料未及。
他特地找了姚栀栀几次, 嘘寒问暖, 想知道她是不是对学校有什么不满, 姚栀栀倒也没有瞒着老师,坦言她想做点有意思的事情。
目前的助教工作,并不能满足她的精神追求,她快被闷坏了。
贺老师虽然惜才, 但也知道目前的制度没有人可以违背, 犹豫再三,他还是选择做一个善解人意的师长, 放手。
他叮嘱道:“外面的世界虽然精彩, 但是相对应的,危机和风险也不少。你要是遇到拿不准的事情, 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商量。我虽然只是个老师, 但我好歹也有点人脉, 一些具体的政策制度,可能会提前收到风声, 及时给你提个醒。”
姚栀栀还能说什么?古人一向尊师重道, 不是没有道理的。
人生路上,能遇到这么一个老师,实在是幸运。
任何的华词丽藻都不足以修饰这份珍贵的师生情, 姚栀栀只能郑重的给老神鞠了个躬。
离开学校的那天,天气不是很好,但是姚栀栀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解脱。
自打她回到这个世界,她就不断努力向上, 向上,虽然她获得了不少成就,但都是戴着锁链在跳舞。
个中的掣肘,不胜枚举,尤其是大学毕业后的这段时间,她很不自在。
她姚栀栀,就不是一个浑浑噩噩混日子的人,被束缚在一个不能发光发热的位置上久了,她会坏掉的。
趁早离开,才不枉活这一遭。
至于贺老师所担心的危机和风险,她并不会过分乐观,觉得自己所向披靡,但她会拿出最佳的状态,最昂扬的斗志,去面对一切的挑战和风浪。
她是属于蓝天的鹰隼,而不是困在笼子里的麻雀。
站在校门口,她深深地回望着这座千万人所向往的学府,心中激荡的,是峥嵘岁月里,无数先驱奋斗和拼搏的历史,也是未来征途上,她这个弄潮儿即将掀起的浪潮。
她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幸运儿,她会珍惜这难得的和平岁月,谱写新时代的篇章。
*
辞职后无事一身轻,姚栀栀准备回嶷城休息几天,然后再去香港找三哥。
回到嶷城的这天,台风刚刚过去,大风摧毁了不少的行道树,地上到处都是积水,整个城市好像刚刚经受过一场声势浩大的自然洗礼。
大街小巷,全都是些忙碌的身影,清理树木的,重新栽树的,修护道路的,登记损失的……
总之,一场台风,让大家都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城中这些建设于五十年代初期的职工宿舍和厂房,似乎有点垂垂老矣,不堪重负了。
一场兴修与重建的马拉松,即将在这片土地上拉开序幕。
姚栀栀有预感,这场马拉松,虽然可以搞活经济,可以推动科技的进步、时代的发展,但也必然会带来一些弊端。
当土地可以交易,当住房成为商品,势必会滋生人性中最贪婪的一面。
虽然她个人的能力有限,能做的不多,但她可以保证,她名下的食品厂,所有职工宿舍,只住不炒。
为了没有后顾之忧,赴港之前,她必须跟姚桃桃和叶笙她们好好谈谈。
幸运的是,她的这两个合伙人非常支持她的决定,她们都是一群真心实意想做点实事的人,她们三个狗头军师,拟定了几条大准则,其中不光涉及职工宿舍的问题,还有厂办幼儿园,永远免费,女职工的产假照常发放工资,并可以适当调整工作安排,为剖腹产的女员工延长半个月到一个月左右的产假。
至于一些因为生育就放弃工作回归家庭的妇女,姚栀栀也表示了理解,毕竟不是谁家都有长辈可以帮衬的。
不过她还是t提议道:“厂区食堂和厂办幼儿园可以增设几个流动岗位,方便那些回归家庭一段时间后又想出来工作的妇女,重新融入这个集体。”
而为了重新融入集体,先做些零碎的兼职工作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比如来食堂清洗碗筷,打扫卫生,再比如帮食堂备菜,或者下厨……
总之,要让每一个员工都有家的感觉,这大概就是他们朝阳食品厂的企业文化了。
开完会议,姚栀栀又休息了两天,便收拾收拾,准备去香港闯荡了。
临行前,汤凤园苦口婆心地劝她三思:“你这一走,孩子肯定也要带过去,他们能适应那边的教育模式吗?能听得懂那边的语言吗?要不你把孩子留在嶷城?反正我马上就要退休了,我来接送他们上学。”
姚栀栀笑着拒绝了婆婆:“不了妈,孩子还是跟着爸爸妈妈比较好,再说了,你这一辈子太辛苦了,真到了退休的时候,什么都别想,好好颐养天年吧。你就当我们还在首都,每年寒暑假我们都会带孩子回来的。”
汤凤园还是不太情愿,她总觉得,香港那边的安全很成问题,儿媳妇又这么有钱,万一有什么匪徒打起孩子的主意,后果不堪设想。
祁长霄哭笑不得,劝道:“妈,你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可我跟栀栀难道都是摆设吗?再说了,三哥还在那边呢,真有什么风险的话,他能不知道吗?你就别操这个心了,安安心心的等退休,跟宁叔好好享受人生吧。”
汤凤园无奈,只好作罢。
可她还是担心,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宁峥嵘劝道:“想那么多做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嘛。再说了,这都改革开放好几年了,两地的交流越来越频繁,孩子们来往内地和香港也会越来越方便的。不信你走着瞧,用不了多久,孩子们的发展重心都会从香港迁移到羊城一带的。到时候你也退休了,想看孩子提上行李就走呗,谁还能拦住你不成?”
汤凤园被说服了,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笑着来后面院子里帮忙张罗早饭。
吃饭的时候,她问姚敬宗:“亲家也去吗?”
“我不去,我帮卫国带孩子去。”姚敬宗虽然退休很多年了,早就到了可以出入国境的时候,可是他不想去香港。
一来这些年他和谢春杏都围着两个女儿在转,也是时候去大儿子那边看看了。
二来,香港还是英国佬的地盘,他去了只会浑身不自在,何必呢,不如回东北去,那是他奋斗过征战过的地方,何况儿子儿媳孙子孙女都在。
汤凤园叹了口气:“这么一来,你跟亲家母又要分开了。”
“这有什么的,都老夫老妻了,难不成还要风花雪月吗?人活一世,都是为了儿女嘛,反正家里有电话,火车也方便,没什么大不了的。”姚敬宗乐观得很,他跟谢春杏又不是小年轻了,还那么腻腻歪歪的。
再说小女儿上大学和工作的这几年,他跟谢春杏不都是分隔两地的吗,早就习惯了。
于是姚栀栀这边前脚刚走,他老人家就屁颠屁颠踏上了北上的火车,都没有跟他老伴儿多待几天。
汤凤园送站回来,在路上跟宁峥嵘感慨道:“依我看,亲家这些年心里一直惦记着卫国那边呢,不过是亏欠咱家栀栀,不好意思开口说离开罢了。”
宁峥嵘也是这么想的:“毕竟卫国是他的头一个孩子,又是在他身边长大的,比对咱家栀栀感情深吧?”
“倒也是人之常情。”汤凤园没有责怪姚敬宗的意思,只是心里多少有点心疼自己的儿媳妇,从小不在亲生父母身边长大,好不容易得了亲爹的几年陪伴,又因为事业发展不顺,再次分开了。
不过这样也好,免得这孩子总觉得愧对了她大哥一家。现在老姚走了,倒是少了点心理负担了。
汤凤园叹了口气:“好在亲家母他们还在,要不然,咱俩下了班回了家,怪冷清的。”
宁峥嵘笑笑,问道:“要不咱找些猫猫狗狗养着解解闷儿?”
“不着急,等我退休了再说吧。”汤凤园估摸着自己退休之前不会再升了,这次是真的可以颐养天年了。
几天后,她因为执勤的时候中暑,在医院挂水,正好遇到了姚桃桃,一问才知道,姚桃桃怀孕了。
看肚子,还没有显怀,汤凤园赶紧问了问预产期,责怪道:“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栀栀说一声?她知道了该着急了。”
姚桃桃倒不是故意隐瞒的,她这几天茶饭不思,还总反胃,还以为是疰夏呢,一查才知道怀孕了。
她笑着坐在汤凤园旁边,宽慰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刚怀上,要到明年才生呢,到时候我再跟她说。”
汤凤园不肯,催促道:“你可别藏着掖着,到时候栀栀非跟你急,赶紧的,回去给她打个电话吧,号码我写给你。”
姚桃桃笑道:“号码我有啦汤阿姨,栀栀刚到那边就给我来了电话。”
汤凤园放心了:“那就好,你这几天要是没胃口,就多吃点水果,记住了,山楂之类活血化瘀的可不能吃。”
姚桃桃笑着记下,回到家里,却并没有给姚栀栀去电话。
她抚摸着肚子,坐在电风扇面前,闭上眼,脑海中浮现了一张久违的面孔。
那个难产死亡的同学,简直是她一辈子的阴影,所以她跟晁日升虽然感情稳定,但她一直没有放弃戴套。
也不知道这次到底怎么怀上的,多半是晁日升做了小动作。
她也承认,他们都老大不小了,想要孩子得趁早,要不然,年纪越大生育的风险也就越大。
可她还是感到无比的压抑和恐惧。
万一呢?万一她会跟同学一样,不幸被死神亲吻呢?
