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猜对 那个姚栀栀……应该是他的亲妹妹……
姚檬檬现在很依赖姚栀栀。
找妹妹告状就算了, 还把眼泪糊了妹妹一身。
姚栀栀嫌弃地推开她:“有话好好说,别黏黏糊糊的。”
姚檬檬梨花带雨地抬头,给姚栀栀看自己手臂和大腿上被抽出来的红印子。
因为是夏天, 本来穿的就是短袖, 所以那几竿子抽上来, 直接把她娇嫩的皮肤抽得殷红,好多地方都沁出了血迹。
姚栀栀没想到王芳这么残忍,赶紧拉着姚檬檬往西北那间房间走:“到底怎么回事,二姐你帮我守着点门, 我去屋里说。”
姚桃桃明白, 赶紧把姚栀栀身上的帆布包接下来,里面是两个搪瓷脸盆, 一对花开富贵的热水壶, 一套搪瓷茶缸(六只,配一只搪瓷托盘), 一只大红的搪瓷痰盂, 以及一套针线盒, 一把裁布剪刀,两条毛巾, 两套大红的龙凤呈祥四件套。
东西放下后, 姚桃桃便坐在了房门口,扒拉着手里的零钱,假装对账, 帮妹妹们放哨。
一门之隔的房间里,姚栀栀拽着姚檬檬的膀子检查强势:“哭什么,说啊,到底怎么回事?真是的, 你现在怎么这么窝囊,以前对付我的凶劲儿哪儿去了?”
“我都跟你道歉多少回了,还翻旧账。”姚檬檬伤心得很,眼睛一直下雨,说话的时候一抽一抽的,勉强把自己寄信和收信的过程说了说。
姚栀栀不理解,王芳有什么好生气的。
就算姚檬檬越过长辈联系了姚敬宗,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至于把自己女儿打成这样吗?
这里头肯定有鬼。
可是姚檬檬一直哭,真的太烦了,姚栀栀干脆从兜里掏了块大白兔塞她嘴巴里面。
瞬间安静了。
真是的,都是结了婚的人了,还这么幼稚。
姚栀栀坐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找出系统签到送的碘伏和外伤药,给姚檬檬喷上。
又用纱布给她缠好了,这才叮嘱道:“你先不要声张,明天撬她的柜子看看,你现在连他们给你的回信说了什么都不知道,急也没用。不如安安静静的,让她放松警惕。至于你说的姚敬宗,地址是什么,抄给我,实在不行我来联系他们问问。”
“你不怕挨打吗?咱妈不让!”姚檬檬忽然有点后悔招赘在家了,结了婚还要被爸妈管着,好烦。
不过嫁人的话……好像跟公婆相处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哎,做子女真难,什么时候才能有自主权啊?
她好烦,恨不得现在她爸妈就老得不能动了,她高兴了就赏他们一点残羹冷炙,不高兴了就让他们饿着。
这都是他们自找的!谁让他们这样虐待她!
她越想越是委屈,又趴在姚栀栀肩上哭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打胎,发现全家只有老五能帮她顶事之后,她就没骨气地变成了老五的忠实拥趸。
连带着,凡事都越来越依赖老五了。
不过她也知道,老五不喜欢她这个样子,哭了两声,自己就坐直了,免得惹恼了老五,回头不肯帮她了。
姚栀栀递了块手帕给她,宽慰道:“她不敢打我。姚檬檬,你记住了,要想不被他们压制,你就要自己立起来。这个立起来,不一定是分家搬出去住,而是你要有自己的想法,要敢于反抗,而且要多动脑静,聪明地反抗。比如我,在他们眼里也没有几斤几两,但是我及时抓住机会,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个婆家,现在他们敢跟我啰嗦吗?”
“那我已经结婚了,现在换婆家也晚了。”姚檬檬的脑子就是这么直接。
姚栀栀真是嫌弃得不行,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你能不能稍微动动脑子?我只是举个例子,让你学机灵点,你婚都结了,换什么换?”
“那你说我该怎么立起来?”姚檬檬不哭了,诚心求教。
姚栀栀冷笑道:“我要是你,我当时就把竹竿抢过来了,不是要打我吗?好啊,我先让她尝尝这竹竿打在她身上她疼不疼!”
“啊?这样不好吧?你姐夫还等着接会计的班,这时候我要是动手打了父母,会影响他的吧?”姚檬檬也不是全无脑子,近在眼前的得失还是能看到的。
姚栀栀真的嫌弃她的蠢,骂道:“你是猪吗?不打她也行啊,那你把竹竿抢过来撅断了扔掉行不行?”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姚檬檬傻眼了,果然还是老五聪明!
姚栀栀又给她提了个路子:“还有,你不会吓唬她说你月经没来吗?她是当妈的,肯定会考虑你是不是怀孕了吧?反正你刚结婚,你也不知道是不是怀孕,你就说没来,让她自己去猜,她敢打你?不想抱孙子了?”
“对哦,家里这么多女儿,她根本不知道谁的月经来了谁的没来。老五你这脑子到底怎么长的,你借我一点点脑子吧,呜呜……”姚檬檬越发觉得老五是全世界最好的妹妹。
搂着姚栀栀的脖子,撒娇卖乖。
姚栀栀怕热,赶紧把她搡开:“恶心不恶心啊你,不许碰我!”
“就要就要!”姚檬檬耍赖,再次黏了上去,“可是,栀栀,如果咱妈喊来咱爸一起收拾我呢?”
“怎么?刘宏伟被你卖了?还是被你吃了?你不会喊啊?这男人要了干嘛的?当绣花枕头的?你要这么想,姚二担已经老了,刘宏伟正当年轻,该怕的是他们,不是你们。以后放聪明点,把你男人哄哄好,他是你目前在这个家里最大的底气。”姚栀栀其实并不认同女人需要靠男人。
但是,具体情况需要具体分析。
目前姚檬檬就是一个需要男人撑腰的状态,就像奶娃娃想学习走路,总是需要大人搀扶一段时间的。
等她真的学会动脑子反抗了,到时候才能真的靠自己。
现在靠一靠自己男人,不丢人。
反正是父系社会,男权社会,既然这样,那就用新父打败旧父,魔法对轰,谁怕谁啊?
姚檬檬好像悟了一点,趁着她爸妈没回来,出去找刘宏伟哭诉了一番。
示弱,哭惨,这是很多男人最吃不消的两样武器,他们有英雄情结,必然会挺身救美。
刘宏伟安慰了一番,心里已经拿了主意。
他不能真的以赘婿自居,他得为了姚檬檬立起来。
要不然,今天挨打的是姚檬檬,下次就有可能是他了。
等到吃晚饭的时候,刘宏伟看了眼缩在角落里的姚檬檬,放下筷子,严正跟王芳交涉:“妈,你今天的做法我很不满,我就快接班生产队的会计了,到时候我的丈母娘天天满村子撵着我媳妇跑,传出去别人要怎么笑话我?再说了,家里还有四个姐姐妹妹没有嫁人,你是一点也不为她们考虑了是吗?回头人家一打听,呦,老姚家的姑娘好是好,可惜她们的妈妈蛮不讲理,女儿都结婚了还追着打女儿呢。这个名声一旦传出去,你就等着把她们留在家里一辈子吧!”
王芳从来没想过女婿会这么跟她说话。
她也放下了筷子,想开口,却被姚二担的眼神警告,只得沉默。
这事姚二担也觉得王芳做得欠考虑,便顺着刘宏伟说了王芳几句。
王芳虽然生气,但她没有还嘴,她在丈夫面前一向是伏低做小的。
刘宏伟却并不想就这么算了,趁热打铁,进一步提出了对自己媳妇的保障:“今后你们母女不管闹什么矛盾,请等我和爸爸回来再说。我说句难听的,我虽然是入赘的,但我并不是吃软饭的,真把我逼急了,我可以跟檬檬搬出去住。到时候你们看看村里人到底骂你们还是骂我们!”
王芳这下彻底哑口无言,连反驳的念头都没有了。
姚二担也承认,这个女婿脑子还挺灵活,提出的威胁很管用,不愧是学会计的。
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他便难得的,接受了刘宏伟的威胁,又敲打了一下王芳:“宏伟说得对嘛,一家人,哪至于打打杀杀的,惹人笑t话。好了,吃饭。”
这场闹剧,果然跟姚栀栀预料的一样,明面上是母女纠纷,实际上是新父和旧父的交锋。
不过这还没完,姚栀栀放下筷子,冷眼打量着王芳:“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四姐是成年人了,也结了婚,咱妈没有资格拦截她的信件,把她的信拿出来,还给她,要不然别怪我翻脸。”
“你在这个家里已经称王称霸了,还想怎么翻脸?”王芳气死了,一个两个的,都不给她脸。
姚栀栀冷笑:“你要是不拿出来,我结婚的时候就不请你儿子,你看着办吧。”
这一瞬间,王芳觉得自己被这个假女儿扼住了咽喉。
那感觉跟要溺水了一样,挣扎不得。
可是信已经被她烧了,连同晶晶寄来的一起烧了。
要不是这封信,她都不知道,原来姚栀栀选的婆家,跟她的亲老子有关系。
一旦姚敬宗那边派人过来参加婚礼,只怕事情要瞒不住了。
还好晶晶让她放心,那边有她拦着,她不会让姚家的任何人过来的。
这样的信件,王芳根本不敢保留,第一时间就给烧了。
她转身进屋,把姚敬宗寄给檬檬的十块钱和姚卫国寄给檬檬的五块钱拿了出来。
她撒了个谎:“这是我找好朋友借的十五块钱,想帮你四姐买个自行车,你也知道,姚家这边的亲戚都被我和你爸借遍了,只能问问东北那家。没想到他们那么抠搜,只借了十五块钱。至于落款为什么是好朋友,因为他们不想让本家知道他们在跟我联系。你们应该知道,你们敬宗伯伯的媳妇,是我的远房表姐。是因为这层关系,所以才偶尔联系一下。”
姚栀栀不信:“那四姐的那两封信呢?”
“被我掉水田里泡坏了,里面什么也没说,就让你四姐不要打扰他们,毕竟我已经写过信找他们借钱了,人家以为你四姐也想借钱,不高兴了。”
姚栀栀还是不信,只能等明天撬柜子看看了。
晚上睡觉,姚檬檬赖在姚栀栀床上不肯走,最后被姚栀栀踹了下去,这才不情不愿地找自己男人去了。
第二天,姚檬檬身上有伤,不能下地干活,就留在家里给妹妹放哨。
姚栀栀找了个螺丝刀,把三门橱的铜锁给拆了。
翻了一通,没找到姚檬檬说的三封信,倒是找到了一张陌生女孩的照片。
看着五六岁的样子,眉心还点了红胭脂,穿着漂亮的小裙子,骑在一个摇摇马上面,对着镜头笑得甜美。
姚栀栀想了又想,没办法把这张照片上的女孩跟家里的任何姐妹对上。
她拿着照片,到房门口找姚檬檬:“信可能被她烧了,你看看这个是谁?”
“不知道啊。”姚檬檬也是头一次见,这女孩的眉眼有一点她妈妈的影子,眼睛嘴巴像她爸爸。
长大了脸模样应该不差,虽然比不上老五和大姐二姐,起码比姚柠柠强一些。
姚檬檬觉得很奇怪:“这小孩穿的是布拉吉,布拉吉你知道吗?五六十年代很流行的!我同学有个嫁到城里的小姨,小姨的女儿比她大两岁,衣服穿小了就给她穿,所以我见过这种衣服,是苏联那边传过来的,只有城里人才穿得起呢。”
城里人?
姚栀栀好奇:“爸妈有城里的亲戚吗?”
“没有,硬要说的话,就只有东北的那个。”姚檬檬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这女孩是谁。
姚栀栀没有追问,叮嘱道:“看好门,我再找找。”
回到三门橱前,姚栀栀看了眼系统商店,相机要到十级才能解锁,便小声跟系统商量:“可以帮我把这个照下来吗?我知道,我现在等级不够,买不了相机,你就当我赊账,拍个照片而已,相机不用给我。”
“那我扣你一百点吃瓜值吧,你要尽快寻找新的瓜源哦!”系统还算好说话,赶紧把这张照片拍了下来。
姚栀栀不理解:“这孩子一看就不是我们五个当中的任何一个,说不定是姚二担的私生女呢,这不算瓜源吗?你的雷达是不是失灵了?”
“宿主呀,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跟你有关的不会显示的呢,你只能吃别人的瓜。”系统以为宿主刚穿来的时候没有听清楚,耐心地再次解释了一遍。
姚栀栀沉默了,难道这个女孩子跟她有关?
可是她不认识啊。
原主也没有给她留下什么记忆,真难办。
算了,先把照片放回去。
她又翻了翻,愣是一封信件都没有找到。
倒是找到了一个账本,账本最后两页记录的全部是通讯地址和人名。
姚栀栀又消耗了两百吃瓜值,让系统帮忙拍下来。
看了眼余额,还剩三十九,好惨。
明天就去村里转转,找点乐子看看。
时候不早了,她赶紧把东西归位,再把锁装上去。
不过,就算她尽力复位了,也不能完全做到一模一样。
万一王芳回来发现……
得,干脆做个大扫除,柜子桌子凳子都搬一搬,最好是“不小心”把柜子推翻了,这不就掩饰过去了?
赶紧招呼姚檬檬进来,一起伪造现场。
正好姚檬檬有伤,借口都是现成的——伤口太疼了,没搬稳。
*
公社邮局门口,王芳正在跟新来的小邮递员说好话。
还给了对方五块钱的封口费,这才把这个毛头小子买通了。
小邮递员叫张晋,数了数手里的毛票,确认道:“以后东北来的信,只要地址寄到你家,不管收件人是谁,全部交给你本人?”
“对,千万不要让我的任何女儿签收。”王芳松了口气,果然这世上就没有金钱摆不平的事情。
张晋点点头:“好,那其他地方的就没有必要了吧?该给谁给谁?”
“嗯。”王芳看看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家。
到了家里,直接傻眼。
她看着满屋子横七竖八的家具,咋咋呼呼的哀嚎起来:“我的老天爷啊,你们姐妹两个在抄家啊!”
“妈,你回来了。”姚檬檬照着妹妹教她的话,笑着说道,“这不老五快出嫁了吗?男方是城里人,到时候来接亲,要是看到家里这么乱,多不像话啊。所以我跟老五一起收拾收拾。”
王芳找不到理由反驳,只好黑着脸进来看了看:“三门橱怎么倒了?”
姚檬檬苦哈哈地抱怨起来:“太沉了,碰到了我的伤口,本来我想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的,可是你上了锁。怎么这么沉,妈你是不是把老棉被也放在了里面?”
“嗯。”王芳俯身,检查了一下铜锁,还好,没有被打开,只是摔地上沾了点泥,扶起来擦擦就好了。
她是农村妇女,一直下地干活儿的,很有一把力气,赶紧招呼姚栀栀一起,把三门橱扶了起来。
下午她和姚二担带着三个女儿去地里干活,依旧是姚栀栀和姚檬檬留在家里。
姚檬檬简直成了妹妹的小迷妹,托着下巴蹲在她面前,看她编篮子筐子。
看着妹妹那娴熟的动作,姚檬檬忍不住赞美起来:“栀栀你真的好聪明啊!跟我简直不像一个爹妈生的。”
“二姐也聪明啊。”姚栀栀并不觉得聪明能说明什么,毕竟她不是原来的姚栀栀。
也许原来的那个也跟姚檬檬一样,直来直去的。
姚檬檬却不这么认为:“不,二姐没有你聪明。要是上次被流氓追着跑的是二姐,二姐会跟他拼命,鱼死网破。你不一样,你知道跳到芦苇荡里躲起来。你很勇敢,又聪明。怪不得城里的妹夫能看上你。”
姚栀栀想想也是,原主肯定也是懂得断尾求生的。
只是身体没抗住,发烧烧没了。
想想怪可怜的。
干脆,话赶话,姚栀栀又问了一点“自己”小时候的事。
原来原主以前差点被卖掉!
是本家那边的姚敬业拦了一手。
姚栀栀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要卖我?几岁时候的事?”
“你真的不记得了?”姚檬檬觉得匪夷所思,发个烧而已,真的能把这么严重的事情都给烧忘了吗?
如果是她的话,她能嫉恨一辈子的。
她忽然有点后悔告诉栀栀这件事了,万一栀栀想起来那段痛苦的回忆,那不是给栀栀添乱吗?
姚檬檬低着头,不想说了。
手腕猛地被扣住,她无助地抬头看着姚栀栀:“忘了好,忘了对你好,是我糊涂了,别问了栀栀。”
“快说,别逼我跟你翻脸!”姚栀栀恼了,虎口本能地用力,t把姚檬檬捏疼了。
姚檬檬红着眼睛说起了往事:“八年前的事,实在是没有东西吃了,爸妈弄了点观音土回来给我们吃,大姐差点吃死,二姐嫌弃难吃,没吃,我和三姐吃了一点,问题不大。你最娇气,跟二姐一样,一口不肯碰,气得咱妈抓了一大把往你嘴里塞。没想到正好路过一队来这里做农业调研的专家,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专家见到你就停了下来,一直盯着你看。可能是觉得你可怜?他跟爸妈商量,想要领养你,做他的女儿。爸妈心里偷着乐,瞧着那个专家好像很有钱,就问他要了两百块,把你卖了。本来你都被专家抱到村口了,不知道怎么,这事被敬业伯伯知道了,他骑车追了过去,把你要了回来,二百块钱摔在了那个专家脸上。”
姚栀栀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愤怒,恶心,反胃。
为原主有这么一对父母感到悲哀。
至于那个专家,应该没有恶意,因为他的本意是领养,要钱的是姚二担和王芳。
可惜了,如果不是姚二担和王芳贪得无厌,耽误了时间,也许原主已经被专家带走,去城里过好日子了。
肯定会比留在药王庄幸福。
不行了,这事越想越恶心,这个生活着姚二担和王芳的院子,让她感到反胃。
她丢下编了一半的篮子,去村里随便转转。
最近天热,有人躲懒在家乘凉,有几个游手好闲的男人凑在姚敬业家院子里偷偷打麻将。
姚栀栀刚靠近,系统的瓜源雷达就响了起来。
没劲,几个脏男人欺负人家寡妇的腌臜事儿,她虽然获得了吃瓜值,却一点也不高兴,越听越生气。
干脆离开了。
继续往前走,看到有户人家的窗口趴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女人。
嘴里呜呜哇哇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隔着院子外的篱笆围栏,姚栀栀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个女人的狼狈和不堪。
但是女人太瘦了,形容枯槁,看不出具体的年龄。
女人见到她的瞬间,忽然不说话了,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那眼神里面,竟然透着一丝兴奋。
姚栀栀怀疑这个女人认识原主。
便推开半掩的篱笆门,走近几步。
那女人忽然激动地把手从窗户里面伸了出来,嘴里嚷嚷着:“杏儿,杏儿是你吗?你终于回来了杏儿,你还跟以前一样漂亮,杏儿,你怎么不说话?”
姚栀栀蹙眉,什么杏儿?
难道是原主的小名?
正准备跟这个疯女人聊一聊,堂屋里出来一个面相刻薄的老女人,挤出一脸的假笑,问姚栀栀有什么事。
姚栀栀沉默地转身,离开了这个院子。
回去后赶紧问了问姚檬檬。
姚檬檬叹气:“你小名叫狗剩,不叫杏儿。去她家做什么?她是太爷爷二姨太家的孙媳妇,她也挺可怜的,听说她是下地干活的时候孩子不见了,找不到孩子就疯了。”
姚栀栀沉默了,是吗?好可怜。
可是好奇怪,那个疯女人看她的眼神,真的透着一种亲近的熟稔和期待。
难道是原主以前的朋友?
第二天她又去疯女人家看了看,没想到大门上了锁,没有人在家。
之后姚栀栀又去了几次,都没再见到那个疯女人。
她只好暂时放弃了。
可她心里隐约有个声音,提醒她这件事非同寻常。
可惜不管她去多少次,那家的门都锁着,简直活见鬼了。
要是原主留下什么记忆给她就好了,可惜啊,可惜。
她现在简直两眼一抹黑,只能从已有的线索去分析。
分析来分析去,只有两个字——不懂。
实在是烦躁,便给祁长霄写了封信。
信里提到了她小时候差点被专家带走的事情,还提到了这个疯女人,以及王芳藏匿了姚檬檬的信件,就连那张陌生女孩的照片都说了。
两天后姚栀栀收到回信。
“栀栀你好——
我问过我妈妈了,她说农村卖小孩的事情屡禁不止,尤其是饥荒时期,根本管不过来。
但是她也说了,如果是她,哪怕自己去要饭,都不可能卖孩子。
我很遗憾你有这么一对残忍的父母,请你放心,我妈妈不会这么对待你的,如果你愿意的话,现在开始,就可以把她当做你的妈妈。
至于你说的那个专家,我好像知道是谁,等你下次过来,我给你看一本农业杂志,上面有他的采访,有照片。
疯女人的事我不太清楚,我让妈妈帮你去打听了,有进展了跟你说。
至于四姐的信件,我实在是没有头绪,也许是你家那个东北的亲戚跟你爸妈之间有什么秘密?如果你有他们的联系方式,你可以写信问问看,如果你不想信件被你妈妈截留,你可以写我的地址,收件人写你自己就好,我收到信会给你留着的。
最后,关于那个陌生女孩的照片,有没有可能,那个是他们成功卖掉的小孩?
也许你爸妈不止生了你们六个,你可以找村里的其他长辈问问,给点钱,塞点红糖,老人家最爱贪图小便宜,嘴巴很好撬开的。
——长霄”
姚栀栀很开心,有一点她跟祁长霄想到一起去了,那就是给东北那个亲戚写信,问一问他们之前给姚檬檬的回信说了什么。
原本她还觉得这样有点唐突,现在祁长霄也这么建议,那就放心大胆地写信问问吧。
下午她就把信寄了出去。
一共两封,一封给姚敬宗,一封给姚卫国。
幸亏姚檬檬当时看了好几遍地址,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寄出去呢。
寄完信,姚栀栀忽然意识到什么,她让系统把那天拍的照片给她看。
“王芳账本的最后一页,那天我只是扫了一眼,上面有一个地址好像跟姚敬宗的是一样的。”
系统赶紧把照片投在她面前的虚空里。
姚栀栀放大看了看,果然。
不过,联系人写的是:姚晶晶。
奇怪,姚晶晶怎么跟姚敬宗的地址是一样的?
他们是一家子?
可是,姚二担他们为什么不记姚敬宗,反倒是记成姚晶晶呢?
说明在他们心里,这个姚晶晶比姚敬宗跟他们的关系亲近?
也许这个姚晶晶是姚敬宗的亲眷?
姐妹,还是女儿?又或者姑姑?
