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
1. 第一章
姚映夏刚一走进学校,就收到了同桌靳如意发来的消息:“不好了!贺鸣又堵到班里来了!”
姚映夏脚步一顿,这还真是个大麻烦。
A中无人不知,贺鸣喜欢姚映夏喜欢到发疯。天知道他怎么那么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告白,在任何有点说头的节日里贺鸣都要搞出些幺蛾子。
其中最著名的事件莫过于去年姚映夏生日那天,晚自习结束之后,学校上空突然聚集了几千架无人机,摆出了“姚映夏生日快乐”的字样。
当时归心似箭的姚映夏根本无暇去看,高三的压力可想而知,九点半放学已经很晚,等回到家已经要过十点,她洗漱完还要再做两套卷子,没有多余的时间在外面停留。
可是靳如意追上来神色夸张的提醒她赶紧抬头,于是绚烂的光火将她本就漂亮的脸映照的更加美丽。
只是靳如意从来没见过同桌脸色这么难看,似乎有种恨不得双目失明的难堪,她匆匆带上帽子口罩,在一片瞩目中混入人群离开了学校。
当时靳如意听到有人感叹:“不愧是全校闻名的大美女,这生活就跟偶像剧似的。”
可是这么老土的剧情连某音短剧都不会拍了,并且后续的发展非常不偶像剧。
贺鸣每次搞出些大动作,姚映夏第二天一定会被叫到年级主任办公室。
第一次去的时候,年级主任侯文彬是这么开场的:“姚映夏是吧?”他上下打量一番,如他想象中一样,姚映夏非常漂亮。
他习惯于把一切漂亮又家境普通的女生都打上不安分的标签:“我希望你的精力还是要用到学习上,不要用在勾引家境优渥的男同学上,这造成的影响太不好了。”
没错,他用了“勾引”这个词。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明明她也是受害者,却要无端遭受这么过分的指责,显然因为她是个手无寸铁的软柿子,比家里开工厂的贺鸣要好拿捏的多,毕竟得罪她没有任何成本。
姚映夏一脸茫然的问:“侯主任,请问什么叫‘勾引’?”
侯文彬一时语塞,又听她问:“请问我在何时、何地、做了什么、‘勾引’了他?”
侯文彬一向以铁面著称,没想到有人敢当面顶撞自己,当即就气的脸色发青,狠狠拍了下桌子:“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还想不想继续在这里念书?”
A中是全市最好的私立中学,每年光学费都高达几十万,当然这种学校会有少量名额留给成绩优异的学生,姚映夏是自己考进来的,成绩稳居年级前二十。
姚映夏没有露出丝毫怯弱:“请问我违反了哪一条校规?”
侯文彬已经出离愤怒,指着她“你你你”了半天,到底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咬牙道:“明天喊你爸来学校。”
姚映夏十分坦然:“他去世了。”
侯文彬愣了愣:“那就喊你妈。”
“我妈在国外。”
“怪不得,怪不得。”侯文彬脸上出现了一副了然的神情,他正想讥讽姚半夏是个没人管教的孩子,就被敲门声打断了。
来人是姚半夏的班主任王灿灿,她进门后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侯主任,下一堂是数学测验,全校排名,影响我考核……”
侯主任大手一挥:“那你带她先走。”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当天晚上,姚映夏就接到了母亲许念打来的视频电话,她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夏夏,你最近在学校过得还好吗?”
姚映夏笑笑:“还不错,这次月考我考了全校十二。”比上次进步了三名,已经是历史最好成绩。
许念终于松一口气,她就知道,她的夏夏不会像侯主任说的那样不堪,什么“心思不用在学习上”、“跟男同学不清不楚”、“顶撞老师目无尊长”。
许念当时懵了好一阵,一再确认他是不是打错了电话,亦或是学校里还有一个同名同姓的姚映夏。
毕竟她的夏夏,从小到大都是十足懂事上进的乖小孩,许念脸上露出了有些骄傲的神情:“夏夏,如果念得不开心,我们就转学好了,你这成绩,A市各大中学都会抢着要。”
姚映夏还是拒绝了:“A中的保送名额多,有一半的同学都会出国,这里的竞争压力最小,妈妈,我还是想拼一拼。”
以她现在的成绩,想要考上top还有点悬,她需要双重保险。
许念很是赞赏她这份决心,却又有些心疼,她太知道女儿走到今天所付出的努力:“夏夏,不要太累了,毕竟我们跟从前不一样了,哪怕你上不了最好的学校,也没有关系的。”
姚映夏点头:“我知道。”
许念翻了下日历:“再过一个月我就能回去了,夏夏,妈妈有些想你了。”
“妈妈,我也是。”她在这世上最最喜欢妈妈,也只有妈妈,所以她不能再让母亲为她担忧了。
侯文彬是小人,得罪小人的后果非常严重,他会想方设法磋磨人的心性,无所不用其极的施加压力,告家长已经是最坦荡的做法。
果然自那之后,侯文彬就和她结下了梁子,经常因为贺鸣搞出的小动作将她叫去办公室。
左右不过是又一番阴阳怪气,什么“单亲家庭教育出来的孩子就是多多少少有点问题”,“长得漂亮也要自尊自爱,不要老想着走捷径”,“他怎么不去骚扰其他女同学,专门骚扰你呢?”
这是典型的受害者有罪推论,姚映夏却再也没有据理力争,面对侯文彬时只是保持沉默,这种人你跟他讲道理,他跟你聊态度,你跟他聊态度,他跟你搞身份压制,实在是白费口舌,她也不想许念再接到投诉电话。
可侯文彬看她那副软硬不吃的态度更是窝火,后来不再满足于一个人疯狂输出,非要逼她说出只言片语,比如上一次,侯文彬竟然问她:“被人这么追你是不是很得意?”
饶是姚映夏再能屈能伸,此时也皱起了眉头,贺鸣的追求没有为她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好处,隔三差五还要因为他来这里挨批,不知耽误她多少宝贵时间,少做多少套试卷。
见姚映夏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向他,侯文彬气急败坏道:“如果你拒绝的彻彻底底,不吊着人家,贺鸣能这么锲而不舍?”
说来说去,还是她的错。
姚映夏开始认真反省,她拒绝贺鸣的次数已经十根手指数不过来,每次都在保持基本礼貌的前提下干脆利落毫无余地,自认从来没有给他留一丝念想。
或许问题就出在她太过礼貌上了。
于是在贺鸣又一次缠上来后,姚映夏不得不口出恶言:“贺鸣,你烦不烦?”
就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贺鸣却是彻底破了防,天知道他鼓起多大的勇气才做了这么多蠢事表明心迹,他如此掏心掏肺日思夜想心心念念的人,竟然说他烦?
那他就烦给她看。
自那之后,贺鸣再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告白,见到姚映夏就开始阴阳怪气。他狐朋狗友多,连带着也跟着见风使舵,左右不过是搞孤立,造黄谣。
刚开始只是疯传她下了晚自习有豪车接送,后来传她交往了很多社会上的男朋友,再后来连她堕过几胎的传闻都出现了。
靳如意听了都很是有些受不了:“贺鸣长得人模狗样,没想到这么阴险,真是个大垃圾!夏夏你就是脾气太好了,我要是你,非要去跟他拼命。”
姚映夏学着她骂:“真是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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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我要去跟他拼命!”
靳如意终于被她逗笑。
拼命是犯不上的,不过是不痛不痒的几句话,她内心足够强大,这实在算不了什么,只要贺鸣不来打扰她学习,爱说什么都随他去。
可这一天贺鸣又堵到了班里,等会还不知道要做些什么,着实令她有些头痛。
很快靳如意又发来了消息:“夏夏,要不然你在外面多待一会儿,等打了预备铃再进来?”
可她太了解贺鸣的行事风格,就算早上见不到,课间也要来,左右是躲不过去,还不如将问题提前解决。
姚映夏进教室时里面安静的吓人,全然不像上课前的样子。同学们一脸八卦的看向她和贺鸣,除了几个跟她关系不错的同学面露担忧,大部分都是看热闹的模样。
贺鸣正背对黑板坐在她的桌子上,手中转着她的墨水笔,察觉到气氛变化,也转身看向她。
深秋的天气总是透着一股阴寒,早上七点还灰蒙蒙的,可每当姚映夏出现的时候,他总觉得晴空万里,阳光普照。
可惜这光亮不是为他而来,于是心里有个地方变得阴暗晦涩,让他疯了般想要令这光源蒙尘。
他停下了手中正在转动的笔,笑嘻嘻的冲她打了招呼:“早上好,映夏。”
她恍若未闻,卸下书包暂时放到了靳如意的桌子上,然后才看向贺鸣,无声的询问他有何贵干。
现在她连招呼都不愿意同他打了,贺鸣很是有些不甘,知道接下来的话如果说出来,他就连一丁点机会都没有了,所以还是有些犹豫,先给她打了个预防针:“映夏,前几天我打篮球,认识了从前跟你住一个小区的邻居。”
贺鸣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只要她肯服软,他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想象中的慌乱并没有从她的脸上出现,姚映夏只是没有任何情绪的注视着他,那双浅棕色的眼仁不笑的时候总是泛着凉意,他有些心虚的移开视线,下一秒又恼怒自己好没出息,他有什么好怕的?
家里出事的又不是他。
贺鸣重新望向姚映夏,然而她依旧没有什么反应,这让贺鸣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终于不管不顾道:“听人讲,你爸爸是被人谋杀,一刀一刀捅死的?”
教室里传来几道吸气声,继而开始交头接耳,靳如意拍案而起:“贺鸣你别太过分!”
贺鸣看她一眼:“我跟映夏聊天呢,关你什么事儿?”
“你!”靳如意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气的手都在抖。
贺鸣不理她,只是一脸期待的看着姚映夏,希望那张漂亮的脸上出现恼羞成怒或者痛苦不堪的神情,这样他才能觉得解气。
可姚映夏的面色太平静了,她甚至更关心她同桌不要气坏身体,走过去拍了拍靳如意的肩膀,小声说了句“我没事”,然后才又看向贺鸣。
他很是期待姚映夏会对他说出什么话,等来等去,也只等到了一句:“你想陪我去扫墓?”
贺鸣一愣,随即坏笑:“我跟你是什么关系?凭什么跟你去扫墓?”
姚映夏也笑:“是啊,我爸怎么死的,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贺鸣的笑容僵在脸上,他不知道姚映夏如此牙尖嘴利,显然从前的礼貌拒绝还是给了他些许面子,从来没有让他这么下不来台。
预备铃适时响了,贺鸣狠狠看她一眼,丢下一句“你给我等着”,就气哄哄的离开了教室。
靳如意很是担忧的看向她:“夏夏……”
姚映夏只是拿出酒精湿巾,将被贺鸣坐过的桌面仔细擦拭:“我没事,真的。”
不过是死了一个吃喝嫖赌家暴都来的渣滓,她一点儿都不难过,只可惜了肖安。
2. 第二章
在那之后,贺鸣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来找事,侯文彬也就找不到由头喊她去训话,姚映夏着实清净了一阵子,全身心的投入到学习之中,很快迎来了十一月份的月考。
最后一门考物理,这是姚映夏的短板,明明她数学很好,物理却有些不得章法,考试之前她还在翻错题集,又理了理解题思路,然后被靳如意热情的邀请一起去厕所。
回来路上,靳如意看到贺鸣跟七八个男生正在窗户边说笑,其中有几个是他们班的,不知是谁说了什么,所有人都笑了起来,隐隐透着一股不怀好意,令人听了毛骨悚然。
贺鸣身边的人捅了捅他,示意他看旁边,于是周遭的笑声戛然而止。
贺鸣余光先是瞥见了一抹白,而后就知道是她,那样白的皮肤,也只能是她。
贺鸣眼角的笑容一滞,上天似乎格外优待姚映夏,既给了她聪明的头脑,又给了她漂亮的脸蛋,而他只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
贺鸣的眼角又挑了起来,遥遥问她:“映夏,这次复习的怎么样?”
他一本正经的问道,没有像从前那样嬉皮笑脸,也做好了被漠视的准备。
没想到她还会同他讲话:“还不错。”
很快她就擦肩而过,贺鸣怔怔的没有回神,他强撑了一个月没去找她,现下还是可以被轻易牵动情绪,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他竟就有些高兴。
可有什么好高兴的呢?她跟随便一个人都可以这样说话,贺鸣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旁边有人看他那副颓败的样子,语气有些夸张的刺激他:“鸣哥,你该不会就这么心软了吧?”
贺鸣冷哼:“当然不会。”
他曾经是多么骄傲的人,在她面前那样低声下气,也得不到半分好脸色,贺鸣有多不甘心,只有他自己知道,眼下他强迫自己要将坏事做绝,才好彻底断了念想。
物理考试开始了。
姚映夏先去扫了眼大题,大部分都是常规难度的题目,只有最后一题有些眼生,需要多留点时间,她翻回去开始做选择题。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三十分钟,姚映夏终于做到最后一道大题,她回答完前面简单的三问,后面无论怎么调整思路都没有头绪,物理是门槛极高的学科,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她又被拦在了门外。
垂死挣扎间,一个被折叠好的纸条从左后方扔到了她的桌子上,姚映夏尚未反应过来,她右手边的男生已经站起来大声报告:“老师,姚映夏作弊!”
教室里一片哗然,坐在他前排的靳如意回头就骂:“秦勉你别血口喷人!你作弊能考那么好试试!”
“肃静!继续写你们的试卷!”监考老师陈孝平边说边走到了姚映夏身边,自然也就看见了那个纸条。
他打开一瞧,果然是密密麻麻的机打小抄。作为高一就开始教姚映夏的物理老师,他对这个女生印象一直不错,认真努力是她最显著的优点,若说她背不过小抄上的物理公式,他其实是不相信的,可证据又摆在眼前。
陈孝平抽走了姚映夏手中的试卷,心情很是复杂的对她说:“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姚映夏站起身来,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看向秦勉,他一向跟贺鸣走的近,刚才在走廊里,他们也聚集在一处说笑。秦勉察觉到她的注视,心虚的撇过头去。
姚映夏又转身看向纸条飞来的方向,她左后方的位置,坐着的人叫赵小辉,也是爱跟贺鸣混在一处。
此时赵小辉正眼观鼻鼻观心的奋笔疾书,似乎完全心无旁骛,可是眼下这么紧张刺激的吃瓜时刻,所有人都停笔竖起了耳朵,更加显得他格格不入。
显而易见,这是贺鸣联合他们做的局,他太知道自己在意什么。她要名列前茅,她要考入名校,他就偏要作梗,葬送她多年的努力。
如果作弊的事情被做实,无论后面她考的再好,也决计拿不到保送名额。如果能借由这件事击垮她的意志,那么她很可能一蹶不振,最后有没有学上都难说。
这个人的恶劣程度已经超乎她的想象。
姚映夏觉得冷,深秋刺骨的寒风仿佛穿透了玻璃,从四面八方裹挟了她。
陈孝平已经走到了教室门口,又催促她:“先出来吧。”
所有人都看向她。
姚映夏从来不惧怕任何人的目光,她堂堂正正走到今天,所做过的一切都经得起审视,没做过的她也决计不认,谁都别想打倒她。
姚映夏攥紧了冰凉的手指,突然开口问:“陈老师,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手机吗?”
她的目光太过坚定,仿佛这是这是他此时此刻最重要的使命,以至于陈孝平都忘了正在监考,不由自主就将手机递了过去。
只见她简单按了几个数字,等拨通后才按了免提,手机里传来一个沉稳而又清晰的男声:“您好,这里是兴荣派出所,请讲。”
这下陈孝平彻底傻眼,一脸震惊的看向姚映夏,并试图夺回自己的手机:“你报警做什么?警察不会管这种小事!”
靳如意站起来挡在了陈孝平面前。
姚映夏抓住机会,迅速而又清晰的陈述道:“我是A中高二一班的姚映夏,有人诬陷我作弊,我希望尽快出警,封存证物,调查小抄上的指纹。”
靳如意兴奋的握了握拳,她的同桌也太聪明了吧,指纹是最直接的证据,既可以证明她清白,又可以抓到始作俑者。
姚映夏非常庆幸自己从头到尾都没去碰那张纸条。
靳如意看向秦勉,他已经害怕的面色煞白,不停的抖腿。她又看向姚映夏身后,这样冷的天气,赵小辉竟然在出汗,警察都还没来,她已经提前知道了犯人是谁。
这场闹剧随着考试铃响戛然而止,收走试卷之后,陈孝平匆匆去走廊上给侯文彬打了个电话,详细汇报了刚才发生的情况。
侯文彬听完火冒三丈:“这么点小事,你让她报警做什么?班里大部分学生都不是一般家庭,谁能得罪得起?你还想不想晋升?赶紧把那张纸条销毁,然后给姚映夏记个处分!”
陈孝平连连称是,哪怕于心不忍,还是不敢得罪侯文彬,毕竟评职称算考核都要经他之手,生活压力这么大,谁都不想葬送自己的职业生涯。
陈孝平掏出口袋里的纸条,咬了咬牙就想打开窗户丢掉,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警察拦住了去路。
兴荣派出所就在A中隔壁,出警只需要五分钟,眼下两个年轻的民警一个走到教室门口问:“刚才是谁报的警?”
一个冲着陈孝平问:“请问你是不是报警人的监考老师?”
原本非常热闹的走廊上突然变的鸦雀无声,人却越聚越多,将高二一班围的水泄不通。
陈孝平连忙点头,他这辈子没跟警察打过交道,一时也有些打怵。
民警又问:“你手里就是那份小抄吗?”