要不还是把孩子打了吧,反正晁日升还不知道。
第485章 生还是不生1 两口子结婚,不要个孩子……
自打晁日升跟姚桃桃在一起, 家里的卫生基本上都是他搞的,除非他实在太忙没有时间。
所以他每天晚上入睡前做的倒数第二件事就是出去倒垃圾。
今天下班后,他跟往常一样, 该做饭做饭, 该洗碗洗碗, 不过现在是夏天,他会多跑一趟腿,在吃完晚饭后先把厨房的垃圾倒了。
刚到楼下垃圾桶那里,就看到同事两口子抱着孩子从外面提着刚买的食材回来, 没有父母长辈帮衬的双职工家庭总是这么辛苦, 白天的时候要把孩子送去亲戚家里,晚上再接回来。
这会儿孩子正趴在爸爸的肩上呼呼大睡呢, 一旁的孩子妈妈则撑着太阳伞, 一家三口步履匆匆的,看到晁日升的时候客气地打了招呼。
晁日升笑笑, 心底的羡慕悄悄流淌, 泛着微微的酸。
这都在一起多少年了, 他都不敢跟姚桃桃提要孩子的事,只能偷偷摸摸地动点手脚。
上次这么做的时候, 他还挺有负罪感, 毕竟当时的姚桃桃还在上大学,可是现在,他一点负罪感都没了。
两口子结婚, 不要个孩子的话算个什么事儿?
他是不挑男女的,只要是他跟姚桃桃的孩子就行,可是姚桃桃对于生育的忌讳他也是清楚的,无奈, 只好故技重施。
他也是为她好,难不成等她拖到四十,拖到绝经?
这次动手倒是幸运,正好赶上学校里期末考试,姚桃桃作为助教,没少被那些老师派活儿,忙得晕头转向的,自然就忘了检查套子有没有漏。
现在放暑假了,也不知道中奖了没有,好在马上要到姚桃桃的例假了,只要到时候卫生间的纸篓里看不到带血的纸,只要这个时间可以维持一个礼拜以上,那基本上就稳了。
他默默的叹了口气,看着依旧威势不减的太阳,转身回家去了。
夏季的天黑得晚,他进屋洗了把手,便坐在沙发上看书去了,毕竟他还不清楚姚桃桃是不是怀上了,这几天还是先不亲热了,万一呢。
没想到他刚看了一会儿,便看到姚桃桃一身清凉地从卫生间出来了,吓得他赶紧从沙发上跳起来,把几个房间的窗帘全部拉上。
他知道她要干什么,他也想,可是他不能啊。
他只能找了个借口:“桃儿,今天我要赶一个季度报告,文化局那边催得紧,你先睡吧。”
姚桃桃一言不发,直接拽着他的衬衫,一口气把人搡到了卧室,直接扑倒。
晁日升很着急,又怕被她看出什么苗头来,只好先亲一亲,摸一摸。
前戏有很多方式t,暴风骤雨的,小桥流水的,每一种都有不同的滋味,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是姚桃桃掌握节奏,他也习惯了被她安排,可是今天,他必须把节奏掌握在自己手里,他必须拖,拖,拖上一会儿,再借口要忙,就不那么突兀了。
他以为自己的演技很好,却不料,他根本斗不过姚桃桃,当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哎呦一声装病:“不行了桃儿,我今天吃了好几根冰棍儿,我肚子疼,你等我一下,啊。”
姚桃桃本就是试探他的,他越是找借口回避,越是证明她的怀孕是他的杰作。
现在,她非要跟他对着来不可,于是她死死地摁住晁日升,直接把事儿办了,可怜晁日升,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刺激到她的肚子,把那个也许已经到来的爱情结晶给弄没了。
可是即便他不动,也挡不住姚桃桃讨伐他的节奏,眼看着事情要失控,他只好紧急叫停:“真的不行,我快拉床上了。”
姚桃桃冷笑一声:“晁日升,别装,你享受得很呢。”
眼看着她又要折腾,吓得晁日升只好硬气了一回,直接翻身把人摁在了床上,他甚至来不及解释什么,像逃命似的冲进了卫生间,还把门栓给插上了。
姚桃桃冷笑着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她有答案了。
没想到晁日升这个狗日的又算计了她一次。
其实如果他好好跟她商量,她也许会答应的,可是现在,这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很难受。
何况她真的很恐惧生育,非常非常非常恐惧。
她可以对无数个产妇说恭喜,却绝对想象不到自己大腹便便被架上产床的那一刻。
这一瞬间,她对晁日升的恶心化作了实质性的胃酸,不断翻涌,以至于她只能起身,对着垃圾桶疯狂呕吐。
卫生间里的晁日升听到动静,又是着急又是惊喜,赶紧拔了门栓冲了出来,兴奋当头,却还不忘伪装,他捂着肚子,皱着眉头,跑到卧室关心起来:“桃儿你怎么了?你也吃坏肚子了?”
姚桃桃没有理他,自顾自吐了个昏天黑地,吐完,她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去卫生间漱口,全程看都没有看晁日升一眼。
可是晁日升却看到了凉席上留下了一抹红痕,他懵了。
这是来例假了?还是怀孕了因为呕吐见红了?
不管了,先去医院再说。
要是后者,那问题可就整大发了。
他一时着急,也顾不得装肚子痛了,赶紧拿着衣服去卫生间帮姚桃桃穿上,随后拿上钥匙和钱,直接把人带去了医院。
姚桃桃出乎意料的配合,就像个提线木偶,让检查就检查,让躺下就躺下。
最终晁日升拿着病历单,整个手都在颤抖,怀孕了,先兆流产?
天哪!他到底在做什么?明知道她有怀孕的可能,还演什么戏啊。
这下好了吧!急死他了,赶紧拽着医生问东问西。
可是医生也不能确保一定没事,毕竟现在月份太小了,连胎心都听不到呢,只能给姚桃桃挂了点硫酸镁,又开了点保胎的药,让他们回去注意观察,有了新的情况再来医院。
两口子回到家里,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一个脸色苍白,恶心得不想说话,一个满心愧疚,心虚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先按照医嘱,让姚桃桃躺下,别乱动,随后晁日升便去了厨房,又是熬药又是煮汤的,忙得不可开交。
也正好用忙碌掩饰他的心虚。
事已至此,姚桃桃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其实想过直接把孩子打了,可是万一呢,万一不是晁日升动的手脚呢?万一真的是套子不行呢?
总得给晁日升一个辩解的机会,没想到,晁日升的心虚是那么的真实,可他即便心虚了,居然也不愿意坦白。
她给他机会了,是他自己没有抓住的,这不怨她。
等晁日升忙完,端着汤汤水水的进来,才发现人不见了。
也许是姚桃桃不舒服,只是出去透口气?
怀揣着一丝侥幸,他打开了衣柜,却发现姚桃桃的重要证件和钱包都带走了,一定是趁他在厨房忙碌的时候没听见,就那么悄悄地走了。
她不要他了!
这一刻,失去这个女人的恐惧让晁日升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慌张,他甚至来不及锁上柜子,赶紧扑到床头柜前,给姚栀栀打了电话,随后便冲出家门,找人去了。
*
姚栀栀也是服了,这个晁日升,怎么屡教不改。
想要孩子不会直接说?非得偷偷摸摸的搞小动作?
可是不等她训人,晁日升就把电话给挂了,无奈,她只好打给了姚檬檬,让她赶紧找人去。
姚檬檬吓死了,赶紧通知了姚樱樱和姚柠柠,又去派出所报了警,可是一个成年人才消失个把小时,派出所是不会立案的,最后姐妹几个只能把所有认识的亲戚朋友都发动了起来,大街小巷的,到处寻找姚桃桃的踪迹。
却不知,此时的姚桃桃,已经浑浑噩噩地来到了一个片区的卫生所,准备做人流。
可是大晚上的,卫生所值班的只有实习医生,是个新手菜鸟,还是内科的,根本不会做人流,无奈,姚桃桃只好先办入院,等明天。
可是哪有做人流办入院的啊,小护士不肯,姚桃桃只好拿出先兆流产的病历单,坚持要住院,无奈,小护士只好给她办了。
等她躺在妇产科病床上的时候,她已经累得没有力气去思考她和晁日升的未来了。
她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凌晨两点半,一大群人找遍了城里的大小医院和卫生所,以及招待所、火车站等,终于有人摸索到了这间开在巷子里的片区卫生所。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早就跟姚桃桃各奔前程的曹广义。
他也没想到,姚桃桃居然没有用假名,大概是因为晚上做不了流产,又想强行住院,所以她拿出了病历单?
总之,不管怎么说,他找到她了。
他并不想打扰她,他也不想通知晁日升,他只是守在病床前,默默地等天亮。
凌晨四点的时候,姚桃桃渴醒了,这么热的天,病房里只有一个吊扇,她真的快热疯了,没想到睁开眼,床前却坐了个人。
因为病房里还有其他的孕产妇,所以她没有多想,以为是邻床的家属,可是等她坐起来的那一瞬间,那人居然下意识起身扶了她一把,她这才看清楚,不是别人,是曹广义。
她不禁冷笑,这些狗男人,一个两个的,都把她当什么了?