可是不管是哪一种,都跟姚二担没有血缘关系啊,顶多跟王芳有一点点瓜葛吧。
姚栀栀不想这么浪费时间,干脆去找了姚敬业。
“敬业伯伯,族谱给我看看。”姚栀栀开门见山,神色平静。
姚敬业没想到这位即将攀高枝的侄女儿忽然来找自己,有点意外。
而且一来就要看族谱……
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谨慎起见,姚敬业试探道:“要族谱做什么?那东西是封建残余,被摧毁了。”
“是吗?那你告诉我,姚家都有哪些人,我记下来。”姚栀栀有备而来,直接坐在他家八仙桌旁边,打开了工作簿,摁下圆珠笔。
姚敬业点了根烟掩饰心虚。
才抽了一口,就被姚栀栀夺过来扔了。
姚敬业目瞪口呆:“栀栀,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姚栀栀没空跟他打太极,只想速战速决,于是她严肃交涉:“我来找你是有正事,我马上要结婚了,如果你不希望我跟姚家其他人来往,那就算了,我不记了,到时候他们问我为什么婚礼没有请他们,我就说是你不让的。”
姚敬业服了,难怪姚二担最近总跟他哭,说是要被这个女儿逼疯了。
看来果然难缠。
他又不敢得罪姚栀栀的婆家,只好忍着怒火,坐在旁边,一家一家的给她介绍。
其实城里还有一家姑表亲,他那姑奶是老太爷的亲妹妹,可惜儿子儿媳在抗日战争里死了,前几年随着孙子孙媳来这边工作,没想到屁股还没焐热,就出事了。
如今那家只剩一个老太太跟重孙子在世,重孙的好婚事也吹了,至今是个光棍儿。
这家他就不说了,免得那边的问题牵连到这里。
姚栀栀很快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这个姚晶晶,是姚敬宗的小女儿,排行老四,家里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
姚栀栀停笔,问了一个问题:“我的婚礼需要邀请他们一家吗?”
姚敬业赶紧阻止:“不用不用,他们是城里人,吃商品粮的,哪里瞧得起我们乡下人,你别自讨没趣了。”
姚栀栀看着他,不说话,眼神里满是探究。
姚敬业赶紧把话说死了:“你何必呢?你爸跟他们又没有血t缘关系,你妈只是远了又远的表亲。我说句难听的,除非你是我的女儿,不然他们值得为你浪费来回的路费吗?”
姚栀栀沉默地起身,不辞而别。
姚敬业捏了把冷汗。
等她走了,赶紧骑车,去公社拍了个电报给姚晶晶。
为了详细说明情况,连花钱都不心疼了。
电报全文如下:“五查姚宗族,婚礼想邀汝父,我拒,五眼神骇人,似起疑心,千万小心!看好新到信件,切断他们联系。”
连标点一共四十六个字,一个字三分钱,加急的五分钱,他咬咬牙,选了加急,递过去三块钱,找零七毛,肉疼死了。
姚晶晶收到电报,如临大敌,赶紧数了数手里的零花钱,怕不够用,又找段成撒娇卖乖,要了一百,去邮局收买邮递员。
还好邮递员胃口不大,五十就满足了。
姚晶晶从邮局出来的时候,注意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
追上去一问,说他只是路过。
姚晶晶不信,塞了五十给他。
见钱眼开的东西,立马出卖了姚卫国。
“你继续假装盯梢我,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亏的。”姚晶晶冷笑,原来姚卫国已经开始怀疑她了。
他和姚栀栀还真是亲兄妹啊,两边一起怀疑上了是吧?
这怎么不是血缘的魔力呢?
可惜了,她不会让他们坏了她的幸福人生的!
她赶紧催促段成,帮她改年龄,跟她领证结婚,先把这个男人套牢了再说其他。
至于婚礼,可以等姚敬宗从北京开完会回来再说。
一晃就快八月了。
姚栀栀找村里老人问了问,姚二担和王芳确实还有两个女儿,在姚樱樱之前的,卖了。
她对这种父母彻底死心了。
一门心思忙自己的事情。
迟迟等不到姚卫国和姚敬宗的回信,心说果然姚敬宗父子是傲慢的,瞧不起她这个乡下人。
不等了,收拾收拾,她准备结婚了。
姚卫国也迟迟等不到姚檬檬的回信,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但他没有坐以待毙,他又给汤凤园寄了一封信,想要打听她儿媳妇姚栀栀有没有一个姐妹叫姚檬檬。
结果还是收不到回信。
他觉得不对劲,一定是街溜子出卖了他,让姚晶晶察觉了什么,收买了邮差。
晚上下班,他找到了段成,送了段成两张电影票,让他带姚晶晶看电影去。
等姚晶晶走了,他便撬了姚晶晶的卧室门,进屋翻找起来。
谢春杏不理解他到底想干什么:“卫国,你找什么啊?”
“晶晶最近有没有拿信回来?”姚卫国怀疑信件被姚晶晶截留了。
姚晶晶这个废物,心思全花在旁门左道上,连卫校的毕业证都是段成帮她买的。
没错,她还是毕不了业!
这种废物怎么可能是他妹妹?不可能!
可是他在房间翻了半天,什么都没有。
倒是在床脚看到了一角没有燃烧完全的信纸。
她把信烧了。
果然有鬼!
姚卫国气得踹了一脚姚晶晶的床腿。
痛得自己龇牙咧嘴,差点站不起来。
谢春杏赶紧扶着他:“你呀,幸亏你爸去北京开会了,不知道你在家里发神经,不然非得训你一顿!”
“别啰嗦了,你赶紧买票,明天跟秦亦诚一起去喝喜酒。”姚卫国只剩这一个办法了。
那就是让她妈妈自己去查。
他其实很想自己去,可是他抽不开身,除非他不想要工作了。
他这个肥差,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他还有孩子要养。
再说他本来就比崔雯的工资低了将近一半,要是他再丢了这份工作,那不真的成了吃软饭的了?
只能让他妈妈亲自过去,反正她也不上班,一个家庭主妇,时间很自由。
谢春杏沉思了片刻,点点头:“好,我去看看。你快别乱动,把鞋子脱了,看看脚指头有没有流血。”
姚卫国坐在床边,脱了鞋子一看,果然流血了。
谢春杏赶紧去拿医疗箱,给他处理伤口。
姚卫国忍着痛骑车回去,第二天脚肿了。
没力气骑车回来,只能让崔雯过来看看,车票打了没有。
谢春杏正在做饭,她把车票放在了卧室枕头上,笑着宽慰道:“买好了,雯雯你吃了没有,带两个菜回去?”
“不用了妈,我们这几天在我爸妈那里吃。”崔雯最近忙,直接回娘家蹭几天饭。
谢春杏没有勉强,崔雯走后一会儿,彻夜未归的姚晶晶回来了。
谢春杏问了声,这孩子居然又去了那个女同学家里,也不怕人家爸妈嫌麻烦。
忍不住出来想劝说几句,人家家里还有个爸爸呢,留在人家过夜不太合适。
姚晶晶哪里听得进去,翻了个白眼,回到自己房间,发现东西被人动过。
她冷笑着看着厨房的身影:“我哥动我东西了?”
“没有啊,妈做了大扫除。”谢春杏不想他们兄妹吵架,赶紧把锅往自己身上背。
姚晶晶不信,跑到爸妈房间看了眼,还真像是做了大扫除。
有几个家具的摆放都动了。
她姑且相信他们母子一回吧。
转身准备出去的时候,她看到了枕头上的车票。
终点站正是姚家老家。
想干什么?
不会是想去参加那家烈属的婚礼吧?
怪了,死老头不是让老太婆不要去吗?回头在人家婚礼上哭起来多闹心啊。
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了呢?
难道是大哥怂恿的?
这可不行,要是谢春杏见到姚栀栀就完了!
她必须做点什么!
第二天一早,她问谢春杏要钱,去国营商场买土特产。
谢春杏有些意外:“买土特产做什么?”
姚晶晶笑着说道:“我看到你床头的车票了,你是不是想回老家看看你那个远房表妹啊?我陪你去买点土特产,不然你空手回去不好看。”
谢春杏想说不是,又怕被姚晶晶知道家里在怀疑她,调查她,只能默认了。
反正火车是下午的。
买完东西,姚晶晶特地去了趟会计室:“大哥,帮我提一下吧,太重了。”
姚卫国蹙眉,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他妈又提不了!真是服了!
他放下手里的事,一瘸一拐,起身帮忙。
下楼梯的时候,他走在前面,叮嘱他妈路上少带点:“秦亦诚不是也去吗,带了那么多衣服鞋子,你随便带两包东西意思一下就行了。一把年纪了,不要逞强。”
谢春杏点点头:“嗯,好。”
母子俩顾着说话,没有注意到落后一步的姚晶晶,忽然身后传来哎呦一声尖叫,不等姚卫国反应过来,就被姚晶晶扑到身上,一起滚下了楼梯。
一个骨折,一个脖子扭伤,问题不大。
崔雯收到消息赶到医院,看着自己男人打着石膏的腿,默默握紧了拳头。
怎么会这么巧?
为什么这么巧?
这是意外,还是对他们的警告?
她眯着眼,打量着姚晶晶,这个女人戴着护颈,眼睛红红的,刚哭过不久,看起来无辜得很。
这会儿坐在床边陪护,真是个好妹妹呢。
崔雯一向情绪稳定,她平静地问了一句:“怎么这么不小心?”
姚晶晶掐了自己一把,哭着说道:“嫂,我不是故意的。我都吓死了,都怪我逞能,提了那么多东西。不过你们放心,段成已经帮我安排好工作了,我赚了钱,会弥补你们的损失的。”
姚卫国没有说话。
看来他的猜测方向是对的。
那个姚栀栀……应该是他的亲妹妹!
不然今天的事情不会这么巧合。
他只能暂时收手了,起码要等他的腿伤好了再说。
幸亏伤的是他,如果是他妈妈……
他不敢想!
他现在非常笃定,逼急了姚晶晶真的会对他妈妈下手。
他只得沉住气,他松开双拳,声音像一声叹息:“不用了,你好好上班就行,别惹咱妈生气。”
姚晶晶擦了擦眼泪:“放心吧大哥,我自己的妈妈,我一定会好好对她的。”
崔雯觉得恶心,要不是杀人犯法,要不是她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她真想剁了这个姚晶晶为自己男人报仇。
不过……
既然姚晶晶会害人于无形,她也会!
不过不是现在,医院人多眼杂,她不好出手。
姚晶晶走后,她把婆婆也支开了:“妈你去退票吧,下午我还得上班,这几个月卫国只能拜托你照顾了。”
“这还用说?我这就去退。”谢春杏心疼坏了,赶紧出去退票。
病房里只剩年轻的夫妻俩,崔雯坐在病床前:“你t觉得她是故意的吗?”
姚卫国苦笑:“多半是的。没想到我找个妹妹这么困难。”
崔雯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别急,我来想想办法,先弄一张照片看看。”
“你也觉得那个姚栀栀就是我亲妹妹?”姚卫国跟崔雯结婚这么多年了,很有默契,一听就知道她说的是谁。
崔雯点点头:“姚晶晶一定收买了邮差,截断了你的信件,可见你怀疑的方向是对的。而现在,咱妈不得不留下来照顾你,不能去喝喜酒了,这也太巧了,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她不敢让咱妈去见某个人,可见咱们已经接近了真相。”
“我真没用,看到她买了这么多东西就该警惕的。”姚卫国恨自己,握拳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崔雯没有拦着,只是苦笑:“何必呢,为了这种歹毒的女人惩罚自己?事已至此,就看我们有没有本事暗度陈仓,通过别的途径联系上那边的妹妹了。”
“你的意思是?”姚卫国松开自己的脑袋,眼珠子一转,有了,“你来联系?”
崔雯认真点头:“没错。今后信件直接寄到我娘家。我就不信了,姚晶晶有本事把每个邮局的邮差都给收买了!实在不行,还可以把信寄到我单位,有的是办法跟她躲猫猫。姚卫国,你给我打起精神来!我不喜欢怂包!”
姚卫国笑了,握住她的手,脸埋进去:“雯雯,你真好!”
“少肉麻了,起来写信,用我的名义寄。”崔雯把男人拽了起来。
姚卫国坐着,抱着她亲了一口:“遵命崔雯同志!”
当天下午,他就让他妈把信寄了出去。
然而同一天,姚晶晶也给姚根宝发了电报,让他拦截姚栀栀的信件,其他的可以酌情放过,东北过来的必须截留烧毁!
两天后,姚晶晶也住院了。
她跟段成晚上去看电影,看完骑车回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车胎忽然爆了,两个人一起摔了出去,她比较倒霉,被车子压在最下面,锁骨骨折,肩膀上还扎了俩钉子,段成是骑车的,摔倒后在最上面,只有一点擦伤。
姚晶晶气死了,也不知道好端端的怎么会爆胎!
她让段成报警,有人故意撒图钉害她!
可是没有证据啊,警察去的时候,那条路上一个钉子都找不到。
姚晶晶只得暂时消停一阵,养好伤再说。
*
八月六号,婚期在即。
姚栀栀列了个清单,准备看看嫁妆还差什么。
按照本地的规矩,男女结婚之前,男方除了给予聘金和布票外,还要准备三转一响。
到了结婚的前一天,男方还要按照女方的要求准备好“三缸”,提前送到女方家里,以备第二天喜宴的时候用。
所谓三缸,指的是,一缸/坛老酒,一缸粽子/年糕,一缸猪肉/生鱼。
不过这年头物资匮乏,真正可以足量准备的也只有老酒了,至于其他两缸,一般都会在缸里垫上砖头,石子,稻草等,快到缸口的时候才摆上粽子/年糕,或者猪肉/生鱼。
相对应的,女方要准备的嫁妆也不少——
基础生活所需要的家具:床,八仙桌,椅子,凳子,面盆架,丁香柜,平面柜,箱笼。
至少还要一套圆件:木制的脚盆,马桶,水桶。
六条以上的新棉被,搪瓷盆,热水壶,新衣服等。
到了出嫁的那天,父母如果想给女儿挣点面子,会想方设法借来至少六辆自行车。
除了床是用车子拉走的,其他的全部邀请同村壮汉肩挑手抗。
队伍越长越有牌面。
有的人家凑不齐这些东西,有多少算多少。
祁长霄特地来信提醒姚栀栀,床和八仙桌不用准备,他那边有现成的,省点是点。
姚栀栀便把其他的努力备上,别的都好说,只有棉被,勉强凑了两条。
七号下午,男方安排的亲友把三缸抬了过来。
这年头三缸的水分很大,村里人还以为姚栀栀这婆家应该也会滥竽充数。
结果姚二担捞起缸里的猪肉,好家伙,整整一条猪腿,下面的全是生鱼!
实打实的一缸!
再看粽子,也是整整一缸!
还是红枣儿馅儿的!
酒是上好的女儿红!
“这婆家真是不错啊,给儿媳妇的面子长得足足的。”
“是啊,可能是担心她那儿子快死了?所以要讨好一下儿媳妇?”
“怎么说话呢?人家要结婚了,你们不要乌鸦嘴!”李二虎见不得这群红眼病诅咒姚栀栀,赶紧提醒了一句。
几个年轻人撇撇嘴,羡慕,嫉妒,恨。
等李二虎走了,这群人继续嘀嘀咕咕,姚栀栀听见了,直接去水井那里打了两桶水,不客气的泼了这群红眼病一身。
这下没人再敢大放厥词了,都骂姚栀栀是母老虎。
姚栀栀叉腰冷笑:“姑奶奶就是母老虎,滚!”
八月八号。
姚栀栀要嫁人了。
一大早就起来了,这年头不流行大操大办,只要把亲戚朋友叫过来吃顿饭就行。
她等着祁长霄那边来接亲。
因为离得远,显然不合适骑自行车接亲。
汤凤园请了个运输队的货车拉嫁妆,又雇了个面包车,让祁长霄坐面包车来接亲。
农村人什么时候见过这架势,一个个的全都围了过来看热闹。
姚栀栀穿着新衣服,头上带着大红花,被她的病秧子丈夫抱上了面包车。
就这么高高兴兴地出嫁了。
姚桃桃和姚檬檬跟她感情好,要亲自送她去城里。
车子在村里开得很慢,出了村子,才开始加速。
到达城里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正好赶上开席。
这间湖边的农家小院,真是得天独厚,宾客们热热闹闹地坐下,都在感慨病秧子有福了,居然有老婆了。
议论声中,秦亦诚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吭哧吭哧地赶到了。
“抱歉抱歉,来晚了,汤阿姨在吗?我是姚敬宗的儿子。我爸去北京开会了,来不了,特地让我带了贺礼过来。”
说话间他抬头一看,愣住了。
也许是新娘子头上的红花太鲜艳,也许是新娘子长得太像天仙,他手里的礼物就这么下雨似的掉在了地上。
她是谁?怎么有点像淼淼姐姐?比姚晶晶像!
而且,她比淼淼姐姐还要好看!——
作者有话说:秦亦诚:作者我们谈谈人生,你把我真正的婚约对象嫁给病秧子算怎么回事?汪的一声哭了出来!
第22章 发现 他的亲女儿,好像真的流落在了乡……
秦亦诚这辈子挺顺风顺水的。
他不喜欢死读书, 只爱捣鼓机器零件,除了数学满分,其他科目都只是随便写几个字应个景儿。
这要换了那些喜欢攀比的父母, 怎么着不得逼着他把其他科目也学一学?
然而他的父母非常开明, 不喜欢的从来不强迫他, 唯一的要求就是捣鼓的时候注意安全,快快乐乐地过好每一天。
从他记事起,到他十六岁参加工作,身上不是沾满了机油, 就是各种材料的加工碎屑。
这得感谢他那个车间主任的老子, 报废的零件和残次品都会专门堆放在仓库里,他没事就去厂里玩, 有太多的机会接触这些东西。
他最爱的就是泡在那些报废的零件里面, 捣鼓他的小发明,一待一整天。
爸妈喊他吃饭的时候, 他都没有功夫理会, 顶着沾满机油的大花脸, 废寝忘食。
有时候实在不想被他们催吃饭,干脆揣一张饼在身上, 或者带一把水果糖。
饿不死就行了, 晚上回到家里再多吃一点儿。
这么乱来,倒也没有耽误他长个儿,一米八五的个头, 在东北来说也算是中等偏上了。
姚晶晶却故意恶心他,说他不够高。
结果她找了个段成,连一米八都没有。
她还嫌弃他膀大腰圆,是个粗鲁之人。
他不懂他哪里粗鲁了, 不过是因为常年跟各种铁家伙打交道,导致他的肌肉过度发达,膀子粗壮,肩膀宽厚。
他的腰板也很厚实,腹部肌肉板正,夏天的时候不得不买大一号的衬衫穿,要不然,风一吹,那板砖一样的腹部线条清晰可见。
姚晶晶曾经很不客气地说了一句:“你的肚子怎么一块一块的,好恶心。”
这句话彻底伤了他的自尊心,从那时候起,他就在琢磨退婚的事。
没想到姚晶晶倒是自觉,主动把婚退了,免得他来做这个恶人。
这位娇小姐一胡闹,反倒让他轻而易举地收获了姚t敬宗的愧疚,摇身一变,成了姚敬宗的干儿子。
以至于这段时间,家里来了不少媒人。
结果他一个都没有看上。
他虽然只爱跟机器和零件打交道,但他也不傻,他知道那些人都是冲他的高工资来的。
如果他跟那样的人结婚,有朝一日他落魄了,眼下的花团锦簇一定会成为百花凋零。
反正他才二十三岁,他不着急,慢慢找,找个可以跟他产生灵魂共鸣的,可以跟他患难与共的,到时候,他一定不顾一切地沉溺进去,与那个女人编织爱巢,共育结晶。
作为本地最年轻的八级工,作为工资远超同龄人的实干家,他有这个骄傲的资本,也有这个挑挑拣拣的资格。
可是现在,他发现他错了。
大错特错。
他对姚晶晶这不满,那不满,不过是因为他没有看上她而已。
如果换一个人呢?
换成眼前这个头戴大红花的姑娘,他肯定不带一丝犹豫,立马主动地,乖乖地,匍匐在地,做她的狗。
说他不够高?
没关系,只要她喜欢,他可以多垫几双鞋垫子,哪怕看起来只高了一公分也行,只为哄她开心。
嫌弃他膀大腰圆?
没关系,他可以少吃点,少碰那些笨重的铁家伙,肌肉又不是一成不变的,假以时日,他也可以成为文弱书生。
觉得他粗鲁?
他确实没什么文学素养,不过没关系,他可以耐下性子,读背古诗,学习名家经典。
只要能哄她开心,哪怕她让他学狗叫,他都不带犹豫的。
就像现在,他在姑娘错愕的眼神中,立马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俯身,把地上的礼物一一捡起。
他怎么会这么失礼呢,居然盯着人家新娘子傻看。
简直像个臭流氓!
太失礼了,太不像话了。
他几乎来不及思考,手忙脚乱的,捡起这个,又掉了那个。
正准备找个地方先把手里的礼物放下,新娘子往他这边过来了。
头顶是炫目的八月艳阳,风里浮动着栀子花的清香。
新娘子在他面前站定,浅笑不语。
粉色碎花的白衬衫简约秀气,束在藏青色的长裤里面,像是一朵将将绽放的出水芙蓉,明丽动人。
帆布小白鞋上贴了红色的绢花,沾沾喜气。
酒窝里大概也盛满了女儿红,让他看一眼就醉了。
眼里的笑意更是让人眩晕,让他呆呆地愣在那里,忘了自己到底该做什么。
他有点瞧不起自己,自吹自擂,说什么只会喜欢精神契合的女人。
眼前这个才见第一面,他就乱了阵脚。
什么精神契合,什么灵魂共鸣,在绝对的美貌面前,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他甚至忘了思考,满脑子就一个念头,为什么新郎不是他?
他可以带她回去,吓姚家人一跳——看,我爱上了一个大美人,这个大美人跟淼淼姐姐还有点像呢。
起码有五六分的像。
至于姚晶晶,也就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稍微有点像。
如果让一个陌生人来选,哪个更像是姚淼淼的亲妹妹,他毫不怀疑,只要不瞎,肯定都选这个新娘子。
可恶,居然是个新娘子!
他完了。
好在干爹跟他说,新郎是个病秧子?
他下意识看了眼后面走过来的男人,胸前带着一朵大红花,很好认。
这个男人真是生了一副绝佳的皮囊,跟新娘子非常登对。
可惜一身病气,就连空气里都隐约浮动着中药的苦涩。
真是便宜这个病秧子了。
快死的人了,也好意思追女孩子?
不怕耽误人家一辈子?
可恶,这人的老子是他干爹的老部下,还是他老子的战友,他要是胆敢横刀夺爱,只怕家里那两个爹都不会放过他的!
不过没关系,他可以等。
深吸一口气,他稳住了心神,琢磨着该怎么介绍自己。
新娘子却已经开口:“你再说一遍,你是谁的儿子?”
秦亦诚扬起唇角,给她一个自信满满地笑:“姚敬宗。”
“原来我没听错,你真是敬宗伯伯的儿子啊!那你是姚卫国,还是姚卫华?奇怪,我没有邀请你们啊,你们怎么知道我要结婚的?”姚栀栀并不清楚男方这边有什么亲眷,自然以为他是因为姚家的关系才来的,不禁好奇道,“难道是敬业伯伯通知的你们?可是不对啊,如果他邀请了你们,为什么没有跟我说呢?”
“啊?”秦亦诚完全摸不着头脑,只得一脸茫然地看着姚栀栀,“你说的我怎么听不懂?我不认识什么敬业伯伯。慢着,你等等,你是姚栀栀吧?”
“是我。”姚栀栀觉得这人像个二百五,帅是帅的,可惜脑子好像生锈了,比正常人慢一拍。她快没有耐心了,再次问道,“你到底叫什么呀,你要是姚卫国,我该喊你大哥,姚卫华的话,我该喊你三哥。”
“我……”秦亦诚郁闷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干爹没跟他说新娘子跟干爹家是亲戚啊,只好问道,“你婆婆是汤凤园吧?我跟她说吧。”
“你好奇怪,名字都不能说一下?莫名其妙。”姚栀栀转身,看向身后的祁长霄,“咱妈呢?”
