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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117

作者:顾浅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11章


    姚映夏昏睡了一天一夜,再次醒来的时候,万籁俱寂,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壁灯。


    她大睁着眼睛,不知道刚刚经历的一切是不是真实发生,毕竟她做过太多太多类似的噩梦了。


    直到她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对自己说:“姚小姐,您醒了吗?要不要喝一点儿水?”


    那是一个有着红棕色卷发的混血女人,五官中有着明显的亚洲血统,身材却十分高大,她在对方没有任何情绪的注视下微笑着说:“您可以叫我温莎,之后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告诉我,无聊的时候也可以找我聊聊天。”


    原来不是梦啊。


    否则这个人也不会凭空出现在她的房间里了。


    姚映夏重新闭上了眼睛,感受到心脏中一片虚无的空寂,先是妈妈,再是肖安,终于、终于,她还是一无所有了啊。


    温莎并没有打扰她继续休息,只是将姚小姐醒来的消息发送给了自己的雇主。两分钟后,姚映夏听见了敲门声,随即有人走了进来。


    床侧微微下陷,沈清源坐到了她的身边,理了理她额角被压弯的鬓发:“映夏,你还好吗?”


    哪怕并没有得到回应,他也毫不气馁,又变回了从前温文尔雅的模样:“厨房里有刚刚熬好的粥,要不要喝一点儿?”


    无论他如何耐心引导,姚映夏始终都没有开口说话,半小时后,沈清源终于放弃了这场徒劳无功的单方面交流,转而轻轻拍着她的背说:“睡吧,映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坚定不移的相信,时间可以抚平一切伤痛,只要姐姐能够撑过这段时间。


    姚映夏并不知道沈清源是何时走的,她整个人都浑浑噩噩,身上也没有力气,胃中的绞痛时隐时现,提醒她还活着的事实。


    不过没有关系,很快,很快她就可以去找妈妈和肖安了。


    她这样想着,又陷入了沉睡之中。


    等姚映夏再次醒来的时候,才发现手背上插了针头。输液袋里的白色液体非常眼熟,之前她高烧住院的时候,医生也开过类似的营养液。


    温莎望向她的眼神充满怜悯,刚想劝她吃点东西、保重身体,就见姚映夏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殷红的细小血珠不断从伤口涌出,温莎只觉得姚小姐的皮肤像假人一样惨白,她连忙拿了棉签帮她按住伤口,同时按下了墙上的呼叫器。


    这次来的人是聂远,他手中的托盘里盛满了各种食物,原本还算镇定的神情在见到那团几乎被血液浸满的棉签后终于出现了裂痕,他将托盘放到床头,皱眉听温莎讲述了刚刚的事情经过。


    姚映夏了无生气的盯着墙壁发呆,并没有听进去任何只言片语,看起来就像一个麻木却精致的漂亮人偶。


    聂远想起不久前拿到的那份体检报告,姚映夏不但营养不良,还伴有重度贫血,除此之外,他们还得知了另外一个噩耗。


    在那之后,沈清源就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再也没有出来过。


    如今这种局面,是所有人共同选择的结果,哪怕冷静缜密如聂远,也没有办法力挽狂澜,想出完美的破局方法。


    他坐到床边,舀了勺粥喂到姚映夏的嘴边,近乎哀求地说:“夏夏,吃点东西吧。”


    她似乎没有听到,就连眼珠都没有移动分毫。


    “医生说你身体状况非常糟糕,再继续这样下去——”


    聂远的声音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到底也没能将这句话讲完。


    姚映夏知道他想说什么,却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反正每个人都是要死的,或早或晚而已,她


    再也不想承受任何煎熬了。


    勺子在她唇边停留了十分钟之久,聂远终于放弃了这样无意义的坚持,转而说出了连自己都无法相信的安慰:“夏夏,肖安只是失踪,仍然有生还的可能,也许会有奇迹发生。”


    姚映夏终于对这句话有了反应,胸口轻微的起伏突然变得剧烈起来,她空洞的眼睛里涌现出了冰冷暗淡的光泽。谁都知道,在海上失踪几乎等同于尸骨无存,何况已经过去了两周时间。


    奇迹?


    奇迹从来不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可很快姚映夏就意识到自己不该对聂远发火,他也只是单纯的想要安慰自己而已,并没有做错什么。


    于是就连这一丁点的情绪起伏都消失了,她的意识又变得昏昏沉沉,直到整个世界彻底安静下来。


    聂远让温莎重新给她输上营养液,又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然后才去了沈清源的房间。


    他准备好好跟对方聊一聊之前犯下的愚蠢错误,以及之后的补救方法。


    聂远敲了敲门,并没有人应声,往常他并不会这样没有礼貌的擅自进入,可事态紧急,他无法再容忍沈清源继续浪费时间。


    提前拿到的备用钥匙并没有派上用场,聂远轻松的拧开了门把手。厚重的窗帘隔绝了一切光源,只有窗前的笔记本屏幕亮着,沈清源似乎正在跟什么人聊天。


    聂远再次敲了敲门,也没能得到任何回应,他径直走了过去,站在了沈清源的背后。


    粗略的扫过聊天界面,聂远就被映入眼帘的几个关键词震惊到无以复加:“强制催眠”、“抹除记忆”、“成功率50%”、“后果严重”、“精神失常”?


    聂远尚未来得及消化自己看到的一切,就见沈清源切到了另外一个对话框,这次的对话内容远没有刚才看到的那样匪夷所思,却也同样残忍。


    沈清源正在跟对方讨论姚映夏的流产方案、具体时间以及手术医生。


    他刚刚打了几个字,笔记本屏幕就被人用力合上,沈清源被人揪着衣领提了起来:“连你也想逼死她?”


    聂远前所未有的愤怒着,努力想要透过黑暗看清面前这个口口声声说自己爱着姚映夏的男人。


    沈清源的声音充满困惑,并不认同这样的指责:“怎么会呢?我不是正在想办法救姐姐吗?”


    “以她现在的身体条件,根本没有办法流产。”


    沈清源异常冷静地问:“那你觉得这个孩子能跟姐姐一起活到足月?”


    在姚映夏昏迷期间,医生已经对她进行了全面检查,聂远当然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胎儿就像是寄生在母体中的怪物,会想方设法的摄取一切营养,好让自己活下去。以姚映夏目前不吃不喝的状态,恐怕撑不了多久。


    所以他们才会陷入前所未有的两难境地,甚至来不及为她怀上那个人的孩子而感到伤心。


    聂远认为应该从根本入手,让姚映夏尽快恢复求生意志,这大概是普通人都会有的正常思路,沈清源却想另辟蹊径,干脆抹掉她关于肖安的全部记忆。


    成功的几率只有50%,另外有30%的几率催眠失败,还有20%的几率会导致精神失常。


    聂远不得不提醒他:“20%的几率已经非常高了,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姐姐疯了我也可以养她一辈子。”


    “明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沈清源挥开他攥住自己衣领的手,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比如呢?”


    聂远沉默片刻,艰难的出声道:“想办法把肖安弄出来。”


    嘲弄的笑声响彻了整个房间,沈清源乐不可支地说:“聂远,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


    他们虽然战胜了舅舅一次,却也依赖于天时地利人和,沈星川身处异国他乡,没有任何防备,即便如此,他们也耗尽心力,筹划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才堪堪把人救出来。


    如今他们不但没有充足的准备时间,还要同时对抗沈星川和国内严苛的司法机关,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聂远当然知道沈清源说的没错,在沈先生的势力范围之内,他们几乎不可能有任何胜算。


    所有的路都被堵死,聂远再一次感受到了那个台风天带给他的挫败感,他束手无策地说:“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把姚小姐送回去,沈先生总归能想到办法。”


    威逼也好,利诱也好,那个人会用尽一切手段,将她从死神手里夺回来。


    沈清源痛恨他的软弱,也丝毫不肯妥协:“你想让姐姐生不如死的过这一生?”


    聂远艰难的开口:“没有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也许事情会有转机……”


    沈清源粗暴的打断了他:“够了聂远!我不想再听到这样糟糕的建议。”无论肖安、舅舅还是那个尚且只有蚕豆大小的孩子,都像虫子一样令他感到恶心,他无法忍受姐姐去到任何人的身边。


    聂远试图跟他讲讲道理:“你不能这样自私,保住姚小姐的性命应该是最高优先级。”


    沈清源当然知道,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刻,他也不会让姐姐一个人孤零零的上路。


    哪怕这样的死亡毫无意义。


    僵持之间,沈清源的头又开始疼了起来,他握紧书桌边缘,下了逐客令:“你先出去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聂远离开之后,沈清源的脸彻底变得扭曲起来,那个没用的东西拼命想要夺回这具身体的控制权,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激烈程度抗争着,他用尽全力压制,才将对方摁回了躯壳之中。


    漫长的交锋过后,沈清源脱力一般躺到了地板上,在无尽黑暗中喃喃自语说:“如果事事都要阻挠,你又为什么要创造一个我出来啊,清源?”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姚映夏久违的梦到了许念。梦里妈妈还是非常年轻的模样,漂亮的令人挪不开眼,她伸手抱住自己,还像小时候那样轻轻亲吻她的额头。