他以为她跟晁日升闹了矛盾,就会吃他这棵回头草吗?
真是好笑。
她一把搡开了曹广义,冷着脸斜眼看他。
曹广义不打自招:“我一间卫生所一间卫生所找过来的,没有告诉别人。”
姚桃桃这才给了他两分好脸色,但还是推开了他。
曹广义叹气:“你要喝水?我去给你弄。”
姚桃桃没说话,等他折腾了大半天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热得快要崩溃了。
她果然被晁日升惯坏了,一台电风扇不够凉快就弄两台,两台不够就弄三台,上个月他还说已经托人去买空调了,可惜还没弄到票,要不然已经装上了,毕竟他们不差钱。
这一刻,姚桃桃有些自嘲地想着,这个男人处心积虑的供着她,哄着她,就是为了偷偷在她肚子里塞一个小孩吧。
真可笑。
他这么做,跟曹广义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吗?
区别在哪里呢?在他不挑男女?在他不搞性别歧视?
可是他这么做,不就是一种歧视吗?歧视她,觉得生米煮成熟饭,她就一定会妥协?
可笑,她姚桃桃如果这么轻易就妥协的话,会毫不犹豫地踹了曹广义?
他到底还是低估了她,他不尊重她。
喝完水,她默默地躺下,一边怨恨晁日升不做人,一边想念家里卧室里的三台电风扇,一台在左边,一台在右边,一台对着床头,不管睡姿怎么狂野,都能吹到。
同一时间,姚栀栀已经渡了江,上了车,赶去了羊城的飞机场,飞省城,再转车回嶷城。
她是知道她这个二姐的,大半夜失踪,一定是心里过不去那个坎儿,不管二姐怎么选择,她都要在这个最艰难的时刻,回到二姐的身边,陪着二姐。
第455章 生还是不生2 你想用孩子拴我一辈子?……
夜晚即将过去, 天际已经隐约呈现出鸭蛋壳的颜色。
姚檬檬等人在城里的各大医院和车站都找遍了,还是不见人,最终只能把视线投向各个片区的卫生所。
嶷t城的片区划分比较简单, 遵循的是东西南北中的方位原则, 再加一个江边航道旁的卫生所, 以及几个大型厂区的医务室,找起来并不算很麻烦。
麻烦的是大夏天的,黑灯瞎火的,路上容易受到突然袭击, 比如晁日升, 这会儿就被一条粗壮的烙铁头拦住了去路。
这种蛇学名为原茅头腹,具有极强的毒性, 其毒液以血液循环毒素为主, 还综合了一些其他类型的毒素,会在短时间内破坏人体的凝血功能, 造成被咬伤患者的局部或者全身性的出血, 更有甚者可能连内脏都会遭到攻击, 被咬部位也会迅速的溃烂坏死,是国内分布较广咬伤人较多的一种毒蛇。
其棕褐色的斑纹在夜视环境下很容易跟地面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幸好晁日升打着手电, 要不然这一脚踩上去,恐怕不等他找到姚桃桃,他就要先去见阎王了。
毕竟我国虽然在一九二三年就成功研制出了抗蝮蛇毒血清, 但是嶷城的医院目前并没有储备血清的条件,真要是被咬一口,就只能去省城治疗。
想到这里,晁日升忽然有点沮丧。
哎, 他想要个孩子真的错了吗?这要是换了其他女人,可能早就开开心心地跟他分享喜悦了,他也不用他大半夜的出来找人,还差点被死神亲吻。
想想怪憋屈的。
不过话说回来,别的女人也引不起他的兴趣,不值得他这大晚上的东奔西走。
这么一想,心里的那点烦躁就慢慢地平息了下来。
自己选的女人,自己做的腌臜事儿,自己受着吧。
他后退几步,等这条粗壮威武的毒蛇慢悠悠地从路上游走过去,又目送着这条毒蛇钻入旁边的绿化带里消失不见,这才定了定神,看了眼手表,继续找人去了。
清晨六点半,晁日升终于在一个片区卫生所找到了姚桃桃,不巧的是,曹广义正在旁边陪着她。
这由不得晁日升不误会。
本来嘛,姚桃桃跟曹广义离婚之后还共同生活了好几年,感情虽然不见得有多深,但也不见得有多薄弱,只是那时候的曹广义还没有激发出自身的潜能,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车间操作工,对晁日升构不成什么威胁。
可是后来,曹广义居然发愤图强,考上了大学,跟姚桃桃在嶷城大学做了校友,两人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让晁日升很是不爽,也让晁日升终于愿意正视这个对手了。
如今姚桃桃毕业留校,更是跟曹广义接触的机会变多了,这让晁日升无比的烦躁。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一句,如果姚桃桃毕业后来出版社上班,他肯定不会这么着急,出此下策。
他忽然有点想笑,没想到他一个大作家,一个出版社的社长,居然走到了想用孩子拴住一个女人的地步,怪可笑的。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总不能怪曹广义被这个女人改造成功,成了一个积极进取努力上进的潜力股吧?
不过他虽然不忿,但还是强作镇定,平静地扫了曹广义一眼,没有啰嗦什么。
曹广义自然也注意到他了,见他过来,立马客气地站了起来:“你来了,她喝过水了,可能是太累了睡着了,我去找个包子铺买点吃的送过来。”
“不用,你回去休息吧。”晁日升平静地开口,语气生疏但也不失客气。
曹广义笑笑:“那好吧,我去跟檬檬他们说一声。”
晁日升没有接话,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的眼角余光瞥了曹广义一眼,依旧是那么的高高在上,即便他的内心早就兵荒马乱。
可见这成年人啊,混社会久了,就会自然而然地锻炼出一身的好演技,堪比影帝影后。
不过曹广义被他鄙视了这么多年,习惯了,所以曹广义并没有生气,只当做没看见,就这么离开了。
晁日升把门关上,坐在了姚桃桃旁边,临床的一个老阿姨正在照顾儿媳妇,见状八卦道:“小伙子,你是她什么人啊?不会也是朋友吧?”
也是?晁日升不禁冷笑,看来这个八卦的阿姨已经做过包打听了,只是没打听到想知道的信息而已。
现在又来了一个男人,她可不就激动了吗?也不知道她的脑子里是不是已经脑补出了一场狗血大戏。
这让晁日升非常不爽,立马蹙眉道:“我是她爱人。”
阿姨好奇道:“原来你是她爱人啊,那你怎么才来啊?还让别的男同志来陪你爱人,你怎么这么傻啊。”
那言外之意,大概是看出来曹广义对病床上的女人余情未了了。
这话晁日升没法接,一来会出卖自己女人的隐私,二来他本身也不想把私事往外传,便没有理会八卦的阿姨,径自坐在姚桃桃病床边上,琢磨着等会儿要怎么跟姚桃桃和解。
这事真的棘手,毕竟他不是初犯了。
本打算瞒天过海,可是姚桃桃这个女人实在太聪明了,他真是挖了个大坑,把自己扔进去了。
为今之计,只有坦白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换取她的原谅。
不过……万一她铁了心不要孩子,他跟她的婚姻还能继续下去吗?
扪心自问,他会选择一个二婚的女人,自然是看重她独立的人格和不愿在泥淖中苟活的灵魂。
可是一旦这样的灵魂违背了他的诉求,他便欣赏不起来了。
这大概是每一对夫妻都会遇到的困境?不,也许不是的,也许那些世俗的夫妻反倒是没有这些烦恼,结婚生子,天经地义,谁愿意戴套?怀了就生。
这些芸芸众生都习以为常的事情,却成为了考验他跟姚桃桃感情的试金石。
何其讽刺。
也许是他错了,可是,如果没有一个孩子,日子久了,两个人下班回来聊什么呢?
聊国外的文学名著?聊社会新闻?邻里八卦?可是人生总有别的议题,别人的悲欢离合再精彩,都不如亲生骨肉的啼哭和撒娇来得温馨。
是的,他不得不承认,他清高孤傲了一辈子,到头来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个俗人,一个渴望孩子,渴望夫妻子女常规家庭的大俗人。
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错,但是他也清楚,他错在他再一次算计了她。
而这个女人,上次已经给过他机会了,所以她这次才会这么激动,这么决绝。
想到这里,晁日升悲观地叹了口气,也许他跟她的婚姻到此为止了。
但是他不甘心!试想,如果他们没有孩子,那么他们那源源不断的收入,最后会便宜了谁?
只会便宜了他们的兄弟姐妹,便宜了兄弟姐妹的孩子们。
这是他绝对不容许的事情!
再者,随便找个敬老院看看,有子女探望的老人,跟没有子女探望的老人,处境是天差地别的。
夫妻两个要个孩子,才能老有所依,他真的没错。
他不禁握紧了双拳。不管了,试试吧!拿出最诚恳的态度,最卑微的姿态,只要她肯原谅他,只要她肯把孩子生下来,让他做什么都行。
实在不行,就带她去妇产科的医疗垃圾处看看,看看那些被流掉的孩子,是怎么被碎成一块一块取出来的。
那跟杀人没有什么区别,没有。
除非孕妇是被迫害怀上的孩子,否则他想不到任何理由扼杀一个生命。
这可是他跟她爱情的结晶啊!