“接大舅去了。”祁长霄阴沉着脸,他对门口这个男人的印象不太好,怎么一来就直勾勾地盯着他媳妇看?
像个登徒子!
现在他媳妇问话,这人却顾左右而言他,不太像个正经人。
他就这么顶着一张病气未退的脸,沉默地走过来,挽住了姚栀栀的肩膀,把她勾进怀里,转身去院子里头说话:“栀栀,你刚跟他说什么?我没听懂。”
姚栀栀抬眸,像是迷茫的林间小鹿:“你没听他说吗?他是姚敬宗的儿子。姚敬宗是我们老姚家本家那一脉的,我得管他叫伯伯。”
这么巧?祁长霄有点意外,问道:“那你邀请他来酒席了吗?”
“没有。我之前在信里跟你说的东北的亲戚就是他们家,我也听你的,给他们写了回信,可惜石沉大海。所以我才跟他打了声招呼,我还想找个机会问问他们为什么不给我回信呢。难道我搞错了?”姚栀栀茫然得很。
祁长霄哭笑不得:“是我大意了,你在信里提了什么东北的亲戚,但是没说姓名,我也没想到,居然就是姚敬宗一家!”
“啊?你认识他们?”姚栀栀更茫然了,“什么时候的事啊?”
“姚敬宗是咱爸的老领导。”祁长霄搓了搓她的脑袋,“你是没有邀请他们喝喜酒,但是咱妈邀请了。怪不得那人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估计老一辈的关系没跟他们说,小辈在东北长大,没有回来过,自然不了解这边的情况。”
“不是吧,这么巧?你的意思是,咱爸牺牲之前,是我敬宗伯伯的兵?”姚栀栀觉得不可思议,“难怪那个人被我问傻了,连我敬业伯伯都不认识,果然城里人瞧不起我们这下乡下亲戚。啧。”
“我也是城里人。”祁长霄赶紧纠正她的认知偏差,他才不是那种俗气的势利眼,态度坚定地为自己澄清,“我跟他们不一样。”
“嗯!你最好了!独一无二的好!”姚栀栀笑着挽住他的手,“走吧,跟他说清楚,我估计他被我绕晕了。哈哈,笑死了,是我傻了,我还以为是我敬业伯伯邀请他们过来的。闹笑话了。”
祁长霄摇头:“没有,是信息差,我应该在信里跟你说一下咱爸的战友。”
“我也没有告诉你东北的亲戚叫什么,我也有责任。好啦,小插曲而已,走,跟他说说去。”姚栀栀觉得自己选的这个丈夫挺好的,遇事知道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而不是推给她。
秦亦诚正在整理带来的礼物,见到新娘子肩上搭着男人的手,心里很不是滋味,只得低头,继续整理大包小包的东西。
姚栀栀笑着开口:“不好意思,误会了,原来你爸爸是我公公的老战友啊。”
“那你怎么知道他儿子叫什么?”秦亦诚把东西放好,“你跟他们家认识?”
“你刚才问我是不是叫姚栀栀。你再想想。”姚栀栀不信他这么傻,这人看着应该是个头脑灵活的。
秦亦诚抬眸看着她:“我以为你姓姚只是巧合,难道你们是亲戚?”
姚栀栀点头:“姚敬宗的爷爷,是我太爷爷。不过我爸爸是抱养的,其实跟他没有血缘关系。他媳妇谢春杏跟我妈是远房表姐妹,勉强算得上是亲眷。”
“怪不得你长得像他们的二女儿。”秦亦诚恍然,原来渊源在这里。
不过……远房表姐妹的孩子,会这么像吗?
他忽然好奇:“多远的表姐妹?”
姚栀栀挑眉:“我妈的太姥姥,跟谢春杏的太姥姥,是双生花。到她们已t经是第四代了,太远了。”
“那确实够远的。”秦亦诚迷茫了,那到了姚淼淼和姚栀栀已经是第五代了,不应该这么像吧?
难不成姚栀栀那个抱养的爸爸,其实有什么隐情?
也许是姚敬宗的爸爸藏在外面的私生子?
这么一来,有了共同的父系血缘,就算母系血缘一表三千里,孩子也是有可能很像的。
一想到这个,他就不敢多说什么了,万一闹得人家鸡犬不宁,啧。
他爸厂里就有一家这样的。
太祖那辈的风流债,闹得小辈家破人亡。
可惜说出去的话是泼出去的水。
听者有心。
姚栀栀狐疑道:“你说我像他们的二女儿?姚淼淼是吗?”
秦亦诚赶紧亡羊补牢:“不是不是,我晕车,眼睛迷糊,看走眼了,你别多心,其实一点也不像,可能是因为我也参加过她的婚礼,那天她也是穿成这样的。现在再看,真的一点也不像。”
“哦。”姚栀栀不太相信这个说辞,不过院子里这么多客人呢,有些话不方便说,而且马上开席了,尽快安排客人入座吧,于是她最后一次问道,“你到底叫什么?”
“我——”秦亦诚刚准备开口,身后传来了汤凤园爽朗的笑声。
“长霄啊,快看谁来了!”
众人齐刷刷地看去。
但见一个穿着军装的中年男人跟了过来。
身材高大,五官俊秀,跟新郎有五六分相似,唯一的缺点是太黑了,跟新郎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祁长霄赶紧挽着姚栀栀迎了上去,接过男人手里的行李箱,提醒姚栀栀:“栀栀,这是咱大舅。”
“大舅。”姚栀栀一猜就知道这人是祁长霄的长辈,两人长得挺像的。
汤俊麒笑着点点头:“进屋说,外面热。”
小两口赶紧招呼大舅去东房里休息,端茶倒水,尽一尽地主之谊。
汤凤园落后一步,被秦亦诚叫住了。
“是汤阿姨吗?我爸是姚敬宗。”秦亦诚倒不是虚荣,非要说干爹的名字,而是干爹特地叮嘱的,这样才能给老祁家的孤儿寡母撑一撑场面。
毕竟他自己的爸爸只是一个车间主任,没什么能量。
汤凤园见他大包小包的,赶紧接了两个帆布包和一个大的编织袋过来。
“你是亦诚吧!你爸在信里说了,他要去北京开会,没空过来。”汤凤园很是开心,老首长太忙来不了,这很正常,能让干儿子过来就很给面子了,她很知足,赶紧让他把礼物放下,“快,到屋里坐,阿姨给你倒点凉白开。”
秦亦诚松了口气,原来干爹在信里说清楚了,那就好。
他跟着汤凤园,一起把礼物提到了新人的婚房里面。
婚房在西边,收拾得清爽整洁,床上铺着大红的喜被,喜被下面是凉席。
蚊帐是粉色的,上面贴了红双喜。
秦亦诚有点难受,把礼物放在旁边的书桌上,转身出去了。
堂屋摆了两张圆桌,他被请到了最里面那一桌,算是主家的贵客。
他这个位置,正好坐北朝南,一眼可以看到堂屋里的其他人,以及院子里的情况。
刚坐下一会儿,来了个中年男人,笑呵呵的叼着根烟。
一来就问汤凤园:“小汤,我二哥写信跟我说他儿子来了?在哪儿呢?快让我看看,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一次。”
汤凤园知道这两家认识,姚敬宗在信里说了,这边有个他们的熟人,叫秦三山。
正好是她熟人。
汤凤园早几天就找了过去,送了请帖。
闻言赶紧指了指主座那边的年轻小伙子:“看到没,最壮的那个。那大高个,也就比我家长霄矮了一点点。”
秦三山打眼一瞧:“呦,我这大侄子长得真俊!那我坐他那边了?”
“那必须的啊,快去吧。”汤凤园赶紧领着他过去,“亦诚啊,这是你堂叔,秦三山。你爸跟你提过了吧?”
“小叔。”秦亦诚知道这边有个宗亲,赶紧起身叫人。
秦三山特别高兴,哎呀,可算是见到这个大侄子了。
他自己没什么大本事,一辈子也就在供电所混混日子了。
可是他的大堂哥秦波出息啊,在北大荒带着部队垦边呢。
二堂哥秦涛虽然退伍了,但也是个车间主任呢,日子过得很滋润。
这么多年了,堂兄弟几个都没能叙叙旧,如今借着老祁家儿子的婚事,他可以见见大侄子了,也能弥补一下亲情的缺憾。
赶紧坐下,拉着秦亦诚的手,热乎的聊了起来。
“等会我带你去见一个人。”秦三山还惦记着给侄女儿说媒的事呢。
秦亦诚不知道这事,好奇道:“谁啊,婶子和弟弟妹妹吗?”
秦三山笑着点了根烟:“不是不是,他们没来,你汤阿姨家孤儿寡母的,置办几桌酒席不容易,我哪能拖家带口的来吃呢,那不厚道。”
那倒也是。
秦亦诚觉得这个堂叔人不错,挺会照顾弱小的,就是不知道堂叔神秘兮兮的到底要带他见谁。
只得看了看在座的宾客:“那人在这里吗?”
“在。”秦三山深长脖子,越过门口那一桌看了看,“在那边,最靠院门口的那一桌。看到那个年轻小伙儿没有?叫朱志远,我想把他介绍给你堂姐做对象呢。是不是长得还可以?”
秦亦诚抬头看了眼,还行吧,平头整脸的,还算人模人样的,就是比新郎逊色多了。
他也比新郎逊色一点,不过他身体好,身材健硕,优势明显。
可惜了,人家今天结婚,他跟人家不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想想就郁闷。
视线收回来的时候,正好姚栀栀出来拎热水壶,那大红绢花晃得他心慌,只得正襟危坐,盯着面前的碗筷,免得再失了分寸。
刚刚真是昏了头。
给人姑娘留下那么糟糕的第一印象,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补救呢。
他不介意等等她,有朝一日她守寡了,他愿意娶她。
可是眼下,他只能把这份心思藏匿起来,免得被人看穿。
太掉价。
他秦亦诚想要的,就耗得起,等得起!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时,眸子里已经看不到任何的非分之想了。
他平静地看着姚栀栀端了把椅子进了东房。
很快,里面阔别多年的亲人寒暄了起来。
秦亦诚离得近,无意中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汤凤园让两口子站到窗边,让长辈看看清楚:“大哥,这是新娘子,姚栀栀,这是你外甥长霄,这么多年没见,认不出来了吧?”
“认得出来,外甥照舅嘛!”汤俊麒常年定居大西北,浑身晒得黢黑,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他洁白的牙齿。
挺憨厚的,这是姚栀栀对他的第一印象。
穿的还是四个兜的军装,是个干部呢。
汤俊麒掏了掏衣兜,拿出两个红包:“来,长霄,小姚,收下,不要嫌少。”
长辈赐不可辞,两口子收了红包,说声谢谢大舅。
汤俊麒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胡茬:“我还担心这小子没人要呢,小姚你受委屈了。你放心,那些西医就会吓唬人,其实没什么的,他这病是娘胎里带的弱症,精心调养几年,会好的。”
“嗯,我也相信他会好的。大舅你坐啊。”姚栀栀又把椅子往他跟前挪挪。
汤俊麒觉得这姑娘真不错,长得漂亮,也懂事,难怪长霄看上她了。
不愧是他外甥,眼光一顶一的好。
他笑着坐下:“听长霄在信里说,你还给报社写稿子呢?真好,你们两个应该会有共同话题的,这小子挺爱看书的。”
“嗯,看出来了。”姚栀栀笑着看了看身边的男人,帅气得很呢。
几分病气不但不会拖垮他的颜值,反倒是多了一丝倔强不屈的气质,很诱人。
让她不自觉地想要欺负欺负他。
当然了,不是现在。
她笑着转移了话题:“大舅是军人啊?哪个部队的?”
“新疆,建设兵团。”汤俊麒并不是西北人,如今却已经是一口地道的西北口音了。
可见在一个地方时间长了,语言习惯是会改变的。
姚栀栀恍然:“我在报上见过,你们很辛苦,农忙的时候种地,农闲的时候开山造路,真是不容易。”
“哦?那你知道哪些公路是我们造的吗?”汤俊麒忽然来了精神,这种汗水和血水被人看到的感觉,会让人不自觉的自豪起来。
姚栀栀正好知道两个:“新疆公路勘察设计院,按照六级公路的标准,测量设计了两个天山战备交通工程,分别是07042工程,和0503工程。受限于当地的特殊地理环境,施工进度正在艰难推进中,目前还没有完全打通通车。今年为了响应中t央‘依托天山,长期作战,独立作战’的文件精神,新疆军区调集了两个陆军团投入建设,不过这还不够,南疆民工和兵团农四师建工团也在贡献一份力量。按照先通车后提高的原则,初步估计,两年后可以打通。”
“这孩子,记忆力真不错啊。”汤俊麒很开心,外甥眼光好,选的媳妇真不错,两口子以后要是有了孩子,肯定聪明。
姚栀栀谦虚地笑笑:“家里就那几份报纸,被我翻来覆去的看,傻子也记住了。”
“哈哈哈。”汤俊麒开心得很,小两口一个爱看报,一个爱看书,这门婚事,上佳!
又聊了一会儿,婚礼正式开始了,汤凤园赶紧叫上汤俊麒出去,坐了堂屋的主座。
姚栀栀跟祁长霄端着酒水,一桌一桌地给亲友敬酒。
因为女方的两个姐姐是来送嫁的,所以坐在了主桌。
至于王爱明和朱奔两家,两如果算女方的亲眷,应该去药王庄,而不是来这里。
所以两家是以媒人的身份过来的,自然只能坐在外面的那一桌。
旁边还有街坊邻居,汤凤园在派出所的同事,以及祁长霄当老师时候的同事。
姚栀栀敬完酒才发现,六桌亲友,居然只有祁长霄一个人姓祁。
现在人多,她没问,等会散席了再说。
两人回到主桌坐下,正好跟秦亦诚面对面。
吃饭的时候,姚栀栀跟祁长霄互相夹菜,看起来感情很不错。
秦亦诚抱着碗,艰难地咽下一口又一口。
偶尔会抬头看一眼,这对新人视线纠缠,像是吹唐人拉出来的糖丝儿,连外人看了都觉得甜滋滋的。
更不用说他们自己了。
今晚应该……
也不知道病秧子行不行。
最好是不行,日后让他捡个便宜才好。
毕竟老天好巧不巧,让他今天过来了,一定是为了让他等她的。
也许会给他留个惊喜。
她已经很可怜了,老子疑似是私生子,新婚丈夫疑似命不久矣。
正缺一个护花使者。
可是……如果她的男人还行呢?
如果不耽误造娃……
好痛苦,不想了。
一旁的秦三山发现他魂不守舍,赶紧关怀了一句:“亦诚,怎么了?不舒服?”
“没事的叔,我晕车,有点恶心。”秦亦诚一羊两吃,同样的谎话再来一遍,万能得很。
秦三山有点不可思议:“你这么壮,居然会晕车?”
“叔,晕车跟壮不壮没关系的。”秦亦诚察觉到周围人好奇的目光,简直头皮发麻。
秦三山还是难以置信:“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壮的会晕车,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好像是的,下车之前吃了两个桃子。”秦亦诚开始满嘴跑火车,只要能把眼前的尴尬应付下去就行,他已经没有精力思考了。
可是秦三山真的特别关心他,立马扯住他的胳膊:“走,叔带你去医院。”
秦亦诚:谢谢啊,您能不能不要这么热情啊!
他头痛死了,赶紧摆摆手:“真没事,已经比刚才好多了。”
“你这孩子,难得过来,万一有个好歹,我怎么跟你爸爸交代?快快快!”秦三山不敢含糊,这可是他的大侄子啊!
还指望这孩子帮老朱家那小子说说好话呢?
秦亦诚最终被赶鸭子上架,拖着去往院子外面走去。
秦亦诚生无可恋:喂,警察同志,我叔是不是有点儿毛病?求把他带走!
真是受不了!
他在胡同口停下,远远看了眼小院那边。
秦三山不知道他怎么了,也跟着看了看。
秦亦诚无语了,只听说过学舌,没听说过学看的。
他干脆实话实说了:“叔,你可别为难我了。我没晕车,就是看上新娘子了,哪儿哪儿都不自在。”
“我滴个乖乖!你小子想什么呢?你还是给我晕车去吧!”秦三山惊呆了!
这是闹哪出,人家刚结婚好吗!
秦亦诚也不想这样,可是爱情来得像山崩海啸,他完了。
他也承认,可能是见色起意。
可是,谁看到漂亮女孩子不动心呢?
他又不是故意挑今天过来的,但凡给他一个机会呢!
他就不信他比不过一个病秧子!
他好气!
秦三山更气,这倒霉孩子,喜欢谁不好,喜欢人家新娘子!
冷哼一声警告道:“你可不能这样啊!人家小两口自由恋爱,没你的事儿,边儿凉快去!”
“叔,我也没说我想怎么样。”秦亦诚后悔了,要知道就不要自爆了。
还以为叔叔能安慰他两句。
秦三山不是不想安慰,只是觉得这事荒唐。
叹了口气,他拉着秦亦诚走远点:“我跟你说吧,年轻时的心动只是一时的,过去就过去了,你还是回去后好好找个没嫁人的,免得一个初婚一个二婚,不般配。”
秦亦诚沉默了,果然,这个世道就喜欢歧视二婚的。
难怪他同学离婚后不好找了。
可是他不在乎,他想等等看。
能够让他一眼心动的女人,至今只有这一个。
他不想辜负这段缘分。
反正她男人要死不活的。
不过这话他不想说出来,免得秦三山再教育他。
两人在胡同口转了两圈就回去了,继续吃。
汤凤园关心了一下,秦三山打个哈哈,掩饰了过去。
散席后,姚家姐妹抱了抱姚栀栀,赶紧坐车回去了。
王爱明,朱奔以及“朱志远”留了下来。
客人在的时候,他们不想跟姚栀栀太过亲近,万一以后祁长霄没了,留下老婆孩子,搞不好还要他们帮衬呢。
还是远着点的好,免得到时候唾沫星子淹死他们。
不过现在客人走了,那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王爱明走上前来,打量了一下秦亦诚:“老秦,这就是你侄子啊?是那姑娘的亲弟弟吗?”
“堂弟,他俩的爸爸是亲兄弟。”秦三山搬了两个长条凳子出来,“坐下说。”
朱奔拉着儿子坐下,秦三山给他们互相介绍了一下。
秦亦诚静静地打量着朱奔旁边的年轻小伙儿:“你叫朱志远?”
“啊,嗯呢!诚哥好!”姚根宝笑得灿烂,讨好的意味明显。
秦亦诚蹙眉,这眼神好像姚晶晶啊,找他撒娇卖乖要钱的时候就这样。
两人自小有婚约在身,他可没少被她讹钱。
不肯给的话,她就软磨硬泡。
那谄媚讨好的笑眯眯的眼睛,简直太像了。
怪了,这里怎么这么多怪事。
先是姚栀栀跟姚淼淼有点像,现在这个朱志远也有点像姚晶晶。
可是一个姓朱一个姓姚,而且不是一个地方的,只能是巧合吧?
他压下心头的困惑,问道:“你们希望我做什么?我又不能替我姐做主。”
还是个堂姐,不是亲姐姐。
他是自己家里的老大,也没有亲姐姐啊!
真烦人,这些长辈想什么呢,犯得着找他吗?
他的脸色明显有点不耐烦,秦三山便解释了一下:“主要是,你大伯不是想招赘嘛!你说谁家父母舍得让儿子大老远的跑去东北入赘?不得打听清楚再做决定?所以人家爸爸想跟你聊聊,你有什么就说什么,不用有顾虑。”
“哦。”秦亦诚臭着脸,嘴上答应了,表情上在拒绝。
秦三山只得委婉提醒他:“你帮了我们,以后你有需要,我们也帮你,互帮互助才是一家人,对不对?”
秦亦诚沉默了,是啊,他想知道姚栀栀婚后过得好不好,男人活着还是没了。
只能找他叔叔打听了。
想通这一点,他的态度好了不少,干脆主动讲了讲那边的情况。
大致就是,他那个堂姐生活可以自理,但人爸爸毕竟是团级干部,不可能让女儿受气,真要是结婚了,还得朱志远多牺牲一下个人情绪。
说的很委婉,大致意思就是,那个堂姐脾气不太好。
朱奔有点打退堂鼓,可架不住姚根宝自己乐意!
他笑着说道:“没事没事,女孩子嘛,有点脾气才可爱。”
秦亦诚嗤笑:“你喜欢就好。”
“当然了,自己选的,自己承担一切结果就行了。”姚根宝还挺会讲大道理。
秦亦诚瞧不起这种上赶着的赘婿,一看就是别有所图。
接下来又聊了聊,他困了,打了个哈欠,秦三山赶紧把自行车推过来:“行了,让我大侄子先睡一觉吧!晚上再说,大老远的坐火车过来,够辛苦的。”
汤凤园出去送了送,反手把门从外面锁上了,免得再有人来打扰小两口。
这门从里面也能开,因为铜锁旁边还开了一个小门洞,有单独的锁,打开后手伸出手,就可以开外面的大锁。
这是她独自照顾儿子得出来的经验。
里外都能开。
院子里安静了下来。
小两口坐在床边,t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一起笑出声来。
姚栀栀手痒,早就想欺负他了,挠了挠他的胳肢窝:“你傻笑什么?”
“我高兴。”祁长霄又不是傻子,那个秦亦诚看他媳妇的眼神太过直接,同为男人,他明白那是心动的眼神。
幸亏他初夏那会儿就及时行动,没有拖泥带水。
忍不住捏了捏媳妇的脸蛋儿,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又滑又嫩,吹弹可破。
一时情动,俯身吻了上去。
炽热的气息纠缠在一起,两个年轻的灵魂同频共振。
祁长霄头皮发麻,嗓子发甜,小腹发紧。
大概是紧张,怕自己让她失望。
只得提前道歉:“栀栀,我可能不太会,等会儿我要是哪里做得不好,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废话什么?亲我!”姚栀栀一把扣住他的脖子,扬起白净如玉的面庞,让他放马过来。
天鹅颈白皙修长,皮肤紧致如瓷。
热恋中的男人只是看了两眼,便失去了理智。
可惜他到底是个病秧子,也不懂诀窍,只能啃来啃去,干着急。
姚栀栀很快失去了耐心,一把将他摁在床上:“白痴,我来!”
祁长霄:……
老婆好飒!好爱!大力爱!
他认真地看着她俯身,将他的童真夺去。
那一瞬间,他明白了什么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不,他不能死,他要长命百岁!
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女人,帮她省省力气。
没想到她这小身板看着纤瘦,却有一把子虎劲儿!
兴头上还会故意吊他胃口。
耳边响起女人充满蛊惑的声音:“求我,我就继续。”
“求你。”祁长霄没有骨气的投降了,求自己老婆不丢人。
姚栀栀心满意足,笑着品尝她这病秧子丈夫的美好滋味。
一时上头,刚铺的床单被揉成一团,狼狈不堪。
事后,姚栀栀趴在枕头边,细长手指抚摸着男人汗津津的面庞:“丢不丢人?谁家新婚洞房让老婆出力的?”
“不丢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祁长霄厚着脸皮,埋在女人颈边呢喃,“等下可以再让我丢一次人吗?”