    姚映夏幸福到想要落泪,更加用力的抱紧妈妈,生怕一不留神她就消失了。


    可很快许念就变得面目模糊,像是一团抓不住的雾,她在惊惶中伸出双手,哀求妈妈不要离开自己,或者就这样带她一起走吧。


    可许念最终还是变成了一个光团,融进了她的身体里。


    再次醒来之后,姚映夏感到一阵怅然,幸好没有任何人来打搅她,就连温莎都在一旁的陪护床上睡着了。


    姚映夏突然想起,在丢掉沈星川给她的手机之前,聂远帮她备份了相册,又导进了现在的手机里,于是她还可以睹物思人,缅怀自己的妈妈。


    姚映夏并不喜欢拍照,相册里总共只有八百多张照片,其中大部分都是许念住院时,她为了留些念想给妈妈拍的。


    医院的房间里永远都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许念的脸庞在晦暗的灯光下透着一股青白,姚映夏看了一会儿就胸口发闷,一直翻到四年之前的日期,才终于有了她和许念的合照。


    两个人生动鲜活的望着镜头大笑,看起来没有任何烦恼。


    那时她们未曾预料到,命运会开这样残忍的玩笑。


    姚映夏微微出神,没有注意到屏幕右上方突然出现了一个信号标志。片刻之后,手机弹出了一条消息提醒,显示肖安发来了一条语音留言。


    姚映夏骤然睁大了眼睛,开始怀疑自己的精神状况也出了问题,她思绪混乱的点开微信,哥哥的头像旁边果然出现了一个小红点。


    姚映夏手指颤抖的几乎握不住手机,剧烈的情绪波动令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她太久太久没有吃东西了,几分钟后身体机能才勉强恢复正常。


    姚映夏近乎虔诚的点开了那条语音,将手机凑到耳边。


    熟悉的声线传来,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阴冷,她听见沈星川说:“夏夏,好久不见,在外面玩得还开心吗?”


    第112章


    手机被瞬间扔飞出去,落到了厚实的地毯上,


    温莎隐约听见了一丝动静,可她太困了,并没有睁开眼睛。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起来,姚映夏蜷成一团,去摸自己的喉咙,明明没有人扼住这里,为什么会喘不过气?


    原来上万公里的距离都无法阻止沈星川带给她的本能反应,姚映夏悲哀的想,自己连死都不怕,竟然还会怕那个男人。


    可随即姚映夏就意识到了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肖安的手机怎么会在沈星川的手上?


    聂远和沈清源明明告诉过她,哥哥乘坐的船只遇难,他在茫茫大海上失踪了。


    一股比恐惧更加阴冷的寒意像蛛网一样包裹住她,姚映夏终于意识到世界是一个精心编制的巨大谎言:


    “最近整个东太平洋都受到台风影响,海上风浪大,到达时间还要再延几天。”


    “我们没有收到任何通知,说那边发生了意外。映夏,你似乎有些过度紧张了。”


    “确实只是因为天气不好,船只的行进速度非常缓慢,并且为了避开风暴,绕了些路。”


    “船上的发动机出了故障,需要时间修理,还要再耽搁几天。”


    “夏夏,好事多磨。”


    “船只在靠岸时遇到海警临检,将所有非法入境的人都扣留了,我们正在想办法,可是情况不容乐观,肖安大概率会被遣返。”


    姚映夏试图将其理解为对自己的一种保护,可在计划落空之后,沈清源口不择言的诋毁哥哥是个废物,而聂远干脆骗她说哥哥死了。


    哪怕之前姚映夏隐约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儿,也从来没有怀疑过沈清源和聂远,最信任的两个人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悄腐烂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哥哥大概率还活着,可是落在沈星川的手里,对她和肖安来说都是生不如死的灾难。


    过呼吸造成的缺氧症状久久没有得到缓解,姚映夏却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让沈星川久等的代价一定非常严重。


    他的耐心向来不多,特别是面对她这样的背叛者。


    姚映夏强撑着支起身来,想要去捡被扔到地上的手机,却在站起来的瞬间天旋地转,一头栽到了地毯上。


    没有多少皮肉包裹的骨头被磕得生痛,她却仿佛感觉不到,只是焦急的想要站起来,可就连这样简单的动作她都难以做到,最终只能一点一点爬到窗边,握住了那只手机。


    意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是从前面对沈星川时养成的习惯,这种时候再不清醒,他们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姚映夏重新点开了对话框,果然又收到了两条语音留言,她硬着头皮也没敢点开,而是转化成了文本。


    “你一定是玩得太开心了,忘记了十天之后就是我们的婚礼。”


    “我想你一定会准时出席的,对吗?”


    姚映夏几乎能够想象到,在发出这条消息时,他那微微上扬的声音,以及毒蛇般阴冷的神情。


    细小的颗粒在她手臂上层层泛起,在玩弄人心方面,沈星川确实无人能及。


    握住手机的指尖微微轻颤,刚好就碰到了最新收到的那条语音留言,竟然直接播放出来:“可怜你哥哥没有办法参加我们的婚礼了。”


    前面风平浪静的铺垫到底也只是为了引出这句话来,沈星川的语气里没有任何悲悯,隐隐带着漠然的笑意。


    姚映夏甚至不敢追问肖安究竟怎么了,她颤巍巍的打出几个字,按下了发送键。


    在收到那句“对不起,原谅我”时,国内正是清晨,沈星川坐在宽大的皮质沙发上,面前是一个类似于超级计算机中心的巨大实验室。


    日夜无休轮班倒的技术人员仍然在努力工作,其中也包括潘岳。身为这次“回归”计划的行动负责人,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过家了。


    沈星川可以原谅潘岳,并且再给他一次机会,却没有办法原谅自己的妻子。


    事实上在看到姚映夏发来的短信时,他平静的厉害,哪怕在对方逃走那天,他像是被点燃的松枝,感受到了五内俱焚的痛苦。


    然而愤怒总不能一直维持高位,在燃尽所有养料之后,怒火逐渐平息,内里也变成了一团废墟。


    在那之后,沈星川就越发不像一个活人了。


    他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就坐在这间实验室里盯着所有人工作,期间并不妨碍他妥善处理好集团内的大小事务,并且继续跟进婚礼中的各项事宜。


    沈星川从不怀疑自己无法寻回姚映夏,在拥有绝对的技术手段之后,想要找到一个人并非难事。


    他只是太失望了。


    明明他早已接受姚映夏永远都不会爱上自己的事实,可她偏偏又要引诱自己,最后无情的摔碎这一切。


    人果然不能有任何妄想。


    一步步的退让、容忍,换来的只有背叛、玩弄,既然她如此不留情面,沈星川当然也不会再手下留情,他缓缓敲出了一行字:“我之前已经原谅过你太多次了。”


    收到这句话的时候,姚映夏正茫然的睁着天花板发呆,从前她也做过不少关于沈星川的噩梦,比这次还要恐怖的有很多很多,只要撑到梦境结束,就会发现一切都是虚惊一场。


    现在她需要直面恐惧的根源,在垂眸看向手机的瞬间,肖安的照片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映入眼帘。


    他剃了比之前更短的寸头,穿着看守所里统一发放的深蓝色囚服,背后是一面标着身高刻度的背景板。


    当年肖安坐牢的时候从来没有让她探视过,如今姚映夏却仿佛穿越了时空,看到了七年前的哥哥。


    在昏黄的顶灯照耀下,少年稚嫩的脸庞上是与年龄并不相符的死气沉沉,姚映夏只是眨了下眼,那张脸就突然变成了如今更加坚毅成熟的模样。


    沈星川太清楚她的心结在哪,姚映夏这一生最懊悔的,不就是肖安为了救她失去自由、断送前程?


    那他就亲手送上比噩梦更加可怕的礼物:“单纯的偷渡行为一般来说不会判刑,肖安有前科,应该会判一年左右。”


    姚映夏看到这里的时候竟然稍稍松了口气,只是一年而已,怎么也比被沈星川抓起来动用私刑要强得多。


    可很快她又收到了一张照片,那大概是一个储物用的抽拉柜,角落里放着一把剔骨刀,还能清晰的看到上面覆盖着早已干涸的血迹。


    姚映夏并不清楚这张照片意味着什么,却好像被图片里的尖刀削断了脚,她隐约意识到自己再也无法站起来了。


    未知却已经近在眼前的恐惧像是千斤重的钢板一样压住了她,如果沈星川更恶劣一点儿,可以就这样突然终止对话,凭此折磨她几天几夜,任由她惶惶不可终日又理不出头绪。


    可惜剩余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还想在婚礼上见到自己的新娘。


    沈星川大发慈悲的揭露了谜底:“警方在肖安的出租屋内找到了这把刀子,上面有我的血迹,和肖安的指纹。累犯、持械、有预谋、逃逸,这些要素叠加起来,应该能判五年左右。”


    姚映夏终于联想到两年前沈星川遇袭的那桩旧闻,当时有歹徒持刀在地下车库袭击了他,事后潜逃的无影无踪,警方一直都没能抓到人。


    姚映夏当时也曾怀疑过肖安,可他否认了是自己所为,在此之前,哥哥从来没有骗过她。


    姚映夏死死盯着“五年”那两个字,眼睛逐渐变得无法聚焦,尚来不及仔细思考,手机里又收到了一张拼接而成的长图。


    最上面是一个中年男人的特写,姚映夏看着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直到继续下滑,看到了那个男人坐在车里的照片。


    姚映夏终于记起,这是她跟沈星川出车祸那天,对向撞过来的那辆轿车,之后在住院期间,这个中年男人来探望过他们两次。


    当时的调查结果是有人远程操控了他的车辆,对方也是无辜的受害者,之后警方仍然没能抓到始作俑者。


    按在照片上的手指僵住一般,好一会儿才能微微弯曲,继续滑动。随即她就看到了肖安和那个中年男人一起乘坐电梯的合照,以及在地下车库之中,肖安打开了对方引擎盖的监控截图。


    后面紧跟着沈星川发来的又一条消息:“有预谋的故意杀人,虽然未遂,却也造成了严重后果,应该能判十年左右。”


    姚映夏看完之后感到一阵晕眩,十年,人生能有几个十年?车祸和在地库里的袭击又真的都是哥哥做的吗?