想到这里,他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无论如何,他要这个孩子,哪怕她恨他!
他立马俯身,把姚桃桃抱了起来,不等姚桃桃反应过来,他便直接把人抱出了病房,连出院手续都没办理,直接回去了。
姚桃桃自然是挣扎了的,可是一个女人,一个怀孕了的女人,一个出现了先兆流产症状的女人,一个被暑热折磨得一整晚只睡了两个小时的女人……
她真的没有多少力气反抗。
也正好,她要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所以她很快平静了下来。
回到家里,晁日升直接把她放在了床上,开开三台电风扇,在三面夹击的凉风里,四目相对。
晁日升的喉头动了动,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已经说服了自己,他没错,可他还是因为她的注视而浑身不自在。
他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艰难开口:“我要这个孩子。”
姚桃桃对这个答案很失望,她以为他会先道歉的。
她盯着他的双眼,质问道:“哪怕我跟你离婚?”
“我不会跟你离婚的。”晁日升开始耍赖皮,“我不同意,我没有出轨,没有背叛,我的工资全部上交,我只有你一个女人,你不该这么对我。”
姚桃桃冷笑道:“我就知道,早晚你会这么说的。是,我二婚,你初婚,你委屈了,所以我就要因为你的t委屈而答应你的一切要求,是吗?可惜我当初拒绝过你,是你自己死乞白赖非要跟我在一起的。难道你不知道我是二婚?”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我只有你一个女人,意思是就算你想跟我离婚,我也不会再找了。我发誓。”晁日升抓住了姚桃桃的手,激动不已,“我不会同意离婚,哪怕你起诉我,我还是这句话。可是万一你一直起诉,甚至不告而别,跟我分居,多起诉几次,这婚还是会离掉的。但我不会松口,我也不会再找别的女人,我会一直等你。”
“前提是我给你留个孩子,对吧?我不信我要是把孩子打了你还会这么深情?”姚桃桃直接拆穿了他。
他这样的文人,惯会春秋笔法的,他只说他的深情,却不提他的要求和索取,简直狡诈至极。
他也不想想,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她会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吗?
她倒想看看,他想怎么狡辩。
没想到,晁日升居然承认了,他厚着脸皮,道:“没错,有孩子在,你肯定不会跟我彻底断绝联系的,那就还有机会。”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是绝对不会生这个孩子的。”姚桃桃掰开了他的手,起身准备下床,“你想用孩子拴我一辈子?门儿都没有!”
第485章 生还是不生3 “离婚。”“孩子的抚养……
两口子在一起过日子, 不可能没有闹矛盾的时候,只要做男人的服个软,认个错, 再做个保证, 大多数的情况下, 日子都能继续囫囵过下去。
可惜,姚桃桃跟晁日升这对,显然不属于这个范畴。
再者,在姚桃桃看来, 晁日升的态度也算不得什么诚恳认错, 他只是在狡辩,在立深情人设, 什么工资上缴, 什么没有背叛出轨,不过是为了给他偷偷算计她怀孕的事情找一个豁免的理由。
自始至终, 他都没有针对这件事本身做出一个明确的说明和态度, 这让她感到无比的悲哀和心碎。
果然这天底下的男人都爱盯着女人的肚子, 区别只是,有些人盯得丑态毕露, 有些人擅长伪装, 斯文且大方。
晁日升显然属于后者。
即便他此时此刻满脸的讨好,满目的悲情和无辜,她也不想原谅他。
她下了床, 大步流星地往外走,晁日升只得追了出去,抢在她前头握住了门把手,他有点生气了, 强忍着怒火质问道:“我一直想不明白,难道你当初跟曹广义结婚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自己会怀孕吗?”
“那时候我没得选,就算怀孕了,也只能硬着头皮生下来。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有得选,我想有尊严地活着,而不是被人当成一个傀儡,一个提线木偶,一个不配拥有自我意识的生育工具。”姚桃桃正色看向晁日升。
说实在的,这个男人在日常生活中算是无可挑剔,假以时日,大概率她自己会松口的。
可惜他等不及了,他自私地自作主张的决定了他们的命运,还要冠上“为她好”的美名,何其讽刺。
跟这样的人生孩子,她不会因为他有丰厚的家产而感到开心,她只会为自己失去的主动权而感到羞辱和悲哀。
他如果真的尊重她,就不该在同一个问题上第二次犯错,第一次的时候,她给过他机会了,所以这一次,她决定离开,必须离开。
哪怕今后他们还有别的可能性,起码,在当下的这件事上,她必须打赢这场仗,她必须,把自己被剥夺的尊严赢回来!
她说完便不再啰嗦,只用她那失望且愤怒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晁日升。
晁日升有些难堪,挣扎良久,还是开口问道:“你告诉我,如果我没有出这样的昏招,三年后,五年后,或者十年后,你有可能愿意跟我生孩子吗?”
姚桃桃没有回答,她只是掰开了男人握住门把手的手,用决绝的行动当做回答。
晁日升急了,只得妥协道:“你等等,你告诉我,你要怎么才能留下这个孩子?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什么都听你的。”
姚桃桃身型一僵,动作停顿下来,沉思片刻,回道:“离婚。”
这个答案几乎没有什么意外,晁日升悲伤地闭上了眼睛,追问道:“孩子的抚养权给我吗?”
“凭什么?”姚桃桃冷笑着搡开了他,拉开门还是要走。
晁日升只得不做人了,他从身后环住了姚桃桃的腰肢,不容抗拒:“你要是现在就走,那我接下来的十个月都别过了。要不这样,你好好地把孩子生下来,之后怎么做,我全都听你的,我不会再说半个不字。求你了,行不行?”
“不可能。”姚桃桃尝试将他从背上甩开,可惜他太沉了,她努力了半天,最终被他反将一军,直接抱起来送房间里去了。
气得姚桃桃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晁日升也不还嘴,翻来覆去就一句话:“你不能走,你之前已经先兆流产了,这么热的天,你走了会出意外的,你恨我也好,骂我也好,打我也可以,总之,你不能走。”
姚桃桃明白了:“你想软禁我?”
“我没有,我们是合法夫妻,我担心你的身体,不让你出去冒险,仅此而已。”晁日升是个文化人,粉饰自己的行为简直手到擒来。
姚桃桃无语了,只得拿起座机,打给了姚檬檬。
姚檬檬等人赶过来的时候,几乎无一例外的,全都站在了晁日升这边。
这个劝说姚桃桃,三十几岁的人了,别折腾了,好好把孩子生下来,老有所依才是正经事。
那个劝说姚桃桃,二婚的人了,再闹一次离婚的话,要被人笑话死了,再说晁日升又不是不顾家,生个孩子他肯定愿意带,不会影响她工作的。
刘宏伟更绝,直接挖苦道:“二姐,我看你是好日子过够了,皮痒了。非要闹得人仰马翻你才高兴?你看看你们姐妹几个,谁没有生孩子,怎么到你就像要了你的命一样,至于吗?”
话音刚落,刘宏伟就挨了一脚,姚檬檬踹的,他只好闭嘴,不谈了。
正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门口有人敲门,姚檬檬赶紧去开门,看清来人的瞬间,她兴奋得尖叫了起来:“二姐,你猜谁来了?栀栀回来了!”
姚栀栀只带了两套换洗衣服,她把不大的行李箱塞姚檬檬怀里,躲开了姚檬檬热情的拥抱,径直走向里面的房间。
其他人听到动静,已经主动让开了一条通道给她,她也顾不得跟其他人打招呼,走到床前,看看晁日升那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再看看姚桃桃那毅然决然的神情,毫不犹豫地开口道:“谁都别劝了,这事二姐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谁敢拦她我就报警。”
晁日升无语了,他还以为姚栀栀会劝一劝姚桃桃的,毕竟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啊,谁想到她竟然……
晁日升气恼道:“你二姐要跟我离婚,你也由着她?你可想清楚了,她这怀的可是头胎,一旦做了人流,搞不好以后她都怀不了了。”
姚栀栀翻了个白眼:“我不需要你给我科普。”
晁日升回敬了一个不客气的白眼:“那你还惯着她?她已经三十好几了,再拖下去想后悔也没机会了。”
“晁大才子!我二姐是成年人,她自己会做决定,用不着你危言耸听。”姚栀栀扶着姚桃桃起来,凑近些小声问道,“晁日升太烦了,要不你跟我去香港过几个月吧,正好你也有时间想想清楚。”
姚桃桃倒是没意见,只是走之前,她想把婚先离了。
没想到晁日升原本还说什么只要她肯生孩子,他愿意离婚,现在却又反悔了,也不知道是赌气还是怎么,总之他想拖下去的话,姚桃桃也没有办法立马拿到离婚证。
与其闹下去气出个好歹来,倒不如走远点,拉开时间和空间的距离,冷静下来再做决定。
于是当天下午,姚桃桃就离开了她跟晁日升的爱巢,跟着姚栀栀走了。
看着两个女人肩并肩离开的身影,刘宏伟忍不住吐槽道:“姐夫,你可真的心大,你就不怕她这一走,孩子没了,人也跑了?”