“可以啊小伙子,贪得无厌啊!”姚栀栀乐了,自己选的男人,宠着吧!
丢了两次人,祁长霄老实了,搂着老婆闭目养神。
“栀栀?”祁长霄见她一直坐着,有点好奇,“你不睡会儿?”
“不困,我在想,那个秦亦诚说的姚淼淼,到底跟我像不像。”姚栀栀想事儿呢,连祁家为什么没人来都忘了问了。
祁长霄太累,没有坐起来,把枕头挪了挪,斜靠着陪她说话:“我不知道,他好像有什么顾虑,可能没有说真话。”
“也不知道他哪天走,找个机会跟他单独聊聊就好了。”姚栀栀不想错失良机。
总觉得所有的事都缺了一环。只要有这一环,所有的疑云都可以吹散。
可是到底是哪一环呢?不知道。
越想越头疼。
祁长霄也说不好,但他不想让她单独跟秦亦诚见面,提醒道:“他对你有想法,我陪你去。”
“有想法?不至于吧,我跟他第一次见,而且就只说了几句话。”姚栀栀觉得他想多了。
祁长霄坐了起来,掰着她的肩膀,拿来梳妆台的镜子,让她好好照照:“你知道你到底有多好看吗?好好看看。”
“你傻不傻呀!我好不好看重要吗?我又不喜欢他。”姚栀栀在末世的时候也长这样,可是从来没有异性跟她告白,都嫌弃她是母老虎。
她可不信会有这么多人喜欢他。
至于祁长霄,可能是她让座,又扶了他一把,让他产生了她很善良的错觉。
美化了那场相遇。
日后知道她的真面目就未必这么上头了。
所以她觉得没必要因为她的长相大惊小怪。
祁长霄哭笑不得:“他看你的眼神那么直接,你看不出来?”
“那不正好说明我对他不感兴趣吗?”姚栀栀是个辩论奇才。
祁长霄愣住了。
那倒也是,他们同为男人,可以读懂对方的眼神,可如果异性对他们不感兴趣呢?
那自然接收不到暧昧的电波。
老婆的嘴皮子了得,他输了。
但是!一码归一码!
他得陪着!
姚栀栀拗不过他:“那好吧,咱俩先睡会儿,下午去老秦家找他。”
可惜下午去的时候,老秦说秦亦诚已经走了。
姚栀栀不理解,这么着急的吗?
秦三山笑着解释道:“我这侄子可是八级工,请一天假损失不少钱呢!当然要早点回去。”
姚栀栀无奈,只好打道回府。
总觉得怪怪的。
回到家门口的时候,大门边上的自制信箱里面躺了一本杂志。
农业学的,姚栀栀拿起来看了看。一旁的祁长霄想起什么,赶紧开门:“媳妇,进来,差点忘了,那个想要领养你的专家,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姚栀栀跟了进去,很快,面前多了一本泛黄的老杂志。
杂志被翻开,一个戴着眼镜的专家正拿着一株水稻秧苗,对着镜头微笑。
祁长霄把关键信息都圈起来了:“这人叫常冬青,水稻专家。那年大旱,他是特地下乡核实受灾情况的。”
“有他联系方式吗?”姚栀栀也不知道找这个专家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总之,试试吧。
毕竟一个专家,应该不会无缘无故想收养一个孩子吧。
要说可怜,她们姐妹五个都可怜啊。
为什么偏偏选了她?
祁长霄递了一个工作簿过来:“咱妈托人打听的,在北京。”
姚栀栀决定写一封信问问。
说做就做,写完,赶紧出去投递到邮筒里。
*
秦亦诚醒了,天都黑了。
秦三山给他留了晚饭,特地给他端到房间来。
“叔,你怎么不喊我起来?”秦亦诚睡过头了,这都九点多了。
秦三山笑笑:“看你旅途辛苦,没忍心喊你。朱家父子还等着呢,吃完出来一下。”
又是朱家父子!
秦亦诚受不了,忍着怒火吃了晚饭,出去应付一下。
免得他叔难做。
那朱志远太殷勤了,拿了个小板凳坐在他旁边:“哥,明天我和我爸跟你一起走行不行?你大伯不是没空吗?我有空啊,我跟过去看看,他们要是瞧得上我我就留下,瞧不上我就回来,也不用耽误各自再找,你说呢?”
“……”秦亦诚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真的跟姚晶晶有得一拼。
长的也像!
要不是这货姓朱,他会怀疑他们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这货的父母叫朱奔,刘玥,他长得挺像朱奔的。
忍不住问了一句:“叔,朱志远是朱奔伯伯亲儿子吧?”
“当然啊!”朱奔抢着回答。“亲的!不信你看,我们父子俩是不是挺像的?”
秦亦诚狐疑地看了眼他叔,秦三山借着点根烟,躲开了大侄子的视线。
其实他不赞同撒谎,然而朱奔担心那边知道朱志远的真实身份,会看不上这个乡下小子。
特地塞了五十块钱给他,让他帮忙瞒着,他只能三缄其口。
五十块钱,够他抽几百包廉价烟了!
可怜他辛辛苦苦挣钱,老婆不让抽啊!
哎,为了这五斗米折腰,其实也不丢人。
毕竟也是为他侄女儿介绍对象嘛!
他吐了口烟,不承认,不反驳,给自己留点余地:“我看着也挺像的。”
一句正确的废话。
秦亦诚沉默了,看来那就是巧合吧。
算了,就算他不答应,他们就不去了?
去就去吧,真烦,早点把这对父子打发了才好。
他同意了。
朱家父子高高兴兴地回去了,收拾行李,明早打票去。
秦亦诚睡不着,出去随便走走。
正好看到汤凤园拿着个手电追毛贼,眼看着就要追上了,那毛贼忽然停下,扭头掏出一把美工刀,要捅人!
秦亦诚的正义感爆发了,赶紧冲上去,踹了那毛贼一脚,正好把美工刀踹飞了。
汤凤园险些受伤,见他这么勇敢正义,笑着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可以啊,一身腱子肉没白长!”
“汤阿姨你没事吧?”秦亦诚不想提他的腱子肉。
有啥用?
人姚栀栀还不是看上了一个弱不禁风的白斩鸡?
想想就来气。
汤凤园哪里知道面前这个见义勇为的年轻人在心里编排她儿子,只觉得这小子挺有胆识的,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秦亦诚有点难为情,帮忙把倒地的毛贼扶起来,一起回了派出所。
“行了亦诚,你回吧,我今晚值夜班,你不用等我。”汤凤园值夜班的时候就睡所里。
有动静了随时出警。
秦亦诚挺佩服她的,叮嘱她千万小心,可以配点辣椒水带身上。t
汤凤园笑了:“放心吧,我有数,回吧。”
秦亦诚回了,但又没有完全回。
鬼使神差地,走到了白天的小院门口。
院门敞着,屋里亮着煤油灯。
里面静悄悄的,听不到什么声音。
倒是旁边的湖边,一阵一阵的蛙叫蝉鸣。
下意识走过去看看风景,但见湖边坐着两个人,互相依偎着,手里提着一个玻璃瓶,里面是飞舞的萤火虫。
女人笑着问道:“我厉害吧?我说能抓一百只,就是一百只!”
“厉害!你的腿脚功夫真好,咱妈都不见得有你厉害。”祁长霄说的是大实话。
他妈妈为了当警察,特地练过的,年轻的时候每天早上起来拉练,不想做所里的吊车尾。
日积月累的,体格就上来了。
没想到他老婆也是个练家子。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废物点心,小时候靠他妈养,难不成结婚后靠老婆养?
太丢人了,他得赶紧好起来!
不过他今天确实丢了好几次人,尤其是晚上那一次,闭上眼,一想起来就热血沸腾。
忍不住搂住自己老婆,腻腻歪歪:“等会回去我把床单洗了,你早点睡。”
“就一点血,泡泡就好了。等会我跟你一起拧。”姚栀栀只想在床上欺负他,床下就算了。
谁家好人让病秧子做家务的,搭把手就行了。
祁长霄不肯:“别跟我争,你就当我锻练身体好了,医生也让我多做点力所能及的事,生命在于运动。”
“好好好!听你的!”姚栀栀宠溺地问吻了吻他的额头,“困了没有?”
“没有。我吹口琴给你听?”祁长霄是开屏的孔雀,特地带了口琴出来,国光的,音色很好。
姚栀栀不会吹,笑着依偎在他肩头:“好啊,吹吧。”
祁长霄吹了一首《南泥湾》。
吹完清唱了一遍。
姚栀栀头一次听,挺喜欢的,又让他唱了两遍,最后一遍她也跟着哼唱起来。
一曲终了,新婚的小情侣热吻在了一起。
再看下去,还不知道要看到什么锥心刺骨的画面,秦亦诚不声不响地走了。
胡同里的夜风一吹,才意识到了自己的荒唐和可笑。
居然鬼使神差地跑过来偷窥人家谈情说爱,真没骨气。
这座城市的工业化程度很低,夜空一片澄澈。
他跟着星光回了叔叔家,倒头就睡。
可是他睡不着了,闭上眼,都是那对情侣恩爱缱绻的画面。
真是给自己找罪受。
忍不住起身,问了问秦三山:“那个祁长霄,到底得的什么病?”
“不知道,就知道成天跑医院,三天两头伤风感冒,精神也不好,西医查不出来什么,就去看了中医,说是娘胎里的弱症,需要精心养着。我总觉得中医这句话就是糊弄人的。”秦三山不看中医,也不看西医,有病就挺着。
可以找他老婆骗点药钱,藏起来买烟。
这是一个老烟鬼不得已的苦衷啊。
哎,没办法,每个月工资一下来就得全部上交。
所以老朱家给的五十,他心动了。
反正他家大堂哥有本事,朱奔这儿子也不敢乱来的。
皆大欢喜的结果,不是吗?
他困了,没空陪聊,睡觉去。
秦亦诚坐在家属院的水井边上,看了一晚上的星星。
想了一晚上的漂亮女人。
栀子花一样,清香动人的女人……
第二天一早,他跟朱奔朱志远一起上了火车。
啧,连介绍信都提前准备好了,看来是早有预谋了。
这副钻营劲儿,跟姚晶晶真像啊。
没有更好的选择的时,就仗着婚约找他讹钱。
有了更好的选择,扭头就把他甩了。
还好他根本不喜欢她,只是可惜了他被骗的钱。
现在身边又多两个善于钻营的祸害,想想就恶心。
到了车上他就睡觉,一句话也不想敷衍。
伤心的城市,希望可以很快回来。
到时候,她的身边应该没人了,他会保护她,给她一个家。
朱奔父子走后,刘玥回了趟药王庄。
“芳芳啊,你赶紧拍个电报,提醒一下晶晶,那个秦亦诚居然亲口跟老五说她长得像姚淼淼,虽然后来他说自己晕车看走眼了,其实不像,可我总觉得是个隐患,你跟晶晶说一声,实在不行,让她给点封口费。”
王芳吓了一跳,赶紧去拍电报。
电报发出去,可算是安心了。
秦亦诚到了火车站的时候,姚晶晶居然在出站口接他。
这让他感到匪夷所思。
最离谱的是,这个女人居然吊着绷带。
他看到这个女人就恶心,直接擦肩而过,往自己家走去。
身后的朱奔赶紧拉着姚根宝,这个蠢货,差点跟他亲姐姐打招呼了。
姚晶晶当做不认识他们,扭头追上了秦亦诚。
“等等我啊,我找你有事。”姚晶晶的惯用伎俩,有求于人的时候就撒娇,她有理的时候就撒泼。
灵活得很。
今天明显有求于他,嗲声嗲气的,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在公交站台停下:“有屁快放。”
姚晶晶赶紧套话:“我也是刚知道,那个病秧子的老婆居然是我爸老家堂弟家的孩子,算是拐弯抹角的亲戚呢,你有没有见到她?漂亮吗?”
秦亦诚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只想早点把她打发了,便敷衍道:“见到了,也就那样吧。”
“啊?我怎么听说她很漂亮啊?你是不是眼光太高了?”姚晶晶不太放心,再试试。
秦亦诚嗤笑道:“凭什么别人觉得漂亮我就要觉得漂亮?你没病吧?”
“只是好奇啊,你不是我干哥哥嘛,干嘛这么凶?”姚晶晶立马挤了几滴眼泪。
秦亦诚被这一声干哥哥给恶心到了,直接推开他,上了公交,回家去了。
等他走后,姚晶晶看了眼街对面假装买报纸的父子俩,给了个赶紧走的眼神。
不管怎么说,起码秦亦诚没说姚栀栀跟姚淼淼长得像啊。
可能真的是晕车看走眼了?
姚晶晶准备按兵不动,再看看。
街对面,姚根宝想去找他同学的姑妈,联络联络感情,朱奔问了下哪个同学,得知是那个逼得姚栀栀跳水的同学,赶紧阻止。
“别去,你那同学不是坐牢了吗?人家不一定愿意搭理你。”
“也对,前阵子打电话就不太热情了。”姚根宝怀疑是他那个同学太蠢,同学姑妈想划清界限了。
啧,世态炎凉。
*
姚卫国在医院里躺着浑身难受。
一想到他亲妹妹结婚,他们一家却一个都去不了,他就五内俱焚。
恨不得一刀攮死姚晶晶泄愤。
可是也只能想想。
法治社会,还是要寻找合理的解决之道。
何况他爸爸还是个军官,他怎么敢玷污爸爸那一身的荣耀。
可是他到底该怎么办呢?
只能看着过来送饭的崔雯:“媳妇儿,还没有回信吗?”
“没有。”崔雯也觉得奇怪,姚晶晶住院了,她又去找了邮局领导投诉,邮差换了人,不至于还是收不到回信。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她把铝制饭盒放下:“会不会那边有她的外应?”
“对啊!”姚卫国激动得坐了起来,“我怎么没想到呢?她可以堵这头,也可以找人堵那头!不能再写信了,我来想想别的办法!”
“嘘,小声点,不能让她再察觉到了,万一她狗急跳墙,咱妈又是个心软的。”崔雯趁着婆婆去上厕所,赶紧提醒了一声。
姚卫国叹气:“知道。”
他靠在病床上,盯着崔雯,眼里有光。
崔雯一看就知道,他老毛病犯了,非要看看她是不是跟他心有灵犀。
她把饭菜摆在折叠桌上:“快吃吧,我来联系老三。让他想想办法,请个假去一趟,最好是弄张照片回来。”
“不到万不得已,真不想麻烦他。”姚卫国心疼老三,他插队的地方太远了,在云南呢,要不是山穷水尽了,他真的不想让折腾这个弟弟。
崔雯明白:“放心吧,我知道,我先给他打个电话,看看他在不在公社,如果不在,我就让我姨妈代发电报,叫他给我回电话。我就不信了,全市的邮差都听她姚晶晶的?”
“媳妇儿,你太好了,我要怎么报答你,以身相许好不好?”姚卫国心里有愧,他这一摔,养家的重担都在崔雯身上了。
虽然原本也是崔雯挣得更多。
崔雯哭笑不得:“神经,你赶紧把你的腿养好吧,姑奶奶只要你生龙活虎的就知足了。”
这是夫妻间的荤话,姚卫国厚着脸皮搂住她的腰:“好了好好补偿你。”
“行啦,我给你记着了。”崔雯坐下,等他吃饭。
吃完收了饭盒,崔t雯去单位打了电话,老三果然去大山里采药了,挂了电话,崔雯又打给她姨妈。
电报全文:“华,我是嫂,有急事,请回电。”
没办法,为了防止电报也被截断,只把事情留到电话里说。
这年头装得起座机的地方没几个,崔雯是中级设计师,办公室里就有一个。
公公级别高,大院那边家里倒是有一台,但是姚晶晶在,还是打到她的办公室安全。
至于姚卫华那里,别提了。
山高水远的,都是些大山里的村落,需要去县城公社才有电话。
姚卫华遇到了惜才的贵人,亲自带着他种草药去了。
经常不在公社,所以发个电报过去更稳妥一点。
两天后,崔雯收到了回电。
“嫂,你找我?”
“电报这么快就到了?”
“没有,我遇到公社的小钱了,他跟我说你找我。”
“卫华,你现在不管手里有什么事都别管了,你赶紧想想办法,打个介绍信回一趟老家,我跟你大哥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姚晶晶不是咱爸妈的亲女儿,你的亲小妹应该叫姚栀栀,目前还流落在外呢。具体怎么回事,你听我细细跟你说……”
五分钟后,姚卫华挂了电话。
他摘下了头上的斗笠,脱了身上的蓑衣。
坐在公社大院里抽了半天的叶子烟。
等到天快黑的时候,他师父回来了。
赶紧迎了上去:“师父,我小妹要结婚了,我想回去一趟,帮我打个介绍信吧。”
精壮黝黑的矮个子男人静静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那就是同意了,跟我来的意思。
他这师父为了留下家传的中医绝学,特地远离闹市区,躲到大山深处,在找了个特别隐蔽的山洞,藏了不少医书。
等他处理完大嫂吩咐的事情,他还是要回来的。
不过,大嫂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
小妹居然是假的?
他得赶紧回去核实一下。
很快,他拿到了介绍信,还有三张大团结,那是他给师父干活儿的工资。
看着天色还早,来得及去汽运站坐车,姚卫华便赶紧出发了。
亲戚朋友都说他长得像他妈妈,男生女相。
其实他觉得还好啦。
来了云南之后,晒黑了不少,爬高山,下深谷,采药材,制中药,练就了一身腱子肉,这下应该没人说他长相柔美了。
坐上火车的时候,他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哎呀,劳作了一年多时间,难得放松下来,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大嫂叮嘱了,看到本人之后不要急着相认,以防姚晶晶和姚二担那边狗急跳墙,害了小妹性命。
何况她还嫁给了一个病秧子,万一妹夫受了刺激,岂不是要守寡?
大嫂还让他想办法弄张小妹的照片寄回去,看起来难度不小。
反正坐火车无聊,他先把各种可能的情况预演一下好了。
最关键的就是,怎么在不被怀疑的情况下接触到这个妹妹呢?
唔……真麻烦啊,要做坏事了呢。
装个乞丐吧,他这副尊容,黑不溜秋的,还挺像的。
刚好头发长了,可以挡住他的脸。
他真是聪明绝顶!
同一时间,开完会的姚敬宗准备回东北了。
火车是明天的,今天下午无所事事,索性出去转转,找找老战友叙叙旧。
刚到公交站,就遇到了一个熟人。
“老常!”他差点以为自己看走眼了,赶紧拽住了擦肩而过的故人。
常冬青抱着一堆文献,正在赶路,等会他要去农学院做一个专题讲座。
看到老熟人,也很意外:“老姚?”
“哎呀,真是你啊!”姚敬宗一把抱住了他的老朋友。
常冬青看看时间:“老姚,我现在忙,不过下午五点之后有空,到时候你去农学院对面的国营饭店等我,我请客。咱老哥俩多少年没见过了,好好聚聚!”
“好嘞!”姚敬宗激动得很,他乡遇故知,人生一大喜事啊!
常冬青推了推眼镜,走出去几步才想起来一个事儿:“对了,我那年给你写的信你怎么一直没有回我?”
“信?什么信?”姚敬宗一头雾水。
常冬青狐疑地退回来:“什么?你没收到?搬地方了?”
“没有啊。”姚敬宗都懵了,他怎么听不懂他的老兄弟在说什么?
常冬青神色严肃地告诉他:“八年前,你老家那边大旱,我去做农业考察,看到一个差点饿死的小姑娘,长得可像你家淼淼了。我是很想收养她的,结果她爸妈非要问我要二百块钱,我给了钱,半路又来了一个自称是孩子伯伯的人,把她抢回去了。我想问问你,那孩子会不会是你家什么亲戚啊,我又不知道你老家有哪些亲友,不好自作主张,想问问你要不要再去看看那个孩子。你一直没有回复,后来我又忙着去湖南出差,就给淡忘了。”
什么?长得像淼淼的小姑娘?
这一刻,姚敬宗终于意识到,卫国的怀疑,十有八九是真的。
他拉着常冬青去马路牙子上,问道:“那孩子几岁?”
常冬青叹气:“当时大概十岁左右吧,可白净了!就像淼淼小时候,也像你媳妇。尤其是那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她爸妈要喂她吃观音土,她不肯吃,挨了一顿打,我看她实在可怜,很想收养她的,可惜。那孩子要是还活着,今年大概成年了吧?”
“你是在药王庄遇到那孩子的吗?”姚敬宗忽然有点窒息,心脏好像被谁用铁丝勒住了,每泵一口血,喉头都是那么的腥甜。
好痛,好痛!
他的亲女儿,好像真的流落在了乡野村沟!他得弄清楚怎么回事!
常冬青郑重地点头:“是的,药王庄。咱俩什么交情,我能骗你吗?”
姚敬宗踉跄着扶着站台旁的灯柱子站好。
他红着眼睛,哽咽相约:“老常,晚上五点,不见不散,我要知道所有的细节!”——
作者有话说:先发表了,我现在捉虫
15号上夹子,如果排名有希望往前挤一挤,可能会晚点更,如果排名靠后,那就随便更
第35章 三哥 小妹,你是我的亲妹妹,不会赶我……
等待的时间有点难熬。
姚敬宗思来想去, 还是去找了战友老陶。
这是跟他一起从朝鲜战场上回来的生死之交,两人这次一起参加了战备会议,不过因为分属不同的军区, 所以座位离得很远, 也没多少时间私下交流。
现在会议结束了, 老陶肯定回部队大院去了。
看到他来,很是热情地给他端茶倒水:“老姚你可算来了,你再不来啊,我得去找你。”
“等会再说, 你先让我打几个电话。”姚敬宗很着急, 连他递过来的烟都给拒绝了,坐下一看, 才发现屋里还有几个陌生军官在下象棋。
只好等等。
陶松年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看他红红的眼圈,怕是真的十万火急, 便指了指房间:“你去打吧, 电话费不用管。”
“等等吧, 不合适。”姚敬宗不想让陌生人听见他的电话内容。
陶松年松了口气,赶紧先说自己的事, 他递了根烟给姚敬宗。
姚敬宗点上, 吸两口,舒缓舒缓烦躁的情绪。
老陶提着茶壶,茶香随着热乎的开水翻滚, 直扑肺腑。
他把茶壶放下,凑到姚敬宗跟前过了个火,眯眼道:“珍宝岛的事情刚结束多久啊,苏联那边还是上蹿下跳的, 备战压力很大呀。你这次回去,可得抓紧了,东北入冬太早了,到时候下了雪,到处都是冻土,再挖防空洞可就难上加难了。回去把老百姓也动员起来,最好是日夜都有人轮班。”
“这我知道。”姚敬宗是老军人了,职业素养不差,老陶又是他的老战友了,不至于盼着他来就说这种基础性的问题,不禁好奇:“你到底想说什么?”
老陶笑了笑:“听说你还有一个儿子没有结婚?要不要看看我闺女?”
“插队去了。”姚敬宗想到三儿子就叹气,那孩子真是天纵奇才,可惜了。
如果姚晶晶是他亲女儿也就算了,一旦让他核实了她是假的,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鸠占鹊巢就算了,还把他的宝贝儿子坑去了云南的山疙瘩里,想想就血压飙升。
现在老陶想说媒,他倒是愿意,可是人在云南,怎么办?