陈孝平的脸色像便秘一样,到底不敢欺瞒人民警察,终于还是开口承认:“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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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民警戴上手套,接过纸条,小心的放进了一个密封袋,又进教室跟他的另外一位同事汇合,一同了解情况。
陈孝平很快也跟了进去,不一会儿班主任王灿灿也赶了过来,教室门被立即关上,却也没能阻碍门口的吃瓜群众。
不一会儿教室里就传来了哭泣声,挤不到窗户边上的人一阵骚动,个个急的抓耳挠腮,有几个跳起来往后门窗户里看,却也瞧不清具体情况,只能喊前面的人:“我靠,快给我讲讲,到底怎么回事,是谁哭了?怎么听着是个男的?”
一个人说:“妈耶,是赵小辉在哭。”
???
众人哗然。
“他犯什么事儿了?都惊动了警察?”
“这我哪能知道,警察正逮着赵小辉和秦勉问话呢,姚映夏也在他们旁边。”
有人起哄道:“该不会是他俩非礼姚映夏了吧?”
“有贺鸣在,他俩怎么敢。”
此时最尴尬的是人群后面的一个女生,见熟悉的几个人都看向她,她连忙开口:“我跟赵小辉分手了。”
“啊?什么时候?”昨天还看见他俩下了晚自习手牵着手。
“刚刚。”
无论什么原因,一个大男人在学校里当众大哭也太掉价了,她丢不起这个人。
突然身后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都不去吃饭,围在这里干什么?”
是侯文彬,此时他看起来已经在暴怒边缘,比平时还要吓人,众人作鸟兽散,只恨吃瓜都不能吃上热的。
不过很快,学校最大的八卦群里就有人匿名发了这样一条消息:“报!高二一班刚刚有人报警,猜猜是因为什么?”
很快下面就被吃瓜群众的“快讲”刷了屏。
等到卖足了关子,那个人才再次开口:“刚才物理考试,秦勉举报姚映夏作弊,说她桌子上有小抄!”
群里一时间更加热闹。
“不是吧?姚映夏作弊?”
“我记得她排名非常靠前来着。”
“怎么就惊动警察了?”
“我就说嘛,长得那么漂亮怎么可能学习还好,原来是靠作弊作上去的。”
“我靠,作弊都能做到年级前排?我得去拜师。”
匿名人士沉寂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然后姚映夏就报警了,否认是自己准备的小抄,让警察去验纸条上的指纹。警察一来,赵小辉就哭了,承认纸条是他扔给姚映夏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群里瞬间炸了锅。
“我靠!赵小辉和秦勉天天连体婴一样,这不就是他俩做的局?”
“这俩人还是这么不要脸!”
“好劲爆!原来姚映夏这么猛的!”
“她一直很猛啊,上个月怼贺鸣的事儿你不知道?”
“什么事儿?你快说啊!”
发完八卦的靳如意满意的收起手机,此时民警也已经初步问完话,毕竟没牵扯到刑事问题,他们又都是学生,原本想大事化小,让赵小辉道个歉算了。
姚映夏却不同意,要求公事公办,眼下民警就想带他们先去派出所做个笔录,后续再看怎么处理。
侯文彬脸都绿了,忙尬笑道:“都是同学,哪里至于这样,麻烦两位民警同志先回去,让我来劝劝她,后续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们再自行过去。”
送走民警之后,侯文彬回来就变了脸色:“姚映夏,赵小辉,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3. 第三章
办公室里,侯文彬先是劈头盖脸的骂了赵小辉半个小时,又打电话通知了他的家长,宣布了记大过的处分。
赵小辉垂头丧气,全然没有平日里嚣张的模样,他小时候偷拿家里的钱,被他爸送到派出所恐吓过,从那时起就留下了心理阴影,平生最怕警察。
侯文彬实在是恨铁不成钢,逢年过节赵小辉家里都打点不少,平时搞些小动作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这次闹得这么大。
眼下还有转圜的余地。
侯文彬压着脾气看向姚映夏:“这样处理你满不满意?可以和解了吗?”
姚映夏无动于衷:“我不同意和解。”
侯文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们都是同学,以后还要朝夕相处,总归有同学情谊在的。我看你还是放他一马,赔偿的事情都好说,你说个数,刚才赵小辉的家长说了,愿意尽力赔偿。”
侯文彬极少这样有耐心,姚映夏甚至有些想笑:“侯主任,他诬陷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们是同学?”
赵小辉的头几乎都要垂到胸口。
侯文彬的耐心所剩无几:“所以我已经教训过他了,赵小辉也已经认识到了错误。你知道如果在档案里留下记录,会对他今后的生活造成多大影响?你非要毁了他的前程才满意?”
“是的。”姚映夏如是说,“既然他可以毁掉我的,我当然可以以牙还牙。”
从小到大,她都不是最聪明,却是最努力的那个,她摒弃了所有爱好,将全部时间都花费到了学习上,家里光写满的笔记本都摆了两层书架,这个人却想毁掉她的心血。
姚映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愤怒过,他的前程与她何干?她又不是赵小辉的妈。
侯文彬气的脸上的横肉都颤了起来:“你连学校的声誉都不顾了吗?”
姚映夏坦然道:“学校都不维护我的声誉,我为什么要维护学校?”
侯文彬的太阳穴开始突突的跳,姚映夏的倔强他一早就知道,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倔,这件事已经惊动了张校长,如果最后不能圆满解决,肯定会影响他的职业生涯。
赵小辉连忙再一次道歉:“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姚映夏,你就原谅我这一回,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姚映夏倒是干脆:“也不是不行。”
赵小辉刚面露喜色,又听她说:“只要你肯供出主谋。”
侯文彬一愣,看向他:“什么主谋,谁是主谋?”
赵小辉瞬间低下了头,贺鸣并不是好惹的,如果知道是他出卖,以后也就不用在学校混下去了。
贺鸣家的工厂是赵小辉家最大的采购商,若是断了这条财路,自己的生活水平恐怕要一落千丈。早知道就不去蹚这趟浑水,现在真是连肠子都悔青了。
侯文彬又追着问了一遍:“谁是主谋?”
赵小辉咬着牙说:“没有主谋,就我一个人干的。”
姚映夏感到遗憾:“那就没办法了,麻烦明天一早按时去派出所报道。”
赵小辉一抖,看起来又快要哭了。
侯文彬沉思片刻,冲赵小辉道:“你先回教室。”
等他出了办公室的大门,侯文彬彻底沉下了脸:“姚映夏,我劝你还是和解,如果你坚持不同意,就不要待在这所学校了,我会在档案里好好描述你的所作所为,你放心,没有学校再敢收你。”
姚映夏的神情终于变得凝重起来,侯文彬这是彻底不要脸了。
此时已经日落西斜,天边的余辉令人感受不到丝毫温度,她倔强的盯着侯文彬,对方却不再看她:“你好好想想,我先给你妈打个电话。”
许念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准备午餐,听完侯文彬的陈述,她气的胸口都痛,等听到侯文彬让她去劝女儿达成和解,更是气的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原本打算直接去找沈长河,可想到他今天上午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只能暂时打住。
许念急的在家里来回踱步,她的夏夏此时该有多么着急,可怜她不在身边,踌躇之际,她突然想到一个更合适的人选,犹豫了一下,还是拨了电话过去。
办公室里,侯文彬目瞪口呆的看着被挂掉的电话,愤怒的摔了手机,然后又将怒火发泄到了姚映夏身上:“你妈妈跟你一样没有教养!”
她向来听不得别人说她母亲,当即眼神一凛,直直看向侯文彬:“有教养的人不会说出这种话。”
侯文彬被彻底激怒,冲上前就扬起了手,这个场景她太熟悉了,从小到大,她就是这样看着母亲被父亲殴打,此时侯文彬与姚启航的脸重叠在了一起,一样的面目可憎。
侯文彬看着姚映夏突然开始瑟瑟发抖,像是陷入了极大的恐惧之中,连眼圈都开始发红。
她这样漂亮的女生,如果懂得适时示弱,轻易就可以获得优待。哪怕是侯文彬这种多年来被女人频频拒绝,对所有女性都抱有巨大敌意恶人,此时见她泫然欲泣的模样都瞬间心软。
侯文彬尴尬的放下了手,结结巴巴解释说:“有蚊子,我打蚊子。”说完就想抽自己嘴巴,十一月份的天气,哪里来的蚊子。
此时突然有人敲门,探头进来的是校长助理,冲侯文彬道:“侯主任,张校长找你要这个月的考核评价,给你发消息你也一直没回。”
侯文彬忙说:“我这刚好有事情耽搁了,还没来得及看手机,稍等就发过去。”
等校长助理一走,侯文彬再顾不上姚映夏,连忙打开电脑去补那份还没完成的文件,却也不说让她先走。
半小时后,侯文彬终于整理好文件发送出去,这才又看向姚映夏。她似乎仍在走神,不知想起什么伤心事,眼睛比刚才还红,嘴唇却有些发白。
侯文彬缓和了语气,继续劝道:“姚映夏,我劝你还是答应和解,对你,对学校都有好处。”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人径直推开,一道清厉的声音传来:“我们不和解。”
姚映夏一愣,看向门口。
来人很高,进门时都需要微微低头,咖色的双面羊毛大衣厚实挺括,更显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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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宽腿长,何况他生了那样一张脸,连侯文彬看了都有些怔愣。
这个人从来都是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一双桃花眼微微上翘,总令人误会他是温柔多情种,可只有姚映夏知道,这个人有多可恶。
她撞进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瞬间移开了视线,仿佛避之不及。
沈星川觉得好笑,唇角刚刚扬起,就发现她的眼角泛红,于是整张脸都沉了下去。
侯文彬从来没有这样局促过,仿佛这个年轻人才是教导主任,而他是犯了错的学生,他刚想解释自己什么都没做,又惊觉现在是他掌握了主动权,没必要这样低声下气,瞬间恢复了往日做派,看着他问:“你是哪位?”
“我是她的……”男人故意拖长了音调,“小叔。”
姚映夏撇了撇嘴。
侯文彬瞧着他俩长得并不像,除了都很好看,五官没有任何相似点,而且这小叔也太年轻了些,换个日常点的穿搭,说是大学生也不为过。
饶是习惯了被凝视,可他盯着他们的时间也太长了些,沈星川有些不耐烦的往前一步,挡住姚映夏问:“我小侄女犯了什么事儿?”
侯文彬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你侄女今天把学校搅的天翻地覆。”
而后侯文彬花了十分钟的时间,详细说了今天作弊事件的始末,以及对学校造成的不良影响。
听到姚映夏报警自证清白时,他眉眼飞扬,似乎很是赞赏她的勇气,听到后面那些冠冕堂皇的说辞就有些兴趣缺缺,有些走神的看向姚映夏。
快七点了,她应该还没吃过东西,宽大的校服也藏不住她的单薄,想来他出差这两个月,她依旧没有好好吃饭。
姚映夏感受到头顶灼灼的视线,只能尽力放空自己,她一向跟沈星川不对付,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侯文彬眼见自己说的话都被当成了耳旁风,一时更是气愤,不得不出声提醒:“姚先生,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他们家的人怎么都是这副模样?
长得好看就能为所欲为?
沈星川终于回神,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没去纠正他的错误。
侯文彬又发现了他们一家人的共同点,就是都对他的愤怒无动于衷,强烈的对比就好像他们是文明人,而自己尚未进化完全。
侯文彬深吸一口气,准备再下点猛料:“姚映夏同学虽然学习不错,不过私下的品行嘛……”他顿了顿,似乎是想吊人胃口。
沈星川终于提起一丝兴趣:“请讲。”
“高一刚开学没多久,姚映夏就引得学校里的两位男同学争风吃醋,后来发展到建校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聚众群殴。”其中一方就是贺鸣,完事他家给侯文彬送了一大笔钱,贺鸣安然无恙的继续留在学校,另外一方却被退了学。
沈星川做出有些惊讶的模样:“这影响太恶劣了。”
姚映夏看他那副做作样子,很是有些看不惯,不过侯文彬非常满意他的反应,彻底打开了话匣子:“更恶劣的还在后面呢!”
4. 第四章
之后的半个小时里,侯文彬绘声绘色的讲述了姚映夏是怎么“招蜂引蝶”、“兴风作浪”,勾的男同学前赴后继,做出许多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来。
姚映夏在一旁听了都觉得自己十恶不赦,侯文彬向来喜欢颠倒黑白,她原本已经非常习惯,可今天沈星川也在这里,令她着实有些难堪。
沈星川却听得津津有味,等侯文彬说的口干舌燥,停下来喝了口茶,他还有些意犹未尽,出声赞叹:“没想到我小侄女这么厉害。”
侯文彬一愣,怎么他好像还有点骄傲?又听沈星川问:“还有要讲的吗?”
听他这游刃有余的语气,侯文彬还以为自己是在汇报工作,就是他们家这种无底线纵容的态度,才会放任姚映夏变成今天这副模样,侯文彬的太阳穴一突一突的跳,竟然口不择言道:“姚映夏被人包养了你知道吗?”
沈星川面色一沉,看向侯文彬,同时迎来的还有姚映夏的怒视,他们此时的神情是那样相似,只不过一个是为了捍卫自己,一个是为了捍卫她。
侯文彬在强大的压迫感下瞬间移开了视线,就听沈星川凉凉问道:“你有证据吗?”
哪怕他对这个小侄女了解不深,却也清楚她的为人,姚映夏不喜欢走捷径,她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是自己争取。
侯文彬提起学校里的传言:“同学们说看见她有豪车接送,还不止一辆。”他翻过姚映夏的档案,看到她父亲那栏写了亡故,母亲的职业是私立医院的护士,家庭住址是一个位置很偏的低端小区,这样子的家境,怎么可能买得起豪车,就算没被包养,也肯定是交了不三不四的朋友。
沈星川听完没有直接反驳他的话,而是谈起了一则见闻:“侯主任,刚才我来的路上,听同学说你经常出入月色,不知你是去兼职,还是惠顾?”
月色是A市非常著名的鸭店,玩的很花,应有尽有。
侯主任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谁他娘的放屁!”他不过是住在月色隔壁的小区,那里是回家的必经之路,如果不是沈星川提起,他甚至不知道有这样的传闻,难怪他表示过好感的几位女老师都对他避之不及,原来根源在这。
他正出离愤怒,想着怎么辟谣才能立竿见影,就听姚映夏冷冷骂道:“数你最会放屁!”
平时侯文彬不去教育始作俑者反而将锅都甩她头上也就算了,如今连这种捕风捉影的传言都敢言之凿凿的说成事实,真是枉为人师。
她不敢想象如果沈星川将这段话转述给许念,她的母亲该有多难过。
沈星川从来没见过她这样生气,哪怕从前他们之间有些不愉快,姚映夏再不待见他,也只是一味隐忍。
沈星川觉得有些好笑,没想到他看起来很乖的小侄女也会说脏话,并非他想象中只会忍气吞声的受气包。
侯文彬已经恼羞成怒到了极点,指着姚映夏“你你你”了半天,才放出狠话:“你被开除了!从明天起不用再来学校!”
姚映夏扭头就走,能屈能伸到这种地步已经是她的极限,这破学校她也一天都不想再待,干脆回妈妈的老家上学好了,反正那边的教学质量也不错。
沈星川便也跟着她往外走,眼见姚映夏刚刚碰到门把手,就身子一晃,她停下脚步,伸手撑住了门,想要挨过这一阵晕眩,眼前的一切却变得更加模糊,随即腿一软就往地上载去。
沈星川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她,有些焦急的喊她的名字:“映夏。”
她一向就有低血糖的毛病,每天都得按时吃饭,今天一直耽误到现在滴水未进,刚才又被侯文彬气的不清,眼下能听见他的声音,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侯文彬吓出一身冷汗,连忙跟过去瞧:“怎么了这是?”学生在学校出事是每个老师的噩梦,姚映夏如果真有个三长两短,赖他身上他可担待不起。
沈星川没有说话,只紧绷着脸抱起姚映夏就往外走,此时已经到了晚自习时间,走廊上空无一人,侯文彬一路小跑的跟着,想不通为什么抱了个人的沈星川还能走的走得那么快。
转个弯的功夫,远远就瞧见赵小辉的爸爸赵大齐正往这边来,想来是因为今天的事。
侯文彬遥遥伸手打了个招呼,等走近些才扬声说:“我这边还有点事,您先去我办公室里稍坐,我去去就回。”
赵大齐却好像没有听见,隔得老远他就注意到了那个年轻男人,越看越觉得眼熟,等走近细瞧,发现果然是他。
虽然只见过一面,赵大齐却终身难忘,那是在去年年末的一个庆功宴上,沈星川刚刚带领旗下子集团完成了港股上市,他是众星捧月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年轻,英俊,有才干,有手腕,而赵大齐是托关系进来的边缘人物,毫不起眼,没有任何存在感。
那是赵大齐少有的感到人生落差的挫败时刻,毕竟他在自己小圈子里怎么也算个成功人士。可那时他遥遥望着沈星川,越发觉得自己像是浩瀚宇宙中的渺小尘埃,卑微,暗淡。
从那以后,赵大齐再也没有想方设法去参加各种高端聚会,那对他的心理冲击实在是太大了,缓了许多天才恢复了平常心态。
可眼下竟又遇见了他。
男人向来是慕强的动物,赵大齐连忙掏出名片迎了上去:“沈总好,我是辉煌制造的赵大奇,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您。”
沈星川对这个人毫无印象,也没有时间在这里耽搁,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就大步流星的走下楼梯。
徒留赵大齐尴尬的站在原地,懊悔自己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就没看见他手里抱着个人吗?哪里还能去接名片?自己当时就该问一句需不需要帮助,万一真能跟沈星川攀上关系,日后也能扶摇直上。
赵大齐转身就想追上去,却被侯文彬拦住了去路:“赵总,刚才那人你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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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侯文彬已经有了非常不祥的预感,赵大齐一向拥有成功人士的通病,傲慢又自负,眼见刚才他对沈星川那副做小伏低的模样,侯文彬甚至无暇去想为什么姚映夏的小叔姓沈。
赵大齐被侯文彬拖住很是有些不甘心,语气便有些不耐烦:“川河集团你知道吧?”