    她像是置身于恐怖电影之中,暗无天日的夜晚到处都是鬼影重重,姚映夏找不到出路,注定只剩下被蚕食的命运。


    心直直的往下坠去,手机里又收到了一条视频,这次是天河湾一号那间大平层的客厅监控。


    视频总时长有将近十分钟,姚映夏刚一点开,就听见了十分瘆人的闷响,她看到肖安一拳击中了另外一个人的小腹,对方趔趔趄趄的


    重重倒下,之后就再也没能爬起来。


    肖安像是屠夫一样将他按在地上,疯狂挥舞着拳头,很快那个人的鼻孔、口腔都流出了粘稠的鲜血,然后溅得到处都是。


    这次姚映夏不用再艰难回忆被打的人究竟是谁,毕竟他带给自己的印象实在深刻,正是沈星川车祸住院期间,她独自在家时破窗而入的那个“小偷”。


    接下来姚映夏又看到了对方的伤情报告:鼻骨骨折,颧骨骨裂,胰脏、脾脏出血,五根肋骨断裂,听力永久性损伤,最终被鉴定为重伤二级。


    “这样严重的暴力行为,应该也能判十年左右。”


    姚映夏像个刚刚接触算数的小朋友一样,头脑一阵发蒙:偷渡一年,地库袭击五年,伪造车祸十年,暴力伤人十年。


    她加了好几遍,才算出了二十六年的总和。肖安今年刚满二十四岁,等他服刑完毕出来,竟然都要五十岁了。


    姚映夏无法控制的眼圈发热,在她彻底看不清屏幕之前,又收到了更加令人崩溃的消息:


    “有杀人前科,和多次严重的暴力行为,法官应该会认为他的社会危害极大,从而加重刑罚,肖安很有可能会被判处死刑。”


    如果姚映夏还有其他软肋的话,哪怕够不上死刑,他也可以助一把力,这是她逃跑应有的代价。


    可惜姚映夏已经一无所有了。


    沈星川几乎可以想象得到,此时此刻他的妻子该会如何绝望、无助、自责,痛苦会像无穷无尽的海水一样彻底淹没她。


    报复的快感令他的唇角稍稍松动,露出了一个类似微笑的表情,虽然他丝毫不感到快乐。


    可这多少能令沈星川平衡一点,至少她也能体会到自己所承受的痛苦了。


    就在姚映夏萌生死意的那一刻,她看到沈星川说:“车祸证据和肖安伤人的监控我都还没有交给警方。”


    一切都还留有余地。


    而有多少余地,就要看她的表现了。


    如同溺水之人在刚刚被救起时会拼了命的大口呼吸,姚映夏也如他所料的想要拽住这唯一可以拯救肖安的救命稻草:“你想要我怎么做?”


    “当初你是怎么离开的,就怎么回来好了。”


    这话说的轻巧,听起来也不难做到,沈星川却知道如今的小外甥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会对她言听计从的沈清源了,可要怎么离开,是姚映夏自己应该考虑的事情。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负责。


    “夏夏,我的耐心不多了,如果你一直不能出现,三天之后,警方会收到车祸的证据,六天之后,警方会收到肖安伤人的监控。”


    沈星川最后写道:“夏夏,祝你好运。”


    第113章


    温莎于凌晨四点醒来,下意识的先往床上看了一眼,在发现被子里空无一人之后,残留的睡意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心惊肉跳的冲进洗手间找人,无果之后又将别墅上下翻找一遍,然而到处都没有姚小姐的身影。


    温莎不得不叫醒了自己的两位雇主。


    在听完事情经过之后,沈清源的眼睛看起来像是要杀人,他将驻扎在岛上的全部人手都派出去寻找姚映夏,整座岛屿面积不大,可有三面环山,草木丛生,她如果真想躲起来,怕是很难被人轻易找到。


    沈清源看向窗外尚未迎来晨光的墨色海面,心里一阵阵的发凉,倘若姐姐一心求死,走进了深海之中——


    只是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他都恨不能将温莎碎尸万段。


    沈清源身上的杀气太重了,温莎早已吓得呆若木鸡,明明知道此时她应该赶紧出去找人,脚却像灌了铅一样牢牢扎根在地上。


    聂远显然要冷静的多:“夏夏几天没有吃饭,跑不远的。”


    似乎知道他的担忧,聂远继续分析说:“就算她不想活了,也要有力气才行。”依姚映夏目前的状况,就连走出别墅都很困难。


    两个人刚想一同出门寻人,就见温莎猛地扬起了头,她突然想起昨天半夜自己听到的那一声闷响:“也许……也许姚小姐还在房间里。”


    三个人飞快冲向二楼,刚刚来到主卧门口,温莎就听见了一声轻咳。她表情夸张的念了一声“感谢上帝”,沈清源已经循着声音在床边靠窗的夹角里找到了姚映夏,将她从地毯上抱了起来。


    现在温莎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感谢上帝了。姚小姐的情况看起来比昨天还要糟糕,清晨温度低寒,她的头发却被汗水打湿了,脸还白的像纸。


    聂远难得如此强势:“我们必须送她去医院。”


    失而复得的情绪令沈清源看起来正常不少,没再固执己见的同他较劲:“你去安排直升机,我去联络对接医院。”


    三小时后,他们抵达了附近一处非常著名的度假岛屿,因为深受名流贵胄的欢迎,这里的医疗水平意外的还算不错。


    经过一些列的检查,医生强烈建议姚映夏住院治疗,直到各项指标恢复正常。而何时能够恢复正常,就要看患者的配合程度了。


    在住进医院三小时后,姚映夏逐渐恢复了意识。


    她没有输液的右手正被人轻轻握住,宽大掌心里有着远远高于她的体温,姚映夏觉得自己的手凉的像个冰块,这股暖意却并不能令她感到舒适,反而有种细微的灼痛感。


    在能够确认对方身份之前,姚映夏并不准备睁开眼睛,可身边之人的视线如有实质,粘稠炽热的缠绕着她,这样阴魂不散的注视,似乎也只能来自被夺舍的沈清源了。


    事实也真的如她所料。


    不久之后,他慢慢将脸贴到了姚映夏的手背上,一边轻轻亲吻,一边喊着“姐姐”。柔软的嘴唇从手背一路向上,来到了小臂,如果不是因为病号服的袖子阻挡,姚映夏不敢想象他还要亲到哪里去。


    手臂上微微湿润的触感像是刚刚爬过了一条蛇,姚映夏的头皮有些发麻,可她最近接连遭受中创,已经不至于因为这样的行为而惊慌失措,只是她更加不想睁开眼睛了。


    如今的沈清源冥顽不灵的厉害,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跟他白费口舌,也不想看到那张越来越像沈星川的脸。


    对方却不打算轻易放过她,头顶的光源突然一暗,似乎是被什么挡住了,在感受到对方的气息之前,嘴唇已经被人含住。


    她太久没有喝水了,没有血色的嘴唇变得干裂,在沈清源不厌其烦的舔舐下,那里终于重新变得柔软起来。


    而他也发现姐姐的呼吸几乎都要消失了,密长的睫毛偶尔会不受控制的轻轻颤动。


    不拒绝本来就是一种默许,对吧姐姐?


    他久违的感到高兴,伴着笑意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在姚映夏彻底无法继续忍耐的的时候,健壮的手臂穿过后颈,缠住了她的肩膀和头发。


    在他愿意结束这个吻之前,姐姐都没有办法拒绝他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沈清源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知道这个号码的人少之又少,也绝不会无缘无故来打搅他,沈清源终于还是拿出手机看了一


    眼,随即面色突变,行色匆匆的离开了病房。


    姚映夏漠然的睁开眼睛,不停地用手背擦拭嘴唇,她太专心了,并没有注意到有人走了进来,直到对方提醒:“夏夏,你的嘴唇都要擦破了。”


    殷红的唇瓣像一朵盛极的玫瑰,吸尽了她全部的气血,令姚映夏看起来有一种死气沉沉的妖异感。


    聂远有些出神的想,原来并非生机勃勃的美丽才足够耀眼,随即他就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非常古怪,似乎被沈清源传染了什么精神疾病。


    姚映夏打断了他的沉思,哑声问道:“你能帮我离开这里吗?”


    聂远并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先帮她倒了杯水:“你想去哪?”


    “回A市。”


    聂远有些意外,在如今肖安“意外身故”的背景下,她似乎已经没有非回A市不可的理由。


    聂远顿了顿回答:“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远距离移动。”


    他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却也没有想要帮助她的意思。


    姚映夏异常平静地说:“沈星川找到我了。”


    聂远平和的眼睛里像是突然灌入风雪一般动荡起来,想来这个名字也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不过很快聂远又怀疑起这句话的真实性。


    沈先生如果真的找到人了,姚小姐还能安然无恙的待在这里吗?


    按照那个人一贯的行事作风,在事成之前不会走露任何风声,沈先生最擅长的,不就是悄无声息撒下弥天大网,然后欣赏别人苦苦挣扎又求生无门的样子吗?


    聂远突然感到脊背发凉,难道说,如今他们已经在“网”中了吗?


    姚映夏打破了他最后的幻想:“我哥哥没死,而是被沈星川送进了监狱里,对吗?”