老陶笑呵呵的:“我能跟你开口,肯定早就打听清楚了嘛。这年头虽然人口流动受限制,可是农村的女人嫁进t城里,户口是可以随迁过来的。”
“那有啥用,老三是小子,要迁也是你闺女迁云南去。”姚敬宗不抱指望,老三真的被耽误了。
老陶龇着大牙花子,莫测高深:“你再想想?”
“……你想让他做上门女婿?”姚敬宗又不傻,脑子一转就明白过来了。怪不得老陶搁那傻笑呢,原来是不好意思开口啊。姚敬宗有点犹豫,“好是好,就是这上门女婿……”
“我就猜到你舍不得,可是这上门女婿怎么了?总比耽误在云南大山深处好吧?”老陶是诚心想跟老战友做亲家的,便把自己的打算一五一十告诉他,“你也知道,我就三个女儿,没有儿子。我总得招赘一个在家吧?不然谁给我养老?我陶松年什么人品你信不过?至于工作,还用你操心吗?只要他跟莹莹结婚,我就让我媳妇早点退下来了,反正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让给女婿又不亏,正好她退下来,给小两口带孩子。”
姚敬宗心动了,他也不愿意宝贝儿子在大山深处吃苦,便松了口:“好吧,你给我拿张照片,我寄过去问问卫华。”
陶松年很快拿了一张照片过来:“你看看,还认得出来不?”
姚敬宗认真打量了一会儿,努力跟记忆里的小丫头对上号,然而女大十八变,他不太确定,看穿着,应该在部队,只能试探道:“这是莹莹?文艺兵?”
“可不是!时间真快啊,这孩子今年都二十一了。”陶松年很开心,能认出来就好。
这不正好说明了两家有缘分吗!
姚敬宗松了口气,这么一来老三就有着落了,虽然不能留在身边,起码比云南近多了。
“行,照片我收下了。”姚敬宗已经耐着性子聊了半天,该办正事了,正好那几个军官下完棋走了。
陶松年赶紧带他去了里面的房间,指了指床头柜上的座机:“我给你在门口看着点,不让人过来听墙角。”
姚敬宗心事重重地走了过去,先给家里打了一个,居然没有人接。
只得打给了老段家,问问怎么回事。
老段正在部队指导抢挖防空洞的任务,不在家,接电话的是段成。
他提了一嘴姚卫国和姚晶晶受伤住院的事。
这简直匪夷所思,姚敬宗不理解:“什么时候的事?我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好几天了,八号那天早上出的事。”段成本想解释一下为什么出事,想到姚晶晶的叮嘱,还是三缄其口。
姚敬宗心里的怀疑更甚了,挂断后打给了崔雯办公室。
“喂,雯雯啊。”
“爸!开完会了?”
“对,我刚打电话回家,家里没人,段成说卫国和晶晶都住院了?”
“嗯,爸,你快点回来吧,有非常要紧的事,需要等你回来拿主意。”
“你先跟我说说卫国怎么受的伤。”姚敬宗把烟掐了,说正事。
崔雯大致讲了讲那天的情况,姚敬宗的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
“爸,我和卫国都觉得她是故意的!她这么千方百计的不让咱妈过去喝喜酒,肯定是因为那个姚栀栀就是你的亲女儿。”
“雯雯,你先冷静。我也在怀疑她的身份,不过,在正式撕破脸之前,起码要弄清楚有多少人牵扯其中,还要找到切实有效的证据,不然闹起来不好收场。”
“物证就别想了,只能在人证上努力。想办法让他们内讧,狗咬狗,只要有知情者站出来指认,这事儿就简单多了了!”
“这事需要安排几个信得过的人来操作。”
“明白,我想知道,如果得到了确切的证据,爸你打算怎么做?”
“让她坐牢。不光是她,所有参与的,一个都别想跑!”
“那亲妹妹认回来吗?她都结婚了,万一不肯来怎么办?”
“来不来也要认,她可以留在嶷城,我安排人手过去护着就是。”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认她?”
“等等吧,我怕这群人狗急跳墙伤她性命,等我把他们都送进去了再认。”
“没错,要是药王庄一整个宗族对付她一个,她真的很危险。”
“总之,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再采取行动。”
“知道,我和卫国都认为,老家和这边应该都有姚晶晶的帮手,我想从段成入手,你觉得呢?”
“可以。悠着点,段政委护犊子,闹起来不好看。”
“好,对了爸,为了核实姚栀栀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我和卫国已经商量过了,让老三去找她了。老三聪明,他肯定有办法查明情况的,我也叮嘱了他不要声张,先等等他的消息吧。”
“老三已经去了?”
“去了。爸你不生气吧?”
“不气。”
姚敬宗巴不得老三不在云南了,又点了根烟,道:“你们能想到这一点很好,正好你陶叔叔想让老三做上门女婿。”
“那感情好啊,老三可以回城了。”崔雯很开心,她这小叔子可聪明了,回城肯定大有一番作为。
姚敬宗点点头:“我这次回去有很艰巨的任务,没时间跟她周旋。所以这段时间你们凡事低调,不要把她逼急了。好在我最忙的也就这两个月,之后我就有空了。到时候我会亲自处理。”
“放心吧爸,我有数。”崔雯并不想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坦白道,“爸,她伤害了卫国,就算她是你的亲女儿,我也跟她势不两立。所以我要把丑话说在前头,不管她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今后都会往死里整她,希望你不要心软。”
“不会。不过你还有孩子要养,千万不要冲动。凡事智取为上,不要越过法律的红线。”姚敬宗不想看到儿媳妇把自己搭进去,那不划算。
崔雯明白:“放心吧爸,我这几天已经想了一箩筐的法子了,等老三那边一有准信儿我就好好耍耍这个姚晶晶。”
“万事小心。”姚敬宗目前怀疑药王庄的人也参与其中,这部分就只能由他自己来解决了。
还好老秦在那边,回头让老秦帮忙核实一下。
如果药王庄的人跟假女儿真是一伙的,他必定不会让他们好过。
现在,还有一个最大的困惑,他问了问崔雯:“你妈是不是在医院陪床?”
“是。爸你想说什么?等我请假过去问一问,回来给你回电话。”
姚敬宗说了说常冬青的那边的情况,让她去问问谢春杏有没有看到那封信。
崔雯目瞪口呆:“那岂不是说,最起码八年前姚晶晶就知道自己不是你们的亲女儿了?”
“很有可能,赶紧去吧,我在这里等你电话。”
“爸你别急,我现在就去医院。”崔雯吓出一身冷汗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姚晶晶也太可怕了。
八年前她才十岁啊。
十岁的小姑娘,就敢把一大家子耍得团团转了,那真是天生坏种了。
崔雯赶紧找领导请假,反正她男人住院,她去医院合情合理。
很快,她回到办公室把电话拨了过去:“爸,问过了,妈和卫国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信,正好淼淼去看卫国,我也问了淼淼,全都没有印象。”
“其他的事你跟淼淼说了吗?”
“还没有,她跟妹夫在闹离婚,我不忍心让她跟着着急,暂时没说。”
“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吗?”姚敬宗叹气。
淼淼这孩子,当初太天真,非要选一个纨绔子弟。
不过……要是淼淼真的离婚了,正好用她的婚事诱惑药王庄的人上钩。
二婚嘛,又有孩子,可以降低标准,找个农村的老实人做上门女婿。
到时候药王庄的那些人,还不得争破了脑袋?
姓姚的肯定不行,可是姓姚的有姻亲啊,这家的外甥,那家的侄子,不都是可以攀高枝的阶梯吗?
只要放出这个消息,姚家宗族肯定会乱成一锅粥。
毕竟一个实权首长的女婿,谁不想当?
然而想当他的女婿,就必须面对一个隐患——二女儿姚淼淼,跟姚栀栀长得像。
而姚家老太爷还在世,一旦殡天,他总得带子女奔丧吧,到时候见了面,东窗事发,这个女婿知情不报,还怎么在他面前混下去?
除非弄死姚栀栀,可是姚栀栀他会安排人手护着,弄不死,那就只能出卖别人,向他投诚。
人都是自私的,为了自己的利益,一定会斗得特别难看。
他就静等叛徒主动找上门送情报了。t
于是他叮嘱道:“告诉淼淼,一定要坚持孩子的抚养权。”
“好的爸,路上注意安全。”崔雯挂断电话,越想越是恶心。
怎么会有这种杜鹃鸟一样的女人。
早晚会遭报应的。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姚晶晶跌落底层,苦苦挣扎的惨状了。
一定非常解恨!
可怜的栀栀妹妹,再坚持坚持,你三哥就快到你那里了!
姚敬宗又给嶷城供电所打了个电话。
正好是秦三山接的,他们这些电工,没活儿的时候挺自在的,除了学习技术,上上思想课,一般没什么要紧事。
这会儿正在办公室里抽烟看报。
抓起话筒,听到熟悉的声音,秦三山立马坐了起来:“姚首长!您好您好!”
“老秦啊,最近不忙吧?”
“不忙不忙。”秦三山赶紧堆上一脸的笑,“姚首长有什么指示?”
“你知道百草公社的药王庄吧?”
“知道知道,老祁家儿媳妇就是药王庄的。”
“你帮我过去放个消息,就说我二女儿姚淼淼要离婚了,带两个孩子,我准备在姚家的姻亲里面挑一个老实人做上门女婿。”
“姚首长跟他们认识?”
“一个老祖宗。”
什么?秦三山都傻眼了,婚礼那天他去得晚,没听到姚栀栀和秦亦诚的对话,秦亦诚也没跟他说。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哎!
秦三山惊喜道:“这么说来,老祁家那个儿媳妇,是您侄女儿?”
“算是吧。”姚敬宗现在不想声张他们的真实关系,一切以女儿的安全为重。
秦三山哪里知道这些,他甚至不知道朱奔过继的儿子就是药王庄姚家的。
他乐呵呵地应下。
姚敬宗又叮嘱道:“你再找他们多聊聊,看看姚二担和王芳两口子对孩子好不好,有没有违法乱纪,尽可能打听细致一点,如果有什么把柄,一起告诉我。”
“好嘞姚首长,放心吧,包在我身上。”反正他是电工,去乡下搞搞电网建设合情合理。
姚敬宗叮嘱道:“老秦啊,调查姚二担一家的事一定要保密,以后再跟你解释。”
“好的,姚首长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秦三山高高兴兴地挂了电话。
起身去找负责百草公社那一片的电工,接下来两人的片区交换一下。
北京这边,姚敬宗再次拿起话筒,拨通了嶷城那边部队领导的电话。
“老郭!”
“老班长?哎呀,这么多年不在一个军区了,你还记得我呢?”
“忘不了。老郭啊,帮我个忙,有没有什么靠谱的退伍军人,嶷城本地的,帮我保护一个人。”
“没问题,姓名,地址,跟你什么关系,都说我听听。”
“姚栀栀,家住嶷城南城八条胡同玉湖里001号,她结婚了,丈夫是祁国忠的儿子。”
“哎呀,功臣的后代啊!可惜了,我跟祁国忠没在一个部队待过。”
“老郭,目前我初步怀疑她是我亲闺女,但我没有确凿的证据。本来打算亲自过去看看,可是我这边防空洞的任务太紧了,实在是腾不出空来,只能拜托你照看一二!”
“好说好说,怪了,她是你亲闺女的话,那你家里的闺女是谁家的?”
“还没有弄清楚,可能是哪个坏心眼的亲戚把孩子掉包了。老郭啊,这事弄清楚之前我不想声张,以防孩子有危险。希望你多多费心,叮嘱他们低调一点。”
“老班长放心,我一定给你挑几个最靠谱的。”
“多谢。对了,我家三儿子过去找他妹妹了,我担心他身上没钱用,回头你帮我拿点给他,我回去后汇给你。”
“没问题。你最近在北京开会呢吧?”
“对,明天就回去了。你们那边随便挖几个就行了吧?”
“是啊,我们离得远,没你们那边形势紧张,早挖完了,你们加油吧。至于你儿子,我也让人去胡同那里找他吗?”
“只能这样了,他也不认识你。”
“行,知道了,干脆这样,我安排几个人住到那边胡同里去,儿子女儿,一起给你保护好,办妥了给你打电话。”
“辛苦了老郭。电话打到我大儿媳那边去,号码你记一下。”
“稍等,我拿一下笔。”
记完号码,两个老战友又寒暄了片刻,这才挂断了电话。
姚敬宗可算是松了口气,这样就安心多了。
一回头,看到站在房门口一脸好奇的陶松年,干脆去客厅跟他坦白了。
陶松年倒是不奇怪:“这事我媳妇单位就发生过一起。不过他们不像你沉得住气,一没有证据,二没有清除隐患,直接闹起来,白白送了孩子性命。”
“孩子被弄死了?”姚敬宗心情沉重,果然这事得悠着点来啊。
陶松年叹气:“弄死了,长辈想把两个孩子换过来,假的那家那还怎么沾光?干脆就把真的那个弄死了,谁都别想好过。虽然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可是孩子没了,就算杀了凶手,又有什么用?”
“是啊,孩子已经在乡下受了委屈,可不能再送了性命。”姚敬宗想了想,既然两家要做亲家了,干脆再拜托老陶帮帮忙,“对了,你在嶷城那边有什么亲戚朋友吗?”
“是有一家,我姑妈当年远嫁,就在那边。她有个外孙跟我还有联系,是刑警队的,我让他护着点你闺女,放心吧,一线干警,牢靠得很,嘴巴也紧。”陶松年终于明白了,怪不得老姚今天一直唉声叹气的。
他还以为老姚因为防空洞的挖掘任务发愁呢。
没想到是因为狸猫换太子。
姚敬宗松了口气,刑警好啊,能力强,嘴巴紧,靠谱。不禁拍拍老战友的肩膀:“谢了老陶!”
老陶很同情自己的老战友,紧了紧他的肩膀:“咱俩谁跟谁?”
“那行。我走了老陶,我去见见常冬青。”姚敬宗看看时间,不早了。
陶松年起身:“我陪你去吧,我也好久没见过那小子了。”
“那走!”老哥俩一起叼着烟出去了。
到了国营饭店,提前点了菜,等到五点二十,常冬青果然来了。
姚敬宗先问了当初那孩子的名字,果然叫姚栀栀。
他又打听了很多细节,包括那孩子得知自己被领养时的反应。
常冬青不忍心开口,可是看到老友那祈求的眼神,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实话:“她好像不信任任何人,我伸手抱她的时候,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我怀疑她父母经常打她,这是条件反射。就连我抱着她离开她家,她也没有高兴啊喜悦之类的表情,看起来戒备心很重,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后来她被她伯伯抢回去,她也没有哭闹,是个很安静的孩子,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也就有人冲她伸手的时候会躲,求生欲挺强的。”
这事儿听着诛心啊,姚敬宗的眼眶红了,喝了杯酒,缓缓。
陶松年也跟着叹气:“听起来这孩子很胆小。”
常冬青点点头:“但也是个倔驴,都饿得皮包骨头了,就是不肯吃观音土。她妈硬是捏着下巴塞了她一嘴,全被她吐了。我也是实在看不下去才……哎!”
“倔驴就对了,老姚就是个犟种,生个小犟种才正常。”陶松年递了张卫生纸给姚敬宗擦泪,又给他重新点了根烟,“快别哭了,你应该高兴啊,起码小犟种像你。”
不说还好,一说,姚敬宗更伤心了。
常冬青嫌弃地对陶松年翻了个白眼:“不会劝你就闭嘴吧你。欠儿欠儿的!”
“好好好,我闭嘴。”陶松年没觉得自己错了,女儿像自己多好,反正他就喜欢女儿。
三个小老头一直聊到饭点打烊,这才相伴离去。
常陶二人把姚敬宗送到招待所,相伴往回走。
路上常冬青问了问:“你那边找的人可靠吗?需要我帮忙吗?”
“你这么忙,有空吗?”陶松年在路灯旁停下。
常冬青推了推眼镜:“我是没空,可是我桃李遍天下,我不会找我学生?”
“行啊,还得是你啊老常!看你的了!”陶松年乐了,他怎么没想到呢,有的师生关系比血缘关系还牢靠呢。
常冬青笑笑:“你也别闲着,让你那个当刑警的大外甥暗中保护一下那姑娘吧,没想到那年大旱都能活下来,求生欲真的强,是老姚的种!”
“那可不,老姚出生入死杀了那么多鬼子,虎父无犬女嘛!放心吧t,我外甥靠谱,没问题的!”老哥俩说说笑笑,各自回去了。
*
姚栀栀婚后一直没有回门。
汤凤园再三问她要不要去趟药王庄。
她还是摇头:“妈,太阳这么毒,长霄身体吃不消的,不去。”
汤凤园大概猜得到,她跟娘家关系不好,但是这孩子要面子,不肯直接说出来。
那就不勉强了。
汤凤园拿了一张手绘的地图给她:“给,比市面上卖的实惠好用。绿色的这一片是我分管的片区,以后要是有什么急事找我,我不在所里的话,你就去这片街道转转,肯定可以找到我。另外,有几个院子没人住,都是家里出了大问题的,你没事不要去好奇打听,容易惹祸上身。”
“知道了妈,我一定不会乱来的。”姚栀栀高高兴兴地把地图收下,想起结婚那天没看到祁家的亲戚,问道,“我公公那边没有什么亲戚了吗?”
“没来往。”汤凤园不想提那群祸害,不过……既然儿媳妇问了,她还是大概讲了讲。
姚栀栀有点难过。
原来当初公公去世之后,祁家的叔伯就把这对母子赶出家门了。
还抢走了部队发放的抚恤金。
后来是姚敬宗联系了本地的相关部门,让工作人员和警察一起上门警告了他们,这才把钱要了回来,交给了苦命的母子。
还帮他们母子分户出来,安排了住处。
至于工作,那是组织上安排的,姚敬宗没有插手。
姚栀栀赶紧抱了抱自己婆婆:“都过去了妈,我和长霄会孝顺你的。”
汤凤园很是感动:“好孩子,你有这份心就行了,长霄这病啊……哎,他这是脏腑不足之症,心肝肺脾肾,都是互相影响的,需要调理好些年。妈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只能金钱上弥补你了。给,这是家里的存折,还有你们结婚时亲戚朋友随的礼金,我都记了账,你拿着。”
姚栀栀没有推辞,男人要看病买药,家里还要买菜做饭,花钱的地方多呢,该拿就拿着。
见她大大方方地把钱收下了,汤凤园非常开心,她不喜欢扭捏的人,这样就很好。
她拿起地图,把祁家老宅的位置圈起来,叮嘱道:“他们还住在老地方,你也不用刻意避让他们,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圈起来是让你心里有个数。”
姚栀栀看了眼,原来祁家老宅在城市的最北边呢,那还真是挺远的。
她暂时也转不到那么远,不过早晚会遇上的,便认真记下了位置:“放心吧妈,别人不惹我,我就不找事,但我也不怕事。”
“那我去上班了,衣服都洗好了,就你们两个的内裤没洗,你自己搓一下。”汤凤园是很有分寸的,儿子六岁起就让他自己洗内裤了。
她只洗些其他的衣服。
姚栀栀有点意外:“妈你几点起来的?你不困吗?以后留给我洗就好了,你赶紧去上班吧。”
“没事儿,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夏天的衣服也不难洗,随便搓搓就完事了。行了,你好好陪着长霄吧,等会儿可以去街道转转,看看有没有新闻可以写。”汤凤园笑笑,骑上自行车走了。
姚栀栀转身,赶紧把他们两口子的内裤搓了去。
祁长霄正在煎药,被她撵回了屋里:“歇着去,我来。”
“不要,我自己来。”祁长霄坚持,这么多年都是这样的,他得做点什么,不然也太没用了。
姚栀栀拗不过他,只好随他去了。
中午汤凤园回来,看到胡同里来了几户新邻居。
原来的那些跟他们互换了住处,也不知道折腾个什么劲儿。
一共六户,男主人都大块头的男人,看那走路的姿势,多半是退伍军人。
汤凤园是民警,下午就得过来走访了解一下。
她客气地跟这几户人家点点头,车子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破天荒的,居然闻到了饭菜的味道。
就是有点怪怪的。
她加快速度,回到院子赶紧把车停下。
进了厨房,汤凤园忍不住捂住了额头。
家里有两个不会做饭的小傻瓜,这可怎么是好?
看吧,儿子儿媳都顶着大花脸,可怜又无辜地看着她。
很好,做饭炒菜不行,添乱是第一名。
汤凤园哭笑不得,赶紧去院子里找了洗脸毛巾,打了井水,让两口子擦擦。
“去歇着吧,我来。”汤凤园摘下姚栀栀腰间的围裙,把两口子都推了出去。
姚栀栀帮祁长霄擦干净脸,洗了毛巾挂上,还是进了厨房:“妈你教我吧,这个饭好像没控制好水量。菜也不对劲,是不是不该加水?”
汤凤园噗呲一声笑了:“你去陪长霄吧,回头我找本食谱给你,你照着学,今天就算了,我饿了,没空让你练手了。”
“那我看着你做。”姚栀栀真不会做饭,尽力了。
以前在末世,她只负责砍丧尸,掏晶核,开伙的事有专门的跟班负责——她为团队提供最顶尖的战斗力,团队自然要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这是相互付出的模式。
后来她成了称霸一方的独裁者,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了,丧尸的血水和脑浆倒是没少沾。
所以,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汤凤园见她诚心学习,便耐心地给她讲了讲基础的要点。
姚栀栀聪明,晚上再做的时候,起码米饭是米饭的样,不再是米粥了。
菜里也不会放水了,当然,婆婆说了,有的菜需要沽一点点水,免得糊锅,回头食谱上会有。
汤凤园晚上回来,居然真的有现成的饭菜裹腹了,虽然味道差了点,但是起码可以吃!
真好。
活了大半辈子,难得吃上一顿现成的饭,汤凤园开心得很,
吃饭的时候提了一嘴:“栀栀啊,胡同里不是搬来了几户人家吗?我跟你说一声 ,都是退伍军人家庭,有的在工厂上班,有的在铁路那边工作,我都跟他们打过招呼了,要是哪天我不在家的时候,家里遇到什么情况,你可以找他们帮忙。”
“行,知道了妈,明天我也过去打声招呼。”都是邻居,远亲不如近邻,姚栀栀懂的。
吃完饭,汤凤园抢着把碗筷抱去厨房,连着锅一起洗了。
姚栀栀去看了看煤球炉子上的中药,快好了,便把出风口调小,再慢炖半个小时就行。
洗澡也比乡下舒服多了,婆婆是个会过日子的,特地在厨房旁边用石棉瓦搭了个澡棚。
澡棚里还有自制的淋浴设备。
姚栀栀问过了,是祁长霄十岁那年做的。
他找了根水管,末端接了一个塑料瓶,瓶底扎了很多出水孔。
水管另一头连着手摇式水泵的出水口,水泵放在一口窄而深的水缸里,而水泵的手柄则连着一个弯折的长柄,一直到地上,洗澡的时候把水倒进去盖上,脚踩长柄末端弯折的部分,塑料瓶里就有水出来了。
姚栀栀试了几天,虽然比不上自动化的淋浴设备,但是远胜舀水冲澡的方式。
而且搓澡的时候松开脚就行了,冲的时候再踩,非常方便!
姚栀栀洗完澡出来,看着正在喝药的男人,忍不住夸了一句:“你好聪明啊!十岁的时候就能搞发明了!”