侯文彬当然知道,那可是A市的龙头企业,本地无人不晓,放眼全国都是赫赫有名的存在。
他连忙追问:“川河集团怎么了?”
“川河集团的创始人沈长河近年已经不再深入集团的具体事务,刚才那位就是沈长河的幺弟沈星川,也是下一任的接班人。”
赵大齐说完就想下楼去追,如果他跑的快点,兴许还能追得上,侯文彬却面色灰败的制止了他:“别追了,就是你儿子冤枉人家的人作弊。”
侯文彬很是感到绝望,以至于嘴瓢将“人家的家人”说漏了一个字,不过他也无暇更正,满脑子都是怎么拯救自己岌岌可危的职业生涯,没有注意到赵大齐顿住脚步,不可置信的“啊”了一声。
这一日赵大齐和侯文彬的天是一起塌的。
A中是川河集团旗下教育品牌出资创建的高端私立学校,侯文彬当年费了很大的功夫才考进来,又经营多年才坐上了今天的位置,私立学校没有公立学校那么多事儿,学生们又都非富即贵,这些年来他趁机捞了不少油水,原以为能安安稳稳干到退休,眼下竟然就大祸临头。
侯文彬正心焦的厉害,赵大齐却又来烦他:“侯主任,我这已经准备好了一笔钱,还要不要去打点一下?我老婆的表妹夫就在系统里,我真不想小辉档案里留下记录。”
这下换成了侯文彬没有好气:“都这样了还打点什么?你关系再硬,能硬的过沈星川?”
赵大齐当即就给老婆打电话通知了这个噩耗。
赵小辉是在晚自习中途被赵大齐带走的,整个学校都回荡着他凄厉的惨叫。
等赵大齐打累了暂停休息,赵小辉终于有机会问个缘由:“为什么打我!要打就不能回家打?!”这也太丢人了,以后他还怎么在学校里混。
赵大齐恨铁不成钢:“你知不知道你得罪了谁!”
赵小辉一点都不服气:“不就是我们班的姚映夏!”刚才晚自习的时候他慢慢冷静下来,和秦勉一合计才发现他根本不用怕,她报警了又如何,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学生,拿什么同他抗衡?
赵大齐急头白脸扬声问道:“你确定她没有任何背景?!”
赵小辉一愣:“她能有什么背景,不过是个自费生,听说爸爸去世了,家里条件很一般,也就是长得漂亮点。”
这句话终于印证了赵大齐的猜想,他一拍大腿痛心疾道:“那个姚映夏是沈星川的情妇!”
这下轮到赵小辉傻了眼,难怪姚映夏一直看不上贺鸣,原来是有了更好的。
5. 第五章
半梦半醒间,姚映夏又记起初三毕业的那个暑假。
此时距离姚启航去世已有半年,她中考时又超常发挥,拿到了A中万里挑一的免费生资格,可谓双喜临门。
短暂清闲下来的姚映夏终于发现母亲有了惊人的变化。
从前姚启航不许她化妆,偶尔涂个口红都要被荡/妇羞辱。如今许念终于可以随心所欲的装扮自己,她本就漂亮,只是从前过得苦,面容里都透着疲累,眼下死了老公,整个人都容光焕发。
她想妈妈一定是恋爱了,并且那个男人十分慷慨,家里多了很多昂贵的包包首饰,许念终于被滋养的光彩照人。
姚映夏只祈求那个人情绪稳定,不要如姚启航一般恶劣,许念曾经被打断过三根肋骨,每逢雨天都会隐隐作痛。
暑假结束的前几天,许念终于主动跟她聊起自己的事:“夏夏,我最近有在跟一个叔叔接触。”
姚映夏并不感到意外,只关心妈妈在这段感情中是否能够幸福:“他有正经工作吗?身体健康吗?家里什么情况?对你好不好?”
女儿很少会有这样多的问题抛给她,许念一时有些想笑,挨个回答:“有正经工作,身体还算健康,丧偶,没有孩子,对我很好。”
姚映夏稍稍安心,往后许念应该不会有复杂的家庭关系需要处理,她想了想又问:“妈妈,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许念稍作回忆:“大概是四个月前,他的血压出了一些问题,来医院调理,我是他的管床护士。”
许念太了解女儿的担忧,这些年来她们相依为命,互为同盟:“妈妈知道,你比谁都想妈妈过得好,如果你愿意,妈妈想安排你们见个面。”
在此后的几次接触中,姚映夏逐渐确认沈长河是个还不错的交往对象,绅士,体贴,情绪稳定,谈吐谦和,有钱似乎只是他最不值一提的优点。
以至于后来姚映夏时常感慨,有这样优秀的哥哥,怎么就教出了沈星川那样的弟弟。
此时沈星川刚刚将姚映夏抱入副驾,喂了颗奶糖给她。
却见姚映夏眉头紧锁,也不知梦到了什么。
他的小侄女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很少见她有轻松舒展的时候,仿佛怀揣着天大的无解心事。
等回过神来,沈星川已经在揉她的眉心。
姚映夏便是在此时醒过来的。
她浅棕色的瞳仁里倒映出了沈星川的脸,隔得太近,那双桃花眼似乎像是要吃人,姚映夏受到了极大惊吓,猛地向后仰去。
就在她即将撞到车玻璃时,一只大手托住了她的后颈,此时的姿势太过暧昧,似乎下一秒他就要吻上来。
姚映夏很是有些惊慌,整个身体都变得十分僵硬,眼神却愈发寒厉,冷冷看着他说:“小叔,请你自重。”
姚映夏极少这样称呼他,以至于沈星川一时怔忪,眼中闪过微微惊讶的神色,悻悻地抽回了手:“我对你这样的小孩子不感兴趣。”
他这样说着,心里却有些不舒服,沈星川将其归咎于自尊心作祟,向来只有他拒绝别人的份。
姚映夏却没有卸下防备,她这十八年来深受男人所害,从小到大姚启航都是挥之不去的阴影,后来贺鸣又像疯狗一样追着她不放,除此之外还要忍受各种凝视和诋毁,她太讨厌没有边界感的男人。
后来他们谁都没再开口,沈星川将车开的飞快,窗外倒退的路灯已经闪成了幻影,姚映夏又有些头晕,不得不怀疑沈星川是不是恼羞成怒,借机报复。
恰在此时姚映夏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人是许念。
她按下接听,就听许念有些焦急地问:“夏夏,你还好吧?”
她故作轻松道:“妈妈,我没事,你放心。”
被开除的事她还不准备告诉许念,她离得那样远,一时半刻又赶不回来,还不知要急成什么样子,等她回国再说好了。
挂断电话不久,沈星川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他的手机放在车载支架上,是以姚映夏清清楚楚地看到来电人是许念。
许念太过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她一向都是报喜不报忧,才会再找沈星川确认。
他没有立即接通,任那电话铃声响彻车内,催命一般。
余光之中,沈星川看见身边的女孩抿紧了唇,果然不过片刻,就听见她开口道歉:“抱歉,刚才是我太敏感了,明明你是来解救我的。”
想起今天发生的所有荒唐事,她露出一个非常牵强的微笑:“谢谢你今天对我的帮助。”
这样干巴巴的道歉,令人感受不到丝毫诚意,不过沈星川却觉得畅快,明明她是那么不情愿,却也要对他服软。
姚映夏又恳求道:“请不要告诉她我被开除的事,还有刚才你听到的那些传言。”
沈星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径直点开了免提,喊了声“大嫂”。
姚映夏的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她知道沈星川一向记仇,怕是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
电话中响起许念的声音:“小川,你今天去过学校了吗?作弊的事情是怎么处理的?侯文彬有没有为难夏夏?”
沈星川沉声道:“我刚从学校出来,这件事情很严重,侯文彬的处理也有失偏颇,他竟然让映夏……”
眼见被开除的事情就要兜不住,姚映夏情急之下扑过去捂住了他的嘴。
她的手又小又凉,仿佛在冰天雪地里冻过一样,更显得他气息滚烫,姚映夏感到一阵瑟缩,稍稍松了力气,回过神来又狠狠捂了上去。
电话里的许念更加着急:“小川?小川你还在吗?怎么突然不说话了?侯文彬让夏夏做什么了?”
姚映夏只觉得心如擂鼓,浑身的血流都在加速,手心里的男人却仿佛在笑,上扬的唇角划过她的手心,姚映夏终于忍无可忍的松开了手。
她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实在可笑,沈星川这样一个大活人,真想说出实情她又有什么办法阻止?总不能时时刻刻去堵他的嘴。
姚映夏丧气的扭头看向窗外,他想说什么就随他去好了,早晚有一天她要报复回来。
“小川?”许念已经急的声音有些尖锐。
“抱歉,我这边的信号突然不好。”沈星川的声音听起来似乎非常愉悦。
许念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又听他讲:“侯文彬坚持想让映夏和解,不过被我拒绝了,事情解决的非常圆满,大嫂放心。”
许念那边大概有些忙,远远的好像有人在叫她,也没追问究竟是如何解决的,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姚映夏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不敢相信他竟然会帮自己隐瞒,小声说了句“谢谢”。
沈星川显然不想就这样放过她:“小侄女。”
姚映夏每每听见这个称呼就控制不住的想要皱眉,看在他刚刚帮过她的份上,她还是给了回应:“嗯?”
此时恰好到了一个十字路口,是红灯,周边是市中心最繁华的地带,他停下车转身看向她,身后是璀璨灯火,映的他眼眸清亮,带着一抹戏谑的笑意。
在即将变为绿灯的时候,他终于开口:“请你自重。”
沈星川将她说过的话原封不动的奉还,这令她很是难受,却也知道刚才的行为确实有些越界,可谁让他先去吓唬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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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映夏转而又将沈星川说过的话丢了回去:“抱歉,我对老男人不感兴趣。”
沈星川当即就黑了脸,他不过比姚映夏大七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多少女人趋之若鹜,从来没有人说过他老。
沈星川有仇必报,当即就给许念拨回了电话。
姚映夏瞬间炸毛,手忙脚乱的按了挂断,终于再次低头:“我错了。”
沈星川的手指缓缓敲着方向盘,很是沉得住气:“哪里错了?”
姚映夏昧着良心说:“你不老,一点都不。”
沈星川冷哼一声,似乎仍不解气,将车拐进了一个地下停车场。
姚映夏实在不想下车:“我们不回家吗?”她今天太累了,此刻只想睡上一觉。
沈星川越发生气:“拜你所赐,我下了飞机就往学校赶,已经超过十二个小时没吃东西。”
沈星川的味蕾刁钻,从来不吃飞机餐。能满足他口味的私厨更是少之又少,以至于他现在都没从沈长河的别墅中搬走。
姚映夏没再说话,乖乖跟他下了车。
因为她不能吃辣,沈星川特地选了家老字号粤菜,寸土寸金的市中心位置,近千平的大厅里拢共只摆了八桌,服务生引他们去了窗边的位置,在那里可以俯瞰大半个A市。
落地窗外的夜景非常迷人,到处都明亮精致,金钱堆切出来的幻影最会惑人心智,一旦尝过就无法割舍,所以姚映夏才会加倍努力。
她不愿再过穷困潦倒的日子,她想去最好的大学,她要自己前程似锦,万无一失,即便有一天妈妈跟沈长河分手,也可以衣食无忧的安度晚年。
她出神的时候也透着一股坚毅,仿佛谁都没有办法打败她,沈星川发现自己有些挪不开眼,并不单单因为这张过分漂亮的脸。
头顶的花瓣吊灯明亮却不耀眼,映得她的面色愈加惨白,不知是不是因为低血糖的缘故,她看起来非常疲惫,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睡好。
沈星川一向知道她有多努力,打扫卫生的佣人说她房间里做过的试卷可以垒成一座小山,就是这样努力的女孩子,那些人却要无所不用其极的打倒她。
沈星川突然觉得愤怒。
姚映夏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心情变化,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对面的男人,只见他眉头紧锁的盯着自己,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姚映夏不得不再次感叹,男人小心眼起来无出其右,她不过就是说他一句老男人,沈星川竟然记恨至此。
姚映夏不想去哄他,假装没有发现的移开视线。
幸好此时服务生开始上菜,精致漂亮却又少的可怜的昂贵菜肴,倒是非常适合她这种小胃口。
沈星川突然开口:“小侄女,多吃点。”
他还是这么喜欢劝她吃饭。想起过往并不怎么美好的回忆,姚映夏顿时有些头痛。
沈星川的思绪却回到了半小时前,他抱她离开的时候,姚映夏轻的好似没什么重量,她实在太瘦了。
就是这样孱弱的姚映夏,也敢跟年级主任叫板,沈星川想起她骂侯文彬的模样,突然笑出了声。
这人莫不是疯了吧?姚映夏有些害怕的想,他的情绪也太不稳定了些,喜怒无常的人最恐怖了,姚映夏打定主意要离他远点儿。
却听沈星川意犹未尽地说:“你抱起来还没有凯撒重。”
凯撒是他二姐沈素溪养的一条狗,是只胖的出奇的萨摩,姚映夏很喜欢跟它玩。
可这一点都不好笑。
姚映夏愤怒的吃了口前菜,不知是不是他的激将法起了成效,姚映夏这一天比以往吃的都多,沈星川很是满意。
6. 第六章
第二天一早,姚映夏准时在六点钟醒来,哪怕她打定主意今天要睡个懒觉,也抵不过长期生物钟养成的习惯。
她怔怔的看了会儿天花板,再次确认自己是真的被开除了,并不是压力过大产生的幻觉。
眼下也不用再着急去学校,她重新闭上眼睛,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安心感,一直睡到了九点钟,才又被电话铃声吵醒。
来电人是靳如意,姚映夏接起来,就听她噼里啪啦的讲:“夏夏,你怎么没来学校?给你发消息也不回,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学校里出大事了你知不知道?赵小辉被开除了,侯文彬被停职了,公告栏里已经贴了对他们的处分通告。”
姚映夏怔怔听着,只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一夜之间就风云变幻、恶有恶报?那她可以继续上学了?
姚映夏瞬间振奋,匆匆洗漱好就跑下了楼,现在去还能赶上第三节课,她刚想出门,就听见了沈星川的声音:“小侄女,过来吃早餐。”
他穿一件黑色针织毛衫,正坐在餐厅里喝咖啡,手边是一台笔记本电脑,似乎还在处理工作。
姚映夏扔下一句“不饿”就去开门,却发现怎么都打不开,这道电子门沈星川拥有最高权限,可以开启童锁功能,只要他不解开,姚映夏就别想出门。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样干,姚映夏还是被气的不轻,他怎么就这么爱管她吃饭?她妈妈都没这么离谱。
然而胳膊拗不过大腿,姚映夏转头回了餐厅,桌子上已经摆了七八样早餐。
她压着脾气喝了碗粥,又吃了块厚烧蛋,就放下了餐具,努力心平气和的对他说:“我吃好了,要去上学了。”
沈星川微笑:“反正也迟到了,不差这一时半刻,再选一样儿。”
知道沈星川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她又吃了只虾球,没有跟他道别就去开门,果然门已经可以打开。
院子里的司机见她出来,连忙将车子启动,她刚坐上车,就见沈星川出现在了主驾旁。
司机老赵摇下车窗问:“小川总,今天你要用这辆车?”
沈星川已经拉开了车门:“今天给你放假,你可以回家了。”
他似乎真的很闲,姚映夏闭上眼睛假寐,原本想就这样一路装睡,又听见他问:“以后不用再在学校里看见那几个讨人嫌的家伙,开不开心?”
姚映夏终于睁眼看他,沈星川一向不会默默付出,他所做的一切就是要让人明明白白的知道,承他的情,记他的好。
姚映夏此时才恍然大悟,为什么连侯文彬都被停职,原来是他亲自出马。
姚映夏只是有些想不明白,凭他俩这么恶劣的关系,沈星川何至于此?转念一想,兴许是看在妈妈的面子上,沈星川只是做了个顺水人情。
这样一想完全解释得通,她一阵轻松,终于开口:“多谢。”
听起来并不是有多感激的样子,他小侄女向来没什么良心。
沈星川正想再揶揄两句,姚映夏已经低头摸出了手机,打开对话框一看,都是靳如意发来的消息。
最上面几条跟早上的通话内容大差不差,后面开始都是截图,她点开了第一张,顺着往下看,是靳如意所在八卦群里的聊天记录。
“我靠,惊天大瓜,赵小辉被开除了!”这条消息发布于早上六点四十五分,应该是最早到学校的人之一。
群里瞬间热闹起来。
“真的假的?”
“不可能吧?从前他犯了那么多事儿也没被开除。”
“你听谁说的?消息来源可不可靠?”
很快那个人发了一张图片,是拍的布告栏里的处分通告。
赵小辉平日里就爱横行霸道,不少同学都深受其害,眼下都在幸灾乐祸。
“哈哈哈哈哈,大快人心!”
“他也有今天,真是活该!”
“苍天有眼!”
紧跟着又有人回:“侯文彬不是一向袒护他,这回怎么舍得下黑手了?”
“还不是他做的太过分,惊动了警察,侯文彬也没办法吧。”
“我看未必,后面肯定还有大瓜。”
“再探!再报!”
再后面就是八点多的截图。
“我靠,真不得了,侯文彬也被停职了!”
“???”
“保不保真???”
“如果是真的我今天请全班喝奶茶!”
“如果是真的我今天请全班吃烧烤!”
“如果是真的我今天请全班泡温泉!”
眼见群里加码的人越来越多,那个人很快回道:“保真,我去办公室送作业,听老师们正在讨论。”
群里的气氛瞬间更加高涨,侯文彬一向脾气火爆,又喜欢颠倒黑白,谁家送的钱多就给谁当保护伞,在学校里是人憎狗嫌。
“什么原因?”