晁日升当然怕,所以他才反悔不肯离婚了。
他要赌一把,赌姚桃桃不舍得真的打掉这个孩子,赌他这几年朝夕相对的陪伴,起码在这个女人心里还是有点分量的。
他握紧t了双拳:“她们可以走,我也可以去。明天我就去申请通行证。”
刘宏伟挑眉:“你也去?你不怕适得其反啊?”
“我不露面就是了。”晁日升做这个社长也做够了,一把年纪也浪漫一回,为爱走天涯,说不定还能成为以后写作的素材呢。
*
飞机上,姚桃桃看着舷窗外的地面,不禁感慨:“还好你回来了,要不然这会儿我还在听檬檬他们训话呢。”
姚栀栀安慰道:“檬檬他们毕竟没你的思想高度,也不好怪他们不懂你。到了香港什么都别想,先高高兴兴地玩几天,反正你现在月份太小了,还不能做流产。等你玩累了歇下来了再好好想想,这事到底怎么解决。”
“我其实就是想要他一个态度,但凡他在一开始就承认错误,好好的道个歉,我还是愿意给他一个机会的。”姚桃桃也没有说过自己绝对不要生孩子,她只是害怕,只是暂时没有越过去心里那个坎儿。
可惜晁日升就是这么的等不及,非要暗中搞小动作,让她猝不及防地怀上了。
这种被算计被背刺的感觉太难受了,这也是她真正生气的点。
可惜这男人啊,一旦涉及到孩子,他平时的高风亮节,理解和尊重都化成了狗屁。
姚桃桃不禁苦笑道:“他不止一次在他的作品里歌颂有自由意识的女人,歌颂那些勇于对抗世俗,勇于出走的女人,到头来,他却想把我变成一个被他关起来的女人,一个心甘情愿为了他而放弃自我的女人。这怎么不是一种讽刺呢。”
“人性不就是这样吗?为什么要歌颂雷锋精神,因为大多数人都做不到。为什么要歌颂自由的灵魂,因为大多数人都钻在或大或小的套子里,名利,金钱,地位,子女,都是一个个困住他的枷锁,所以他没办法自由。但这不妨碍他歌颂自由。这是两码事。”姚栀栀倒不是为晁日升开脱,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即便是她自己,也没办法做一个完人。
而人类之所以能够不断进步,不就是这群困在套子里的人,一直在向外套子外面的世界吗?
有追求总是好的,好过麻木不仁,好过完全的混入俗世中而不自知。
这么一来,起码套子里的灵魂深处,还是住着一个向往自由的人儿。
这个道理,姚桃桃也不是不明白,只是刀子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格外的疼,特外的难以接受。
很快,飞机降落在白云机场,两人换了车,又换了船,在第二天即将入夜的时候,终于抵达了香江彼岸。
一番折腾,姚栀栀终于给姚桃桃安排好了房间,一大家子住在三哥帮忙购置的山腰别墅里,请了帮佣和司机,生活还算方便。
第二天一早,姚桃桃起来了,她给姚栀栀提了个要求:“有没有办法去私人诊所看看流产手术是怎么做的?进不去没关系,让我看看流产出来的孩子是什么样的就行。”
第458章 世界那么大1 花点功夫,一定可以把你……
姚桃桃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一点也不奇怪。
在姚栀栀看来,她这个二姐只是暂时没办法战胜内心的恐惧,并不等于这个二姐真的会无视自己腹中的生命。
所谓的流产, 只是二姐发泄对晁日升不满情绪的一种方式。
但凡晁日升的态度端正一点, 也许这会儿两口子已经和好了。
怎么说呢, 只能说,晁日升这几年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大概已经想孩子想疯了,所以才会在确认姚桃桃怀孕之后, 暴露了真实想法。
这算不得什么十恶不赦, 但也确实让姚桃桃难堪,这时候两口子分开冷静冷静, 已经是相对比较稳妥的办法了。
如果冷静下来之后, 姚桃桃还是想离婚,那才是真的想清楚了。
于是姚栀栀应道:“这个不难, 我叫三哥帮忙介绍一个就行, 你在家里等我消息, 不要出去乱跑,等我回来给你捎张地图你再出去闲逛。”
姚桃桃没有意见, 她不想给姚栀栀添乱, 毕竟为了让她通关,栀栀已经破费过一次了,也幸亏姚卫华这几年生意做得大, 羊城这边有他的朋友,愿意把自己的通行证改造一下,要不然,她还过不了江呢。
总之, 初来乍到的,她确实应该消停点,对大家都好。
下午的时候,姚栀栀带着地图回来了,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穿着西装裙的女同志。
姚栀栀笑着介绍道:“这是怀明诊所的陈医生,大家都叫她珊妮。珊妮,这是我二姐姚桃桃。”
陈珊妮笑着伸手,用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说道:“你好你好,原来你就是姚小姐的姐姐,真是闻名不如见面,真是个大美人呢。”
姚桃桃笑着起身:“你好珊妮,坐。”
陈珊妮坐下后,姚栀栀便借口去楼上查看孩子的功课,把客厅留给了她们两个。
陈珊妮直言不讳,问道:“听姚小姐说,你怀孕了?才一个月不到?”
“嗯。”姚桃桃尴尬地笑笑,“我不是很想要这个孩子,但又有点不忍心打掉。你可以给我看看流产出来的孩子都是什么样的吗?”
“我劝你还是别看了。”陈珊妮已经从姚栀栀口中得知了姚桃桃的恐惧来源,所以,她劝道,“既然你会因为难产的同学而于心不忍,那么当你看到被碎成一块一块的孩子,你大概会做一辈子的噩梦的。”
姚桃桃惊诧地看向陈珊妮,脑子卡顿了片刻,才理解了什么叫“碎成一块一块的孩子”,不禁眼角发红,问道:“流产手术真的这么残忍吗?”
“我没有必要骗你,如果你坚持要看的话,我愿意帮忙,只是我担心,你会承受不住的。”陈珊妮握住姚桃桃的肩膀,劝道,“虽然姚小姐叮嘱我不要劝你生下这个孩子,要让你自己拿主意,但我还是想说,这到底是个生命啊。如果你担心生产的时候出什么意外,那你可以留在这里生产。不管怎么说,这里的医疗条件都比内地好太多了。我也可以帮你提前约好专家,虽然不敢保证万无一失,起码可以最大程度的减少你出事的风险,你好好考虑一下?”
“你还是带我看看吧。”姚桃桃深吸一口气,解释道,“我不是不相信你——”
“我知道,你是没办法说服自己。”陈珊妮拍拍她的肩膀,叹气道,“既然这样,那我给你安排一下。你昨晚刚到,今天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上午我来接你,好吗?”
“好,太谢谢你了珊妮,给你添麻烦了。”姚桃桃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这种被男人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很不好。
她甚至怀疑,真的等她生下这个孩子,她要用加倍的母爱才能冲淡对晁日升的怨恨,这样才不至于看到孩子就烦。
总之,还是亲眼看一看吧,不然她真的没办法下决定。
好在陈珊妮是个善解人意的知识分子,她抱了抱姚桃桃,宽慰道:“相逢就是缘,不用谢来谢去的,以后你跟姚小姐一样,都是我的好朋友,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姚桃桃笑笑,没有再客套,等她送了陈珊妮回来的时候,姚栀栀已经坐在客厅里了。
姚桃桃走过去坐下,犹豫半天,还是没有开口。
姚栀栀却主动说道:“晁日升有我三哥那边的电话号码,他昨天就打过电话了,问你到了吗?还让三哥转告你,他已经去找人做公证了,他目前的全部财产和稿费收入,以及今后不断产生的现有作品的稿费收入,都给你。至于他今后会不会有新的作品,他不敢保证,如果有的话,收入的大头也给你,他只留自己生活必须的部分,和养育孩子的经费。三哥也骂过他了,说你现在需要的不是钱,而是他的一句道歉,他说道歉已经晚了,所以没必要,不如用实际行动让你看到他的诚意。就这些,没了。”
姚桃桃自然是不满意的,一句道歉这么难吗?她接过帮佣端过来的牛奶,小口小口的低头细抿,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他变成了一个特别俗的大俗人,只会用钱说话了。”
姚栀栀感慨道:“我倒是觉得,大俗就是大雅。你看看香港那么多的富豪,有几个舍得把财产的大头全给老婆孩子的?有句玩笑话怎么说来着,爸爸有钱,数不完的兄弟姐妹,妈妈有钱,享不完的荣华富贵。说的就是那些有钱的男人,宁可多找几个小老t婆,也不愿意把钱留给自己名正言顺的老婆孩子。”
姚桃桃陷入了漫长的沉默,她不信栀栀不懂她的需求,但她也明白,拼命砸钱也是一种道歉。
只是相比较而言,甜言蜜语的道歉显得更加直白浅显,直击人心而已。
过了很久,她还是叹息一声:“不行,再多的钱也比不上他诚心诚意的一句道歉,他如果好好道歉,我可以考虑给他一个机会。如果他做不到,那我就算生了孩子,也会跟他离婚。抚养权也不会给他。”
“如果他真的铁了心不找别的女人了呢?”
“我不信。”
“确实有点难度,不过万一呢?”
“那我还是需要他的一句道歉。”
“嗯,跟我猜的一样。需要我劝劝他吗?还是等他自己想明白了再开口?”