    被拆穿谎言的难堪和大难临头的恐惧令他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聂远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姚映夏被他们困在岛上,本不该有任何消息渠道了解这些,可她既然知道了肖安的现状,足以证明沈先生确实找到了她。


    他们费劲心思,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筹谋,也不过堪堪换来了这一个多月的时光。


    如今梦醒了。


    聂远面如死灰地说:“夏夏,抱歉。”无论是欺骗带给她的伤害,还是自作聪明带给她的恶果,聂远都难辞其咎。


    可她并不需要这份道歉,人心莫测,欲壑难填,又有谁没有行差踏错过?聂远已经是她熟识的人里,最最正常的一个了,起码他还有救:“他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需要尽快回去。”


    聂远当然知道距离他们举行婚礼的日子寥寥无几,如今帮助姚映夏也是在帮助自己,在沈先生彻底失去耐心之前,将人完好无损的送回去,他们才能有活路。


    聂远只是想不明白一件事:“沈先生为什么没有亲自过来?”


    “我也不知道,他只说让我自己想办法。”


    聂远沉思片刻,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窍。


    沈先生亲自过来将人带走,沈清源只会不甘、恼怒,怨恨舅舅夺人所爱。可当他发现深爱的“姐姐”出于自身意愿想要逃离,必定能体会到万箭穿心之苦。


    一如沈先生当日体会到的那般。


    他一向都是这样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任何人伤他害他,都会被加倍奉还。一想到那样深沉恐怖的情谊被彻底辜负,聂远就感到不寒而栗,想来姚小姐已经受到了足够的威慑,否则也不会这样急切的想要离开。


    可当她回到沈先生的身边,又要如何度过这漫长的一生呢?


    聂远胸口堵得厉害,连呼吸都变得滞涩起来。某个瞬间,他甚至产生了放手一搏的冲动,可一想到从前那些不识时务、顽抗到底、被沈先生折磨到求死不能的对手,这一点点冲动也顷刻间烟消云散。


    在过于悬殊的实力面前,人还是要知进退,保明哲。如今他能做的,也只有尽快送走姚小姐。之后会有什么境遇,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理清思路之后,聂远反而放松下来,他让人送了早餐到病房里:“夏夏,你需要补充一些体力,才能有力气离开这里。”


    一闻到食物的味道,姚映夏就难以抑制的开始反胃,可她到底也没有多想,只当是长期没有进食的正常反应,强迫自己吃了进去。


    鬼使神差的,聂远没有将她怀孕的事情如实相告,这是姚映夏最后的底牌,总该在关键时刻揭晓才好。


    随后这一整天时间里,聂远和沈清源都没再出现,直到傍晚时分,有人推姚映夏去做检查。进入密闭房间之后,护士迅速帮她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将她放到了轮椅上,推进了电梯间。


    聂远早已等在地下车库之中,时间紧迫,他频繁看表,生怕赶不上预定好的那一班船,也怕生出些节外生枝的麻烦。


    幸好他忌惮的意外并没有发生,姚映夏在约定时间内出现在了车子旁。将她安顿在副驾之后,聂远迅速开车去往码头。


    甩开沈清源远比想象中还要容易,何况他现在也陷入了沈先生制造的麻烦之中。


    聂远又看了眼表,跟姚映夏说了接下来的安排:“我们先坐船去主岛,三小时后从那里的机场登机,再过十六个小时,你就能回到A市。”


    这样算来,她还能在三天之内赶到,哥哥的刑期并不会再延长。姚映夏刚刚松了口气,又替聂远担忧起来:“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得罪了沈星川,又背叛了沈清源,他如今的处境恐怕不比自己好多少。


    聂远只是笑笑:“他们对我没有那么大的执念,总不能追杀我到天涯海角,到时候我随便买张机票,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那就好。”她的声音微微上扬,既为他不用承受多么沉重的后果而感到高兴,又为他拥有这样的自由而羡慕不已。


    聂远握紧方向盘又松开,侧头看了她一眼:“之后你要怎么办?”


    窗外两侧皆是飞快倒退的凤凰木,可惜在这样漆黑的夜色之下,无法再看到繁花似锦的景象。


    姚映夏的声音疲惫到了极点,她说:“聂远,我认命了。”——


    作者有话说:对不起,最近状态很不好,更新越来越不稳定,辛苦大家久等了。


    好消息是再有1-2万字正文就要完结了,会在国庆节之前写完正文。


    if线之前在微博上提到过,暂定2-3条:


    1、设定夏夏小时候姚启航就死了,沈长河娶了许念,夏夏跟沈清源一起长大,顺利交往,在即将结婚的时候小叔叔忍无可忍的动手了(暗黑向)


    2、设定夏夏小时候姚启航就死了,肖安跟夏夏一起长大,毕业之后双双进入川河集团。沈星川发现自己总是很期待财务部的某人来汇报工作,但是她已婚的身份令自己非常苦恼(暗黑向)


    3、茉茉心脏病那条线(这也是很早之前那版文案提到过的剧情,因为茉茉的病很严重,沈星川怕夏夏受不了,很想再生一个孩子,于是夏夏想要离婚)


    目前只能确定1、2会写成福利番外,3的走向太残忍了,我实在于心不忍,如果茉茉死了,夏夏非死即疯,以我


    目前的精神状态没有办法完成这条线,也不想给夏夏制造更多的苦难了


    非常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和等待,也非常愧疚让你们等了这么久[爆哭]


    第114章


    聂远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的事。


    沈先生第一次跟他聊起姚小姐,是某次校理事会来集团汇报工作,他心血来潮要了份成绩单,看完之后一脸骄傲的对聂远说:“我那小侄女很聪明,学习也用功,真是难得。”


    沈先生一向欣赏努力的人,他会对姚小姐另眼相待,聂远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很少听他这样夸人。


    那时候沈长河和许念久居国外,姚小姐不想妈妈担心,生病了都闷声不坑,坚持要去学校,最后还是司机发现不对劲儿,联系了沈先生。


    当时聂远就在他身边,挂掉电话之后,沈先生有些苦恼地说:“女孩子太要强也不是好事。”随即就取消了一个重要会议,匆匆赶去了医院。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沈先生都不知道姚小姐在学校里的遭遇,直到年级主任要将她开除,才去调查了她在学校里的遭遇。被骚扰、纠缠、针对,哪怕到了非常恶劣的程度,她也丝毫不懂借助沈家的资源。


    聂远当时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老板这样勃然大怒,他铁青着一张脸问:“怎么现在的学生都不知道好好学习,天天对着我侄女穷追不舍?”


    聂远当时还没有见过姚小姐,却也知道一个道理,太过美丽的事物人人喜欢,可如果没有自保的能力,就是一种灾难了。


    如今看来,他当时的思考一点儿没错,聂远也没有料到,日后沈先生会变得这样疯狂。


    然而彼时彼刻,沈先生还没有彻底明白自己的心意,可一切都已经有迹可循。


    从前他工作繁忙,又喜欢旅行,总是满世界乱飞,哪怕偶有空闲,也不爱在A市呆着。


    可在姚小姐成为他的“家人”之后,沈先生从一只自由的鹰,逐渐变成了被线牵引的风筝。


    每当离开A市,他的心情都会变得非常糟糕,完成必要的工作之后,也不再有闲心玩乐。


    只有回到A市,他才能感到安心,感到快乐。


    沈先生逐渐卸下了国外负责的事务,交由其他人打理。偶尔有非常重要的工作需要他亲自出马,也都要想方设法尽快回来。


    那时沈先生也曾感到困惑,在飞机上问:“聂远,你说人是不是到了年纪都恋家?”


    彼时他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却一本正经的问出了这种话,聂远忍不住笑了下,瞥了眼老板手边的包装袋。


    这次出差的行程安排的非常紧凑,沈先生都没给自己买什么东西,却偏要去逛小女生才会喜欢的饰品店,买了很多有兔子元素的小玩意。之后又怕礼品盒在托运时被压坏,执着的带上了飞机。


    聂远意有所指:“沈先生有牵挂了,才会恋家。”


    他当时深以为然,既然成为了人家的“小叔叔”,当然要肩负起长辈的责任,毕竟大哥大嫂常年不在家,成为留守儿童的小侄女实在太可怜了。


    他就这样自欺欺人了很久,直到有一天听见了小侄女被自己包养的传闻,天平移位,他没有办法再冠冕堂皇的将自己当成“小叔叔”。


    聂远非常怀念还没开窍时候的沈先生,在渴望发散之前,他懵懂的爱意纯粹而又天真,也曾试图为姚小姐铺就一条康庄大道,希望她诸事顺利,前程似锦。


    可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迅速膨胀、发酵,在接连碰壁之后,又开始吞噬他为数不多的良知。哪怕他已经极力忍耐,想让自己更有耐心一点儿。


    从年少起就一帆风顺的生活,着实令他难以接受任何失败和挫折,当发现姚小姐选择的道路与自己背道而驰,沈先生决定修正这一切。


    就像疯长的树枝需要修剪,姚映夏误入歧途的方向也需要修正,她面前有成百上千条路,只要通通堵死就好了啊。


    剩下唯一的一条,就是通往他身边的路。


    聂远眼睁睁看着老板变得越来越残忍,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诸般手段用在一个小女生身上,实在触目惊心。


    夜色覆盖了大地,聂远闻到了海水冰凉腥咸的气息,他有些怔忪的想,当年那个不愿意看到小侄女受到任何伤害的小川总,怎么就变成了今天这样恐怖的沈先生?


    一时间所有情绪都翻涌到了胸口,聂远愤怒、不甘,觉得老天不公。凭什么那个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要的东西都能轻易得到,想要的人都能攥入股掌之中?