“快去打听打听!”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回:“听说是因为昨天那件事,张校长对他很不满意。”
“是赵小辉冤枉人作弊,关侯文彬什么事儿?”
“侯文彬昨天还干了啥?”
“听说他一直逼姚映夏和解来着。”
“难道姚映夏有什么背景?”
“真有背景能天天被侯文彬叫去挨批?我有一回去送文件,在门口听了一会儿,你们都不知道侯文彬那嘴有多脏。”
“不是一直都传姚映夏被人包养了,会不会是傍了个大佬?”
“没凭没据你放什么屁?!”这句话是靳如意发的。
“怎么没凭没据?我就亲眼见过她坐一辆LVN来学校,你知不知道那辆车多少钱?”
沈星川余光瞧着她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出声问道:“谁又惹我小侄女生气了?”
姚映夏没有说话,他也就不知道始作俑者是他自己,沈星川的一大爱好就是买车,地库里停了十几辆,一辆比一辆拉风。
她深深吸了口气,继续往下看。
“有没有人扒一下,姚映夏到底是被谁包养了?”
群里的八卦氛围瞬间到达了巅峰,一时说什么的都有,不过都是些没根据的话。
直到一个人轻飘飘的抛出一句:“都别乱猜了,我知道她被谁包养了。”
而后“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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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字就被刷了屏。
姚映夏一时也被激起了好奇心,她都不知道自己被人包养了,眼下还传的有鼻子有眼,她倒要看看自己的“金主爸爸”是谁。
姚映夏又往后翻了一页,是另外一个群的群聊截图,昵称为“赵小辉很辉煌”的人在群里发了这样一条消息:“我靠!原来姚映夏是被沈星川包养了!”
“川河集团的沈星川?”
“赵小辉很辉煌”回:“不然还能有谁,我这回真是栽了,不说了,我要去派出所报道了。”
姚映夏一瞬间有些怀疑自己不识字,她反反复复看了几遍那个名字,才终于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正在开车的沈星川突然就听见了一声粗口:“放他爹的屁!”
他手一抖,带的车就一晃,差点擦到了旁边的护栏,沈星川连忙将方向盘打正,心绪却难以平静,他极力隐忍,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笑声似乎跟他的胸腔产生了共鸣,格外醇厚通透,姚映夏只觉得更加烦躁,扭头看向沈星川:“有什么好笑的?”
只见他几乎就要笑出眼泪,连带宽阔的肩膀都一颤一颤。
她似乎更生气了。
沈星川勉强止住笑意,刚想开口说话,又被她斩钉截铁的打断:“不要跟我说话,你很烦。”
沈星川又开始笑。
这人真是个十足的神经病,好像很喜欢挨骂,从前她就是对他太客气了。
沈星川一直笑到了姚映夏下车,没想到他的小侄女这样沉不住气,其实这样也挺好,省得整天憋着火气,再憋出什么病来。
只是不知道她今天为什么生气?
此时已经是上课时间,广场上空无一人,姚映夏加快了脚步,想要赶上这节物理课,却隐约感到身后有人正跟着自己。
她脚步一顿,回头望去,却是沈星川阴魂不散。
此时她已经被那些流言搞得有些崩溃,不想再跟他扯上任何关系,语气极冲的质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沈星川摊开了手:“我没有跟着你,我来学校有其他事。”
此时高二教学楼里,坐在窗边的徐朗眼尖的看见了广场上的男人,而后推了推自己的同桌:“哎,你瞧,那是不是你舅?”
沈清源原本只当他在胡扯,徐朗怎么可能认识他舅舅,再说,他舅舅又怎么可能出现在学校里。
可经不住徐朗一再坚持,沈清源终于看向窗外,果真就看见了沈星川。
还真是他小舅。
此时站在他旁边的人沈清源也还算熟悉,偶尔举行的家庭聚会上,他们也会碰面,沈清源要喊她一声姐姐,除此之外倒是没什么交集。
沈清源感到困惑:“你怎么认识我小舅?”
徐朗嘿嘿一笑:“我不仅认识你小舅,我还知道他的惊天大瓜。”
饶是沈清源再两耳不闻窗外事,牵扯到家人也提起了一丝兴趣:“洗耳恭听。”
徐朗眉飞色舞道:“姚映夏你知道吧,全校闻名的大美女,就站你舅旁边那个。”
接下来徐朗的话如雷贯耳:“她被你小舅包养了!”
7. 第七章
沈清源当即就皱起了眉,表示不信,徐朗立即掏出手机,给他看八卦群里的聊天记录。
翻到最后,也不过只有一张算不上证据的截图,如果空口无凭的一句话也能当作证据,整个世界还不乱了套。
群里那些吃瓜群众却信以为真,转而开始扒沈星川的资料,放了许多他接受采访或者登上杂志的照片。
立时就在群里圈了一波粉:“怎么能有人帅成这样!”
“真羡慕姚映夏啊!”
“有什么好羡慕的,沈星川肯定只是玩玩而已。”
“你想被玩人家还瞧不上。”
不知怎么群里就开始吵架,直到有人继续爆料:“高二回回考第一的学霸你们都知道吧?他就是沈星川的外甥。”
“你说沈清源?外甥怎么跟舅舅一个姓?”
“听说他随母姓。”
“仔细看还真有点像。”
沈家人几乎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高大,英俊,五官深邃,智商超群,只是沈清源没有一双桃花眼,看起来清冷很多。
是以整个早上都沉迷吃瓜的徐朗瞬间认出了学校广场上的男人,毕竟长成那副模样,着实令人难忘。
此时有人弱弱说道:“原来昨晚我没看错。”
“你看见啥了?”
“我昨晚正站在后门那里罚站呢,就看见走廊里有个帅哥抱着一个女生匆匆下了楼,今天看了你们发的图片,才知道那是沈星川。”那时她遥遥望去,只觉得那个男人好看极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是以印象深刻。
“我靠,他在学校里抱着姚映夏?都这么明目张胆了吗?”
那个人回:“女生的脸我没有看清楚,不确定是不是姚映夏,只记得特别白。”
这几乎就是铁证了。
徐朗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走在吃瓜前线,刚想拿手机拍下广场上的实况,就见姚映夏飞快地走进了高二教学楼,身后的男人站了一会儿,才又不紧不慢的跟了进去。
徐朗一时非常懊恼,自己怎么就慢了半拍,刚才就不该着急喊沈清源吃瓜,可惜他不能提供第一手情报。
然而眼尖的并不止徐朗一人,很快八卦群里就更新了两张高清照片,背景都是学校广场,徐朗连忙拿给沈清源瞧。
一张是姚映夏正往前走,身后的沈星川正在笑,沈清源很少见小舅笑的这样开心。他这个人看起来好相处,却最是难以捉摸,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更吓人了,认识他的人都知道,沈星川是不能招惹的。
沈清源拉回思绪,又看向了第二张照片。
姚映夏正回头看向沈星川,似乎很是生气。他还从没见过有人敢这样对小舅摆脸,沈星川却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有些想笑又有些无奈的摊开双手。
徐朗在一旁激情解读:“你瞧瞧,你小舅还想抱她呢!”
群里好多人都在刷“实锤了”,这下连沈清源都信了九成,剩下的一成源自于对沈星川的了解和信任。
从小到大,沈清源都活在舅舅的光辉之下,母亲总夸弟弟是家族里最聪明的,也是最有恒心的人,无论他想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上学时能拿到国外顶尖大学的全额奖学金,毕业了就开始一心搞事业,连狗仔都挖不出有关他的任何花边新闻。
如果流言成真,姚映夏的母亲跟了他大舅,姚映夏跟了他小舅,这关系得有多么混乱,他们一向优良醇正的家风都要被带偏了。
徐朗看向陷入沉思的沈清源,又戳了戳他:“哎,快去问问你小舅,他来学校做什么?”
沈清源回神就写起了试卷:“不感兴趣。”总归与他没有干系。
会客室里,沈星川正在喝茶,张校长站在一旁局促的笑:“您再稍等一下,很快就好了。”
校信息处的人正在导出侯文彬办公室里的监控备份,由于文件太大,进展十分缓慢。
“没关系。”沈星川和气的笑笑,“我的人就要到了,他手脚麻利,应该很快可以弄好。”
果然五分钟后,潘岳就推门而入,跟沈星川打了个招呼,就接管了设备,不知他怎么操作的,原本龟速前进的进度条变得突飞猛进,很快就完成了备份。
潘岳又将备份发到了一个五人群组,按照沈星川的要求下达了命令:“把所有出现这个女生的视频片段都单独截出来,按照日期备注排序。”他发了张姚映夏的证件照。
潘岳又自行加了一条:“刚才我点开视频,听着杂音很重,记得降噪,增加对话的清晰度。”
而后潘岳就将侯文彬的台式机整个带走了,听沈星川的意思,是要查清他所有账户里来路不明的交易记录,真不知道,一个小小的年级主任怎么得罪了他们老大,潘岳还从没有对这种小人物下过手。
十二点钟的时候,沈星川已经收到了打包好的视频文件,便冲一直陪同的张校长说:“你先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张校长看了眼表:“已经这么晚了,您要不要先吃饭?”
“谢谢,我不饿。”他的神色已经有些不耐烦。
张校长坐到这个位置,自然很会看人眼色,赶紧出去带好了门。
他点开了文件夹里的第一个视频,侯文彬的声音随即映入耳内,伴随着那些不堪入耳的栽赃污蔑,更加显得面目可憎。
沈星川一度需要暂停视频,缓一缓情绪才能再次点开,可随之而来的就是加倍愤怒,他怎么敢?
他的小侄女怎么就不知道反抗?她竟然这么能忍?如果侯文彬没有指责她的母亲,她是不是要忍到毕业?
等不开倍速的看完全部视频,天都已经黑了,他的情绪也如落日一般跌入谷底。
这个侯文彬如果不把牢底坐穿,真是对不起他的所作所为。
此时快要到下课时间,沈星川终于出了会客室,张校长一直在门外等着,见他面色阴沉的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小心翼翼问:“您饿不饿?今晚我做东。”
沈星川却是往学校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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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走,他突然很想尝尝她每天吃的饭。
路上他掏出手机给姚映夏发了条消息:“小侄女,我在你们餐厅二楼的包间,要不要陪我吃顿饭?”
他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这点面子总要给吧?沈星川非常自信。
然而姚映夏看完短信连回都没回,拜托靳如意道:“我今晚不去吃饭了,麻烦帮我带个豆浆,谢啦。”
靳如意有些担忧的看向同桌,最终也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去买饭。
早上姚映夏刚进教室,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烈注视,毕竟那个大瓜实在惊人,哪怕不在八卦群里,也都口耳相传地知道了始末。
秦勉不顾那时正在上物理课,当众起哄道:“哟,咱们映夏同学今天怎么迟到这么久?该不会昨晚上连夜加班去了吧?”
他一向跟赵小辉要好,又为贺鸣马首是瞻,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羞辱她的机会。跟秦勉经常混在一起的几个男生立时笑作一团。
他说的这样难听,姚映夏也没什么反应,径直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靳如意刚想怼他两句,就被陈孝平抢了先:“秦勉,你给我出去罚站,回回物理考二十分的人,怎么有脸在这里扰乱课堂纪律?还有你们几个,有什么好笑的?都陪他一起站到外面去。”
班里立时清净不少,整节物理课姚映夏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随便哪个人都好,为什么偏偏被传跟沈星川?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焦虑,如果这些风言风语传到沈家人的耳朵里,她的母亲该如何自处?
欺负她可以,影响到许念绝对不行。
一想到沈清源也在A中,她又重重叹了口气,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根据以往的接触来看,沈清源非常高冷,不像是爱听八卦的人。
姚映夏身上的低气压一直持续到了下午放学,她努力开解自己,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高考,现在这糟糕的情绪实在影响她学习,这样下去她还考什么top。
况且流言蜚语而已,算不得数,就算传到沈家人的耳朵里,真问起来否认就是了,他们本就没什么关系,沈星川也不会任由旁人污蔑自己。
姚映夏刚刚做好心理建设,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不想沈星川又来烦她。
看来他最近真的很闲,这个点还在学校。
眼见她没回消息,沈星川又拨来了电话,姚映夏迅速挂断,怕他不管不顾的找到班里来,终于回了条消息:“没空。”
沈星川秒回:“小侄女,学习再忙,饭总是要吃的,以后有我给你撑腰,没人再敢欺负你。”
姚映夏彻底黑了脸,沈星川给她撑腰,就是这么撑得?
她回了条“别烦我”,然后深吸一口气,拿出一张物理试卷开始写。
沈星川收到消息后心情很是复杂,怎么她对自己没有一点耐心?难道他还不如侯文彬?
为了调节一下心情,他又给沈清源打了个电话:“大外甥,我在你们学校餐厅,快来陪我吃饭。”
8. 第八章
沈清源找到沈星川的时候,他一如往常模样,闲适的跟他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大外甥。”
他很庆幸小舅还知道找个包间,不然他都不敢想象众目癸癸之下这顿饭该有多煎熬,今天他已经听见不下十个人提起小舅的大名。
沈清源看着面前夸张到没有任何空隙的桌子淡淡开口道:“小舅,浪费可耻。”这些饭够全班吃了。
沈星川振振有词:“还不是舅舅心疼你,等我挨个尝一遍,难吃的统统让他们滚蛋,再招些手艺精湛的来,让你辛苦学习之余也能吃到可口饭菜。”
沈清源冷冷指出:“这是我来学校第三年了。”
沈星川丝毫不觉得羞愧:“你也知道,我前两年很忙。”
他忙着开疆拓土,实现宏图大志。沈清源有一阵只能通过新闻了解舅舅的动向。
他点了点头,也不去拆穿沈星川,只暗暗惊叹,没想到小舅能为了姚映夏做到这种地步,他还真是小瞧了那个姐姐。
吃饭间沈星川又问起学校的方方面面,事无巨细,还让沈清源畅所欲言,将对学校的不满通通说给他听。
沈清源很是有些为难,其实A中作为最顶尖的私立学校,软硬件设施都已经无可挑剔,加之他本身就是学霸,又是沈家的人,很少能感受到来自身边的恶意,绞尽脑汁也只能罗列出三点。
一、饭难吃,比他家五星大厨差。
二、作业少,老师讲究一个少练精练,点到为止。
三、高三还安排了不少音体美,实在影响他学习。
这着实算不得什么,沈星川听完并不满意,让他继续。
沈清源无可奈何地问出一句:“小舅,你最近是不是很闲?”
他回国后确实不忙,刚刚完成了一个大型并购案,现在是难得的休假期,不过沈星川不想承认,最后落脚点依然占领道德高地:“舅舅还不是想为你的高考保驾护航。”
沈清源从来不知道小舅这么能扯,他何时对自己这么上心过?偏偏还要嘴硬,小舅恋爱脑起来真是无人能及。
饭后沈清源还要上晚自习,沈星川准备去找张校长聊聊学校整改的事儿,聊完姚映夏应该差不多就要下晚自习,正好可以接她回家。
这样盘算着沈星川就准备出门,却被沈清源拦住了脚步:“小舅。”
他回头看向沈清源:“怎么了大外甥?”
“你今天来餐厅的时候,有没有感觉不对劲儿?”
沈清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然而沈星川属实不明白他想要暗示什么。毕竟他来时还没有下课,餐厅里除了他都是工作人员,很快又被张校长引进了包间,连饭都是别人端过来的。
沈星川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有关于餐厅的问题要反馈?”
沈清源没多废话,径直塞给他一个口罩:“我劝你还是戴上为好。”
沈星川十分不解,怎么他这张脸是不能见人了吗?
此时学校餐厅早已人山人海,沈清源自觉仁至义尽:“听我的没错。”
他将信将疑,却还是戴上口罩,而后跟着沈清源往楼下走。
还没出餐厅大门,沈星川就听见一道雀跃的声音响起:“我靠,你怎么才来学校,今天的大瓜吃了没有?”
沈星川那时还笑得出来,冲沈清源感慨:“年轻真好,这么有活力。”吃个瓜都能把她兴奋成这样。
就听另外一道声音稍显困惑:“什么瓜呀?”
“姚映夏被包养的瓜!”
沈清源眼睁睁看着舅舅含笑的眉眼沉了下去,他赶紧就想将小舅拉走,可沈星川眉头紧皱,抬腿就往声音来源去。
“我靠真的假的?”
“我估计全校就你不知道了。”
他没想到这个谣言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这对他小侄女的声誉也太不友好了。
正想着怎么帮她解决这个大麻烦,就听那道雀跃的声音故作深沉道:“你想不想知道姚映夏被谁包养了?”
“这都被你们扒出来了?”
“保真保熟!还是个公众人物!”
“快点说别墨迹,等会请你吃零食。”
于是沈星川也缓了脚步,他着实有些好奇这个传言中的“公众人物”是谁,怎么就传的有名有姓。
什么癞蛤蟆也敢跟他小侄女相提并论,污他小侄女清白?
而后沈星川就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他怔在了原地。
原本沈清源还有万分之一的不确信,毕竟说来说去也没有特别直接的证据,只是那两张照片上沈星川的神情太过耐人寻味,小舅又突然操心起学校这种从前他不会多看一眼的小营生。
眼下却由不得沈清源不信了。
因为他看见小舅的耳朵都变成了红色。
他真该好好感谢自己给了他一个口罩。
沈星川站在学校的湖边吹了半个小时风,想起刚才临走时沈清源说过的话,还是觉得有些烦躁。
他说:“小舅,你这样不合适。”
沈清源不敢相信舅舅作为一个成年人,竟然会喜欢上高中女生,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不对等的,何况还有大舅和她妈妈那层关系在,如果这份喜欢足够长久,他可以耐心等她长大,而不是如此急不可待。
沈星川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连想都不敢想,怎么连外甥都站到了瓜群里,不屑与他为伍?