“不要劝,他能做到就说明他还有救,做不到就做不到,勉强不来的。”
“好。”姚栀栀不勉强,看看时间,起身道,“太阳还没有下山,我带你出去买几套这里的衣服吧。”
“我带了钱。”姚桃桃起身往楼上客房走去,却叫姚栀栀拦住了,“没用的,花不出去,你得兑换成港币才行。行了,跟我走,等你什么时候回了内地再还我不迟。”
“也好。”姚桃桃没有坚持,顺从地上了车,跟姚栀栀出去了。
香港的街头,高楼林立,只是街道并不算宽敞,大楼越是高耸巍峨,越发显得街道狭窄,也越发衬得楼下的人类渺小。
姚桃桃从车上下来,停在一座大厦前,感慨道:“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是对的,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自己是这么的微不足道。”
“这楼不算高,还有更高的,改天带你去看,走吧,先试衣服。”姚栀栀拉着姚桃桃,去了旁边的服装店。
刚试了一套连衣裙出来,就看到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正站在落地玻璃窗外盯着穿衣镜前的女人细细打量。
姚栀栀在报纸上见过这人,便客气地笑了笑。
男人便干脆走了进来,递上一张名片:“你好,我是邵振东,请问你和你的朋友可以去我们公司试镜吗?”
姚栀栀笑着看向身后一脸茫然的姚桃桃:“稍等,我问问。”走近几步,她跟姚桃桃介绍道,“这人是个星探,想约你去试镜拍戏,你愿意吗?”
“拍戏?”姚桃桃从来没有设想过这样的发展路径,她犹豫片刻,摇了摇头,“我不行,过不了几个月我肚子就大了。”
姚栀栀想了想,劝道:“要不先去看看?也许只是客串一个角色,花不了多长时间的。就当认识一些新朋友,以后我的小说改编影视剧的话,少不得跟这些人打交道的。”
姚桃桃沉思片刻:“也好,你问问他会说普通话吗?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姚栀栀便笑着转身:“邵先生,你可以讲普通话吗?我二姐想直接跟你沟通。”
“会一点咯。”邵振东笑着摘下墨镜,用蹩脚的普通话寒暄道,“请问两位小姐怎么称呼?”
“我们两个都姓姚。”姚桃桃打开随身携带的帆布包,掏出里面的一张照片,“多谢邵先生抬爱,不过我可能没有多少时间,不介意的话,你可以看看照片上的人,这是我大姐,她也很漂亮。”
邵振东接过照片,不禁大为震撼:“这都是你的姐妹?”
“是的,不过这两个应该没什么时间过来。”姚桃桃指了指照片上的姚檬檬和姚柠柠,这两个人的家庭美满幸福,男人和孩子都还算贴心,是不可能跟姚樱樱一样自由的。
至于姚樱樱,虽然有两个女儿绊着,但她毕竟离婚多年,人身自由,真要是能试镜成功,到时候把孩子接过来上学就是了,没什么难办的。
这让邵振东非常惊喜,他拿着照片,问道:“可以让我拿回公司开个会吗?还有,你们两位能不能再考虑考虑?我敢保证,你们这样的大美人,只要公司花点功夫,一定可以把你们捧成大红人。”
“我不太有时间。”姚桃桃还是有点犹豫。
邵振东立马退让一步,道:“客串一个配角用不了多少时间,试试吗姚小姐?”
姚桃桃还在犹豫,姚栀栀见状笑道:“要不这样吧邵先生,后天我跟我姐先去你们公司看看再做决定,行吗?”
“那太好了,后天几点,我们约个地方吧,我带你们去公司。”邵振东激动不已,一口气给公司挖掘了三个大美人,这可真是老天眷顾。
姚栀栀笑道:“就去高升街的姚记大药房吧,正好我要帮我哥盘货。”
邵振东有些意外:“姚记大药房?你是姚先生的妹妹?”
“是。”姚栀栀趁机说道,“所以我没空去试镜,不过我二姐和她介绍的另外一个姐姐可以。”
邵振东笑道:“那还挺可惜的,少了个大美人。不管了,有两个也很难得了,那咱们后天上午九点见。”
第459章 世界那么大2 自己做编剧还是第一次……
回到别墅里, 姚桃桃吃完饭洗了澡,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沉思良久。
说实在的, 她对姐妹几个的容貌都很有信心, 可惜如今的她们都是三十几岁的半老徐娘了, 在岁月面前,再怎么天生丽质,也免不了添上一丝两抹的皱纹。
这个年纪去拍戏,多半接不到什么主角的戏份了, 就算可以化妆, 大概率也是做配角,比如主角的嫂子妈妈什么的, 或者离婚带娃的单身女性?
总之, 戏路不会太宽,基本上就局限在那几个可能性上了。
只是, 这到底也是个机会, 尤其是对于大姐来说, 她没有文凭,也没有贴心的男人, 还要养育两个女儿, 比起没日没夜地做裁缝活儿,拍戏的潜力自然大了不少,实在不行拍拍广告也不错啊, 比如柴米油盐,比如居家用品,一个贤妻良母的说服力,总是大过那些妆容精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明星的。
哎, 要是早十年来香港就好了,大姐那样的标致人物,一定可以被捧成主角的。
想到这里,姚桃桃不免心生遗憾,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这张脸。
大姐的事情由她来张罗,那么她自己的事情呢?
虽然栀栀接她过来,她却不想把这样的难题留给栀栀,孩子的事还是要她自己拿主意的。
早点睡吧,明天去了怀明诊所,自然会有结论。
楼下,姚栀栀看着刚从外面回来的祁长霄,放下手里的报纸,起身端了杯凉茶给他,吃晚饭之前他打过电话回来,他跟房产经纪在外面吃。
所以家里没等他吃饭。
姚栀栀问道:“怎么样?找到合适的写字间了吗?”
“地段和楼层都合适,就是租金有点太吓人了。”祁长霄接过凉茶,一口闷了,又接过姚栀栀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嘴,坐下后说道,“听说过阵子可能要签个什么中英联合声明,最近的房价简直跟坐火箭了一样,租金比前两年翻了一倍不止。屁大点的写字间,一个月就要好几万。”
“一层多少平?可以容纳多少人办公?”
“别提了,这边不叫多少平,叫多少呎,其实就是平方呎的意思,不过他们在日常交谈的时候省去了平方两个字。当时房产经纪跟我说九百多呎,我还以为很宽敞,进去一看,嚯,就那么点地方。”
“嗯,我刚看报纸,注意到这个单位了,就是不知道换算成平米之后是多少。”
“我问了,一平方呎相当于0.0929平米,九百多呎也就是八十几平,也就比一个九米乘九米的正方形大一点。”
“九乘九,听起来有点小,咱嶷城出版社的美术部都比这大不少吧?有独立的办公室吗?”
“有两间,还有个茶水间,集体办公区域都是格子间,按照他们目前的布局,差不多能容纳15到20个人。”
姚栀栀并不失望,她是打算跟祁长霄在这边办一个出版社的,其实刚起步的话,十五六个人也差不多了,等以后做大了再考虑挪地方嘛。
便问道:“租金多少一呎?”
“在中环那边,月租金三十一呎,楼层在六楼,同楼层的另外几间都租出去了。”
“都是做什么的?不会吵到我们吧?”
“律师事务所,侦探社,旅行社,还有一家不知道做什么的,神神秘秘的连个牌子都没挂,玻璃门上还贴满了报纸,生怕有人看见里面。”
“不会是搞什么违法生意的吧?”
“有可能。说不t定是什么xie教,感觉很怪。”
“明天叫上三哥一起去看看。”姚栀栀起身,两口子住一楼,早点洗澡睡觉,明天还要办正事。
熄灯前她跟祁长霄说了下遇到星探的事,祁长霄本来都躺下了,闻言立马坐了起来,紧张道:“你答应了?”
“没有,二姐推荐了姚樱樱,二姐可能也会试试,后天我只负责送她过去。”姚栀栀拢了拢被他压到的头发,笑道,“干嘛呀,神经兮兮的,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祁长霄愤愤道:“废话,你看看电视上播的那些剧,哪个女主角不是跟男人爱来爱去亲来亲去的。”
“哦,祁老师是怕我跟别的男人亲嘴啊。”姚栀栀笑了,忍不住挠他痒痒,“吃飞醋了是吧?”
“不行吗?我要是跟别人亲嘴你也吃。”祁长霄没有躲,强忍着笑意,反手也去挠她的痒痒。
一不小心擦枪走火,那都是必然事件。
事后,姚栀栀感慨道:“我家祁老师果然是老当益壮,三十好几的人了,还这么生龙活虎的。”
“三十好几就老了?”祁长霄立马抗议她的错误用词。
姚栀栀笑道:“三十好几还不老啊?星星都到你肩膀了。”
“你可别说,咱家星星这两年是蹿得太快了,幸亏伙食上没有亏着他,要不然孩子晚上得抽筋吧?”
“我问过了,没抽过筋,放心吧。”
“怪了,星星一个劲的蹿,月亮怎么慢悠悠的,没多大变化呢?咱闺女不会是随你吧?”
姚栀栀不高兴了,立马坐起来:“你什么意思?你想说我矮?我也一米六几呢!不算矮了!”