    可倘若他成为了沈先生,又真的能任由姚小姐奔赴所爱之人吗?


    权利是欲望最好的催化剂,届时自己只会变得比现在更加不堪吧。


    她不认命又能怎么办?


    聂远无声的叹了口气,码头也已经近在眼前。登船的过程十分顺利,甚至没有人仔细查看他们的证件。


    聂远订的是一间套房,将姚映夏安置进主卧之后,他指了指一旁的房间:“我就住在隔壁,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喊我。”


    他话音刚落,门口突兀的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姚映夏立时紧张起来。


    聂远安抚说:“别担心,应该只是来给我们送餐。”


    从猫眼望去,果然有两名侍应生站在门外,聂远开门之后,对方礼貌的打招呼说:“先生,晚上好,这是您提前预定的晚餐。”


    聂远侧身让开,侍应生将餐车推了进去,铺好桌布之后,又将餐点一一摆好。


    这顿晚餐丰盛到有些夸张的地步,硕大一张餐桌都被摆满了,聂远拉开椅子,扶着她入座:“夏夏,看看有没有你爱吃的。”


    “会不会太破费了?”


    毕竟这是最后的晚餐了啊。


    将姚小姐送到机场之后,他也将飞往另外一个遥远国度,此后余生,恐怕都不会再有可以见面的机会了。


    聂远笑容里带了一抹苦涩,却也只是哄她:“那你多吃一点儿好吗?”


    那双眼睛里满是不舍,为了再多看看她,几乎不忍心眨眼。


    从前姚映夏非常反感这样阴魂不散的注视,可聂远的眼神里并没有那些令人不安因素,似乎只是单纯的想要记住这一刻。


    她笑着点了点头:“今天确实饿得厉害,我们都要多吃一点儿”


    大概是很久没有见她这样笑过了,有什么东西都要从眼睛里冒出来,他低头握住酒杯,很好的控制住自己,再抬头时已经恢复了平常模样。


    “夏夏,你有什么非常喜欢的电影吗?”


    过去的事情无人愿意提及,未来也蒙在了夜色之中,他选择这样的话题作为切入口,不过是想再听她说说话。


    漫无目的的闲谈持续了很久,直到两个人一同品尝了餐后甜点。芝士的口感细腻浓郁,甜度也恰到好处。


    只是吃到最后,姚映夏突然感到眼前一阵模糊,她的手开始微微颤抖,甚至无法握住那枚银制甜点叉。


    面前坐着的男人突然变得忽远忽近,就连面容都扭曲起来。


    她心中一片荒芜,难以置信的望着他说:“聂远,你……”


    对方站起身来,关心地问道:“夏夏,你怎么了?”


    不知是不是被药物影响到了听觉,聂远的声音变得诡异而又沙哑。


    她害怕的想要后退,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为什么,为什么连聂远都要这样对待她?绝望像潮水一般冲刷着她冰凉的四肢,最终汇聚到了胸口。


    聂远高大的身躯却在此时也开始摇晃。他用尽全身力气,才避免自己轰然倒下,却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房间的实木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受潮带来了动静有些刺耳的吱哑声,姚映夏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他西装革履,手里拿着一瓶红酒,脸上带着异常明媚的笑容,似乎有天大的喜事想要庆祝。


    恐惧和无能为力的挫败感逼出了她的眼泪,她努力发出声音,冲着背对门口的男人说:“聂远,跑,快跑……”


    可下一秒那瓶红酒就在聂远头上炸开了花,殷红的液体顺着额头流下,将他的白衬衫染成了紫红色。


    有一滴温热的液体溅到了姚映夏的脸上。


    她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随即眼睁睁望着聂远摔倒在地,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呻吟。


    在他倒下的地方,米色的印花地毯被迅速染红了一块,看起来却是比红酒更加粘稠暗沉的液体。


    姚映夏很想扑到聂远身边,查看他的情况,桌布被她拽的歪歪扭扭,却根本借不到力。


    很快她的视线就被一具精壮的身体遮挡住了,下巴被宽大的手掌攥紧,修长的手指将她脸上宛如血泪一般的小红点擦拭干净。


    男人眼睛里散发出迤逦兴奋的光芒,对着她说:“姐姐,你怎么敢背着我跟其他男人私奔啊?”


    第115章


    等姚映夏再次恢复意识,已经是在浴缸里了。


    底部的气孔正在源源不断的产生气泡,包裹住她的身体,破裂、消失,然后重新缠绕。


    皮肤被水流冲刷得有些酸麻,却又极大缓解了身体上的疲劳,姚映夏恍惚的盯着水面,记忆尚处在断层之中。


    直到身后伸出了一只手,落在她的肩膀上,像是在把玩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在莹白的皮肤上轻轻抚过,最后握住了她的肩头。


    “姐姐醒了?”他笑着问。


    肉眼可见的,她纤薄的背脊瞬间绷紧,然后猛地向一旁躲去,脱离了那只手。


    目之所及之处,沈清源没穿上衣,只穿了条宽松睡裤,他身上没有过分夸张的锻炼痕迹,肌肉薄而流畅,骨量却十分可观,肩膀几乎都要跟他舅舅一样宽阔了。


    沈清源并没有第一


    时间过去抓住她,而是半蹲在浴缸外,眼也不眨的盯着她说:“姐姐真可爱。”


    刚才她的脸都白了,被水汽浸润出来的血色瞬间消失又缓缓出现,沈清源看着她慌乱的遮住胸口,屈起双腿,缩成一团,妄图阻挡他的窥伺。


    然而手臂间挤出来的软肉看上去异常绵糯,刚刚在帮她脱衣服的时候沈清源也已经感受过了,他没有控制好力气,现在那上面还有自己的指印。


    想让姐姐浑身都是他的痕迹,红的青的紫的,想让姐姐眼睛里蓄满泪水,可怜又无助的看着他,想让姐姐发出好听的声音,最后被他弄得支离破碎。


    只是这样胡思乱想,他都仿佛置身于沸水之中,每一寸皮肤、每一滴血液都变得滚烫。


    姚映夏被他炙热的气息骇到,将头撇到一旁,迅速观察起了四周的情况,这间浴室跟船上的装修风格明显不同,她又不知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而在她被迷晕之后,时间又过去了多久?聂远还活着吗?哥哥又要怎么办?沈星川一向言出必行,如果超过他给出的时限,一定不会再手下留情。


    如今她又要怎么过沈清源这一关?


    千难万险一起横亘在眼前,拖着她的心沉沉往下坠,浴室的大门就在短短几步之外,如今却好似天堑,沈清源不可能就这样放任她离开。


    姚映夏正兀自着急,脖子后面却突然一热,湿润的舌尖划过她的脖颈,打了个转儿,像是在品尝什么美味的甜点。


    她头皮都在发麻,又想故技重施的躲开,却被沈清源宽阔的臂膀牢牢环住,动也动不了了。


    “清源,别这样对我。”她声音僵硬得厉害,甚至带着细微的轻颤,缠住她的手臂没入水中,顺着皮肤游移,最终揽住了她的腰肢。


    躲避的姿势将脖颈完全暴露给他,白嫩,细长,似乎一掌就能握住,沈清源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吻了上去:“姐姐,你看看我吧。”


    沙哑的声音暴露了他的渴望,沈清源的眼睛亮得惊人,脸颊却微微泛着红晕,残忍和羞涩诡异的交织在一起,割裂的像是一场妄想。


    一时间所有血液都往头上涌,姚映夏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在疯狂跳动,努力想要忽视掉脖子上那一小块濡湿,试图劝他回头是岸:“清源,你本性并非如此,你跟你舅舅不一样。”


    提到沈星川似乎让他非常不快,后颈处的亲吻立时顿住了,沈清源的唇舌短暂离开了她的皮肤,冷笑着说:“就因为我跟舅舅不一样,所以他可以独占你这么些年。”


    只有变成那样无耻又卑劣的人,他才能拥有姐姐。


    姚映夏哑然的张了张嘴,知道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她这一生都非常可笑,就像是一只漂亮的鸟儿,谁先把她关进笼子里,她就是谁的,没有人会在乎小鸟的意愿,也不需要小鸟的喜欢,只要自己开心就好。


    姚映夏绝望的闭上眼睛:“结束之后,你就放我走吧。”


    “姐姐想去哪?”他的眼眸蓦然阴沉下来,闪烁着寒厉的光芒,“去聂远那里,还是舅舅那里?”


    他故意这样说,提醒姐姐自己手里还有人质,姚映夏想起聂远头上源源不断流出的鲜血,又想起看守所里暗无天日的光景,只觉得头痛欲裂。


    他们舅甥二人就像是在进行一场拔河比赛,而她变成了中间被攥紧的那根绳子,所有人都要拉扯她、逼迫她、撕碎她。


    姚映夏双目通红,蒙了一层水光,看上去既坚韧又可怜,可她再不服气,再不甘心,也没有办法推翻这一切。


    沈清源的吻落在了她的眼角,想要吞噬掉那里的痛苦:“姐姐,我舅舅不是良人,你别去找他。”


    她垂下头去,望着水里破碎的光影,声音轻的像片羽毛:“可是清源,你跟你舅舅越来越像了。”


    这句话显然激怒了他,腰间的手臂猛地收紧,几乎令她喘不过气,沈清源将她的脸扭向自己,抵着她的额头说:“收到舅舅发来的那些消息时,你就没有觉得奇怪吗?起码我没有费尽心机的将肖安送进监狱,提前挖好那么多坑给你们跳。”


    姚映夏突然意识到,原来沈清源也监控了她的手机,如今他的所作所为,也确实跟沈星川没有两样。


    难怪她跟聂远走不掉。


    浴缸中的恒温系统使水流一直保持着适宜的温度,姚映夏却觉得有些冷了,更没有心力去揣摩他刚刚抛出的饵。


    沈清源并不满意她这样平淡的反应,干脆将舅舅的恶行和盘托出:“姐姐,当初载着肖安的那艘船还差五个小时就要靠岸,这样都能被人拦下,独独将他抓回去,你猜猜是谁的手笔?”