沈星川的心情太复杂了,他并不承认自己喜欢上了姚映夏,起码不会是那种喜欢,他只是觉得小侄女有趣,人又努力,性格又坚韧,他一向欣赏内核强大的人。
可刚刚听见那个学生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为什么满腔愤怒瞬间消失,他甚至还有点高兴?
可这有什么好高兴的?按照以往的行事风格,他高低也要发个律师函,把对方告个倾家荡产。
怎么都做不出合理解释,沈星川也不敢再想,决定还是依原计划行事,先去找张校长聊聊。
会客室里,张校长很快就发现对面的男人有些不对劲儿,他好像被什么东西附身一般,基本无法正常交流,全然不似白天那副从容干练的精英模样。
当沈星川义正言辞的指出“澡堂的饭不好吃”的时候,正在喝水的张校长被呛到了肺管子,足足咳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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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
然而沈星川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口误,甚至有些不耐烦他耽误了太多时间,也有些过于吵了。
沈星川揉了揉眉心,他极少有这样心累的时候,也许真的该好好休息一下。突然手就一顿,想起不久前自己也给她揉过眉心,整张脸都开始发热。
大外甥说得对,他这样不合适,太不合适了。
知道自己今天是彻底宕了机,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沈星川干脆告辞:“改天再聊。”
张校长刚顺过气来,连忙起身:“我送送您。”
“不用了,张校长,我只有一个要求。”他顿了顿,语气已经十分严厉,“不要再招一些垃圾进来,无论老师还是学生。”
说完沈星川就回到了车上,他此时太过混乱,还没有想好该如何面对姚映夏,原本想一走了之,可这也太不符合他一贯的行事风格,他太清楚逃避没有任何作用,只能将烦恼的时间加倍延长。
可如今面对的是几乎无解的难题,起码在她高考之前解决不了。对于一向喜欢速战速决的沈星川来说,战线有些拉的太长了。
他不断安慰自己,感情之事又不是需要抢占风口的商业项目,并非越快越好,首先他需要彻底弄清自己的心意,是不是一时兴起,是不是鬼迷心窍。
也许他该去看看医生,检查一下是不是激素紊乱导致的异常状况,毕竟前段时间他没日没夜加班了三个多月,说不定好好休息几天就能恢复正常。
这样想着他终于放松下来,沈星川很庆幸自己还有救。
放学铃响,这格外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大部分同学都迅速收拾好了东西,一溜烟的出门跑了,后排的几个男生却一点都不着急,还聚在一起说说笑笑。
这一天是姚映夏和靳如意值日,他们收拾好了讲台地面,靳如意又耐着性子等了十分钟,眼见这一层的人几乎都走光了,后排那几个男生还纹丝不动,似乎要在那里待到天荒地老,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有那么多话聊。
不像姚映夏耐得住性子,看他们不走又开始做题,靳如意很是有些着急,催促他们说:“今天很晚了,你们几个能不能先回家?我们等会还要锁门呢。”
那几个男生一起看向靳如意,秦勉一昂头欠欠地说:“这学校也没规定放学就要立即回家呀。”
另外一个附和道:“就是,我们想多在教室里感受一下学习氛围还不行吗?”
靳如意很是不耻他有这样的厚脸皮:“樊向阳你可真敢说。”这位可是回回都考倒数第一的人物,全部科目加起来的分数还没有自己零头多。
樊向阳拿起一张演草纸撕了个粉碎:“这卫生收拾干净了吗你就想走?”
靳如意气哄哄的将班里的钥匙拍在了他的桌子上:“记得锁门,姐没时间在这里奉陪。”说完转身去找同桌,“夏夏,我们先走。”
樊向阳拿起那串钥匙抛了抛,猛地就冲靳如意的面门扔去。
他是棒球社的主力,投球极准,眼瞅着就要砸到靳如意的脸,冷不防姚映夏突然挡了上去。
锋利的钥匙瞬间在她眼角下方划出了一道血痕。
9. 第九章
靳如意一声惊呼,焦急的看向同桌的脸,那道血痕看起来不深,却有些长,在她雪白的脸上极为突兀。
樊向阳瞬间面如土色,有些结巴道:“对……对不起。”他并非在为自己的行为道歉,只因姚映夏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秦勉都替他感到惋惜:“我靠你完蛋了。”
靳如意没想到他能这么恶劣:“樊向阳你疯了吧!”
说罢她就要冲过去讨个说法,却被姚映夏紧紧抓住了手臂:“如意,我们先走。”
那几个男生平日里胡作非为惯了,毫无绅士风度可言,靳如意现在过去只能吃亏。
可她正在气头上,姚映夏怎么都拉不动,樊向阳身边的几个男生都站了起来,仿佛只要靳如意敢动手,他们也绝不客气。
姚映夏很是着急,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靳如意出事,近乎哀求道:“如意,你先陪我去处理一下伤口。”
听到这里靳如意终于松了劲儿,姚映夏连忙拉着她往外走,去开教室门的时候却发现门被从外面锁上了。
姚映夏立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回头望向那几个男生,他们几个干脆连装都不装了,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们。
这下连靳如意都知道大事不妙,掏出手机就要呼人,还没来得及拨号,手机就被人从身后抽走了。
秦勉将她的手机狠狠摔在地上,然后毫无歉意的笑道:“明天给你买个新的,最新款,最高配。”
靳如意大怒,看向围拢过来的几个男生问:“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快放我们出去。”
秦勉坏笑:“想做的事情多了去了,你着什么急嘛。”
姚映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害怕过,她太清楚他们之间掌握的力量有多不对等,只要他们想,可以做出任何伤害她们的事。
眼下已经是瓮中之鳖,她们无路可逃。
姚映夏看向秦勉,尽可能的心平气和,神色有些可怜地问:“你能不能放我们走?”
秦勉一愣,一向只见过她冷漠疏离的模样,还从没见过她这样服软,下意识的就想答应她,幸好身后有人及时拍了他一把,小声提醒:“别犯傻。”
秦勉回过神来就感到一阵后怕,姚映夏也太恐怖了,只要她想,可以轻易俘获任何人的心智。
最终秦勉也只是艰难的摇了摇头:“我做不了主。”
靳如意刚想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听身后传来了开门声。
原以为这场恶作剧终于结束,就见门外贺鸣正望着她笑:“晚上好呀,映夏。”
他身边站着七八个男生,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仿佛一座无法逾越的小山。
放学的时候靳如意还觉得稀奇,怎么今天的大瓜人尽皆知,贺鸣却这样沉得住气,一整天都没有来找同桌麻烦。
原来是在等这个时机,眼下整层楼的学生都走光了,只除了他们这些人。
贺鸣是真的生气了。
这一整天的时间里,他都在想姚映夏,想自己这几年来为她做过的蠢事,想她永远无动于衷从不把他放在心上,想他怎么就鬼迷心窍,喜欢上这样见钱眼开的女生。
最后又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姚映夏的场景。
那是在刚开学的迎新会上,贺鸣正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就听同班的发小拍着他的肩膀夸张道:“我靠,大美女。”
发小一向眼高于顶,很少这样夸人。于是贺鸣抬起了头。
九月份的天气,所有人都被晒得焦头烂额,可是天那样蓝,阳光那样好,姚映夏站在人群之中,仿佛在闪闪发光,都不用发小伸手去指,贺鸣也知道一定是她。
姚映夏什么都没有做,甚至都不用给他一个微笑,贺鸣就心甘情愿把心奉上。
他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失控的。
贺鸣为了追姚映夏想过很多办法,先是拿到了她的社交账号,添加好友却一直没有通过,后面又拿到了她的手机号码,鼓足勇气打了过去,却是拒接陌生人。
然后贺鸣就变得焦虑起来,因为他发现追姚映夏的人太多了。
那还是开学第一周,就有男生蹲着姚映夏进学校的时间给她送早餐,后面便有人开始跟风效仿,姚映夏倒是一视同仁,全部礼貌拒绝,倒也没人多做纠缠,只是第二天照送不误。
这一度成为了学校的热门景观,每天早上教学楼窗户旁都有看热闹的人,去数今天又被姚映夏拒绝了几个。
可很快没有分寸的人就出现了,那个人贺鸣有所耳闻,比他们大一届,叫傅天,人长得不错,却是个出了名的花心大萝卜,最喜欢对长得好看的女生穷追不舍,腻了就毫不留情分手再换下一个。
别人哪怕追求也都还保持基本礼貌,傅天却非常强势,每天早上不顾姚映夏的拒绝,将早餐塞到她手里就扬长而去。
贺鸣在楼上看着都有些生气,想着私下里去找傅天聊聊,让他不要再这么没有礼貌,没想到紧接着就看到姚映夏将那袋东西扔进了垃圾桶。
他那时觉得又高兴又解气,只是没想到后面自己也会被这样不留情面的拒绝,还会变得比傅天更没有礼貌。
就这样傅天一连强塞了三个月的早餐,全部都被扔进了垃圾桶,他也成为了所有前女友口中的笑柄。
终于在一天早上,傅天突然恼羞成怒,大庭广众之下强行扯住姚映夏说:“浪费粮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贫困山区的小孩还吃不上饭呢。”
这样骇人的场景下,她不明白为什么还有人在笑嘻嘻的起哄:
“傅天上呀!”
“傅天拿下!”
拜姚启航所赐,姚映夏讨厌一切潜在的暴力分子,她用力想要脱离傅天的掌控,可他的力气太大了,姚映夏的手腕已经非常痛,到底也没挣脱出来,只冷冷看着他说:“麻烦你把早饭钱捐给贫困地区,不要再给我买早餐了。”
傅天嗤笑一声:“怎么这么牙尖嘴利的。”说完拉着她就往学校操场去,“这里人太多,我们换个地方聊。”
人群中又开始有人起哄。
贺鸣便是在这时候出现的,他冲上去就给了傅天一拳,两个人瞬间打作一团,最后出动了几个保安才将他们拉开,傅天的门牙都被打掉一颗。
两个人被侯文彬叫去问话的时候,倒是都默契的没有提及姚映夏,只说看对方不顺眼,否则她很可能那时候就被侯文彬盯上了。
停课一周回来后的傅天当然要找回颜面,很快集结高二的狐朋狗友跟贺鸣在操场约架,没想到贺鸣叫来的人比他还多。
空前规模的群殴轰动了整个A中,来了数量警车才将人全部带走,再后来傅天就被开除了。
那件事情之后,早上没再有人追着姚映夏送东西,令她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那时候她其实是有些感激贺鸣的。
群殴事件不久之后的一天,贺鸣在学校走廊上遇见了姚映夏,那时他脸上的伤还没有恢复,看起来很是狼狈。
可姚映夏对他说了声“谢谢”,还笑了一下。
只是这样而已,贺鸣一整天都魂不守舍,反反复复回忆起那个稍纵即逝的笑容。
她竟然记得自己,甚至主动跟他说话,还对他笑。难不成自己有戏?贺鸣一瞬间信心倍增。
可当他再次添加姚映夏的社交账号,备注好了自己的名字,依然没有被通过。
贺鸣很是苦恼了一阵子,发小给他出主意说:“女生嘛,总归要矜持一些,贺鸣你记住三条铁律:脸皮要厚,手腕要硬,百折不挠。”
贺鸣终于开始行动,第一步就是扫清障碍,恐吓了所有接近姚映夏的男生,然后就开始想方设法制造偶遇机会,贺鸣甚至买通了排课老师,把两个班的体育课安排在了一起。
可无论相遇多少次,姚映夏对他也只跟普通同学没有两样。
那时候贺鸣太心急了,不明白很多事情不能急于求成,他太怕怕自己永远没有机会,因而经常彻夜难眠。
发小见他那副魔怔的样子,也有些替他着急,出主意说:“没有女生不喜欢隆重的告白仪式,贺鸣你要不然试一试?偶像剧里都是这么演得。”
贺鸣咬了咬牙,趁高二开学前的那个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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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看了两个月的校园偶像剧,掌握了千奇百怪的告白方法。
高二一整年的时间里,他都在展示自己的学习成果。
他那时想,只要他足够努力,足够诚心,是不是早晚有一天可以打动她?
可惜姚映夏再也没有对他笑过,她礼貌的拒绝几次之后,看向他的神色愈加冷漠,就像在看曾经的傅天。
对于实在听不懂她话的人,姚映夏其实没有多少耐心,她真的只想好好学习。
再后来就到了高三,开学没几天就是七夕,晚自习开始之前,贺鸣送了一场烟花给她。
璀璨的烟火在窗外绽放,吸引了所有同学的目光,可姚映夏笔耕不辍,并没有因此分神。
贺鸣在门外看着,只感叹从没见过这么爱学习的人。他走近一些,想要提醒她别错过这场烟花,就发现原来她在写信。
“好久不见,肖安。高三开学了,只剩最后一年,我们就可以再次见面。”
余下的字被姚映夏的手臂挡住,他没能看清,伸手就将那封信抽了出来,皱着眉问:“谁是肖安?”
这明显是男生的名字,贺鸣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他刚想去看后面的内容,信就被姚映夏夺了回去。
贺鸣从来没见过姚映夏这样不耐烦的神情,看着他的眼神不带一丝温度,仿佛他连蟑螂都不如。
贺鸣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触碰到了她的底线,前所未有的心慌起来。
果然接下来姚映夏的话令他如坠深渊:“贺鸣,你烦不烦?”
那是贺鸣心如死灰的至暗时刻,他眼睛变得通红,头也不回的夺门而逃,只想去杀了那个肖安。
可是翻遍全校名册,也没有一个叫肖安的人。
自那之后,贺鸣性情大变,既然得不到她的喜欢,那就变成她最讨厌的人!
贺鸣想方设法给姚映夏制造一些不痛快,可那对她来说实在不痛不痒,贺鸣的所作所为还没有侯文彬的杀伤力大。
贺鸣终于明白,原来自己辛辛苦苦追了这两年,对姚映夏来说他连陌生人都不如。
就是这样铁石心肠高不可攀的姚映夏,怎么就会被沈星川包养?
贺鸣如何也不愿意相信,直到他刚才去了监控室,买通保安调出了昨天的视频,清清楚楚看到了沈星川抱着她离开的场景。
从前贺鸣其实一直都想不通,为什么姚映夏连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毕竟他家里足够有钱,自己又长得不差。
现在终于有了合理的解释,原来只是他给的不够多,原来她早已是别人的囊中之物。
贺鸣心碎的彻彻底底。
他眼神古怪的盯着被堵在教室里的姚映夏,似乎是在酝酿一场腥风血雨,而后就发现了她眼角细长的血痕,明显是刚刚弄得。
哪怕已经知道她如此不堪,不配得到他的喜欢,可是到了这个地步,贺鸣还会因为她受伤而感到愤怒,他觉得自己真是无药可救。
“谁干的?”他轻轻问道。
樊向阳尴尬地走到他跟前,小心翼翼陪着不是:“对不起鸣哥,是我不小心弄得。”
贺鸣又问:“怎么弄得。”他看起来并没有多么生气,只是这平静诡异的有些吓人。
作为贺鸣的心腹,樊向阳太清楚他对姚映夏的看重,此时已经害怕地低下了头:“拿钥匙扔的,鸣哥,我真是不小心。”
贺鸣回头问:“谁带钥匙了?”
身后一个男生掏出一把车钥匙给他。
贺鸣接过,没有任何预兆的划向了樊向阳的脸。
他的脸颊瞬间出现了一个又深又长的血口,足见贺鸣使了多大力气,整个教室都回荡着樊向阳的惨叫声。
贺鸣又踹了他一脚:“吵死了,给我滚出去。”
樊向阳的爸爸是贺鸣家工厂的高管,平时就对贺鸣唯命是从,不敢惹他分毫,眼下受了这样的侮辱,也不敢有任何反抗,捂着脸就出了教室。
贺鸣笑着看向她:“解不解气?”
他的语气十分轻松,好像刚才只是打了只蚊子。
10. 第十章
姚映夏目睹眼前的一切,只觉得他比从前还要疯狂,她努力保持平静,想要找到一个可以全身而退的办法。
靳如意已经被吓得只想夺门而逃,绕开贺鸣就去推挡在门口的一个男生:“让开,我们要回家。”
那个男生纹丝不动,反手推了靳如意一把:“给我客气点。”
推向她的力道大的吓人,靳如意瞬间向后倒去,如果不是姚映夏拼尽全力扶了她一把,怕是要摔个头破血流。
而后靳如意就被几个男生拖着向教室外走去,她惊惧的拼命挣扎:“你们想干什么?”
姚映夏紧跟上去扯那几个男生:“你们放开她!”
可这里没有人肯听她的话,眼见阻止不了,姚映夏终于看向贺鸣:“你想做什么?”
贺鸣笑笑,面色平静,眼神却都透露着一股疯狂:“不想做什么,只是想跟你交流交流。”
他着重咬了咬最后那四个字,引得身边的几个男生都发出了意味深长的怪笑。
既然姚映夏软硬不吃,那就只能更强硬才行。
眼见贺鸣已经变得有些不正常,姚映夏知道此时千万不能自乱阵脚,也不能再激怒他,于是谈起了条件:“你放靳如意回家,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贺鸣太清楚她想做什么:“万一靳如意找人报警怎么办?”赵小辉的前车之鉴还摆在那呢。
就这样被轻易看穿了意图,她也只能继续强装镇定,正要再想其他说辞,贺鸣已经上前一步,低头看向她:“映夏,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可以保证,没有人会动靳如意一根手指头。”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威胁。
她似乎知道了贺鸣想做什么,本就没什么血色的皮肤变得更加惨白,哪怕自己的事情与他无关,也不得不开口解释:“我跟沈星川没有任何关系,那只是个误会。”
贺鸣却并不相信:“映夏,这件事情我们稍后再聊。”
如今她没有任何跟他谈判的资本,只能眼睁睁看着靳如意被拖出了教室。
而后所有人都出去了,只留下她跟贺鸣,很快她又听见了门被锁上的声音,震耳欲聋。
贺鸣还算沉得住气,并没有立即做出什么过分的事,而是双手一撑,坐上了讲台,居高临下的看向她,开始了这一日的审判。
“映夏,他对你好吗?”