祁长霄被老婆夸了,开心,干脆一口把药闷了:“我还做了个插电的,但是咱妈说费电,不划算,就没用。”
“这么厉害!”姚栀栀还以为他只会弹钢琴吹口琴呢,忽然有点好奇,“你还会什么?”
“留着当惊喜好不好?”祁长霄嘴里苦,眉头紧皱。
姚栀栀赶紧剥了一块大白兔给他:“吃糖!”
祁长霄低头,连着新婚妇人那水葱般的指尖一起叼住,舌尖一勾,酥酥麻麻的电流沿着指腹游走,瞬间蔓延,在小妇人的眼尾添上了一抹旖旎的潮红。
姚栀栀愤恨地捏了把他的脸颊:“怎么这么坏!快去洗澡!等会收拾你!”
祁长霄洗澡很快,回屋的时候,他妈妈已经拿着手电筒,准备出去了。
今晚还是值夜班。
姚栀栀没想到民警这么辛苦,白天也没见婆婆特地休息啊。
不免有些担心:“妈你身体吃得消吗?”
“没事,晚上事少,一般都在睡觉,最近很太平,也就你们结婚那晚抓了个毛贼。”汤凤园早就习惯了,派出所人手不足,一般值夜班之后是不会特地休息的。
不过她的同事都很通情达理,值夜班第二天白天的时候轻易不会喊她,她可以在所里打个盹儿。
话是这么t说,可是姚栀栀还是觉得辛苦。
何况婆婆还是个女同志,才四十出头,还没到绝经的时候,每个月来月经的几天也要这么辛苦的话,真的很让人心疼啊。
可是她男人还要养病,她帮不了婆婆什么忙,只好转身进屋,把系统签到送的坚果拆了一袋,装在她编的小圆篓里,递给了汤凤园:“妈,夜里饿了吃点东西。”
汤凤园好奇地打看开了眼:“呦,都是好东西啊,杏仁儿、核桃、腰果、南瓜子、葡萄干、榛仁,还有几样不认识。这东西大补吧,给你们年轻人吃,我就不要了。”
姚栀栀不肯:“我们有啊,还有好几包呢。”
“你买的?”汤凤园估摸着这东西不便宜,舍不得吃,想问问价钱,又怕儿媳多心,算了。
姚栀栀沉默了。
系统的事她考虑过,要长期跟婆婆和丈夫生活在一起,一次两次还好撒谎,可是次数多了怎么办?
而且婆婆都把家里的存折给她了,没有藏私。
她要是一直藏着掖着,实在是不坦诚。
可是这要怎么开口呢?
这个时代正在破四旧,她这系统应该可以划分到怪力乱神的范畴了吧?
万一婆婆接受不了……
算了,等她摸清楚婆婆对怪力乱神的态度再说。
于是她解释道:“这是我娘家陪嫁的零嘴,还有很多,不吃该坏了,夏天东西又留不住,拿着吧妈。”
“好吧。那我就不客气了。”汤凤园也不是扭捏的人,既然儿媳妇诚心给,那就收着吧。
就当是偶尔改善一下伙食。
结果她刚出了堂屋,姚栀栀又追了出去:“妈你等一下,给你这个。”
“什么?辣椒水?”汤凤园有点意外,“你弄的?”
姚栀栀点头,她担心婆婆一个人走夜路,特地调制的,哪怕只是个心理安慰呢。
总比什么也不做的好。
汤凤园挺感动的,赶紧收下:“你这孩子,居然跟亦诚那小子想一块儿了。那天夜里我抓毛贼正好遇到他,他也叮嘱我准备点辣椒水。”
“啊?你那天值夜班的时候遇到他了?”姚栀栀有点意外,“他不是一早就走了吗?”
“谁说的?我抓毛贼的时候都大半夜了。”汤凤园来不及了,看看时间,直接走了,“回来再说,我要迟到了。”
姚栀栀赶紧去开门,关门,插上门栓,又是小两口在家。
回来的时候忍不住嘀咕:“秦三山撒谎了。”
“嗯,估计是跟朱奔他们谋划什么。”祁长霄虽然身体不好,眼睛却很犀利,婚礼那天他就注意到那两人总是眼神交流。
不过他们两个是同事,所以祁长霄不好枉做小人,把他们往坏了去想。
现在再看,这两人肯定有问题,下次遇到试探一下好了。
祁长霄有更重要的事情说,刚才他都看见了,这坚果是她直接躲进房间,从空气里抓出来的,不过他没声张。
这会儿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他便问了问。
姚栀栀倒也没想瞒着他,都结婚了,他迟早要知道的,便跟他说了实话。
“系统?”祁长霄不意外,“我也有一个,不过一直休眠,没什么用。”
“啊?你也有啊?”姚栀栀有点意外,“你的系统是干什么的?”
“看功德和福运的,可惜我身体不好,精神头不足,系统能量不够,启动不了。”祁长霄有点开心,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异类,没想到他老婆也有。
这下好了,他再也不是孤独的一个人了。
姚栀栀乐了:“看来咱俩还真是绝配呢。”
那可不!祁长霄非常开心,不能浪费这良辰美景,抱着小妇人的纤纤细腰,俯身动情的亲吻。
姚栀栀热烈地回应,还担心什么呢,只要把男人的身体养好,家里就可以多一点特别的收入,到时候婆婆就能轻松一点了。
两人跌跌撞撞地回了卧室。
夜风从窗口扑进来,一墙之隔的湖边,知了聒噪地抱怨着夏季的炎热,青蛙吟唱着动人的小夜曲。
一墙之隔的房间里,两个年轻的灵魂纠缠在一起,不知天地为何物。
只有彼此,只剩彼此。
炽热的呼吸纠缠着动人的呢喃。
淋漓的汗水挥洒着年轻的热情。
澡又白洗了。
第二天一早,汤凤园回来吃到了现成的早饭。
姚栀栀心疼她总是值夜班,特地给她卧了一枚荷包蛋。
汤凤园吃在嘴里,甜在心里,吃完帮两口子洗了衣服,又回派出所去了。
姚栀栀刷了碗筷出来一看,衣服又洗好了,她只要漂一下晾一下就好。
至于内裤,祁长霄洗好了。
啧,她真是苦尽甘来了,这对母子都很愿意为了亲人付出。
还都是主动的,不声不响的。
不知道比姚二担王芳之流好了多少!
她这婚真是结对了!真好!
*
汤凤园到了所里,同事老胡提醒她:“老汤,刑警队那边有人找你。”
“什么事啊?”汤凤园有点意外,她只是个民警,跟刑警队的交集很少。
老胡叼着烟,摇了摇头:“不知道,好像是因为那个毛贼吧,你去看看。”
“好嘞!”汤凤园精神抖擞地骑车去了市公安局,停好自行车,上了锁。
汤凤园拦住一个往外走的年轻公安,瞧着二十来岁的样子,笑着寒暄:“你好同志,我找你们杨队长。”
对方看了眼她的制服,知道是民警,便好心指了指二楼:“看到那个爬满爬山虎的窗口没,那是他办公室。”
“谢谢啊同志,怎么称呼?”汤凤园记性好,下次见面就能认得了。
对方笑笑:“叫我小孙就好了。”
“谢啦小孙!”汤凤园赶紧上楼,敲了敲门,“你好,杨队长,我是南城派出所的汤凤园,你找我?”
“坐。”杨树鸣今年三十出头,是个缕立奇功的一线干警,他正跟一个小警察说话,很客气地倒了杯热水,“我想找你了解一下八号晚上的盗窃案,稍等。”
汤凤园不理解,这种小案子,怎么可能惊动刑警队长呢?
不过她还是耐心等着,等小警察出去后,如实汇报了那晚的案件细节。
杨树鸣把门关上,坐在椅子上,问起了完全不相干的话题:“毛贼的事不重要,你自己处理。你家里有几口人?”
“三口,我,我儿子,我儿媳。”汤凤园茫然了,这话题跳跃度好大,不懂为什么问这个。
看来毛贼什么的只是他找她的幌子。
杨树鸣低头翻开了工作簿:“小两口的名字?”
“我儿子叫祁长霄,儿媳妇叫姚栀栀。杨队长,他们都是好孩子,跟毛贼盗窃案没有关系的。”汤凤园完全迷糊了,只得本能地维护起了家里的孩子们。
杨树鸣点点头,名字对得上,没找错人。
他叮嘱道:“是这样的,我表舅舅关照我,他的老战友有个很在乎的人在你家,让我照顾一二。我喊你来,就是想了解一下情况。另外,我表舅还叮嘱了,小心药王庄的人,能敷衍的就敷衍,尽量不要直接翻脸。”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汤凤园越发一头雾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杨树鸣也不清楚:“我也是一脑子的浆糊。总之,安全起见,跟他们维持表面的和睦吧。”
“我能问问你表舅的老战友是谁吗?”直觉告诉汤凤园,这事可能跟她儿媳妇有关。
杨树鸣摇摇头:“不能说。总之,你想想办法,委婉地提醒一下他们。另外,今后你们如果遇到什么麻烦的事,可以来找我,这是我家里的号码,私事尽量私底下联系。”
“谢谢。”汤凤园接过写了号码的纸条,沉思片刻,问道,“请问你表舅是?”
“别问了,回去吧。你只要知道他们没有恶意就行。”杨树鸣看看时间,不早了,还有个案情会议,开了门,送客。
汤凤园一路上都在琢磨这事儿,不说是吧,没关系,她可以调查。
回到派出所,她便翻了翻户籍档案,跟杨树鸣有关的,在部队任职的,啧,愣是一个没找到。
难道是他姥姥那边的亲戚?
那她真的鞭长莫及了,他姥姥是外地迁入的,娘家不在这边,而且人已经死了。
算了,不找了。
中午回家,汤凤园吃着现成的饭菜,惊觉儿媳厨艺进步之神速。
忍不住多添了一碗。
吃完试探了一下:“栀栀,最近农村都在收玉米了,药王庄那边没喊你回去帮忙吧?”
“t没有,他们不敢。”姚栀栀笑着把碗收起来,“我跟我二姐说了,有事让她写信给我,别来,我没空招待。我也不想回去,我不喜欢那里。”
那就好,没有接触就不会起摩擦。
汤凤园松了口气,又问:“你昨天跟我说,朱奔家那个儿子,其实是你弟弟?”
“对,原名姚根宝,过继的,朱奔是姚二担的亲哥哥。”姚栀栀不想认这些人了,干脆直呼其名。
汤凤园明白了,看来得小心点那个朱志远。
其他的就没有什么了。
下午姚栀栀撑着太阳伞,陪祁长霄去医院开药,回来的时候正好遇上了秦三山。
秦三山刚去药王庄传达了姚首长要招上门女婿的事情,一群人恭维他,害他没有办法仔细打听姚二担家的事,时候不早了,只好先回来,下次再去。
没想到刚回来就遇到了姚栀栀,还挺高兴的,毕竟这可是姚首长的侄女儿。
他笑着喊了声小姚。
姚栀栀直接问他:“秦叔叔,那晚秦亦诚根本没走,他还帮我妈抓了毛贼呢,你为什么骗我?”
秦三山被她这么一问,尬住了。
只得撒谎:“我是怕你们打扰他睡觉。”
“你说是就是吧。”姚栀栀笑道,“不过我不会信的。”
“好吧,我承认,我骗了你。我是想让他帮忙撮合朱奔儿子的婚事,你不是叫朱奔叫伯伯吗,那他儿子不就是你弟弟?”秦三山干脆把话说开了,“看在你朱奔伯伯的面子上,你不会跟我生气的吧?”
姚栀栀乐了:“什么?你不知道吗?他儿子就是过继的我家的啊。真名叫姚根宝,本来就该叫我姐姐。”
秦三山有点意外:“你说的是真的?”
“不信你去问。”姚栀栀有点可怜他,这么热情的帮着保媒,连对方是人是鬼都不知道,姚栀栀干脆跟他把话说开了,“我不知道你保媒保的是谁家,总之,不管是谁家,你都是在帮他们害人。我爸妈可是重男轻女得很呢,还卖过两个女儿,也差点把我卖了,你猜,这样的家庭,养出来的儿子会是什么好东西吗?”
“那完了,完了完了完了!”秦三山急了,“你不是骗我的吧?”
“我犯得着骗你吗?”姚栀栀不想看到无辜女人被害,干脆好人做到底,揭了自己娘家的老底。
秦三山急眼了,赶紧回供电所,找领导请假,明天去药王庄核实。
看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姚栀栀大概猜到了:“不会是把姚根宝介绍给了秦亦诚的姐妹或者他大伯家的女儿吧?”
“十有八.九,走吧。”祁长霄受不了下午三四点的毒太阳,赶紧回家。
供电所里,秦三山找了个借口,骗领导说他有个舅舅在药王庄,死了,要去奔丧。
领导看他平时挺老实的,没有怀疑什么,直接给他批了假条。
等他第二天从回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蔫吧了。
完了,姚栀栀说的都是真的,大堂哥要恨死他了。
朱奔两口子害人不浅啊!
这么重要的信息怎么好瞒着他呢!
他得抽空再去打听打听。总之,先发个电报给他大堂哥吧,那边条件艰苦,没有通电话,联系真不方便。
而此时,秦波正带头奋斗在抢挖防空洞的第一线。
光是人民子弟兵还不够,连本地的老百姓都发动起来了。
“八月已经过去一大半了,最迟还有两个月,这地就上冻挖不动了,大家伙儿别停啊!快挖!”秦波拿着扩音器,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鼓舞一下士气。
热火朝天的人们挥舞着铁锨钉耙,有人担着满满两筐土去附近的拖拉机处,装满了拉去附近的地势低洼处填上。
还有人正忙着在后方做大锅饭,旁边的墙上写着雄心壮志的宣传语: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
有什么办法呢?
苏联老大哥翻脸了,自打赫某上台,就没有一天安生的日子。
还想在我国建造长波电台,跟他们建设联合舰队,让他们在国内驻军。
学谁不好,非要学美帝国主义那一套!
还好咱们国家的领导人一眼识破了他们的诡计,严词拒绝了。
可是这人不甘心,多次挑衅之后依旧不能得逞,干脆翻脸,单方面中断了对我国的技术援助。
撤走了在华专家,带走了所有的图纸,计划和资料,还撕毁了353个专家合同和合同补充书,一口气废除的科研合作项目多达257个,还停止供应我国急需的重要设备。
从那时候开始,到现在,将近十年的时间,赫某多次在公开场合攻击我国,在他的蛊惑下,苏方军队在两国边境挑起了五千多次的边境事件。
并在去年三月,率先对我国的珍宝岛开火。
我军进行了反击,在对方军事设备遥遥领先的情下,居然把对方打退了。
苏方损失不小,却不肯认怂,还恶人先告状,在国际上大放厥词,说是我国先动的手,争取舆论支持。
去年八月,形势进一步激化,苏方集结了百万军力,分布在我国东北的两国边境线上,大军压境,扬言要对我国实施核打击。
据统计,此次出兵,苏方一共部署了4000架战斗机,800艘军舰,多达1.4万辆坦克,并且真的准备了核武器。
曾经国破家亡的历史还没有被遗忘,老一辈的将帅们都在,华夏儿女骨子里的血性瞬间被激活。
全民备战!
经历过丧权辱国的清廷末期,走过了抗战和解放的飘摇岁月,中华民族的脊梁不会再向任何强权势力弯折!
秦波憋着一口气,一定要抢在下雪之前,圆满完成任务!
可怜朱奔跟姚根宝,辛辛苦苦跑过来一趟,连秦波的面都没有见到。
至于人家的子女,自然受到榜样的影响,也投身到了防空洞的挖掘事业之中,压根没空搭理他们。
父子俩走在路上,愣是看不到一个闲人,甚至连小学生都在力所能及的帮忙,要么给爸爸妈妈送饭送水,要么在家照顾弟弟妹妹。
父子俩实在是没脸再待下去,灰溜溜地回了姚晶晶所在的城市。
这边是大城市,但也在挖防空洞,只是任务要求跟边境那边不太一样。
所以整体的气氛还能让人喘口气。
朱奔和姚根宝听说这洞还要挖好久,不等了,决定直接回去,年底再说。
姚晶晶本打算送一送他们,可是今天姚敬宗回来了。
姚晶晶还没有胆子明目张胆的乱来,毕竟她需要的就是姚敬宗女儿的身份。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让他发现她的真面目。
便乖乖地在家里等着。
姚敬宗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进了家门,没看到谢春杏,一脸的震惊:“晶晶,你妈呢?”
“爸爸,我和大哥帮妈妈买土特产的时候不小心一起滚下了楼梯,大哥小腿骨折了,我的锁骨也骨折了,妈妈去照顾他了。”姚晶晶挤了几滴眼泪,还撒了谎,明明她锁骨是后来摔的,但是为了减轻自己的嫌疑,她不得不卖一波惨。
她不确定这个爸爸到底有没有怀疑她,总要试试他的态度再做决定。
如果……她不介意让她爸妈弄死那个姚栀栀,到时候死无对证,看这边怎么办。
如果姚栀栀死了之后这边还是不肯认她,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她辛辛苦苦地瞒着自己的身世,可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被打回原形吃苦受罪被人嘲笑的。
为了留在这里过好日子,她不介意手上沾染鲜血。
多少都不在意!
她擦了把泪水,试图像以前那样,撒个娇。
吊着一只膀子的她,走过来挽住了姚敬宗的胳膊。
姚敬宗心理素质过硬,在路上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一如往常地脾气火爆,责备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多大人了?”
“是我不好,鞋带子松了没注意。爸,段成为了方便照顾我,已经跟我领证结婚了。不然他怎么过来呢,名不正言不顺的。你不会怪我先斩后奏吧?”姚晶晶哭着抬头,非要看着这个爸爸的眼睛。
说实在的,她对他们是有感情的,只要他们不被大哥蛊惑,只要他们还是她的爸爸妈妈,她会手下留情,会给他们养老的。
姚敬宗是很不满,依着以往的态度,责备了两句:“你这不是胡闹吗!婚姻大事,哪能这么儿戏?就算情况特殊,你也得等我回来!段家那边呢?没说什么?”
“没有啊。”姚晶晶松t了口气,爸爸还是这个臭脾气,喜欢训她,没什么异常,太好了,她撒个娇就行了嘛!赶紧拉着他坐在沙发上,挤了两滴眼泪,“爸,别生气了,我下次不敢了!”
姚敬宗气的不轻:“你还想有下次?”
姚晶晶赶紧卖乖:“没有了没有了!爸,你们什么时候商量一下,帮我和段成把婚礼办了吧。”
“真是乱来!晚点我去跟他们商量一下,部队还有事,你自己在家养着吧。”姚敬宗把行李放下,赶紧先去部队执行任务。
等他把保家卫国的大事处理了,腾出空了再料理姚晶晶。
好在老三已经去了嶷城,这小子一向护短,只要认定了那边的是亲妹妹,一定会竭尽全力保她周全。
这么一来,他这个做老子的不至于魂不守舍。
关上门,姚晶晶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火车快开了,对不住了大伯,根宝,不能送你们。
火车站站前广场。
不死心的姚根宝一步三回头,朱奔只得扯着他进站:“别看了,你姐不能来,得为长远考虑。”
“没想到她比姚栀栀还恶心。”姚根宝忽然很不爽,这个姐姐怎么回事,他难得过来,就这样?
起码塞点钱给他也是好的。
朱奔劝了劝:“好了好了,别气了,提姚栀栀做什么?”
“爸你不知道,姚栀栀以前可好欺负了。可惜她太倔,不肯听我的!我都告诉她了,只要她嫁给我同学,我同学愿意给我家二百块彩礼,她就是不肯,气得我让我同学直接去路上堵她,生米煮成熟饭不就跑不掉了,谁想到她居然跳河。吓死人了,我还以为她真的死了,结果她藏在芦苇荡里,愣是躲过去了。”姚根宝越想越气,“这几个赔钱货,没有一个对我好的。不行,爸你回去还是得说说我爸妈,姚栀栀自己找了个婆家就算了,另外三个一定要卖个好价钱!”
“好好好,回去再说,正好曹厂长那边催了好几次了。”朱奔不想再说了,进站了,人多眼杂,家丑不可外扬。
*
姚卫华到站了。
他在站前广场转了一圈,捡了点破烂装点一下自己。
又找了个公厕,沾点水在身上,把头发抓乱,挡在脸上,随后来到一个花坛边,滚了一身泥巴,大太阳晒一会儿就干了。
顺便把他的帆布包也抹点泥巴,这样才能以假乱真。
到处转了转,他又捡了一根树枝拄着,沿着大街小巷掏起了垃圾桶,掏到第二十七个的时候,终于掏出来一个豁了口子的瓷碗。
很好,一个活脱脱的叫花子新鲜出炉。
他默念着地址,一路找了过去。
到了八条胡同,他继续往里走,边走边看门牌号。
快到尽头的时候,视野豁然开朗。
他忽然有点意外,他的亲妹妹居然住在这里?
真好啊,像个世外桃源。
风景优美,视野开阔,真是城市里难得一见的农家小院呢。
走近一点,才发现院子里有人。
一个架着眼镜的男人,正站在厨房门口打招呼:“同志你好,我们是做本地植物调研的农学院学生,你家旁边的玉湖可以带我们转转吗?我们不太了解这里的地形。”
姚栀栀正在厨房,照着婆婆给她的菜谱学做菜,闻言放下手里的铲子,关了灶头。
院子里来了两个学生,一个戴眼镜,一个扛着摄像机,见她出来,赶紧给她看学生证。
可能是老师交代的什么任务吧,做学生的也挺不容易的。
她解开围裙,喊道:“长霄,我给这两个学生带下路,马上回来,中药你自己看一会儿。”
祁长霄正在房间里练习八段锦,这是中医教他的,能改善体质,每天都要做。
闻言出来看了眼,他怀疑这两个男人不安好心,干脆锁了门跟着,还特地打了把太阳伞,生怕他媳妇被晒晕了。
戴眼镜的学生见他这么紧张,干脆不跟姚栀栀说话了,主动跟他寒暄起来。
姚栀栀跟另一个带着摄影机的走在后面。
没有人注意到躲在胡同这头的叫花子。
姚卫华在姚栀栀出来的一瞬间激动得探出了脑袋。
真的有点像二姐啊,不过比二姐年轻多了,也好看不少。
二姐的鼻梁是有点小缺陷的,中间稍微凸起了一点,像是不太明显的驼峰,但是姚栀栀的鼻梁挺翘,弧度完美。
二姐的嘴巴也不如她的好看,可能是因为二姐婚后过的都是苦日子,所以日子久了,嘴角总是苦闷的下压。
而眼前这个,嘴角天然上扬,让人看了心情就很愉悦。
还有一对小酒窝,二姐也有,不过他们兄弟俩没有。他看过医学院的课本,初步推测,应该是爸爸的那个X带了酒窝的显性基因,他和哥哥只能从爸爸身上得到Y,自然没有酒窝。
正对比着,那疑似妹妹的女人似乎察觉到这边有人,居然回头看了眼,吓得姚卫华赶紧躲了回去。
还好她的丈夫回头拽了她一把,把她拽到了他的身边。
她跟着丈夫去了湖边,没有为胡同这边一闪而过的脑袋停留。
姚卫华松了口气,再次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
视线里,扛着摄影机的学生正在到处拍拍照照。
从姚卫华这个角度看去,正好看到那学生把姚栀栀收到了镜头里面,按下了快门。
姚卫华蹙眉,这人是单纯地觉得姚栀栀好看,还是别有用心?