    “警察在肖安家搜到的那把刀子,又是谁放进去的?应该没有人会傻到将证物一直摆在家里,不但懒得丢掉,连血迹都不清理吧?”


    “远程操纵车辆需要复杂的技术条件,还要有充足的人手实时监控轨迹方向,单凭肖安的一己之力,真的能够制造这样一起车祸吗?”


    “天河湾一号可是高档小区,到处布满了红外线探测系统,还有高清无死角覆盖的摄像头,一旦监测到有人非法入侵,立即就会报警,保安三分钟就能赶到,怎么那天没有人立即救你?”


    “姐姐,他从头到尾都在算计你。”


    她又何尝不知道。早在沈星川联系她的那天,姚映夏就想明白了这一切。


    在发现她跟肖安的私情之后,沈星川亲手为她制造了一根软肋,既可以将罪名罗织到肖安身上,又可以通过他们正身处危机的假象,合情合理的安排保镖监视着她,以保证所有物的“忠贞”。


    在那个漫长的夜晚,姚映夏感到不寒而栗,也曾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阴谋论了。可一想到自己跑到天涯海角都能被他找到,真有其他妄图谋害沈星川的人,又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一直没能找到真凶的原因只有一个,他自己就是那个始作俑者。


    为了得到想要的一切,沈星川可以不择手段,步步为营,提前那么久布局,也不过是为了提防她的再次背叛。


    他一向都是这样有远见。


    姚映夏的嘴巴发苦,像是被层层蚕丝包裹而成的茧,早已没有了挣扎的气力:“清源,你斗不过他的,就当为了你自己,尽快放我走吧。”


    他紧抿着唇,不愿意在这场斗争中轻易投降:“只要你肯放弃肖安,他又能拿你怎么样?”


    这是她身心煎熬饱受苦难的根源所在,可她放不下,也没有人比肖安更好更正常了。


    姐姐倔强的神情实在令人心碎,沈清源下颌处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决定不再浪费无谓的时间。


    他将姚映夏从水中捞了起来,令她坐在浴缸的边缘,见姐姐根本坐不稳,干脆将她半搂进怀中,又伸手挤了些沐浴露,往她身上一寸一寸的涂:“我帮姐姐洗干净。”


    她难堪的闭上眼睛,忍受着无处不在的触碰,沈清源的呼吸越来越粗,越来越重,背脊抵住的胸膛烫得她发颤,反倒令人更加兴奋起来。


    刚开始还只是轻轻揉搓的手掌,已经重的像是要捏下她的一块肉,所到之处都要留下痕迹,后腰抵着她的东西也已经恐怖到令人无法忽视。


    今夜过后,他可以将姐姐肚子里的孩子视如己出,他可以成为一个好丈夫,也会成为一个好父亲,如果姐姐的身体允许,他还可以拥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孩子。


    想到这里,他终于笑出了声。


    第116章


    姚映夏着实被他吓到了,喑哑低沉的笑声在沈清源的喉咙里不断翻滚,经久不息,简直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出来的。


    巨大的压力之下,她胃里一阵翻腾,就这样开始不停干呕。


    渗人的笑声戛然而止,沈清源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虽然知道孕反是十分


    正常的生理反应,可一想到这是舅舅的骨肉,姐姐又或许是因为厌恶自己才想吐的,他就恨不能划开姐姐的肚子,将那个孩子剖出来。


    冰冷的视线在她身上逡巡,好似一把利刃,破开层层皮肉捅了进去,他的眼睛都染了红光。


    这样可怕的念头盘旋不散,沈清源用力扇了自己一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姚映夏眼睁睁看着他脸颊上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手印,沈清源却好似感觉不到疼,只是盯着她说:“吓到姐姐了,真是抱歉。”


    他心平气和的样子更加令人恐慌,眼前的沈清源实在太不正常了,他真的应该去医院好好看看。


    在这样突如其来的刺激之下,胃里的不适感竟然莫名消失了,诡异的沉默在浴室里持续了一小会儿,沈清源又没事人一样拿起花洒,帮她冲干净了身上的泡沫。


    在他转身去拿浴巾的时候,姚映夏低头看了一眼放在浴缸上的花洒。


    如果沈清源精神正常,她还能想些办法,可如果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似乎就没有多少路可以走了。


    她必须要离开这里。


    沈清源回来的时候,发现姐姐正仰头看着他,那双浅棕色眼睛漂亮的像块琥珀,而姐姐就是困在里面的蝴蝶。


    沐浴过后的水珠顺着白瓷般的皮肤不断滑落,姐姐周身都散发着莹莹光芒,他觉得喉咙发紧,又觉得渴。


    想用嘴巴将姐姐身上的水珠舔干净,然后再细细品尝每一寸皮肉,想让姐姐变得很舒服,然后永远爱着他。


    沈清源的瞳孔几乎都要竖起来了,手里的浴巾被扔到地上,他像猫一样悄无声息的靠近,弯下高大的身躯,T了T被困在她锁骨里的水珠。


    好甜,有姐姐的味道。


    他垂下眼睛,屏息思考,其他地方会不会也鲜嫩多Z,甘甜可口?


    沈清源将头埋得更低了,这样近的距离,他听到了姐姐急促的心跳声,也感受到了她的颤栗,就在他快要品尝到的时候,颞骨附近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姚映夏用了全身的力气砸下去,特意避开了有可能致命的部位,沈清源两眼发黑,在短暂的僵硬过后,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摇晃,随即倒了下去。


    他大睁着眼睛,在天旋地转之中死死盯着姐姐,整个世界都变得扭曲起来。然而她并没有再看自己一眼,只是放下花洒,捡起浴巾,裹住身体,然后头也不回的向门口跑去。


    姚映夏焦急的转动门把手,却发现根本打不开,她毫无章法的摆弄着门上复杂的锁扣,耳蜗里的嗡鸣令她没有注意到身后传来的奇怪声响,直到脚踝被人一把握住。


    沈清源就像是一只被压断腿的猫,一路爬了过来,可怜兮兮的蹭着她的小腿:“姐姐,痛,我的头好痛……”


    她被吓得整个人都贴在门上,伸腿想要甩开那只手,可无论她如何用力,都挣脱不开。


    沈清源宛如阴曹地府里爬出来的厉鬼,纠缠住她死死不放,嗤嗤笑着说:“姐姐,你不好好吃饭,怎么有力气逃走?”


    似乎是在惩罚她的不听话,握住脚踝的手掌愈发用力,恨不能捏碎她的骨头,逼得姚映夏只能回头看向他。


    那双猩红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却在跟她对视的瞬间落下几颗眼泪,十分委屈地说:“姐姐,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他的头骨好像被打得凹了进去,心也一并四分五裂,哪怕这份痛苦来自最爱的姐姐,他也无法轻易原谅。


    沈清源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将她按在门板上,低头吻了过去。


    姐姐的嘴巴也是这样甜。


    他像是得了渴水症,吞噬着她的津液,戏弄着她的舌头。碍事的浴巾很快就被扯掉了,他恶劣的握紧,揉捏,身体兴奋到几乎快要爆炸。


    也许他们该到床上去,这样的姿势对于新手来说,实在不怎么友好。


    沈清源抽出手来往门边摸索,打开了那里的暗扣,把手终于得以转动,他气喘吁吁的放开姐姐,扯住她向门外走去。


    主卧中一片昏暗,只有墙上的电视屏幕发出光亮,沈清源脚步一顿,他不记得自己开过电视,也没记得自己关过灯。


    难道是另外一个人格出现了?


    姚映夏却注意到了电视机上正在播放的内容,那是浴室中的实时监控画面。


    她无法理解沈清源这样做的缘由,却在顶灯亮起的一瞬,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仰靠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穿着做工考究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双腿交叠,神情冷肃,仿佛刚刚看了一场并不令人满意的电影。


    如今主演们出来谢幕,他的视线落在了今天唯一的女主角身上,面无表情的审视着她。


    谁能想到,一个多月不见,他的妻子会变得如此狼狈?那双眼睛里缀满惊恐和无助,纤弱的身体上到处都是被人肆虐的新鲜痕迹,就连嘴巴都被咬肿了,看上去好不可怜。


    可即便如此,他的妻子在发现自己的一瞬间,还是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妄图逃避此时的难堪,和即将到来的灾难。


    “夏夏,这就是你想要的自由吗?”甫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口腔里都是一股血腥味儿,大概是后槽牙被咬坏了。


    沈星川的声音里充满困惑,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如此天真,明明已经在男人手里栽过许多回,却还是不长记性,就这样从虎穴跳入狼窝,迎来了新的苦难。


    姚映夏根本说不出话,她窘迫的隐在沈清源的身后瑟瑟发抖,试图挣开他攥住腕骨的手,然而那里坚固的像是镣铐,无论怎样挣扎都纹丝不动,她绝望的闭上眼睛,恨不能以死逃脱这样的处境。


    沈清源看到舅舅的反应倒是十分淡定,他并不意外沈星川会找来这里,只是皮笑肉不笑地说:“舅舅,你是不是有绿帽癖啊?就这么喜欢看我们表演吗?”