这个问题还算温和,可她属实不知该怎么回答,因为预设的前提就是错的。
她刚想继续解释,虽然她也不知这个传言从何而来,因何而起,就听贺鸣一连串的发问:
“你跟了沈星川多久?”
“一般去酒店还是他家?”
“你们多久一次?”
“沈星川的技术怎么样?”
“你很舒服吗?”
眼见他问一句,她的脸就白上一分,似乎很是无法接受他能说出这些话。
贺鸣紧接着又问:“映夏,他给你多少钱?如果翻倍我也出的起,你就跟我行不行?”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我出不起,你可不可以再打一份工?”
这肆无忌惮的羞辱终于将她刺激到反胃,姚映夏缓了缓才说得出话来:“贺鸣,你把我当什么?”
他从前把她当天上的星星,熠熠生辉,高不可攀,现在却把她当心魔了。贺鸣已经不愿再想自己对她是身体上的冲动还是心理上的冲动,总归要试一试才好。
贺鸣跳下讲台,走近一些,伸手想要抚摸她的脸颊:“还疼不疼?”
那道血痕已经开始凝固,颜色有些发污,令她的脸多了一份肃杀之气,贺鸣怔怔的想,她跟沈星川在一起时会是何种模样?一定比面对他时温柔的多吧。
走神之际,姚映夏躲开了他的手,向后退去。
贺鸣变得更加愤怒,死死盯着她问:“映夏,我哪里不如沈星川?你为什么要选那样一个老男人?就因为他更有钱?”
姚映夏忍无可忍:“我没有被他包养。”
贺鸣看上去好像好受了一点儿:“你们是男女朋友?”
姚映夏坚决否认:“不是。”
贺鸣狐疑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脸色重新阴沉下去:“那你们是炮/友?”
姚映夏的太阳穴都在发涨,非常不情愿的提起那个称呼:“他是我叔叔。”
贺鸣点了点头,一副了然的模样:“原来你的情趣这么特别,喜欢叫人叔叔,等会叫我爸爸行不行?”
姚映夏睁大了眼睛,知道面前这人已经彻底无法沟通,他的脑回路实在异于常人,连姚启航那种垃圾都有人抢着要当。
贺鸣确实半点都不相信她的鬼话。
他又想起监控画面中,沈星川抱着她那副又紧张又焦急的神情,哪里有半分叔叔的模样。何况据他所知,姚映夏的爸爸是没有兄弟的。
眼前的女生已经为了保全自己,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骗子。
凭什么沈星川可以,他就不行?
贺鸣很想撬开她的嘴,尝尝甜不甜。
他眼神幽幽,跃跃欲试,一步一步逼近了她。
姚映夏被吓得连连后退,贺鸣竟然挺喜欢她现在胆怯的模样,比平日里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可爱多了,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更可爱。
贺鸣终于将她逼到了墙角,姚映夏退无可退,强迫自己必须冷静,调整了一下情绪,重新看向他:“贺鸣,我们认识很久了,我知道你不是这么坏的人。”
这句话是昧着良心说的,除了姚启航外,贺鸣已经是她见过的最恶劣的人,可她努力令自己看起来非常真诚。
贺鸣一愣,莫名就有些感动:“原来我在你心里还没有坏到无可救药。”
他一直放任狐朋狗友造谣生事,想要搞坏她的名声,令她孤立无援,再没有人敢靠近。
这样恶劣的自己,原来还不算坏到极致。
贺鸣一阵心软,想着只要她愿意改邪归正,自己可以再给她一个机会,这样想着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目光灼灼的盯着她问:“映夏,你们分手好不好?”
他卑微的哀求道:“无论你们是什么关系,我都可以不再计较,没有人比我更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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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拙劣的喜欢,根本上不得台面,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喜欢一个人会竭尽所能的对他好,而不是肆意侮辱中伤。
姚映夏努力控制住面部表情,做出一副深受感动的模样,怕贺鸣起疑,却也没有立即答应,顿了顿才说:“其实我们之间存在很大的问题,我早就想跟他分手了。”既然无法扭转他的观念,那就顺着他说好了。
贺鸣果然眼睛一亮,却又有些不敢相信:“你没有骗我?”
他仔仔细细的审视她,却也瞧不出姚映夏有任何说谎的迹象,就见她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掷地有声道:“我发誓,我绝不骗你。”
贺鸣终于笑了一下,可他们分手自己也不见得有戏,神情又有些落寞,问出了一直以来都想问的问题:“映夏,你是怎么看我的呢?”
烦人,不知进退,没有边界,肆意妄为,现在还加了一条,潜在犯罪分子。
闪入脑中的没有一个好词,姚映夏露出一个笑容,边思考边列举:“真诚,热情,有决心,有毅力……”
她实在编不出更多优点,只能暂停下来,看他接下来的反应。
贺鸣深受感动,觉得这世上没有比姚映夏更加了解他的人,眼睛闪闪的望着她点头:“没错,我就是这样子的人。”
姚映夏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继续微笑。
贺鸣此时又有些委屈:“映夏,既然我有这么多的优点,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她其实没想到贺鸣这样好糊弄,可如果就这样答应他,以后还会后患无穷,决定继续施行缓兵之计:“你知道的,一直以来我的梦想就是考上最好的大学,在那之前,我没有心情去考虑其他事情,你愿意等一等吗?”
到明年六月高考,不过还有七个多月的时间,贺鸣却有些等不及:“映夏,其实你不需要这样用功,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出国,去读最好的大学。”
哪怕姚半夏努力想要控制自己的表情,还是微微皱了下眉。贺鸣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她这些年来的付出衬托的一文不值。
不像他们喊着金汤匙出生,自己一无所有,除了加倍努力,没有任何捷径,她只想靠自己改变命运。
眼见她神色又冷淡下来,贺鸣心知自己说错了话,想要挽回局面,却又猛然惊醒。
他到底在做什么?怎么就对姚映夏的话深信不疑?
她真的没有说慌吗?
贺鸣突然栖身靠近,将她整个人拢在了怀中,姚映夏心下一慌,想要躲开却又被他按回了墙上,再也无路可逃。
贺鸣从来没有离她这样近,姚映夏身上有股很好闻的清甜气息,近处看她那张本就漂亮的脸几乎没有任何瑕疵,纤弱的身体更是令人蠢蠢欲动。
他很难抑制住自己的兴奋,掌心都在发热,呼出来的气息似有若无的抚过她的发丝。
姚映夏已经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变得极轻,似乎这样就可以不用感知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可很快贺鸣的手就摸向了她的大腿外侧。
11. 第十一章
她动了动眼珠,急切的寻找周围有没有趁手的武器,贺鸣已经放开了姚映夏,手里却多了她的手机,想来是刚刚从她裤子口袋里摸走的。
姚映夏终于松了口气,贺鸣却连手心都出了汗,刚刚只差一点,他就要昏了头,天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心力才能拉回自己的理智。
贺鸣不断告诫自己,你是要做姚映夏男朋友的人,而不是成为一个强/奸犯。
他稳了稳心神,将手机递给姚映夏:“解锁密码。”
眼下贺鸣的缺点又多了两条:强人所难,侵犯他人隐私。
姚映夏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是这样没有分寸的行为实在令人生厌,她一脸防备的看向贺鸣。
他开口解释:“映夏,我只是想帮你给沈星川发一条分手短信,然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姚映夏终于看到了希望,如果之后贺鸣信守承诺,真的放她离开,那她也就逃过一劫,如果贺鸣言而无信,那沈星川看到消息肯定会觉得莫名其妙,进而也能察觉到她现在的处境。
她当即就输入了解锁密码。
贺鸣一边思索着发什么样的分手短信才够决绝狠心,令沈星川再也没有继续纠缠的心思,一边打开了她跟沈星川的对话框。
映入眼帘的是沈星川今天下午发过来的那条消息:“小侄女,我在你们餐厅二楼的包间,要不要陪我吃饭?”
贺鸣看了就无名火起,这个老男人还真是有恶趣味,喜欢玩禁忌play,嘴里叫着小侄女,却又对小侄女做出那种事,真是不要脸。
他干脆又往上翻去,连续三个月的时间里,沈星川每天都发来同样的消息:“小侄女,记得帮我喂鱼。”
这样看来他们大概是同居了,并且那段时间沈星川不在家。
贺鸣一想到无数个日日夜夜,他们亲密无间,交颈而眠,就变得更加愤怒,又继续往上翻。
“小侄女,今天是周末,我没让厨师做饭,咱们出去吃。”
“小侄女,今天是你生日,要不要翘掉晚自习?”
“小侄女,我出差了,记得好好吃饭。”
“小侄女,我看到一只兔子玩偶很像你,买给你当礼物。”这条消息后面跟着一张图片,只是倒八眉神色冷漠的米色兔子,倒真有几分像她。
……
两年时间里,除了出差的时候沈星川会天天发消息提醒姚映夏帮他喂鱼,其余时间倒是很少联系她,不过语气间看上去非常亲昵。
唯一令贺鸣感到欣慰的是,姚映夏很少回他消息,偶尔回复也十分冷漠,剩下的几乎都是沈星川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他当即又有些相信了姚映夏刚才的话,看来他们之间真的存在很大问题,明显沈星川要更上头一些。
贺鸣很快就将聊天记录翻到了头,看到了他们添加好友后沈星川发来的第一条消息,是在两年前的冬天。
“小侄女,很抱歉害你进了医院,请相信那并非是我本意,以后我不会再强迫你了。”
贺鸣一字一句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彻底黑了脸色。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姚映夏这样努力上进的女生,怎么会心甘情愿被人包养。
贺鸣看向姚映夏的眼神已是万箭穿心,又心疼又难过:“原来是沈星川强迫你的。”
姚映夏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很有些茫然无措,贺鸣却突然抱住了她:“映夏,以后我会保护你,我要去杀了沈星川。”
不知是他的突然靠近吓到了她,还是他发出的声音太过阴森,怀抱中的女生开始瑟瑟发抖,挣扎着想要逃离。
贺鸣却加大了力气,努力想要安抚她:“映夏,我跟沈星川不一样,你相信我。”
这些狗屁不通的话姚映夏既听不懂也不相信,她此时只觉得贺鸣是真的疯了,谁来救救她?
挣扎间贺鸣又有些兴奋起来,怀抱中的女生瘦弱单薄,似乎可以被轻易掌控,他大口呼吸着她的味道,有些明白为什么沈星川会用强。
他也很想变成一个畜生。
混乱间贺鸣又想起从前,眼前不断闪过姚映夏看向他的眼神,那些冷漠的、没有温度的、毫不在意的眼神,经常会出现在他的噩梦之中。
喜欢一个人的心是藏不住的。
讨厌一个人的心也是藏不住的。
贺鸣突然明白过来,无论他再等多少年,姚映夏都不会给他任何机会。
他想他很快就要开始做新的噩梦,梦中都是姚映夏被沈星川强迫时无助的脸。
此时此刻,他不过想要一个吻,看看能不能解他的心魔。
贺鸣按住姚映夏,虔诚地亲了亲她的脸颊。
姚映夏一阵瑟缩,只想赶紧拿酒精湿巾好好擦擦自己的脸,面前的贺鸣已经变成了洪水猛兽,她害怕的眼睛都有些发红。
贺鸣舔了舔嘴唇,如想象中一样,姚映夏的脸非常柔软,香甜。
原来只要得到些许,他就会想要更多,刚才说什么他跟沈星川不一样,就像是在放屁。
贺鸣痛恨自己的贪心,他不停为自己辩解,他只是太喜欢姚映夏,这份心意旷日持久,此时不过是情难自禁。
只要再亲一下,一下就好,他肯定就可以放开她。
贺鸣不顾姚映夏的反抗捧住了她的脸。
门就是在这时被人生生踹开的。
轰然一响,姚映夏终于等来了她的救世主。
贺鸣低下去的头一顿,身后已经传来沉重而又急促的脚步声,他回头望去,就见沈星川面色铁青,大步流星而来,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说是活阎王也不为过。
沈星川实在有些懊悔,他本该早点来的,可他陷在混乱的情绪之中,还在纠结之后要如何面对姚映夏,等回过神来,已经过了十点,他终于察觉到姚映夏不应该在学校待到这么晚,这才匆匆来找。
顷刻间他已至身前,贺鸣本来觉得自己一米八的个子已经很高,可沈星川比他还要高上半个头。也没见他如何用力,贺鸣被他扯住衣领,仿佛只是扔垃圾般随手一丢,就整个人都失去平衡,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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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向后退了七八步,又狠狠摔在了地上。
他何时吃过这样的亏,看向门口探头探尾的几个男生道:“都愣着干嘛?给我上啊!”
然而平日里唯命是从的几个男生却都没有行动,得罪贺鸣顶多就是在学校混不下去,得罪沈星川可就要在A市混不下去了,几乎所有人的家族企业都与川河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贺鸣正恼怒狐朋狗友们的临阵脱逃,就发现了令他更加愤怒的事。
此时姚映夏正躲在沈星川的身后,雪白的手紧紧抓着他的黑色大衣,神色可怜却又有些安心,仿佛沈星川就是救她于危难之中的盖世英雄。
贺鸣实在想不通,这明明就是强迫过她的人渣,姚映夏怎么还能如此不计前嫌?难道他连个强/奸犯都不如?还是说姚映夏患上了那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沈星川回头望了眼小侄女:“没事吧?”她眼角下方有一条细长的血痕,想来是刚刚受伤不久,抓住他的手还有些发抖,沈星川没想到贺鸣会恶劣到这种程度,真是欺人太甚。
眼见他已经在暴怒边缘,姚映夏又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恳求:“我没事,我想回家了。”这个地方她一刻都不想再待。
沈星川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稳住情绪,他原本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混蛋,可那血腥暴力的场面怕是会给她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反正以后收拾他的机会有的是,他也掌握着比暴力更加令人痛不欲生的手段。
沈星川问:“还能走路吗?”
姚映夏点了点头,两个人刚想往门口走去,却又被贺鸣拦住了去路。
方才那几句窃窃私语,他们看起来是那样浓情蜜意,深情缱绻。
贺鸣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不管不顾的对姚映夏说:“你跟他还不如跟我,起码我不是强/奸犯。”
沈星川又寒了脸色,他说自己是强/奸犯?谁是受害者?姚映夏?
他看向小侄女,无声地询问贺鸣到底在说什么。
姚映夏摇了摇头,她实在不知道贺鸣是什么清奇的脑回路,又是怎么联想到这一切,并且言之凿凿万分确信,只小声说:“你就当他是个神经病。”
沈星川深以为然,贺鸣确实看起来就有些精神不正常,跟这种人争辩沈星川都嫌自己掉价,于是冷冷望着他道:“让开。”
贺鸣大声嘲讽:“沈星川,你也不看看你今年多少岁了,你强迫一个高中女生要不要脸?”
很少有人敢这样对他直呼其名,破口大骂,沈星川眉头紧锁,确认贺鸣不仅是个人渣,还患上了“他人被害妄想综合症”。
他确实做过一些强人所难的事,害她进了医院,沈星川也感到非常抱歉,可那远远称不上不要脸吧?
即便如此,他也不屑对这样一个毛头小子多解释一个字。
眼见他没有反驳,似乎对他的指控照单全收,模样十分嚣张,贺鸣更是怒火中烧:“两年前姚映夏不过十五六岁,沈星川你他妈是不是人?!”说完就举拳就向沈星川冲去。
12、第十二章
沈星川原本不想在今天这样的时间跟贺鸣计较,可他说出来的屁话实在难听,眼下竟然还想对他动手,沈星川额角微跳,抬腿就是一个专业的侧踢。
他练习过多年的自由搏击,现在还保持着健身的习惯,出腿又准又狠,贺鸣还未近身,胸口就挨了一记,当即就飞扑出去,撞倒了几张课桌才停了下来。
沈星川冷冷看着蜷成一团十分痛苦的高中男生,出声警告:“如果你还想挑战我的极限,那我奉陪到底。”
他脱掉了黑色大衣,交给姚映夏保管,果然贺鸣一脸不服气,很快又冲了过来。
他很庆幸自己今天穿了休闲裤,踢人格外轻松,贺鸣一个翻滚腰又撞到了桌角,姚映夏只是看着都有些隐隐作痛。
她太害怕发生在自己面前的暴力行为,这总能让她联想到姚启航,她拉了拉沈星川,想要尽快离开,他却不肯走,背对着她又上了一课:“小侄女,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面对这种丧失理智的败类,只要给他留一丝喘息的机会,都会无所不用其极的反扑上来,沈星川很早之前吃过一次亏,后来再也不会手下留情。
贺鸣果然展现出了惊人的毅力,不断扑上前又被踢倒,直到没有任何站起来的力气。
沈星川终于拿回了自己的大衣,看见姚映夏惊惧交加的样子,愤怒的情绪稍缓,扶住她的肩膀就向门外走去:“没事了,我们回家。”
那一瞬间她很有些毛骨悚然,男人的手掌大的吓人,似乎能覆盖她整个背脊,姚半夏立即将背挺得笔直,又迅速向前迈了两步,终于脱离了那只手。
贺鸣默默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禁开始思考,是她害怕如此暴戾的沈星川,还是本身就不愿意被他触碰呢?