“那得看跟谁比。”祁长霄臭屁起来。
姚栀栀气得又去挠他,祁长霄躲避不及,老老实实被自己的老婆大人摁在床上,狠狠惩罚了一通,这才作罢。
笑够了,他一本正经道:“其实没什么,月亮毕竟比星星小,再过两年就该轮到她蹿个儿了。而且我对咱闺女很有信心,肯定可以比你高。”
“行行行,你们都高,以后我就是家里最矮的行了吧。”姚栀栀翻了个白眼,她要不是被姚二担王芳两个偷换了,跟着自己亲生父母的话肯定可以长高不少,毕竟在药王庄的那十几年,伙食很差,还差点饿死。
想想就挺可惜的。
不过这些都是既定事实,改变不了了,只要孩子能长高点,当妈的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她熄了灯,心平气和地躺下,睡觉。
*
第二天姚桃桃跟着陈珊妮去了怀明诊所,回来的时候,脸色铁青,嘴唇煞白,好像受了不小的刺激。
姚栀栀不在家,帮佣们也不敢多问,只有一个爱操心的园丁去楼上把两个孩子叫了下来,让他们看看姚桃桃到底怎么了。
兄妹俩一左一右坐在姚桃桃身边,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由月亮开口,问道:“二姨,你要是实在害怕生孩子出事,可以找我三舅给你算算八字的,他算得很准,之前过年的时候他去东北看大舅,我们也去了,当时他就说我爸妈在学校里待不长的,这不,我爸妈果然辞职了。他还算准了我大舅事业平平,不如大舅妈顺风顺水,你看我大舅妈现在,都成小组长自己带学生带课题了,我大舅还在国营商场当他的会计呢,工资也没有大舅妈长得快。”
姚桃桃有气无力地看了眼两个孩子,勉强挤出一脸的笑:“谢谢你们,我没事,我会慎重考虑的。”
“二姨,那你去楼上休息吧,我们扶你。”月亮赶紧起身搭把手,一旁的星星也赶紧拿开了沙发上的抱枕,免得挡了二姨的路。
兄妹俩就这么搀着姚桃桃去了楼上,等姚桃桃躺下,月亮便下楼吩咐厨房炖汤去了,星星则落后一步,回头劝道:“二姨,往好了想,起码现在所有的利弊得失你都心里有数,你只要选你最在乎的那个就好了。人生在世,不可能什么都圆满的,就像我跟月亮,好不容易在四合院那边处了些朋友,爸妈这一辞职,我们只能从头来过。但是我们不后悔,我们愿意跟着爸妈,因为比起交朋友,还是爸妈最重要。二姨你好好想想,对你最重要的是什么,然后干脆的做出选择,这样你就不会痛苦了。”
姚桃桃笑了,这两个小东西还挺会安慰人,提出的解决办法都是切实有效的,真好。
她点点头:“好,二姨明白了,你快去忙你的吧。”
星星把门掩上,默默叹了口气,来香港好几天了,他跟月亮都不怎么愿意出门交朋友,没办法,这里的文化习惯跟内地太不一样了,他们兄妹俩也需要时间适应。
看不惯的要平常心对待,反感的要尽量当做没看见没听见——比如有的孩子认为自己是英国人,简直数典忘祖。
什么时候香港能回归祖国的怀抱就好了,到时候他就算反驳这些人,也有理有据一点。
快到晚饭的时候,姚栀栀跟祁长霄终于从外面回来了,两口子叫上姚卫华一起去看了那间写字楼,交了租金,还把装修的事也张罗好了,等月底装修结束,下个月开业,期间需要注册和申请的手续都要按流程一样一样来,急不得,就当半休息半工作吧。
劳逸结合也挺好的。
吃完晚饭,她去楼上看了看姚桃桃:“姐你没胃口啊?”
“下午的时候月亮给我端了一碗鲍鱼羹,一碗山药排骨汤,我吃撑了。”姚桃桃正坐在床前看书,闻言放下手里的书,笑着看向门口。
姚栀栀有点意外,看姚桃桃的眼神,好像平静了不少,她走过去坐下:“怎么样,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姚桃桃抬头,看向窗外刚刚爬上来的月牙儿,心中前所未有的宁静。
姚栀栀没有追问,起身道:“那你早点休息,明天上午去影视公司。”
“嗯。”姚桃桃还没有给姚樱樱去电话,她总得亲自看看再决定要不要把大姐叫过来发展。
好在那邵振东是个特别守约的人,第二天八点四十刚过,就在姚记大药房门口等着了。
姚桃桃穿着一身鹅黄色的旗袍,长长的头发盘起来,格外的明艳动人,一旁的姚栀栀则穿着职业女性的西装裙套装,雪白的一身,白得像那天山上的冰雪。
这姐妹俩美得那叫惊心动魄,美得那叫各有春秋。
邵振东都看傻了,上了车,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姚栀栀:“姚小姐真的不考虑一下吗?如果你时间紧张,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些戏份不多的讨喜的配角,比如男主角心中的白月光。”
“真的不用了邵先生,我志不在此。”姚栀栀再次拒绝了他,但她接着说道,“不过,难得邵先生这么赏脸,等我手里的剧本准备好了,一定第一个拿给你看。”
“什么?”邵振东惊喜万分,“你是个编剧?”
“还不算,目前我只出版了几本书,自己做编剧还是第一次。”姚栀栀客观陈述道,“到时候还希望邵先生介绍个大编剧指导一二。”
邵振东兴奋不已,应道:“好说,好说!”
到了影视公司,这对姐妹花很快引起了轰动,等邵振东带着她们去摄影棚观摩的时候,正在拍戏的名导立马推了推眼镜,丢下了手里的活儿,快步向他们走来。
第470章 世界那么大3 咱们要留在这里!一定要……
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叫做濮永康, 擅长拍摄功夫片和武侠片,他所导演的作品都很细腻生动,既有大开大合的家国情怀, 也有缠绵悱恻的儿女情长。
他的作品对女性角色的刻画都比较立体, 没有纯粹的好人或者恶人, 人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但人人都有自己的坚守,即便是反面角色,也会按照自己秉持的原则行事, 哪怕会跟主角进行激烈的碰撞, 哪怕玉石俱焚也不会退后。
这就产生了一个有意思的现象,他有好几部作品的女配角, 风头盖过了男主角, 毕竟他的男主角基本上都差不多——热血男儿,一腔孤勇, 道义扛肩上, 情爱藏心间。
多来几次, 观众就腻了。
不过,也许正是这样的男主角, 才能路见不平一声吼, 所以他对男主角的人设,只在细微处做一些调整,省下来的功夫, 都用来塑造那些有血有肉的女角色了。
或是国家覆t灭时,率领一众小尼姑死守山门的师太;或是十里洋场上,周旋于各个殖民者之间的女特务;或是一生清贫,抠门到令人发指, 却在邻居家孩子发烧时颤巍巍送上手中最后一点零钱的山野村妇;或是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巾帼女侠,子弹上膛,跟鬼子拼到底……
总之,如果姚桃桃跟姚樱樱可以在濮永康面前混个脸熟,以后真想混这一行的话,肯定会顺利不少。
好在今天他们的运气不错,邵振东简单介绍过之后,几个人便聊了聊,得知濮永康手里有一个关于抗金的本子,里面有几个女角色还没有定下来,便约了姚桃桃,三天后去公司试镜。
至于姚樱樱,因为人在内地还没过来,所以濮永康暂时给她留了个贤妻良母的配角,戏份不多,临时做调整的话也影响不了主干剧情,晚点再定人也没关系,这给足了姚樱樱赶路的时间。
聊完姚桃桃的和姚樱樱的角色,濮永康好奇地打量着姚栀栀:“姚小姐你呢?你对拍戏没兴趣?”
“濮导抬爱,我不该拒绝的,不过我有其他的工作要处理,真的没有时间。”姚栀栀婉拒了,倒不是说她对拍戏有什么抵触心理,而是她这个人,带着一个八卦的系统,就不适合混迹这个圈子。
这不,自从她到了影视公司和摄影棚,脑瓜子里就没有一刻消停过。
不是什么著名导演潜规则港姐啦,就是某港姐做了某老板的小六啦,要么是某制片人明面上有家有室,夫妻和睦,实际上是个gay啦,而且跟他滚过的男艺人有两个正好就在附近,再比如……
总之,姚栀栀快被系统聒噪得脑袋爆炸了。
她赶紧把话题扯到自己的剧本上:“是这样的,我正在创作一个剧本,到时候如果濮导有空,还请濮导介绍几个圈内人指导一二。”
濮永康笑了,原来是这样,虽然有点可惜,但是人各有志,算了,便问姚栀栀要了联系方式。
考虑到自己要在这一行正式混出个名堂来,还是用个比较大气点的名字好,所以姚栀栀写的是姚汝真三个字。
濮永康念了一遍,赞道:“汝真,是个不错的名字。”
姚栀栀笑着道谢,随后便告辞了。
回来的路上,姚桃桃问她:“你怎么留了个假名字?”