也好,反正他也要弄张照片回去,回头先跟踪这两个学生好了。
很快,一群人实地考察完了,又走了回来,姚卫华赶紧退了出去。
等到两个学生从胡同靠近马路的这头出来时,他便披头散发的跟了上去。
偶尔路过几个路人,都恨不得离他这个邋遢的叫花子远远的。
一直跟到嶷城农学院门口,姚卫华才加快了脚步:“行行好吧同学,给口饭吧,我要饿死了,死在你们学校门口多晦气啊,你说是吧同学?”
两个学生嫌弃地捏着鼻子,扔了一毛钱给他:“滚滚滚!”
姚卫华不肯滚,继续跟着,跟到了附近的照相馆。
两个学生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没了摄影机。
感情是借的啊。
姚卫华知道洗照片需要时间,也需要钱。
等这两个学生走后,他进了照相馆。
这年头照相馆也是国营的,没有什么老板不老板的,都是员工。
看店的男人见到叫花子,嫌弃地摆手要撵人。
姚卫华赶紧掏出五块钱,男人这才勉为其难地看了他一眼:“干什么?”
姚卫华撩开头发:“刚刚那个学生拍了我妹妹,我指给你看看是哪个,麻烦你多洗几张给我,给你钱。”
“神经吧,臭要饭的谁会拍你妹妹,赶紧滚!”男人嫌弃得很,直把他往外推。
姚卫华干脆往照相馆门口一站,像个门神:“你给不给我看?不给我就不走了,我给你吆喝几声,多吸引几个叫花子过来。”
男人快恶心死了,赶紧接过五块钱,带着哭腔妥协了:“好好好,怕了你了。”
真没见过这么臭不要脸的,男人赶紧去拿摄像机,只想请这个祖宗赶紧走,别耽误他营业。
姚卫华凑到镜头前:“对,就是这个,给我洗十张!”
男人赶紧点头,姚卫华怕他抵赖,让他写了字据,这才走了。
回到八条胡同,那间农家小院已经锁上了。
估计两口子出去买东西了。
那就守株待兔吧。
姚卫华灵机一动,走过去躺在了院子门口,装晕。
嘿嘿,小妹,别生气,三哥也是没办法,只能这样跟你打招呼了。
饿晕的乞丐,正好可以失忆,可以忘了自己是谁,可以名正言地顺赖在你家,近距离观察观察你,对不对?
只要你是我的亲妹妹,你就不会赶我走的!
一定不会的,三哥跟你赌一把!
就算你真的赶我我也不走,不信试试你三哥的无赖功夫,哼哼!
姚卫华惬意地躺下,太阳有点晒,他特地把脑袋挪到了院墙的阴影里。
嗯,这样好多了,身上有点晒,忍忍吧,这样才能虚弱,没精打采,好生可怜。
啧,想想就很绝!
姚栀栀跟祁长霄回来了,她扶着气喘吁吁的男人,不禁想笑:“走了这点路就喘了?看来你真的是脏腑功能不足啊。只怕要调理五六年才能有效果吧?”
“你嫌弃我……”祁长霄很难过,他t也不想这样。
就连床上那事,都是老婆在出力,想想就惭愧。
姚栀栀哭笑不得:“我嫌弃你什么?我姚栀栀看上的男人,万里挑一!”
祁长霄害羞了,搂着她的肩膀,下巴蹭上她柔软的发顶,心里甜滋滋的。
“你不是想看看报社的工作吗?”祁长霄有点不忍心,他这病,怕是要打持久战,他怕姚栀栀嫌闷,还是出去工作吧,接触接触其他人才会心境开阔,不会跟他一样,变得死气沉沉的。
姚栀栀不着急,目前报社那边没有空位,过阵子有个老员工退了再说。
踮脚帮他擦了擦汗,她笑着宽慰这个虚弱的男人:“我现在也能写稿子,在家时间更自由一点。有我陪着你,咱妈上班也能安心一点。再说我还有系统呢。刚在菜场不是听了一耳朵八卦?也有经验和奖励的!”
“今天签到有什么好东西吗?”祁长霄过意不去,说点开心的。
姚栀栀点头:“今天有一百天满签大礼包,有阿胶,红枣,枸杞,都是补血的,正好给你吃。还有两桶壮骨粉,给中老年喝的,给咱妈,防止骨质疏松。”
“有你真好。”祁长霄松了口气,这些都是好东西,多谢系统,多谢上天让他遇到他老婆。
姚栀栀笑着捏了捏他的腮帮子:“嘴巴这么甜,等会儿让我尝尝。”
正说说笑笑,姚栀栀愣住了。
她家门口倒下了一个男人,邋里邋遢的,像个乞丐!
糟了,可别是中暑了吧!
她赶紧冲上去:“喂,同志,你没事吧!”——
作者有话说:嶷城是架空城市,架空的安全
南北位置居中,沿江,有山,建筑风格偏北方,不靠海
农作物一年两熟,一季小麦,一季水稻,米面都吃
七十年代挖防空洞的重视程度为东北>华北>西北(这是客观事实)
嶷城没有多大影响,只挖了几个
【看到评论区有小可爱伤心了,我还是说一声吧】
女主就是原来的栀栀
这是原来的栀栀去了末世又回来了,只是不记得这里发生的事情了
不记得是最好的,这样不会有二次伤害
当然,到后面她自己会意识到这一点的,她就是她,一直都是
只是去了末世之后变强大了,回来继续她未完的人生
第24章 认妹 你真的是我妹妹?不骗人?
姚卫华想笑。
这个家伙, 居然喊他同志?
也不看看他身上有多脏!从火车站一路过来,就没有一个人正眼瞧他的。
而她,张嘴就是同志。
一个烈士和民警家的儿媳妇, 管一个叫花子叫同志!
一看就很有他老子的风格——
三年前, 东北火车站, 有个精神失常的流浪汉无家可归,被他爸爸撞见了,也是张嘴就喊同志。
那个脾气暴躁的小老头,在面对底层人民的时候, 总是格外的亲切。
搞不好现在这个真的是他的亲妹妹, 因为同样的事情换到姚晶晶身上,只会换来一个白眼, 甚至还要踹一脚, 骂一句哪来的臭要饭的赶紧滚。
总之,虽然他还没有确切的证据, 但是他的直觉已经有了判断。
忽然有点心疼。
可恶, 姚晶晶被他从小宠到大, 结果现在告诉他,他宠错妹妹了?
天哪, 那他亲妹妹过的什么日子啊?
不敢想。
还好他背对着路口, 失态的表情有乱糟糟的头发挡着,暂时不会被发现。
不管了,沉住气, 再接触看看。
赶紧调整情绪,装死。
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扑过来,头顶传来清越动听的声音,带着真诚的关切:“同志, 你怎么了?中暑了?”
姚卫华还是没有反应。
姚栀栀估计这人昏迷了,她手上还拎着药,只得先把门开开,转身招呼道:“长霄,你过来呀,把这个人扶进来喝口水吧,我去找清凉油。”
“来了。”祁长霄撑着太阳伞,落后几步,走近后蹙眉打量着门口躺着的男人。
叫花子?火车站那边过来的吧?这几年总有流民过来的,一般都是周边地区活不下去的可怜人,扒火车或者走过来的。
估计是饿晕了,先把人弄进去,能救则救吧。
至于是遣返还是怎么安排,等他妈妈回来再说。
他把伞收了,夹在腋下,俯身抄起男人的胳膊,刚准备起身,胡同那边来了个退伍军人。
祁长霄见过,是新来的邻居,他喊了声李哥,李武客气地点点头:“小祁,需要帮忙吗?”
“不用。”祁长霄拒绝了,李哥估计是看他病歪歪的,不忍心。
他这病越懒越难好,医生让他多锻炼,扶个人而已,没什么的。
李武只好提醒他:“有什么需要随时喊我,我今天休息,一整天都在家。”
“好的,谢谢李哥!”祁长霄把人架在自己肩上带进院子里。
姚卫华还在装死,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祁长霄赶紧把他拖到澡棚那边,又去堂屋那边找了件雨衣过来,叠成豆腐块,垫在他脑袋下面。
姚栀栀拿着清凉油出来,蹲下后涂抹在叫花子的太阳穴、人中、印堂等部位。
祁长霄帮忙,撩起叫花子的长发,不禁咦了一声:“眉眼之间有点像你,尤其是鼻子。”
姚栀栀也有同感:“就是黑了点,你掐掐他的人中,可能是低血糖,饿晕了。”
“嗯。”祁长霄俯身,细长手指掐在人中处,没有吝啬他这本就不多的力气。
姚卫华没想到他这个病秧子妹夫,掐起人来还挺疼,赶紧睁开了眼睛。
有气无力的,装得跟真的似的。
他像只误入林间的鹿,满脸迷茫,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小两口。
姚栀栀见他醒了,赶紧去屋里端凉白开。
祁长霄则蹲在旁边,细细打量着这人。
终于看到眼睛了,真怪,虽然这人一身泥巴,脏兮兮的,可是这双眼睛,居然出乎意料的好看。
下意识问了一句:“你找谁?”
姚卫华自然也在打量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妹夫长得真俊啊,丹凤眼狭长上挑,眼尾因为病气,氤氲了一抹惆怅,是小姑娘会喜欢的那种病弱文艺气质。
鼻梁高挺,嘴唇微抿,带着一丝生疏和防备。
跟他妹妹挺登对。
姚卫华决定了,装傻子,他歪着脑袋问道:“你看到我妹妹了吗?”
祁长霄挑眉:“没有。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需要帮你回家吗?”
姚卫华摇摇头:“我叫甄桦桦,我妹妹丢了,爸妈都出去找她,我也找她,找不到她我不敢回家。”
祁长霄瞧着他挺可怜,问道:“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栀栀。”姚卫华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多谢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同音字大把。
所以,祁长霄问他哪个zhi的时候,他回道:“芝兰玉树的芝。”
祁长霄蹙眉,还知道芝兰玉树,不像个没文化的傻子,可是这人眼里的迷茫和懵懂又不像是装的,到底是傻还是不傻,暂时没办法判断。
只得又问了一句:“那你妹妹怎么丢的?”
“被坏人偷走了!”姚卫华伤心极了,哭了抱住自己的膝盖,“我带妹妹出去玩,我给她买糖葫芦,一转身她就不见了。爸爸打我,妈妈恨我,我要找到妹妹才能回去!”
祁长霄叹气,这么可怜。
算了,不问了。
他想拽姚卫华起来:“那你自己去洗个澡,包里有换洗衣服?”
姚卫华赖在地上带着哭腔道:“有,我洗了澡你就带我找妹妹吗?”
祁长霄头疼:“你先洗了再说吧。”
姚卫华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不,我要找我妹妹!”
姚栀栀正好过来,把搪瓷茶缸递给他:“你先喝口水吧,我家正好有警察,等会你把你妹妹的情况说一说,我们一起帮你找她……”
“可是……”姚卫华歪着头,一脸的懵懂,“可是我怎么看你有点眼熟,我妹妹丢了十几年了,长大了可能就长你这样,你是我妹妹吗?”
“当然不是,我不姓甄。”姚栀栀笑了,这人真逗,逮着一个女性就以为是妹妹吗?
没想到她随意的一句的否定,居然让这叫花子嚎啕大哭起来。
好不可怜。
她只好哄了哄:“好好好,我是你妹妹,快喝吧,你刚中暑晕倒,需要补充水分。”
姚卫华擦了把泪,接过崭新的搪瓷茶缸,仰着脸问她:“你真的是我妹妹?不骗人?”
姚栀栀头疼得很,这算什么事儿,好好的出去,回来门口倒了个叫花子,还要认她做妹妹。
算了,不就是认个哥哥,随口喊喊的,也不会少块肉。
先哄他洗个澡,等婆婆回来才好领他去派出t所处理,要不然这脏兮兮的样子,肯定走到哪里都被嫌弃。
说服了自己,姚栀栀承诺道:“你洗了澡身上干净了我就做你妹妹,不然我可后悔了!”
姚卫华赶紧伸出小拇指,拉勾。
姚栀栀没有拒绝,有种哄小孩的无奈。
姚卫华心满意足,喝点水再去洗,可他抱着茶缸,有点下不去嘴。
这么新的茶缸,居然一点都不嫌弃他吗?
这要是换了晶晶……
不但不会救他,还会泼他一盆冷水,让他赶紧滚。
以前觉得晶晶是家里最小的,被惯坏了,可是现在再看……
结合大嫂说的话,他们的怀疑九成九是真的。
再试试,看她会不会骂人。
姚卫华故意手抖,刚喝了一口,搪瓷茶缸就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连带着里面的凉白开,一起浪费了。
这要是晶晶在,肯定要暴跳如雷了。
他甚至做好了挨骂的准备,脖子一缩,装作很害怕的样子。
结果……
姚栀栀只是俯身把茶缸捡了起来,转身叮嘱道:“呼,还好,没摔坏,长霄,他肯定是饿狠了低血糖,没力气。你看着他点,我去冲点红糖水给他。”
祁长霄点点头,盯着这个叫花子,总觉得他是故意的。
抖得太恰到好处了。
不过他没有声张,他倒要看看这个男人到底要做什么。
其实姚卫华不想做什么,他就是想看看这个妹妹像不像他们老姚家的人。
结论只有一个:太像了。
就连他那个脾气暴躁的老爸,面对弱者的时候也会收敛锋芒,温柔得不像话。
可以这么说,他们老姚家的人,从来没有欺软怕硬的,只会锄恶怜弱。
除了姚晶晶。
姚卫华沉默地看着祁长霄。
妹夫是吗?看起来挺聪明啊,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是在怀疑他的动机吧?
没事,他会假装看不懂妹夫怀疑他,他挤出一脸傻笑,蒙混过关。
“赶紧起来,洗个澡,我教你怎么用这个压水器。”祁长霄看看时间,不早了,没空陪他犯蠢,起身带他进了澡棚,操作了一下,“等等,院子里晒了热水,我去提。”
正好姚栀栀洗了茶缸冲了红糖水过来,见状赶紧把茶缸递给他:“我来。你这么虚,重活儿少做。”
祁长霄接过搪瓷茶缸,冲澡棚门口的叫花子招招手:“过来,别挡着我媳妇的路。”
姚卫华好想帮忙,可是他身上这么脏……
赶紧让开,不要添乱。
祁长霄把搪瓷茶缸塞他手里:“快喝,不烫,兑过凉白开了。”
姚卫华赶紧接过茶缸,低头细细品尝。
好甜。
这对新婚夫妻,对待弱者的善意,很甜很甜。
比姚晶晶强多了,简直是天上和地下的区别。
他的喉咙里莫名一阵苦涩,还好糖水很甜,甜得心里发齁。
他已经不需要什么证据了,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百分百是亲妹妹。
看,这姑娘提着空水桶出来的时候,居然还冲他笑了笑。
“去洗吧,水温正好,你带毛巾了吗?我有条新的,借给你?”
“妹妹你真好。”姚卫华接过毛巾,转身挂在了澡棚里的晾衣架上。
喝完糖水,他把茶缸送去厨房,正在炒菜的姚栀栀回头看了眼:“放那就好,澡棚里有一块没拆的肥皂,新的,放心用吧。”
“嗯,谢谢。”姚卫华握紧了双拳,转身冲澡去了。
洗完澡出来,湿哒哒的头发在太阳下晒晒,很快干了。
他就这么站在院子里,打量着妹妹生活的地方,很温馨的一个小院子。
不行,他得想个办法留下来。
近距离的,保护妹妹。
至于药王庄那边……
他知道有些农村的宗族势力非常强大,可以凌驾在法律之上,有些村子为了争夺一尺半寸的土地都能发展成大规模的械斗。
这种情况下,任何行动都要谨慎斟酌。
何况,对于姚晶晶和姚栀栀两人错位的身份,目前没有任何人能拿出任何切实的证据。
连报警都没用。
得想想办法,以利诱之,让那群人内斗起来。
正思考着接下来的动作,便听有人喊他:“哥,吃辣吗?”
姚卫华打眼一瞧,他这亲妹妹,正站在厨房门口,巧笑嫣然地问他。
可能是盛夏的阳光太晃眼,可能是亲妹妹的关心太动人。
尤其是这一声哥,让他不禁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赶紧别过身去,让燥热的夏风拍散他一头的长发,掩饰他这瞬间的失态。
没想到,这么一个扭头的动作,正好对上了妹夫审视的眼神。
妹夫正在院子东边的树荫下盯中药呢。
他赶紧转回来,看向厨房:“不吃。”
“好,那就不放。”姚栀栀赶紧盛菜,姚卫华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了。
这会儿他穿着白色的衬衫,黑色的长裤,头发也差不多干了,猛地一看真的像个大姑娘。
姚栀栀盯着他看了又看,想想还是把自己手腕上的头绳退下来借给了他:“你扎起来吧,披着不热吗。”
“哦。”姚卫华一把抓,胡乱扎起了长发,帮忙端走一盘青菜豆腐汤。
等他从堂屋出来的时候,院子外响起了车铃声。
汤凤园回来了。
姚栀栀从厨房出来,手里还拿着炒菜的铲子,热情地招呼:“妈,回来了!快,我和长霄捡到一个人,你看看下午要不要领他去派出所?”
汤凤园忙了一上午,早饿了,没想到家里居然多了个人。
她赶紧把车停下,打量着眼前的陌生年轻人,好奇道:“你们在哪儿捡的?”
“就在咱家门口。有点傻里傻气的,非要让我做他妹妹。”姚栀栀继续回厨房忙去了,不然会糊锅。
汤凤园进了厨房,小声问道:“他身上有没有介绍信?”
“不知道啊,还没问,我做饭呢。”姚栀栀不想让婆婆回来饿肚子,只能先把这个捡来的家伙晾在院子里。
汤凤园俯身去拿碗筷,总觉得这事透着古怪,不过她太饿了,天塌下来吃饱了再说。
真没出息,这才几天,就被儿媳妇惯坏了,以前长霄也想帮忙做饭,做的那叫一个难以下咽。
后来她要么带饭回来,要么下面条,倒是省心了。
如今一回家有现成饭吃,真的好幸福,盛了饭去后面堂屋,她看着杵在门口的年轻人,笑着招呼道:“站着做什么?过来呀,别怕,我是警察,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
姚卫华头大,赶紧找了个借口:“我想上厕所。”
祁长霄指了指后门:“自己去。”
姚卫华赶紧出去,掏出帆布包里的介绍信和火柴,一烧了之。
至于没了介绍信回不去怎么办?
以后再说吧,目前他只想赖在这里,没了介绍信,警察就不好把他遣返了。
等火苗熄灭,他抓了把土,盖上了灰烬,又去前面院子里洗了把手,这才坐下。
满含期待地拿起筷子,尝尝妹妹的手艺。
唔……好吃。
吃完,汤凤园真就带他去了派出所,问了一圈,什么有效信息都没有。
没有身份证明,没有介绍信,不记得自己家在哪里,也没有亲戚在这里,满脑子只想着找妹妹,真可怜。
最后无奈,汤凤园又把人带了回来。
第25章 叛徒(二更) 他忍不了了,要送这个下……
姚栀栀已经做好了晚饭。
看到婆婆又把这人领回来了, 还挺意外的。
她把围裙解了,洗了把手,帮忙把车子推到院子里面:“妈, 找不到他的家里人吗?”
“什么也问不出来, 收容所那边条件太差, 天气这么热,我又不忍心让他留在那里。”汤凤园叹了口气。
怎么好呢,心软可能是病。
这小子对着她掉了两滴泪,抓住她的衣摆说他害怕, 她就把人领回来了。
她觉得这事挺滑稽的, 一个来路不明的叫花子,居然让她妥协了。
说真的, 她有点怀疑他的动机, 可能是他看她家条件不错,想蹭饭吃?
不过今天太晚了, 明天再考虑怎么安顿他吧, 今天留他再吃顿饭。
毕竟这小子白天的时候都饿晕了, 看着实在可怜。
拿起筷子,她叮嘱道:“栀栀啊, 等会我带他去胡同口的李武家里, 让他睡一晚。你们两个在家把门锁好,我值夜班。”
“今天还是值夜班?”姚栀栀有点意外,好歹休息一晚上吧。
汤凤园笑笑:“嗯, 今天应该老胡值夜班,不过他儿子儿媳闹离婚,他实在是脱不开身,我替他一晚。同事之间互相帮帮忙, 正常的。长霄小时候发烧住院,他们也替过我夜班。”
“知道了妈,我给你拿点零嘴。”姚栀栀赶紧吃饭。
既然婆婆忙,那她多给婆婆准备点吃的就是。
吃完饭,汤凤园领着t这个自称“甄桦桦”的小伙子去院子里套话:“我家住不下,我带你去邻居家借住一晚,你没有意见吧?”
姚卫华摇头:“明天我可以再来吗阿姨?妹夫身体不好,我可以帮妹妹干活儿。”
汤凤园蹙眉:“你凭什么认定她就是你妹妹呢?我说句难听的,她结婚了,你一个陌生男人接近她,不太合适吧?”
“我妹妹失踪十几年了,我记得妹妹小时候的样子,她真的长得很像我妹妹。阿姨,我会干活儿,要不你帮我申请个个体经营执照吧,我每天到你们这里吃两顿饭,赚了钱,工资都给你们,就当我的伙食费。”姚卫华知道,面对一个老民警,还是不能太耍滑头,不如拿出一点诚意。
这年头个体经营受到了极大的限制,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比如最简单的,收废品可以申请个体经营。
还有一些传统的手艺类:木工,篾匠,剃头匠,铁匠,修补匠,裁缝等。
再比如一些小额的销售类:卖冰棍,炒糖,吹糖,炸爆米花等。
还有一些以集体经营为主,个体也可以申请的,比如修车铺,烟酒零食专卖。
不过,修车铺需要租铺子,他暂时没那么多钱,烟酒专卖更是需要本金和店铺,不好搞,而且条件苛刻,一个城市里可能都找不到一两家通过申请的。
不如搞点传统的手艺。
木工他会,竹篾制品他也是个行家,至于什么修补车子,敲敲打打,更是手拿把掐。
毕竟有个秦亦诚在那呢,每次他去找秦亦诚玩,看到那家伙捣鼓的一堆叮叮咣咣的铁家伙,他也会手痒,一起去摸摸拧一拧。
后来秦亦诚嫌他烦,不带他玩,他就找了两个志同道合的朋友,走街串巷的收旧物去了。
有收音机,老式电话机,唱片机,八音盒,榫卯结构的木制玩具……
收回来捣鼓捣鼓,搞搞发明创作,其乐无穷。
所以他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挺有信心的,这么一来,他有了收入,既不用吃白食,也可以帮衬妹妹妹夫。
妹夫这病病歪歪的样子,一看就是富贵病,肯定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他很真诚地看着汤凤园。
汤凤园沉默了很久才问:“你跟我说句实话,你不是看上我儿媳妇了吧?”
“怎么会?阿姨你这么说我好伤心哦,我可是正经人,我真的只是想找妹妹。”姚卫华落下委屈的泪水,这招真的好使,好心的民警阿姨又心软了。
汤凤园叹了口气:“你连个身份都没有,我怎么帮你申请?”