    几年之前,也有一个该死的心理医生有过类似的怀疑,沈星川非常确定自己并没有这么变态的嗜


    好,刚刚的隐忍不发,也不过是为了让他的妻子认识到人心险恶,世道艰难。


    何况他赶到的时机刚刚好,姚映夏举起花洒又狠狠砸下的那个瞬间,不但打碎了沈清源的幻想,也打碎了他沉积已久的怒气。


    沈星川稍稍有了些耐心,决定等他的妻子亲自出来,迎接劫后余生的惊喜。


    只是他没有想到,小外甥能如此顽强,并且变态到这种程度。


    当看到沈清源像个怪物一样在地上爬行时,强大如他都感到触目惊心,可想而知夏夏当时受到了多大惊吓。


    这也是背叛他的代价之一。


    可忍耐比想象当中还要艰难,当他将手掌从真皮沙发上移开,扶手上立即出现了一个掌印形状的凹陷,明明是回弹性极好的材质,却像是被烧出了一个烙印。


    沈星川将衬衫的袖扣解开,一丝不苟地挽到小臂之上,终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清源,你真该庆幸我是你舅舅。”


    这大概是不会轻易杀掉他的意思吧?沈清源无动于衷地看着舅舅步步逼近,掌心里捏着的纤细手腕似乎比刚刚还要冰凉。


    薄底皮鞋踩在实木地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姚映夏却觉得那只脚仿佛踩在了自己的心口上,她喘不过气,惊惧交加,却又自虐一般抬起了头。


    一个多月不见,沈星川的面相都变了,原本就锋利的下颌更加瘦削,眼神也愈加刻薄,不苟言笑的样子跟她噩梦中的如出一辙。


    幸好那双眼睛暂时没有看向自己。


    在踏上角斗场的前一刻,沈清源终于放开了桎梏她的手,声音如常地笑着说:“姐姐,你先去浴室里待一会儿吧。”


    她如蒙大赦,头也不回的躲了进去。浴室里有条松绿色的真丝睡裙,大概是沈清源之前帮她换下来的。姚映夏匆忙套到身上,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有什么东西重重撞在了浴室门上,磨砂玻璃不堪重负的裂出了几道纹路,竟然就这样碎了。然而战斗并没有就此结束,姚映夏又听见了数十声恐怖的闷响,忽远忽近,时轻时重。


    被击中腹部的声音会更加扎实,被击中骨头的声音会更加响脆。诡异的是没有任何人发出惨叫,只有越来越急促、深长的呼吸声。


    在沈清源又一次失去平衡,撞向浴室门的时候,磨砂玻璃上的裂纹变得更加细碎,终于掉下来几块。


    姚映夏终于得以看清门外的场景,沈星川站在三米之外,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只是白衬衣有些皱。


    那倒在浴室门口的人也就只能是沈清源了。


    这场争斗本来也不可能有任何悬念,沈星川作为胜利者,发表了最终的获奖感言:“听说你这几年也在练习自由搏击。”


    沈清源喘着粗气笑,血液灌进喉咙里,又引起了一阵深咳。


    等他稍稍平复下来,沈星川才再次开口说:“也许你该换个老师了。”


    他气息如常,语调中肯,似乎真的只是在提出合理建议。


    姚映夏却莫名感到心慌,下一秒,她就隔着碎掉的玻璃,对上了沈星川的眼睛。


    他恨自己的妻子。


    也爱自己的妻子。


    三十九天不见,又想她想到发疯。


    为什么人会这样无可救药?


    剧烈的情绪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疯狂起伏,偏偏那张脸波澜不惊,灵魂在见到爱人时总会不由自主的发生震颤,尊严却勒令他不能再摇尾乞怜。


    反正他的妻子也不稀罕,反正再怎么努力也没有用。


    在这场无声又持久的对峙中,姚映夏率先移开了视线。她知道自己作为战利品,应该履行必要的职责。


    比如推开这扇门,到他身边去,然后接受应有的惩罚。


    可手脚像是被定住一般,她使不上力,动弹不得。


    混乱之中,门被无声打开,沈星川一步步走到她身边,将她抱入怀中,贪婪的呼吸着她的味道。


    明明不久之前,他还威胁过姚映夏,要她自己想办法回来,也曾下定决心,不再提供任何帮助。


    可面对自己的妻子,他一向没什么原则。上万公里的距离他都追过来了,也不差这最后几步。


    姚映夏的皮肤一如既往的凉,令刚刚由于激烈搏斗而沸腾起来的血液感到慰藉,他握住姚映夏的肩头,就像握了一捧雪。


    他的妻子回来了。


    这个认知令他由衷的感到愉悦,就连眉宇间都微微松动,缓和了神色。


    这跟姚映夏想象中的重逢场面大相径庭,她原以为沈星川会勃然大怒,然后让她吃尽苦头,受尽折磨。


    也许他还没有想好惩治自己的方法,也许在这个地方不合时宜,施展不开。


    沈星川拉着她向门外走去,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走吧,我们回家。”


    既然要离开这间卧室,姚映夏无可避免地看见了倒在浴室门口的沈清源,她很难想象在这样短的时间里,一个人能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沈清源的身上布满淤青,嘴巴里似乎有源源不断的血水在往外涌。如果不是他的胸口还在起伏,姚映夏一定会产生非常可怕的联想。


    介意她投向沈清源的目光,沈星川拉着她的脚步又加快不少。在姚映夏从他身旁经过的刹那,一只骨折变形的手抓住了她的小腿。


    食指在刚刚的打斗中折了,此时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耷拉在手背上,可这并不影响沈清源的力气,姚映夏被扯的顿在原地。


    低头的瞬间,她撞进了那双充满不甘和眷恋的眼睛。


    恍惚之间,姚映夏想起了很久之前的沈清源,他正直,善良,冷静自持,永远不会像眼前这个傀儡一样对待她。


    沈星川也没有想到,小外甥伤成这样仍然冥顽不灵。他试图掰开沈清源的手,竟也撼动不了分毫。


    直到沈星川又掰折了他的一根手指,才将姚映夏的小腿解救出来,不过这也耗光了他的全部耐心。


    闹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们舅甥之间的情谊所剩无几,沈星川挡住那觊觎自己妻子的阴翳视线,语气残忍地说:“清源,你伤得严重,我跟你舅妈的婚礼,就不邀请你出席了。”说完就站起身来,准备带姚映夏离开。


    却听见沈清源边咳边笑,声音沙哑地问:“舅舅,你知道姐姐怀孕了吗?”


    沈星川脚步一顿,思绪瞬间变得混乱不堪,整张脸都紧绷起来。


    他本就多疑,姚映夏离开这一个多月,还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如果这是自己的孩子,他一定会视若珍宝,将全世界最好最珍贵的东西通通奉上,他们的孩子可以无忧无虑的长大,成为天之骄子,拥有任何向上的自由。


    可如果这是别人的种——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他就觉得喘不过气,各种残忍的念头在脑子里疯狂流窜,最终清晰的指向了一个结果,他再怎么心胸宽广,也不可能容忍她生下别人的孩子。


    偏偏这个重磅消息是由沈清源亲口公布的,这下更加重了他的怀疑,毕竟小外甥可没有菩萨心肠,愿意给他平添一份顺遂。


    沈星川僵硬的低头,看向自己的妻子,想要从她的神色间发现蛛丝马迹。然而此时的姚映夏也是一脸茫然,正难以置信的环住小腹。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来例假了,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姚映夏根本无暇顾及这些细枝末节。难怪这段时间她总是感到疲乏,也没有任何胃口。


    沈星川心下有了七八成把握,又听小外甥说:“我没碰过姐姐,那是你的孩子,两个多月了。”


    突如其来的礼物将他砸的晕头转向,沈星川没想到这个孩子来的如此容易。


    他在姚映夏毕业前夕安排过一次全面体检,医生说她很难受孕,沈星川也就停止了避孕。


    他曾经彻夜难眠的感到难过,不是因为姚映夏很难生下一个继承人,或者其他非常现实的原因。


    他只是太遗憾、太想要一个长得既像自己又像姚映夏的孩子。


    如今得知这个好消息,他的心彻底柔软下来,快乐像是潮水一般奔流不息,直到将他彻底淹没。


    等沈星川稍稍冷静下来,有闲心思考小外甥怎会如此好心的时候,沈清源已经从睡裤里摸出了一个小巧的遥控装置,握在手中把玩:“姐姐,我们都活得这样艰难,你又根本不喜欢这个孩子,不如就让我们一起在这里长眠吧?”


    他知道自己赢不了舅舅,身边也被安插了眼线,于是选择瞒过所有人,亲手在这里安装了一个爆/炸装置。


    能够跟姐姐死在一起,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而舅舅在得知自己有了一个孩子之后,也可以含笑九泉吧?