“你就当是我新取的笔名吧。”姚栀栀没有解释,在异世的那些事情说出来怪血腥的,算了。
姚桃桃倒是很快接受了这个说法,沉思片刻道:“确实,等大姐来了,我们几个都叫姚某某,不太好辨认。我跟大姐就不改了,你这个名字确实不错,很适合你。”
“嗯,回去我问问三哥需不需要补充什么手续。”姚栀栀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连内地户口本上的一起改了。
其实在香港这边,艺人入行拍戏,一般都会取一个艺名,很多人都没有正式更改户籍文件上的姓名。
但是这么一来,签合同和收款的时候,就会出现一个名字不一致的情况。
好在这些艺人有公司安排,不需要操心这些事,而姚栀栀是自己对自己负责,要是在名字上搞了乌龙,以后就不好办了,轻则闹笑话,重则造成经济损失。
还是回内地改一下好了。
好在她已经毕业了,学校那边就不用麻烦了,以后只要备注一下曾用名就行。
至于通行证什么的,弄起来也不麻烦。
改完之后再回来注册申请出版社的相关手续,省得以后再麻烦。
不过这么一来,她少不得要回内地折腾几天,孩子跟着她来来去去的也麻烦,不如就留在香港,让孩子爸看着吧。
于是午饭时间,祁长霄刚从外面回来,就得知了老婆要独自回内地几天的消息。
祁长霄傻眼了,问道:“改名字?这么突然?”
“也不算突然,前些年周阿姨家的破事弄得我心烦,那会儿我就想改了,不过是怕麻烦,没改。现在要自己办出版社,又要做编剧写剧本,我想改个大气点的名字。”姚栀栀把写好的名字递给祁长霄,“叫这个。”
祁长霄想了想,确实,那几年为了周娟的破事,他老婆没少烦心,而他老婆的名字偏偏是周娟的妈妈取的。
也好,改了名字,以后就彻底跟药王庄的人和事说拜拜了。
只是这么一来,夫妻俩要分开两地,他还怪舍不得的,便商量道:“我跟你一起去不行吗?”
“你得盯装修啊。”姚栀栀笑着拒绝了他,“我也好久没有一个人散散心了,你就当给我放个假吧。”
“好吧。”祁长霄没有坚持,说实在的,从结婚到现在,他也就帮杨树鸣抓犯人那次跟姚栀栀分开了几天,其他时候,他们都是一起的。
十几年的朝夕相处,让他无法想象老婆不在身边要怎么过,好在两个孩子还在身边,他还不至于空虚寂寞冷。
等他吃完,便赶紧帮忙收拾行李去了。
姚桃桃见状,本想问问姚栀栀愿不愿意把姚樱樱带过来,转念一想,算了,栀栀不喜欢大姐她们,还是不要给栀栀添乱了,便选择了沉默。
姚栀栀很快回了内地,因为这年头的户口本都是手写的,改起来不麻烦,所以她很快就办好了。
拿着新的户口页,她默默抬头看向一望无际的蓝天,好,从现在开始,她就不再是姚栀栀,而是姚汝真了。
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过来办理通行证的姚樱樱,姚汝真倒是给了姚樱樱两分好脸色,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姚樱樱正一头雾水呢,她都不知道该跑哪些部门,毕竟姚桃桃走得匆忙,最后是靠钞能力钻空子过的江,姚樱樱走正常流程,肯定比较麻烦。
便没有跟姚汝真客气,道:“我都跑晕了,你帮我看看,这两个找谁。”
姚汝真接过姚樱樱手里的文件,笑道:“走吧,这几个章我知道找谁盖。”
果然,有人帮忙就是不一样,姚樱樱跑得七荤八素都找不到门道,姚汝真一出手,不到一个小时搞完了。
姚樱樱很是过意不去,赔笑道:“大热天的,辛苦你了,晚饭到我那里吃吧。”
姚樱樱原本只是客套,毕竟这些年来,要不是姚桃桃从中润滑,她们是不可能说话的。
没想到姚汝真居然答应了,笑道:“好啊,正好我一个人懒得开火,那我就去你那边蹭个饭吧。”
“啊……哎,好。”姚樱樱有点猝不及防,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也许真的时过境迁了,眼前的这个小妹,眼中早就不见了怨恨和愤怒,只剩壮志满怀的激昂与奋进。
她不禁松了口气,回去后赶紧跟张彩妮一起张罗着忙碌起来。
通行证的申请材料虽然交上去了,但还要等相关部门批复,这几天姚樱樱还是走不了,便打算继续做她的裁缝。
吃完饭,便坐在了缝纫机面前,突突突突突的,继续未完的劳作。
姚汝真不得不承认,这个大姐是有优点的,她漂亮,温柔,勤劳,肯干,往白炽灯下一坐,就是一个男人们心向往之的贤妻良母。
这么好的一个女人,不该被埋没在这小小的一方空间里,是该出去看看了。
于是姚汝真摁住了她的手:“别做了,早点休息,明天我带你们几个出去玩玩。”
“啊?栀……汝真你不用回去陪孩子吗?”姚樱樱大惊失色,这是要做什么,不会是小妹的婚姻出什么状况了吧?
她赶紧放下手里的布料子,一脸的惊慌失措。
姚汝真笑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这次回来是改名字的,就我一个人。”
“那你明天不走吗?”姚樱樱还是没有跟上她的思路。
姚汝真挑眉道:“我走了,你怎么办?二姐担心你们路上被人欺负,想让我陪你们一起去又不好意思开口。等下你给她回个电话,省得她担心。正好要等通行证,这几天咱们就去附近转转玩玩。”
姚樱樱傻眼了,愣在那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擦去喜悦的泪水,回电话去了。
第二天,姚汝真便带着姚樱樱、张彩妮和孩子们旅游去了。
爬了黄山,隔两天又去爬了泰山,还去海边看了日出,去渔船上体验了打渔的艰辛,在沙滩上挖蛏子,捡贝壳……
姚汝真站在海边,夕阳余晖洒满了整个海面,一浪一浪的,像是要把一兜一兜的碎金碎银往她怀里塞。
她笑着拿起相机,给姚樱樱他们拍了照片t,镜头下,姚樱樱心满意足地捧着满满两把贝壳,献宝一样的给张彩妮看,张彩妮则一脸兴奋地凑过去,像是发现了什么海盗秘宝。
这一刻,幸福是那么的简单。
而这一刻,天地是那样的辽阔。
姚栀栀不再是姚栀栀,是姚汝真,是从苦难与艰辛中彻底走过来,可以心平气和地跟昨天说你好的姚汝真。
很快,一行人便回了嶷城,拿到了通行证。
姚汝真去公婆那里蹭了顿饭,随后回到了湖边小院,睡一晚上明天走。
没想到在家门口遇到了曹广元跟马香芹两口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婴儿,这便是之前怀上的那个,顺利生下来了。
姚汝真不打算请他们进去,便站在院门口问道:“什么事?”
“来还你钱。”曹广元推了推马香芹,马香芹便把手里攥得发潮的一沓钞票递给了姚汝真,眼中有一丝的不舍。
姚汝真好奇:“你们有钱了?”
“嗯。”曹广元不好意思说这钱是晁日升给的,只能硬着头皮含糊过去,好在姚汝真也没有追问。
她接过钱,凑过去看了看那孩子,也是不容易,曹广元终于得偿所愿,又有了个儿子,看样子,养得还不错,白白胖胖的。
但她还是要叮嘱几句:“跟人杨秀云好好相处,最近没有气人家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曹广元吃一堑长一智,对现在的养女很上心,即便孩子已经还给了杨秀云,但他和马香芹认了孩子做干女儿,那也算是他的女儿,便赶紧邀功一样的,细数了一下自己是怎么帮忙照顾那孩子的。
姚汝真听着没有说什么,说来讽刺,对于这种非儿子不可的人来说,想让他们对女儿好一点简直难如登天,而只有对女儿不好会祸及他们的儿子时,他们才肯给女儿一点好脸色。
这简直是阻止人类文明前进的最大障碍。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种生物,一边渴望某个性别繁衍后代,一边又毫无底线的践踏和羞辱这个性别,这种生物简直是世界上最离谱最神经病的种族,没有之一。
可恨她只是一个人,能做的有限。
不过好在,她还有笔杆子,好在这个时代还有电视电影广播这样的媒介,只要她不放弃,总会照亮一些人的路。
而她相信,她不是一个人。
因为她坚信,哪里有不平哪里就会发出声响。
即便有朝一日她死了,还有千千万万个别的人,前赴后继,照亮更多人的路。
不信看看杨秀云,多么疼爱女儿。
杨秀云多了,曹广元和马香芹少了,这个世界就会变得海晏河清,盛世太平。
所以此刻,姚汝真不想再看到曹广元两口子,她直接转身,开了锁,进门,睡觉。
两天后她带着姚樱樱张彩妮和孩子们来了香港。
当一栋栋摩天大楼矗立在眼前,姚樱樱一下忘词了,直到姚卫华安排的司机帮她把行李提上车,她才反应过来,说了声谢谢。
果然,外面的世界那么大,不走出来看看压根想象不出来。
多谢命运,给了她跳出井外的机会!
当天晚上吃过饭,她便去了姚桃桃所在的客房,坚定道:“桃儿,咱们要留在这里!一定要留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上章弄错年份了,当前是83年夏天,中英联合声明是84年签署的,最近的章节时间跨度大,算错了,抱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