“用妹夫的身份申请,我来做,遇上检查的我就说我帮妹夫照看摊位。”姚卫华总有离经叛道的点子。
汤凤园摇头:“不行,这是弄虚作假。”
“那就用妹妹的申请,她白天过去帮我看一会儿,其他时候我来。”姚卫华只好换个人。
汤凤园还是摇头,她是警察,怎么能公然作假,不行的,只得解释道:“这种情况只能申请合作模式,两个人一起的那种。可你还是没有身份。你等等吧,明天我去问问所长怎么才能给你落个身份。”
汤凤园领着他去了李武家里:“小李啊,家里有空床吗,这小子来寻亲,我家住不下。”
“是汤大姐啊,有的,我家就我和我儿子,晚上我跟孩子挤挤就好,让他过来吧。”李武是离异人士,当兵期间老婆跟人跑了,离婚后没有再找。
家里就他们父子俩,收留一个男性非常合适。
汤凤园很是感激,掏了掏裤兜,抓了把大白兔奶糖:“小李啊,多谢了,赶明儿家里包饺子给你送点儿。”
“嗨,大姐客气什么,都是街坊邻居的,见外了。”李武接过奶糖,让儿子出来叫人。
七八岁的小男孩,长得跟李武脸上刻下来的似的。
早上上学在胡同口遇到长辈都会主动叫人,很有礼貌的一个孩子。
汤凤园走后,李武打量着面前这个眉清目秀的男人,有话想问,但是孩子还没睡觉,等等吧。
半夜一点,姚卫华起床如厕,李武听到动静也跟着起来了。
“我带你去。”这年头家里一般都没有卫生间,而是用马桶和痰盂,但是男同志用这两样东西很不方便,容易滋到外面,于是李武领着他去外面上公厕。
回来的路上,胡同里静悄悄的,只有天上的月亮照耀着两个沉默的男人。
李武犹豫了很久,试探了一句:“认识姚首长吗?”
姚卫华猛地驻足,诧异地打量着他,没有否认。
李武松了口气,看来没认错,郭首长说了,姚首长的这个儿子男生女相,身高一米九以上,很好认。
他赶紧拽着姚卫华回了家里,关上门,去橱柜里拿了一个帆布包出来,小声道:“这是两百块钱,姚首长让郭首长转交给你的。”
姚卫华松了口气,原来是他老子安排的人。
怪不得白天他来的时候,总感觉有人探头探脑的,可能以为他是什么奸邪之人吧。
没想到这么快就把他认出来了,不得不承认,这人眼光挺毒的。
他问道:“你是过来保护姚栀栀的?”
李武点点头:“对,具体怎么回事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就知道郭首长千叮万嘱,一定要保护好你和小院那边的一家三口。”
姚卫华放心了,把钱收下:“别暴露我身份,还没到时候。”
“明白。你现在没有身份吧,考虑过落户的事情吗?”李武想尽量帮帮忙,毕竟这可是姚首长的儿子,姚首长带领的部队,在抗美援朝期间立下了汗马功劳,小院那边又是烈士祁国忠的家属,于情于理,他都想尽一份力。
姚卫华不急:“等等吧,这个汤阿姨非常守规矩,如果我在她眼皮子底下钻空子弄个假身份,她估计会生气的。”
“行,那你看着办,实在不行可以找我。”不过……李武打量着姚卫华这副尊容,不得不提醒道,“你这也太像女孩子了,头发剪了吧,再贴点假胡子,起码看着男人一点。”
“行,听你的。”姚卫华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确实太长了,大山深处进出不易,没时间找剃头匠,来了城里还是要注意一下形象的。
第二天吃了早饭,他便出去了,找到了剃头铺子,理了个清爽的板寸,又问老板买了两贴假胡须。
出来的时候,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来到派出所,汤凤园差点没认出他来。
她丢下手里的文件,抬头问道:“去过小院那边了?”
“还没有,怕惹阿姨生气。”姚卫华看起来很乖,站在门边,握着双手,迷惑性很强。
汤凤园哭笑不得:“你不惹事我当然不会生气。这样吧,你先自己出去转转,中午去我家吃饭,下午我再带你去民政部门问问。”
没办法,对于这种身份不明的流浪人员,重新申请身份和落户的话,政策非常严苛,她必须按照流程一步一步地来。
姚卫华松了口气,妹妹的这个婆婆人真好啊,笑着说了声谢谢,他先出去找供销社,给大嫂打电话。
供销社的电话倒是不忙,电话费贵,一般人家舍不得打。
宁可写信,实在不行就拍电报。
他拿起话筒,打给了崔雯。
“嫂,我到了,钱也拿到了,跟爸说一声。”
“老三。怎么样,见到那边的妹妹了吗?”
“见到了,人很好,比家里那个强多了。”
“真的很像你淼淼姐姐?”
“像,过几天我寄照片回去。”
“寄到我娘家去,别寄到大院那边。”
“知道。我哥怎么了样了,以后不会落下残疾吧?”
“应该没事,你在那边亮明身份没有?”
“还没有,我怕小妹知道了着急上火,没敢说。万一她沉不住气直接去找那些人对峙,那可不得了。”
“嗯,你凡事掂量着来。对了,你没有亮明身份的话,在那边不会被赶去收容所吗?”
“没事,妹妹的婆婆很好,我随便掉两滴眼泪她就把我带走了。”
“你这家伙,可真行啊你!”
“就是身份不好安排,我准备做点个体买卖,帮衬着点小妹,她男人身体好了我才能放心回云南。”
“你还想回云南呢?咱爸说了,陶叔叔想让你做上门女婿呢。”
“我不要,你跟爸说一声,我这几年哪儿都不去了,我就留在小妹这边。什么时候妹夫好了我什么时候再走。”
“嘿,你这小子!这么好的婚事都不在乎?”
“好不好的也得我喜欢才行。如果他们t两口子过不好,我却拍拍屁股自己享福去了,我真能睡得踏实吗?”
“那你……算了,回头你自己跟爸说吧。”
“嗯。”
“对了,你要是身份不好安排,可以试试联系咱爸的那个老兄弟,叫常冬青,他人脉挺广的,应该能帮你想到办法。我这里有他号码,你记一下。”
“行。”姚卫华记下号码,给常冬青打了过去。
拜托对方帮他安个身份。
常冬青问他现在住在哪里,记下李武家的地址后叮嘱道:“我会让我学生去找你,你不要乱跑。”
“谢谢常伯。”姚卫华彻底松了口气。
中午吃饭,去了小妹那边,看到她居然领了一捆竹篾子回来,正在院子里做。
他很意外:“你也会这个?”
姚栀栀一早上没看到他,还以为他走了呢,没想到还在呢。
笑着往树荫下让了让:“怎么,你也会啊?”
“会一点。你果然是我妹妹。”姚卫华蹲下,匀了一小捆竹篾子过来,“我会编小兔子,你要吗?”
“不要,我编篮子交给竹篾制品站赚钱的,不是编了玩的。”姚栀栀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
姚卫华很受伤,只好老老实实的,编篦子去了。
姚栀栀今天午饭做得早,又过了一会儿,婆婆才回来了。
她赶紧洗了把手,去盛饭:“妈,今天我做了肉末茄子,你尝尝。”
“呦,你这孩子,每天一道新花样啊!”汤凤园很开心,她没有女儿,现在这个儿媳妇,真的跟亲闺女似的,知道疼她呢。
赶紧招呼了一声:“哎,甄桦桦,过来吃饭了。”
姚卫华昨天信口胡诌的名字,自己差点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第三声才意识到在喊他,赶紧把手里的竹篾子放下,过来蹭饭。
唔,好吃。
他掏了掏裤兜,先拿了十块,交给了汤凤园,免得钱太多了不好圆谎。
汤凤园把钱收下,转手交给了姚栀栀:“栀栀,拿着,他的饭钱。”
“好。”姚栀栀吃完了,继续去树荫下忙碌。
汤凤园看着心里过意不去,儿媳这么辛苦,都是为了她这个病秧子儿子。
不如就把这个甄桦桦留下吧,如果真的可以帮衬一二,儿媳也能轻松一点。
反正他的妹妹也未必能找回来了,他也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
算是互帮互助吧。
下午她就带着人,去了民政部门。
工作人员打量了一番,问道:“已经核查清楚了吗?真的找不到他的任何身份信息?”
汤凤园摇头:“找不到。他现在想申请个体经营执照,自力更生,所以需要重新申请户口。同志,你看下还需要准备什么文件,我去准备。”
“无业游民,不明身份,又想自力更生,那你必须找个人家愿意让挂靠户口。这是挂靠条件的文件,拿去看看吧。”
汤凤园接过文件一看,真苛刻啊。
需要户主保证,该名人员不会威胁社会安全,不会违法乱纪。
还需所在辖区的民警定时核查他的劳动情况,如果确实踏踏实实的劳动,年满一年,可以申请落户。
这一年时间,可以给他发放一张临时安置人员证明。
汤凤园松了口气,领着“甄桦桦”出去了。
这事儿她准备回家跟儿子儿媳一起商量,最后民主表决。
到家的时候,李武也在,他领着他儿子过来玩儿,正蹲在树下跟着姚栀栀学习编筐子。
可惜他手笨,编不起来,只得放弃了。
看到汤凤园回来,李武赶紧起身:“大姐回来了,这是我老家亲戚寄来的豇豆干儿,我给拿了一点过来,烧肉好吃。”
“呦,这么客气做什么。”汤凤园笑着收下,“坐,一起在这吃晚饭吧。”
“我正想说说这事呢。”李武为了名正言顺地多往这边走动,准备把自己儿子推出来,便笑着说道,“汤大姐,你也知道,我家就我跟这小子,有时候我来不及回家做饭,爷儿俩就啃饼干,喝开水。孩子长身体呢,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想着,要不这样,我每个月给你家交点伙食费和粮食,再给你儿媳一点茶水钱,每天拜托她给我们爷儿俩带两顿饭,你看行吗?”
“这我不敢说,你直接问我儿媳吧。”汤凤园不想勉强,儿媳要照顾她儿子,还要编竹篾制品,又想写稿子,这真是身兼数职了,不容易啊。
再多做几个人的饭……
想想有点不忍心。
结果姚栀栀一口应下:“行啊,多蒸点饭,多炒点菜就是了。街坊邻居的,互帮互助嘛。”
“那行,等会回去我把粮票什么的都拿过来。”李武松了口气,正好可以把姚卫华的那一份一起捎过来。
东西是郭首长给的,他总得有个由头塞给人家。
晚上姚卫华还是去李武家里睡的觉,第二天一早,刚醒,门口来了两个男学生。
姚卫华一看,傻眼了,怎么是他们。
两个男学生并没有认出他来,毕竟他之前邋里邋遢的,头发糊脸。
戴眼镜的那个问道:“你是常教授的亲戚?”
“是我。”姚卫华惊叹于常伯的效率,估计东西都给他办好了。
果然,这男生递了个身份文件过来:“给,以后有事可以去农学院找我们帮忙,我叫周峰,他叫许伟。农学院水稻研究所的研究生。”
“谢谢。”姚卫华接过文件,又是个假名,“常在春。”
这名儿好。
他去派出所找汤凤园,刚到那里,就看到几个妇女扯着汤凤园的膀子,拉拉扯扯,撒泼耍赖。
旁边几个男民警想去劝架,结果一碰这些女人,便被赖上了,说他们耍流氓。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这种情况,必须得找个女同志来才合适了。
姚卫华是男的,只好赶紧回去:“妹妹,快,汤阿姨被几个老妇女缠住了,你快去邻居家找两个婶子去帮忙,筐子我来编。”
姚栀栀一听,急了,赶紧推出来她和祁长霄结婚时的自行车。
簇新的,还没骑过呢,她叮嘱了祁长霄一声,修长右腿从车后座划过,稳稳地骑上了车子。
她忽然有点意外,她居然会骑车?
算了,可能是原主这具身体的本能吧?
她在胡同口停下,叫上了跟婆婆关系要好的毛阿姨,让毛阿姨坐车上,跟她一去。
这毛阿姨来她家喝过喜酒,家里有一个招赘的女儿,平时不惹事,但是嗓门儿大,劲儿也大,跟婆婆以姐妹相称。
车上毛阿姨就义愤填膺:“肯定是你妈又去抓那几个赌鬼了,回回都是那几个老妇女,屡教不改。”
姚栀栀不清楚这事,问道:“以前她们也这样闹吗?”
“闹啊,回回都闹。你妈也是没办法,不管吧,万一赌大了家破人亡,闹起来也是片区民警的责任。管了吧,这群老妇女就要闹她。所里几个男同志都怕了她们了,太难缠。”毛阿姨担心得很,她的老姐妹真可怜啊,挣点工资不容易呦。
姚栀栀还是头一次来派出所,还好婆婆给她画了地图。
刚到地方,系统就聒噪起来:“瓜源警报!”
“好啦闭嘴,我知道。”姚栀栀在心里让系统安静。她把车停在派出所院子里,一眼看到几个疯婆子在拉扯她婆婆。
气得她冲上去就扯开了这几个女人:“干什么呢?我警告你们,你们这叫袭警!”
“谁袭警了?是她自己不好,非要多管闲事,我们几个女同志凑在一起织毛衣,打发打发时间,她非要说我们赌钱,没收了我们的东西,还不肯还给我们。她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就是,就她一天到晚闲得无聊!管这管那的,有这功夫不如找个男人,免得寡妇门前是非多!”
这话也忒恶毒了,姚栀栀听不下去,冲上去把那女人拽开,啪的一巴掌扇了上去。
老妇女傻眼了,瞪着姚栀栀,一脸的震惊:“你谁啊你敢打我?”
姚栀栀的谎话张嘴就来:“我?我不是你姑奶奶吗?哎呦,你这孩子,年纪大了就不懂事了,忘了我比你辈分高了?见了长辈还敢大呼小叫,一看就是你那个老子没有管教好你!我就勉为其难,帮他管管吧!”
说着姚栀栀又给了她一个大嘴巴子。
老妇女都被她打懵了,愣在那里半天没反应过来,她没有什么姑奶奶啊。
正干瞪眼呢,身后的老姐妹喊道:“秀儿,别怕,什么姑奶奶不姑奶奶的,一个二十岁的黄毛丫头也要好意思管我们的事?赶紧的,把东西抢走!”
姚栀栀猛地回头,瞪向了那个女人。
很好,瓜源警报就是从这个女人身上发出t的。
姚栀栀还不清楚到底是什么龌龊事儿,干脆诈一诈她:“我说,老太婆,你自己的屁股擦干净了吗?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点子腌臜事儿?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赶紧老老实实地给我滚蛋,要不然,等会我把你家的丑事全都抖出来,我看以后还有谁愿意跟你玩!”
大龅牙傻眼了,这个女人怎么知道她家有龌龊事儿的?
难不成是……
她猛地回头,看向了在场唯一知情的牌友,一个眼神扫过去,直接开骂。
牌友莫名其妙,立马骂了回去。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不热闹。
很好,内讧了。
姚栀栀乐得在旁边看戏。
那牌友被大龅牙冤枉,气不过,干脆全给她抖了出来:“好哇,既然你说是我说的,那我今天不说出来,还真的对不起你了!大家伙儿都听好了,这王金凤的儿子是她小叔子的种,她男人根本不能人道!”
一言既出,全场震惊。
再也没有人去闹汤凤园了,吃瓜群众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全都围着大龅牙,你一言我一语的。
最后大龅牙无地自容,跟那牌友打了起来。
其他人也加入了混战,剩下几个民警,一脸崩溃的扶着额头。
男同志不好上手,最终是汤凤园,毛阿姨以及姚栀栀三个人,把这群疯婆子劝开了。
撕破脸的牌友,那就容易攻破多了,很快,一个民警领一个去里面问话,做笔录。
赌博是真的赌了,每个参与者都得认罚。
还要贴大字报,通报批评一个礼拜。
一群人蔫巴巴地出去了,走在半路,燥热的夏风一吹,又开始吵架扯头花。
姚栀栀远远地站在派出所门口看了眼,笑得肚子疼。
回头去推自行车回家,看到婆婆那惊喜又赞赏的眼神,忍不住笑了:“妈,你没伤到哪里吧?”
“没有。栀栀啊,你可真行。”汤凤园擦了把汗,她真是大开眼界了,她这儿媳,了不得啊。
姚栀栀来不及查看吃瓜奖励,赶紧把车靠墙放好,跑过来抱了抱她:“妈你以后也可以诈一诈她们,别太实诚了,其实我根本不知道她们有什么龌龊事儿,骗她们的。”
什么?汤凤园目瞪口呆,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你是这个!”
哈哈,姚栀栀拍拍她的肩膀:“那我回去了妈,以后有事儿摆不平可以喊我的,我尽量过来帮你。”
“行,回去吧。”汤凤园又跟小姐妹道了谢,站在门口目送他们远去。
同事老胡凑过来,忍不住夸了一句:“老汤啊,你可是捡到宝了!你这儿媳,了不得啊!”
“可不是,真让人刮目相看。”汤凤园高兴得很。
中午回去吃饭的时候,满脸都是笑。
合不拢嘴了都。
姚栀栀往她碗里夹菜:“妈,吃啊。”
“嗯。”汤凤园吃着可口的饭菜,忽然鼻子一酸,想哭。
天知道她这么多年又当妈又当爸的有多不容易。
像今天这样的矛盾,她可见过太多了,从来没有这样轻易解决掉的。
她真的,被儿媳那四两拨千斤的本事深深地打动了。
更开心的是,儿媳的维护,儿媳的关怀,都是真真切切的。
真好。
她也往姚栀栀碗里夹菜:“吃吧,明天妈休息,家务你不用做,跟长霄出去转转透透气。”
“行,我正想扯点布做两条裙子,穿裤子太热了。”姚栀栀往李武的儿子小龙碗里也夹了点菜,用的是公筷,婆家的卫生习惯,讲究着呢。
小龙巴巴儿地看着好心的姨姨,说了声谢谢,低头吃得贼香。
一旁的李武见了,深受触动,孩子没有妈妈,可怜啊。
也许他也是时候重新找一个了,可是又怕后妈亏待了小龙。
算了,就这样吧,挺好的。
等以后小祁和小姚有了孩子,他可以厚着脸皮,让小龙认个干妈,现在就算了,人家新婚夫妻,自己还没有孩子呢。
吃完饭,李武主动去洗碗刷筷。
小龙很喜欢这个姨姨,跟着姚栀栀去了树荫下面:“姨姨可以教我吗?”
“你的小手这么嫩,会划伤的。等你大一点再学好不好?”姚栀栀不忍心,这小孩才七八岁,还是不要太辛苦的好。
小龙委屈了,抱着膝盖不说话。
姚卫华见了,抽出两根篾子,教他编小青蛙。
姚栀栀见了也没有阻止,她忙着呢,这个便宜哥哥喜欢哄小孩就让他哄吧。
下午汤凤园再去所里,姚卫华赶紧跟了过去,拿出了身份证明,户口挂靠在李武家里,名叫常在春。
汤凤园一头雾水:“你哪来的?”
“遇到了一个朋友。”只要姚卫华不想说,那就什么也问不出来。
汤凤园叹气:“好吧,你想做什么,我来帮你申请。”
“就做篾匠吧,我妹妹也会,我可以帮她。以后有钱了我可以开个铺子,专门买这个。”不过到时候估计要跟竹篾制品站那边合作,不能完全个人经营。
但也比每次都去制品站交货省事。
营收上交一部分,自留一部分,当做工钱,方便多了。
汤凤园没有意见:“去吧,这个需要半个月左右才能审批下来,这段时间你就跟你妹妹一起做吧。”
“谢谢阿姨!”姚卫华笑得灿烂。
搞得汤凤园压根不忍心继续盘问他。
算了,孩子看着挺老实的,又有李武看着,应该不会有什么风险的。
*
药王庄乱成了一锅粥。
姚家这边的宗亲,家家都在盘算,有什么亲戚可以塞到姚敬宗家里去当上门女婿。
最积极的还是姚敬业,他可是姚敬宗的亲堂哥,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好事应该落在他身上才对。
他想把他媳妇的娘家侄儿说给姚敬宗做女婿。
正在跟他媳妇商量选哪一个合适。
没想到姚二担找了过来。
一进门就愁眉苦脸的,点了根烟,长吁短叹,也不说话。
姚敬业让他媳妇先出去,他跟姚二担单独聊聊。
“二担,怎么了这是?”姚敬业装作看不穿姚二担的打算,脸上堆着笑。
姚二担把烟屁股弹了出去,重新点了一根:“大哥,根宝那婚事黄了。要不你帮帮忙,看看能不能跟东北那边说一说,让根宝去做上门女婿?根宝现在也不姓姚了,再说了,我跟姚敬宗也没有血缘关系,就算是王芳跟谢春杏,那也早就出了五服了,没啥影响的。”
姚敬业早就猜到姚二担没憋好屁,没想到姚二担还真敢想。
不禁冷笑:“你想什么呢?根宝什么脾气你不知道?生怕那边不知道晶晶是你们的女儿是吧?”
“大哥,你听我说,你可以让嫂子那个侄子去给老秦家闺女做上门女婿嘛,一样的。再说了,你跟姚敬宗是堂兄弟,你让他找老秦家保媒,他会说不吗?倒是我家根宝,错过了这门婚事,只能往姚敬宗那边使使劲儿了。”姚二担可太想让他儿子做人上人了。
儿子没本事没关系,他来想办法,婚姻可以跨越出身和阶级,机会难得,不要白不要。
姚敬业沉默了。
姚二担要是真的动了这样的心思,只怕姚晶晶这个雷早晚得爆。
与其到时候被姚敬宗怨恨,不如……
不过,他要怎么把自己摘出去呢?
他要是就这么去找姚敬宗坦白,肯定会被迁怒。
思来想去,他只能先稳住姚二担:“你先回去吧,我想想办法。”
姚二担信以为真,笑着咧开嘴角:“我就知道大哥你最好了,你放心,根宝结婚之后我会好好让他孝敬你的。”
姚敬业笑笑:“好说,好说。”
好说个鬼啊!
气死了!
这个下贱胚子,真敢想啊他!
换了人家的一个亲女儿,现在又要对另外一个女儿下手了。
太没人性了!
不行,这事不能这么下去,他早晚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被姚敬宗怨恨一辈子。
他的晚年岌岌可危。
思来想去,他只能先想办法把姚二担坑进牢房里去了。
谁让姚二担最近总是去鱼塘偷鱼了。
这个蠢货有了城里的女婿,腰杆子粗了,鱼塘那边根本不敢声张。
每次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姚敬业准备来个钓鱼执法。
他找到鱼塘那里的小队长,叮嘱道:“这几天晚上你找个地方远远地躲着,看到姚二担偷鱼不要声张,等他偷多了再喊。”
小队长也受不了姚二担了,当天晚上叫上几个民兵,穿好了塑胶衣,直接躲在了鱼塘旁边的小河里,只露出半截脑袋,脑袋上还带了个卢苇编织的花环。
连着两天,姚二担都没看到鱼塘有人看鱼,不觉大喜。
第三t天,他直接叫上王芳,拿了一个大红盆过来。
两人商量好了,机会难得,多弄一点,可以养在家里的水缸里面。
两人蹑手蹑脚地下水,捞起一条一条又一条,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子哪儿了。
等到两人吭哧吭哧把整整一红盆的大鱼往板车上抬的时候,旁边的河堤那儿传来了动静。
手电的强光照射过来,两口子成了暂时的瞎子,只能下意识捂住了眼睛。
等他们回过神来,已经被五花大绑,带到了村口开生产大会的礼堂那里。
那里围着一大群人,像是等候多时了。
甚至连民兵队长都在。
姚二担脑子嗡的一声响,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