    在舅舅夺走那个遥控装置之前,沈清源笑容灿烂的按下了按钮。


    在极短的启动间隙里,他欣赏到了舅舅从未有过的慌乱神情,姐姐却像个木偶,既不慌张,也不恐惧。


    明明非常怕人,却这样不怕死,姐姐真是奇怪。


    可他喜欢姐姐。


    在巨大的轰鸣声中,空间里的一切都变得扭曲起来,翻滚的热浪伴着火光冲天而起,贪婪地吞噬一切——


    作者有话说:通宵码了这章,真的尽力了[爆哭]


    第117章


    在那个地动山摇的瞬间,姚映夏被完全包裹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听见那个一向高傲的声音变得卑微颤抖,充满恐惧地喊了她一声“夏夏”,然后两个人就一同被掀翻在地。


    沈星川的整个背脊首当其冲,像是被一只钢筋巨掌拍过,力道大的能将五脏六腑穿透,每一根骨头都被震得发疼。


    剧烈的痛苦令他眼前一黑,几乎就要晕厥过去,然而以他这个身量,压到姚映夏身上不堪设想。他硬生生架起手臂,落地时用那里承受了几乎全部的冲击力,又顺着气浪翻滚几圈,尽可能的远离了爆炸中心。


    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姚映夏被晃得想吐,耳膜在爆炸时承受了异常尖锐的痛苦,肺里的空气也像是在一瞬间被挤干了。


    眩晕的感觉持续了两三分钟,姚映夏才渐渐能看清东西,此时她正趴在沈星川的身上,而他完全失去了意识,嘴巴附近还有暗红色的血迹,大概是伤到了内脏。


    即便如此,那只环在她腰肢上的手臂仍然没有放松力气,像是至死都要捍卫宝物的魔王。


    姚映夏的内心五味杂陈,沈星川曾经无数次的将她逼至绝境,可当真正面临生死考验时,他又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活。


    姚映夏伸手探了下他的鼻息,还有气,她举目四望,周围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楼梯上大概被提前浇了油,是烧的最旺的地方。


    还没等她想出对策,房间里又突然发生了二次爆炸。


    等沈星川再次醒来的时候,火已经快要烧到脚边。他艰难地坐起身来,吐出了一大口淤血。


    他这一生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刻,右臂骨折,头痛欲裂,五内俱焚,浑身上下每一寸筋骨、皮肉都在疼,却没有哪一处的疼痛比胸口还要剧烈。


    他的妻子不见了。


    姚映夏又一次将他抛下,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大火灼烧着一切,他的眼眶刚刚变得湿润,就被高温烤干了。


    沈星川站起身来,凭借本能在这间面目全非的房子里四处游荡,寻找着他的爱人。


    “夏夏……”


    “老婆……”


    “你在哪?”


    “快点出来,求你了。”


    他这一生都没有求过任何人,如今只希望妻子能够回来看他一眼。


    没有姚映夏的每一个日日夜夜,都将他折磨的想要发疯,漫长的黑夜会将他的心神吞噬,暴烈的阳光会将他的皮肤灼出一个个血洞,然后他就会变得更加面目全非,不人不鬼。


    有谁会愿意变成一个怪物呢?


    可老婆没了,他真的会死。


    沈星川擦了擦唇边的血,又打开了一扇门搜寻,空气里到处都是剧烈燃烧产生的有毒气体,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头越来越沉,神志也愈发不清楚。


    再不想办法出去,很快他就会倒地不起,然后被火舌吞没。


    可他不甘心。


    自己倾尽心血,坏事做尽,无所不用其极的想要留住她,到最后竟然只是一场空吗?


    映着火光的眼睛开始熊熊燃烧,沈星川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她的名字:“姚映夏,你不是恨我吗?有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杀了我?”


    可回应他的只有地板被烧穿的爆破声,他的声音猛地低了下去,又变成了哀求:“老婆,回来杀了我吧,再看我一眼吧。”


    反正他罪有应得,反正她那样恨他。


    沈星川脚步虚浮的在这栋废墟里走着,路过走廊上的一扇窗户时,突然听见有人在楼下喊他:“沈先生,一楼火势太大了,我们冲不进去,您快跳下来。”


    冰凉的夜风从窗外灌入,终于让他稍稍清醒一点儿,沈星川看到自己带来的保镖们聚在楼下,原本个个西装革履,如今都脱得只剩条内裤,衣服被垫在楼下的草坪上,以防他跳下去时摔伤。


    沈星川却只是问:“姚小姐获救了吗?”


    保镖们面露难色,其中一个开口说:“我们没看到任何人出来。”


    于是他头也不回的继续搜寻,自己的预感果然没错,姚映夏还在这栋房子里。


    她既不打算逃生,也不守在自己身旁,竟然连死都不愿意跟他死在一处吗?


    愤怒驱使他加快了脚步,姚映夏既然能走出那个房间,就代表她的伤势还不算严重,只要自己能尽快将人找到,就还有一线生机。


    他一个一个房间找过去,在推开走廊尽头的大门时,终于发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没错,两个。


    十分钟前,在二次爆炸结束后,姚映夏又晕眩了好一会儿,然后她就被人抱了起来,带到了这间离爆炸点最远的书房。


    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姚映夏失神的眼睛终于有了些微神采,在死亡无限逼近的时刻,她终于发现自己有些想活。


    空气仿佛都被凝固了,沈星川勉强维持镇定,手心却在不停冒出冷汗。


    此时此刻,沈清源正坐在书桌后面的宽大皮椅上,将他的妻子抱在怀中,亲吻她的脖子。


    听见开门的声音,他终于抽空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舅舅找到这里,沈清源并不觉得意外,只是贴着姚映夏的耳朵说:“啊,舅舅来了,你果然不会轻易死掉。”


    沈星川并没有时间为此生气,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沈清源手中的那把匕首上。此时它闪着寒光的刀刃,正贴着姚映夏的左颈。


    那里连接着心脏的主动脉,一旦破裂,将会引发不可控的大量出血,哪怕他能立即将姚映夏救走,也根本不可能撑到医院。


    如今局势糟糕到了极点,沈星川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之中:面前是彻底疯魔的小外甥,脚下是随时有可能坍塌的楼体,偏偏他受伤严重,而刚刚怀孕的妻子成为了人质,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他那样自负聪明,却怎么都想不出一个能让姚映夏活命的可能性,自己死就死了,可她还这样年轻,他们的孩子还没有出世。


    活到三十岁,沈星川也终于体会到了走投无路的绝望,他连搏一搏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寄希望于小外甥回头是岸:“清源,你没必要拉着所有人陪葬。”


    这句话似乎令他觉得十分滑稽,舅舅尽显颓势的脸也精彩到了极致,沈清源自顾自的笑了一会儿,又突然停了下来,低头问道:“姐姐,你在看什么,怎么这样不专心?”


    从刚刚开始,她就一直盯着舅舅,像是见到了救世主。这样的反应令他很不满意,沈清源干脆将她的眼睛蒙了起来,重新按入怀中。


    哪怕他语气和煦,动作温柔,手中的匕首也没有离开过姚映夏的脖子片刻。


    如果没有这把武器,姐姐一定会被人再次抢走,他不想当一个永远都被抛下的可怜虫了。


    沈星川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开诚布公地问:“清源,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不过他还是很有耐心的回答了:“我想跟姐姐永远在一起。”


    生也可以,死也可以。


    不过如今他被断了生路,也就只能拉着姐姐一起死了。


    沈星川握紧了拳,似乎下定决心道:“只要你肯放过夏夏,我可以成全你,婚礼会取消,离婚手续也会尽快办妥,我永远都不会再来打搅你们。”


    舅舅言之凿凿的模样确实很有说服力,他们却不是第一天认识了,沈清源几乎都要笑出眼泪,手掌像撸一只猫一样,从姚映夏的脸颊摸到下巴:“舅舅,你当我是三岁孩子?姐姐一旦脱离险境,你哪里还


    肯将她给我。”哪怕他是真的疯了,也还有基本的逻辑。


    沈星川沉默片刻,艰难的闭上眼睛,喉咙里像是被塞了块烙铁,又令他尝到了血腥味儿:“我可以发誓,以我的性命,以那个孩子的性命。”


    沈清源仍然不信:“这么多痴男怨女天天发誓,一个个还不是长命百岁?”何况舅舅还是个无神论者,哪怕此时他真的有所顾忌,日后也能找到借口自圆其说。


    他用下巴蹭了蹭姚映夏的发顶,又笑眯眯地说:“舅舅,你还是想些更有诚意的办法吧。”


    姚映夏一瞬间意识到了沈清源究竟想要干什么,那样轻描淡写的恶劣语气令她遍体生寒,却不相信沈星川会如他所愿,自己没那么重要,也不想再背负这么深重的一份罪孽了。


    沈星川当然也听懂了小外甥的言外之意,原来破局的方法一直都在自己这里,他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只要我死了,就不会再对任何人产生威胁了。”


    那双曾经令她恐惧、厌恶、总是阴魂不散、又深不见底的眼睛,如今突然变得慈悲起来,剥去所有的贪婪、欲望之后,也只剩下了爱她的本能。


    姚映夏简直觉得他疯了,她大睁着眼睛,不想为他流一滴眼泪:“沈星川,别自作多情了,你今天死在这里,明天我就会打掉这个孩子,然后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她明明说着最狠的话,声音却颤抖的不成样子。


    沈星川本该为此感到高兴,他的妻子似乎还是第一次对他这样心软,拼命想要让他活命。


    翻江倒海一般的情绪疯狂灌入他千疮百孔的心脏,令那里起死回生,重新变得丰盈柔软。他咬紧牙关,喉咙发涩,明明还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可整个人都变得笨嘴拙舌。


    掌骨几乎都要被他捏烂了,沈星川到底也只是说:“当一个单亲妈妈太辛苦了,打掉也好。”——


    作者有话说:[爆哭]我很想今天写完,目前还是有难度,晚上再加把劲,不行就凌晨见


    之前的有奖竞猜环节颁奖啦(就是猜沈星川多久能找到夏夏那个,答案是b一个月)


    中奖的ID有:阿迟、许放鹿、舒窈纠兮,每人100晋江币


    麻烦三位宝子在这一章留言,那个楼中楼我发不了红包


    然后本章也有很多小红包随机掉落[加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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