无论哪种,都足以证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牢靠。
贺鸣终于有了一丝力气,缓缓坐起身来。
沈星川慢慢攥紧手指,努力想要忽略心中的失落,却还是有些怅然,指尖似乎还有她的余温。
这样不合适,她还太小了。他对自己说。
便是在这样微微走神之际,右肩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听到身后没有跟上来的脚步声,姚映夏有些奇怪的回头,就见沈星川转身,看向不远处面露得意的贺鸣。
他的右肩插了一只开了刃的金属飞镖,卡其色的落肩卫衣上殷殷的渗出血来。
原来他还是下手轻了,才会被这种毛头小子暗算,传出去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眼见他面色不虞,贺鸣笑得更是嚣张,能伤他一分一毫,都是今天的胜利:“沈星川,就当这是我送你的临别礼物,下次我还会送你更好的。”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贺鸣看见姚映夏很是焦急地跑回来,查看沈星川的肩膀。
原本只有三分痛的皮肉小伤,被那个无耻男人生生演绎出了万分痛苦。
她急的就要打120,去掏手机才发现还在贺鸣那里,却也不想和他有所攀扯,犹豫了片刻,还是扶住了沈星川的手臂。
贺鸣看见他难以抑制的嘴角上扬,而后费了很大力气才维持住了痛苦的面部表情。
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可姚映夏一无所知,神色凝重的问:“很痛吗?我们赶紧去医院。”
沈星川点了点头。
眼见他们就要离开,贺鸣决定再添最后一把火,冲沈星川问:“你知道肖安是谁吗?”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只觉得十分陌生,也不知他是在问姚映夏还是自己。
可很快他就意识到小侄女有些不对劲儿,她的手慢慢松开了他的手臂,脸色又像是犯了低血糖时那样白。
贺鸣终于觉得痛快,笑嘻嘻的看着站在她身边的高大男人说:“沈星川,你以后的下场未必会比我好。”
这是贺鸣发出的诅咒,他当时不以为意,只有些在意小侄女的反应,很久之后才见识到了名为“肖安”的杀伤力。
原以为这一天的闹剧会到此为止,就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都不许动!”
不知是贺鸣的哪位好友怕他被沈星川打死,竟然报了警。
眼下五个民警赶到,有两个过去扶起了贺鸣,三个站到了沈星川身边,正言厉色道:“有人报警,说你殴打高中生,请跟我们走一趟。”
沈星川不以为意,觉得自己今天怎么也算正当防卫,何况还有小侄女这个人证。
姚映夏连忙站到了民警面前,他本以为小侄女是着急要提自己说话,刚刚觉得甚是欣慰,就听她说要找一个叫靳如意的女生。
这下只能分头行动,一个民警先跟沈星川去校医务室处理伤口,一个民警留下看管贺鸣,剩下的都跟姚映夏去找人。
幸好没花多少时间,他们就在走廊尽头的一个教室找到了被单独锁在里面的靳如意,她看起来一切都好,只是担心姚映夏刚才的遭遇,可她不愿细讲,只说自己没事,安抚靳如意今天先回家。
等姚映夏找到医务室去,沈星川肩膀上的飞镖已经被拔掉,眼下脱了上衣,正在接受消毒。
那漂亮的肌肉线条,连民警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姚映夏却并不想瞧,扭头就要去门外等着。
却听他喊自己:“小侄女。”
她原以为沈星川又存了捉弄自己的心思,很是不情愿的停下脚步,没想到他只是问:“你眼角的伤是怎么弄得?”
姚映夏觉得自己确实有些以己度人了,不过谁让他有不良前科,到底是乖乖作答:“钥匙划伤的。”
沈星川问校医:“需不需要打破伤风?”
校医走近查看了一下伤口,然后摇头:“伤口很浅,只需要消毒就好了。”说完拿棉签沾了些碘伏,帮她仔细清洁。
等校医叮嘱完注意事项,她又目不斜视的去了门外,猛地摇了摇头,努力想要忘记第一次见到沈星川时的场景。
幸好他很快就穿好衣服,跟民警一起出了医务室,姚映夏连同贺鸣又被带去了派出所,三个人被分开问话。
沈星川的律师很快赶到,了解事情经过之后,对贺鸣提出了三项指控:非法限制人身自由,猥亵同学,故意伤害。
而他的雇主沈先生只是见义勇为,正当防卫,王律师非常自信,只需要做完笔录,他们就可以全身而退。
没想到半小时后,王律师就得知了一个十分令他震惊的消息,贺鸣指控沈星川强/奸未成年,起码在初次实施犯罪的时候,姚映夏还未成年。
并且附上了打印出来的聊天记录:“小侄女,很抱歉害你进了医院,请相信那并非是我本意,以后我不会再强迫你。”
这话粗看确实是那么个意思,可总归模棱两可,还有很大的操作空间。王律师看向沈星川,无声的询问这事儿是真是假,接收到确切信号,他才能见机行事,看看后续怎么处理。
沈星川皮笑肉不笑的看向身边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王律师,我们认识四年了,看来你对我的人品还有很大误解。”
王律师尴尬的笑笑,这些年来他看沈星川在商场上杀伐决断,只觉得这个男人恐怖至极,似乎没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虽然都在合理合法的范畴之内。
眼看王律师也靠不住,沈星川径直对民警道:“你们可以去医院调取这个时间段姚映夏的住院记录,我想这并不难查。”
民警点了点头:“我们会去核实,同时也会通知姚映夏的监护人,做进一步的了解。”
沈星川瞬间皱起了眉。
这件事如果被许念知道,哪怕后期能够证明自己并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许念也会心生戒备,到时候姚映夏极有可能会从别墅搬走,这不是沈星川愿意看到的结果。
王律师瞬间感受到身边男人散发出来的低气压,这下他接收到了明确信号,终于展现出了自己的专业能力:“据我所知,姚小姐已满十八岁,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并不需要监护人到场。况且,无凭无据的事情,你们无权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做出任何有损沈先生声誉的事。”
民警一愣,就见王律师脸上露出了十分职业的微笑:“当然,你们完全可以按照你们的流程行事,我们也可以依法捍卫自己的权利。”
众所周知,川河集团的法务团队十分强大,几乎未尝败绩。
“当然,这不是威胁。”王律师最后强调。
民警终于有所让步:“好的,我们会先进行调查取证。”
此时此刻,另外一个接待室里,民警刚刚了解完贺鸣和沈星川打架的始末,拿着写好的笔录出了门,就有另外一个女民警推门而入,将姚映夏的手机还给了她,同时还有一份打印出来的聊天记录。
新一轮的问话开始,女民警斟酌了一下措辞,语气和缓地问:“贺鸣指控,沈星川在你未成年时强迫跟你发生关系,请问是否确有其事?”
这下姚映夏终于知道贺鸣奇葩的脑回路从何而来,当即否认:“他没有强迫过我。”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些歧义,她不得不再次补充:“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女民警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请问你跟沈星川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两年前。”
她的神色已经有些木然,此时将近十二点钟,姚映夏很是恍惚,自己怎么就坐在了这里,这比通宵刷试卷还要痛苦。
女民警又问:“怎么认识的,麻烦讲一下详细经过。”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第十三章
思绪回到了高一那年的冬天。
她随母亲搬入沈长河的别墅,原以为要跟一个还有些陌生的男性长辈朝夕相处会有些尴尬,没想到很快许念就跟随沈长河到处出差。
别墅里除了她只有几个佣人,她不需要社交,三餐丰盛有着落,去什么地方都有人接送,哪怕寒冬腊月,别墅里的每一个房间都温暖宜人。
姚映夏经常会觉得恍惚,不久前还在上中学的时候,如果妈妈上夜班,她五点多就要起床给姚启航做早餐。
冬天的清晨冰冷刺骨,暖气也年久失修早已罢工,浸过凉水的手总是又痛又痒,她还要去赶最早一班公交车,才能跨越大半个市区按时到达学校。
如今的生活优渥到令人有一种不真实感,仿佛是好好学习实现阶级跨越的具象化代表,哪怕她知道想要跨越到这个地步比登天还难。
姚映夏疯了一般开始学习,元旦放假三天都没有丝毫松懈,甚至因为不用去学校而时间错乱,开始昼夜颠倒。
那是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姚映夏做完习题册才发现已经是夜里两点,她已经很久没有喝过水了,喉咙都有些干痛,于是下楼进了厨房,想要热一热冰箱里的雪梨汤。
刚刚打开冰箱,就听见楼上传来了脚步声,“咚咚”,“咚咚”,在夜深人静的别墅里很有些空旷沉重。
姚映夏瞬间关上了冰箱,并顺手关掉了厨房的小灯。她只当是佣人,怕他见到自己煮东西又要过来代劳,干脆假装不在,想着过一会儿他就会回到自己房间。
黑暗之中只有门外传来一丝幽幽的光亮,厨房外的落地窗旁是一个巨大的观赏鱼缸,里面有数条比她手臂还要长的白金龙鱼。
不知怎地,她又想起那些鱼吃东西时的样子,睁着漠视一切的冷淡眼睛,猛地向食物冲去整个吞掉,又凶狠又残忍。
等回过神来,脚步声已经近在耳边,似乎下一秒就要进入厨房。她慌不择路,拉开冰箱旁的置物架躲了进去,又赶紧将置物架复位。
贴在冰箱侧面的缝隙中很是有些局促,姚映夏有些懊恼,自己又不是做贼,实在没必要这样草木皆兵,转而就听见了冰箱门被打开的声音。
那个人似乎拿出了一瓶苏打水,瓶盖拧开的时候她听见了气泡翻滚的声音,他慢条斯理的喝着,似乎并不着急离开,等全部喝完,才将瓶子扔进了垃圾桶。
冰箱门终于被关上,屋内重新回归黑暗,她刚松一口气,就听见身边的置物架被拖走的声音,而后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生生拖出了缝隙,并顺手打开了灯。
刚才冰箱里散发出来的微弱光芒,反射在了厨房的玻璃窗上,沈星川很庆幸自己是无神论者,否则看见一个黑漆漆的人形生物贴在那里一动不动,怕是要被吓得魂飞魄散。
男人盯着她的眼神十分冷漠,就好似鱼缸中的龙鱼,唇角却挂着笑容,轻声问道:“谁派你来的?”
那一阵他正跟另外两家公司抢一个大型招标项目,川河集团的优势十分明显,对方便开始使些下三滥的手段。
比如半个月前,他独自住在酒店的总统套房,夜色浓稠之时,门突然就被刷开。
一个妖艳至极的女生进门就开始脱衣服,她本就穿的少,解了两根带子就不着寸缕。
沈星川好整以暇的望着她,既不慌乱,也没色令智昏,看他那神色,似乎她跟打扫房间的保洁人员没有两样。
那个女生很有些挫败,随即倒是变得更有干劲儿,摇曳生姿的走到床边,就想要爬上去。
沈星川终于笑了笑,却不是因为她,而是对着面前的电脑问:“我想你们应该都可以为我作证?”
原来他正在进行视频会议,并且在她刚刚进门就将摄像头对准了她。
视频那端传来一阵坏笑:“我还想看更劲爆的。”
又有人说:“刚才的会议全程录像,实时储存在了云盘。”
那个女生听罢脸色红了又白,匆忙间就想抓起沈星川床上的毛毯遮盖自己。
却被沈星川拒绝了:“抱歉,我有洁癖。”
视频那边又传来幸灾乐祸的声音:“小川总,你真是狠心。”
沈星川并不在意,只对她说:“把房卡放下,你可以出去了。”
那个女生捡起衣服就这样落荒而逃。
眼下不过只隔了十来天,自己家里竟然又多出了一个陌生女人。不,她应该并不能称之为女人。
沈星川看看她穿着的兔子花纹纯棉睡衣,又看向那张过于单纯无害又漂亮至极的脸,很是有些生气。
对手公司还真是恶毒,眼前的女生明显没有成年,对方这是打定主意想要把他送进监狱。
沈星川哀其不幸怒气不争,这个年纪的女生,如果肯把心思用在学习上,未必不会前途光明,眼下竟就走上了这条歪路。
沈星川面色愈发阴沉,又问了一句:“你很缺钱?”
彼时姚映夏已经被彻底吓傻,刚才她被拖出来时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肌肉,只觉得十分烫手,当时就觉得万分不妙,等到沈星川开了灯,果然发现他没穿上衣,一身肌肉线条分明,配上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很是具有攻击性。
姚映夏几乎没有听进去他说的任何话,只觉得下一秒自己就要被就地正法。
第一次见面,沈星川当她是敌方派来的诱饵,姚映夏当他是入室强/奸犯。
她慌乱的挣扎着,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都让沈星川觉得自己十恶不赦,可他下意识觉得她是在玩欲擒故纵,于是更加没有耐心,拖着她就往厨房外走去。
他该好好给这个女生上一课,让她知道努力学习才是正道,根据她的悔过情况,再考虑后续该如何处理。
姚映夏就这样被他拖的跌跌撞撞,路过鱼缸的时候终于发现了可以救命的东西,那里有个高尔夫球杆架,她迅速抽出了其中一支。
沈星川透过鱼缸中的倒影洞悉了身后的偷袭,天知道她那样小小一个人,生死存亡之际也能爆发出巨大的潜力。
高尔夫球杆挥过来的时候,沈星川甚至感觉到了一股气流,他一个侧身闪过,才觉得后怕,这一记如果打到了后脑,那他非死即残,原来这个小姑娘不是来骗色的,是来要他命的。
巨大的鱼缸在那全力一击下被打出了雪花般的裂纹,里面的压力瞬间失衡,水不断向那些缝隙涌去,终于在一声巨响之后冲碎玻璃倾泻而出。
沈星川养了七八年的龙鱼全都掉在了地上,挣扎着拍打鱼尾翻滚肚皮,有几条蹭到了碎玻璃上,流出殷红的血来。
沈星川看向她的眼神更加不善,这些鱼的价值应该比她收到的雇佣费要多得多,她得赔!
眼见沈星川步步逼近,姚映夏更是慌不择路,一脚踩进了碎玻璃中,被拖出厨房的时她的拖鞋已经不知所踪,眼下只觉得脚底生疼。
她强装镇定,看向没穿衣服的恐怖男人威胁道:“你不要再执迷不悟,我会报警!”
沈星川皱眉:“这就是你接收到的任务?”
他想别墅外应该早就埋伏好了敌对公司安排的记者,等警察一来就对着他一顿猛拍,到时候再写些模棱两可的报道引导舆论,就算后面澄清误会,他也要背负一生污名。
沈星川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却在意集团的股价,他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沈星川上前一步,钳住了她的手臂,阴鸷的笑笑:“小妹妹,这样不学好可不行。”
他到底在说什么?
姚映夏惊惧交加,眼见又要被他拖走,终于想起楼上还住着佣人,当即大喊救命。
沈星川没料到她会这样嚣张,想来别墅中也混入了他们的卧底,这是一场有预谋有组织的犯罪活动,对方显然做了充足的准备,他自然不能坐以待毙,伸手就捂住了姚映夏的嘴。
她的脸太小了,沈星川的手甚至能从她的左耳捂到右耳,眼下他更像影视作品中的大变态,姚映夏毫不怀疑自己会被先j后杀,用尽全身力气开始挣扎。
本来任凭她如何反抗,都不可能对他造成什么影响,毕竟男女之间先天的力量差距摆在那里,他又常年健身,可偏偏地上都是水。
姚映夏脚下一滑,整个人都往后倒去,她身后都是碎玻璃渣。
沈星川自认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却也尊老爱幼,看在她年纪尚小的份上,沈星川伸手捞了她一把,紧跟着就失去平衡,双双摔到了地上。
沈星川很庆幸自己没有彻底失控,手臂勉强支撑住了地面,否则凭他这个体重压上去,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此刻,男人的蓬勃气息扑面,她连呼吸都近乎于无,浅棕色的眼仁里都是绝望。
沈星川看她这般神色就是一怔,随即就听楼上传来了一声惊呼:“小川总!你在做什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第十四章
龙姨在别墅工作了二十多年,年纪大了就患上了神经衰弱的老毛病,睡眠一向有些浅,哪怕卧室隔音效果不错,她还是听见了细微的动静。
出来一瞧,就发现身形高大没穿上衣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少爷,正趴在准夫人带来的女孩身上,她似乎吓得不轻,整张脸都是惨白,只有眼睛是红的,要哭不哭的样子很是令人心疼。
眼下这番场景着实突破了龙姨的想象,她的小少爷终究还是学坏了。
龙姨连忙跑下楼梯,此时沈星川已经站起身来,正想喊她收拾残局,就见龙姨扶起那个女孩问:“夏夏,你没事吧?”
眼前的女孩睡衣背面已经湿透,头发还在滴水,抱着龙姨的手有些发抖,强忍着摇了摇头。
沈星川终于意识到了问题:“你们认识?”
龙姨点了点头,神色复杂道:“这是许小姐的女儿。”然后又为姚映夏介绍,“这是沈先生的弟弟。”
沈星川是知道许念的,可是从来没人跟他说过,她有一个女儿,并且已经搬进了别墅,结果闹了这样大一个乌龙。
如果不妥善处理,大哥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沈星川恢复了平日模样,好脾气的笑笑:“原来是我的小侄女,我还当是哪里来的小毛贼。”
女孩却依然紧张,见识过刚才他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姚映夏知道此时不过是他的伪装,眼前这个男人并不是好相与的,以后要远离才好。
可是关系也不能搞得太僵,她不断进行心理建设,换位思考一下,久未归家的自己如果看见家里多了个鬼鬼祟祟的陌生人,第一反应也是进了小偷,面对小偷当然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龙姨却不相信沈星川那一番话,怎么捉贼还能捉成那个姿势?可她心里还是更偏向沈星川一些,劝身边的女孩道:“夏夏,刚才发生的一切千万不能告诉沈先生,不然小川总会被打死的。”
沈星川很是无奈,明明他什么都没做,怎么就要挨打?
却见姚映夏犹豫着点了点头,龙姨终于松一口气,又安抚她说:“以后只要小川总在家,你就跟我睡,龙姨会保护你的,别怕。”
听龙姨这样讲,姚映夏更加确认沈星川不是什么好人,很可能以前有过什么前科,看向他的眼神更加防备,又往龙姨身后躲了躲。
沈星川:“……”
看来这两个人对他的人品都有很大误解,龙姨又一向口风不严,万一传到其他佣人耳朵里,早晚大哥也会知道。
他不得不花时间讲述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龙姨这才有些相信。
沈星川终于有时间看向他的宝贝龙鱼,已经有两条一动不动,回天乏术,等龙姨将它们全部抢救进了浴缸,第二天又死了三条。
他给沈长河打电话抱怨:“大哥,怎么家里住进人来都不通知我一声。”
沈长河也有些无奈:“我最近太忙,你也已经快一年没回来了。”但凡沈星川提前跟他说一声要回国,也不会这样措手不及。
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沈星川却非常记仇,每每看到鱼缸,就要想起自己从小养大不幸升天的那几尾龙鱼。
这都要怪那个从天而降的小侄女。
是以后来接到许念的电话,拜托他在家期间好好照顾姚映夏的时候,沈星川决定坚决执行。
他早就看这个小侄女不顺眼,确切来说,是看她总是面色惨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不顺眼,沈星川跟她一起吃过几次饭,姚映夏三餐吃下去的东西还没有他一餐多。
姚映夏的体质改善工作就此展开。
沈星川喊营养师开了一个增重补气血的食谱,交给厨师让他每天照着上面做,别墅里的饭菜从之前的营养搭配,变成了以荤为主。
姚映夏只当是沈星川爱吃肉,可她不喜荤腥,还是紧着饭桌上少的可怜的素菜吃。工作日的早上好歹还有粥,她喝完就去学校,周末在家更是敷衍,她甚至因为不想见到沈星川,有时候一天只吃一顿饭。
为了彻底改掉她的恶习,有天周末沈星川干脆让厨师全部做了荤菜,想看看这下她该怎么办。就见姚映夏有些为难的在桌子前坐了一会儿,拿筷子挑着摆盘装饰的小番茄开始吃。
沈星川终于忍不住开口:“小侄女,挑食可不是好习惯。”她吃的简直跟兔子没有两样。
姚映夏很是无语,他这样天天大鱼大肉,以后年纪大了非得三高,到底是谁挑食?
可她也不想与沈星川争辩,拿筷子夹了两颗牛肉粒吃下,就说自己吃好了,然后转身上了楼。
沈星川莫名有些火大,这个小侄女还真是不听话,这样下去如何完成大嫂交代的任务?
看来只能采取强制措施。
那是非常普通的一个清晨,姚映夏照常在六点二十分下楼,没想到沈星川也在,平时他起不了这么早,现下却坐在餐桌旁悠闲地喝着咖啡。
她不得不硬着头皮打了个招呼:“早上好。”却没有带任何称呼,沈星川比她大七岁,彼时不过才二十三,喊哥哥有些错了辈,喊小叔她张不开口,干脆什么都不喊。
沈星川并不在意,冲她露出一个微笑:“小侄女,早上好。”
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意味深长,姚映夏移开视线,只当没看见,去了自己常坐的远离沈星川的位置,默默喝着她的燕麦粥。
这一天的早餐依旧丰盛到有些夸张,她打眼一瞧就看见了牛排烤鸡三文鱼,姚映夏不明白怎么能有人早上胃口就这样好,不过反正也跟她没什么关系。
姚映夏喝下了最后一口粥,跟坐在另一端的男人道别:“我吃好了,去上学了。”
沈星川没有跟她说再见,只是目送她去了门口。
姚映夏转了转门把手,发现自己无法打开别墅大门,她又努力了一会儿,终于回头向沈星川求助:“门好像坏了。”这一天偏偏月考,她已经有些着急。
沈星川只望着她笑:“小侄女,你过来一下。”
姚映夏有些困惑,不过还是依言走回了餐厅。
沈星川指了指放在她座位前的几个盘子说:“今天这些东西不吃完,你就不要去学校了。”
原来是他故意锁了门。
姚映夏脸色一白又一黑,看着面前数量惊人的早餐,很是有些生气,他凭什么强迫自己吃东西?
这就是沈星川对她的报复?
就因为她弄坏了他的鱼缸?
害死了他的鱼?
姚映夏努力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失控,跟他讨价还价:“我吃不了这么多。”
沈星川无动于衷,毫不退让:“那就慢慢吃,什么时候吃完,你什么时候就能走了。”
姚映夏咬了咬牙,看了下时间,此时已经六点四十五分,再不走铁定就要迟到,见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她终于重新坐在了餐桌前,冷着一张脸就开始吃东西。
想来她已经生气到了极点,沈星川明显感受到了一股肃杀之气,却莫名觉得心情愉悦,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喜欢强人所难。
姚映夏强行塞下了平时她根本吃不下的食物,胃已经有些不舒服,声音冷硬的问道:“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沈星川点头:“当然。”然后拿出手机解开门锁,跟她道别,“一路顺风小侄女。”
姚映夏被他气的胃都有些痛,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从第一次见面,她就知道沈星川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连这样执行了三天,沈星川感到非常满意,人嘛,只要逼一逼就会潜力无穷,平时胃口一点点的姚映夏,还不是能吃下这么多的东西。
转眼就到了周末。
不用早起上学的姚映夏,果然从早上开始就没有出门,沈星川心里又有些不舒服,这摆明了是要跟他作对。
他制止了想要给姚映夏送饭的龙姨,既然她不想吃,就一整天都不要吃好了,看看谁先撑不住。
就这样一直熬到了下午,姚映夏始终没有出门,龙姨终于坚持不住,觉得小少爷这么大了还这么幼稚,干嘛要跟一个小姑娘置气,端了盘饭菜就去了姚映夏的房间。
片刻之后,龙姨就慌慌张张冲出了门,对正在客厅里看杂志的沈星川焦急道:“不好了!夏夏好像生病了!”
那是他第一次进姚映夏的房间,一眼望去,到处都是成摞的书本试卷,却非常整洁。
就见姚映夏蜷缩在床上,双手抱着腹部,脸色苍白十分痛苦,额头上都是冷汗。
沈星川当下就有些慌,连忙抱起她赶去了医院。
还没见到医生,他就知道是自己害了姚映夏,有些愧疚又有些心烦,他不但没把人照顾好,反而照顾进了医院,怎么会有人这么脆弱?多吃点东西身体就受不住?
到底是他不好,都怪他。
经过一系列检查,姚映夏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医生说是积食造成的肠胃负担过重,消化不良加上脚底的伤口发炎,输几天水就好了。
沈星川这才知道,原来那天碎了的鱼缸将她的脚底划了好几道口子,可她硬是忍着没说,只是回房间自己清理了一下,没有彻底消毒,这才导致了发炎,难怪这几天看她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还真是能忍。
趁她昏睡期间,沈星川拿姚映夏的手机通过了自己的好友申请,发了一条道歉短信过去。
然后就默默等她醒来。
半夜时分,病房中只留了一盏小灯,寂静无声,她便是在这时睁开了眼睛,看见了守在一旁的沈星川。
他那时已经十分困了,却一直没走,又怎么都睡不着,发现姚映夏醒来,立时就精神一振,也做好了被漠视或者挨骂的准备。
只是没有想到,姚映夏开口的第一句话是:“请不要把我生病的事告诉我妈妈。”
她懂事的令人心疼,沈星川更加觉得自己是个混蛋,他点了点头:“我也会叮嘱龙姨他们。”
姚映夏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笑容,说了声“谢谢”。
果然,沈星川眼中的负罪感更甚,她太知道如何让一个人感到愧疚,想来以后沈星川不会再强迫她吃东西。
眼见达成目的,了了桩心事,她又有些困了,临睡前拜托沈星川把她的书包从家里带过来,就再次闭上了眼睛。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第十五章
沈星川是何时走的她并不知道,只是第二天睁眼就见到了自己的书包,和正从保温壶里往外倒粥的龙姨。
见她醒了,龙姨将粥端了过去,关心地问道:“夏夏,肚子还痛不痛?”
她摇了摇头:“不痛了。”
龙姨松了口气,思来想去,还是小心翼翼的替沈星川说着好话:“夏夏,小川总虽然做得不对,可是看你病了他真的很着急,昨天晚上亲自在这守了一夜。”
见姚映夏很是无动于衷的样子,龙姨只得再将话说的明白一些:“这几天发生事,你能不能不要告诉沈先生?小川总会被打死的。”
她倒是真的很想沈星川受些教训,不过也不想让许念难做,随即又想起龙姨已经是第二次说出这样的话,难道沈长河有暴力倾向?那她妈妈岂不就危险了?
姚映夏连忙确认:“沈叔叔之前经常打他?”
龙姨摇了摇头:“小川总又聪明又能干,打小就比别人强,还从来没有挨过打。”
姚映夏:“……”
眼见自己的话漏洞百出,龙姨尴尬的笑笑:“我就是怕他挨打,小川总毕竟是我从小看起来的。”
都说长兄如父,有了后妈就有后爸,龙姨很怕沈长河会为了许念毫不留情的收拾弟弟,从前小少爷也没捅过这么大的篓子。
等沈星川补了一觉,再次出现在病房门口的时候,发现姚映夏正在一边输液,一边写作业。
难得现在还有这样刻苦的小孩,沈星川很有些刮目相看,他站在门口默默看了一会儿,没去打扰她,转身离开了病房。
后来姚映夏出院,他的假期也即将结束,又要开始出差。临行前的那个晚上,他们久违的坐在一起吃饭。
沈星川很想对她说些什么,可是他们之间可以说的实在太少,姚映夏也着实没什么兴趣跟他讲话。
闷声吃到最后,她站起身来道别:“我吃好了。”
就在她转身即将上楼的时候,沈星川叫住了她:“小侄女。”
姚映夏回头。
水晶吊盏之下,沈星川的眼睛灿若星辰,望着她笑:“以后可不可以帮我喂鱼?”
家里明明有佣人的,这其实不是什么好借口。
可是她思考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他:“好。”
他养的那些龙鱼最喜欢吃昆虫,哪怕她非常害怕,每次见了都有些头皮发麻,可谁让她寄人篱下,寄人篱下就要有寄人篱下的觉悟。
那之后沈星川每次出差,都会提醒她喂鱼,这种消息她从来不回,可是沈星川知道,收到消息的半小时内,只要打开远程监控守着,一定能看到她出现在鱼缸旁。
最开始她拿镊子夹那些小虫子的时候很是手足无措,总要夹半天才能夹到。后来喂的次数多了,动作也逐渐干脆利落。
再生龙活虎的虫子,全都被她眼也不眨地丢进鱼缸之中,转眼间就会被那些龙鱼一口吞下。
姚映夏只是偶尔会产生一些奇怪的联想,这些虫子生来的命运,就只是被蚕食殆尽吗?
回忆到此结束。
女民警做完笔录再次同她确认:“你确定沈星川从来没有任何越界的行为吗?”
姚映夏点了点头:“没有。”
她终于肯放人:“好的,你可以走了。”
此时沈星川仍然没能从审讯室离开,姚映夏想了想,还是坐在大厅里继续等待,毕竟他是因为自己受的伤,又因为她被困在这里,她多少还是有些良心的。
沈星川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她眼睛下有一湾乌青的阴影,就这样靠着墙睡着了。
沈星川莫名感觉到一阵胸闷,明明刚才在审讯室里待了几个小时,那样密不透风的阴暗环境,都没有令他这样不适。
最后只能归因于她。
他见不得她吃苦,看不得她受累,所有伤害她的人,都会被一个一个清算,谁都别想全身而退。
王律师是何等人精,眼见他那副模样,多少有些了然,悄无声息的比了个我先走的手势,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他坐到了姚映夏身边,看窗外暮色沉沉,还没想好是让她再睡一会儿,还是直接带她回家,姚映夏已经感知到身边有了更好的枕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他一瞬间有些正襟危坐,身体僵硬,心却变得柔软,周遭的一切都是那样平静祥和,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很久之前,他还在练习自由搏击的时候,剧烈运动后会导致血脉膨胀,也可以听见心跳。
只是从来没有这样动听。
他像是被卷进了深不见底的漩涡,只能被裹挟,再也无法挣脱,不安是人类面对未知时的本能,可他又觉得快乐。
然而这快乐也有枷锁,他沉思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心意。
他只是喜欢上了一个年纪小一些的女生,又不是只贪图她年纪小,这没什么不合适的。
就让她再睡一会儿吧,反正到天亮也没有多少时间。
现下正好可以处理后续的事。
沈星川单手掏出手机,打开对话框找到潘岳,打了几个字:“在吗?”
刚发出去三秒,就收到了潘岳的回复:“在的老大!只要你需要我,我随时都在!”
这个人还真是精力旺盛,很难想象白天他也随叫随到,并且每次都能超出预期的完成任务。
沈星川非常满意,决定给他适当激励:“给你涨薪30%。”
潘岳原本的工资已经足够高,这样一上调更是可观,他当即就发了个“谢谢老板”的表情包,却也知道半夜老板不睡觉找他肯定是有要紧事,于是问道:“有什么可以为老大效劳?”
“帮我调一下高二一班附近的监控,时间范围是昨晚9:30-10:10。”
潘岳上次来学校已经取得了最高的监控权限,很轻松就找到了存储记录。他将老大需要的时间段剪辑出来,又倍速过了一遍,贴心的删去了没有意义的静止片段,只留下了有人出现时的画面,迅速发给了老大。
沈星川开始一帧一帧的看。
九点四十分,贺鸣已经带着七个人堵在了教室门口,有人在外面上了锁,而后几个人开始说说笑笑,贺鸣全程绷着脸一言不发。
九点五十分,教室里似乎传来什么动静,贺鸣让那些男生闭上了嘴,又走近一些细听,过了片刻,他示意其中一个男生开锁,而后推开了教室的大门,姚映夏就站在门口,看见他显然在意料之外,害怕的后退一步。
随即原本就在教室里面的五个男生也一起聚到了门口,其中一个走到了贺鸣面前,低着头有些唯唯诺诺,片刻之后,贺鸣回身接过一把钥匙,划伤了那个男生的脸。
想来就是他弄伤了姚映夏的脸,才会被贺鸣这样报复,虽然罪有应得,可贺鸣小小年纪手段就这样毒辣,如果不能斩草除根,以后还不知能做出什么,沈星川思虑片刻,才又继续往下看。
九点五十二分,那个被划伤的男生捂着脸跑出了门,很快靳如意就被几个男生拖走,拉去关进了走廊尽头的教室。
而后所有男生都撤走守在了门外,其中一个将教室门重新上锁。
九点五十五分,只剩姚映夏和贺鸣被关在里面。
沈星川深深吸了口气,不得不按下暂停,如果此时姚映夏没有安然无恙的枕在他的肩膀上,他都不敢想自己要发多大的疯。
似乎感受到了身边之人传递出来的杀气,她突然坐直了身体,却仍然没有睁眼,只想重新寻找一个更加安全的靠枕。
沈星川站起身来,坐到了她的另外一侧,果然,片刻之后,姚映夏重新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令他的心情稍稍缓和,终于能够继续查看剩下的监控。
潘岳显然很懂他的心思,正门被锁之后,他又切出了另外一个摄像头视角,可以拍到教室后窗中的场景。
沈星川冷脸看着贺鸣将她逼到了教室后排的墙角,年轻的脸上满是疯狂,姚映夏强装镇定的说了些什么,贺鸣这才慢慢冷静下来,哪怕后面还有些失控,也不过是亲了她的脸颊。
他一向知道,自己的小侄女聪明勇敢又能屈能伸,只要对方没有彻底丧失理智,她都能找到机会为自己争取时间。
之后潘岳又补发了一个视频过来,拍马屁说:“老大,你真是太帅了!我要是女生,一定会对你死心塌地!”
那是十点零八分,沈星川赶到了教室门口,守着的几个男生看到他都是一怔,面面相觑两秒,然后悉数后退,任由他一脚踹开了门。
他只庆幸自己迟到的还不算久,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敢伤害姚映夏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沈星川又发出了指令:“监控中一共出现了十三个男生,调查每个人的详细背景。”
潘岳秒回:“收到!”
潘岳只是没有想到,这段时间自己的调查对象,从业界大佬跨越到了年级主任,眼下竟又降维到了高中生身上,得罪老大已经够可怕了,更可怕的是得罪老大的心上人。
知道潘岳的行事风格,沈星川也怕这样的人才在自己手下猝死,又补充道:“你先休息,醒了再查。”
潘岳很是感动,这个点他确实有些困了,于是发了个“老板真好”的腻歪表情包,随即又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侯文彬的犯罪证据已经提交上去,应该这几天就会被批捕,听王律师说,这么巨额的受贿行为,至少可以判个三年。”
沈星川皱眉打字:“才三年?”
眼见老大不满意,身为技术宅的潘岳不得不去查了一下法律条文,然后截图给沈星川说:“三年起步,最高十年呢。”
沈星川这才有些满意,打开了王律师的对话框:“合理范畴内,侯文彬判的越久越好,等判决下来,给你涨薪。”
最后又打开了张校长的对话框,发了几条消息过去。
处理完这些事,沈星川终于收起手机,可以享受片刻安宁。
肩膀上的小侄女仍然睡得很香,外面天寒地冻,屋内寂静无声,好像只有他们相依为命。
沈星川见到了这一生最为蓬勃的日出,朝霞万里,光芒万丈。
姚映夏便是在这不久之后醒来的,她听见他声音愉快的说:“早上好,映夏。”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喊自己的名字,姚映夏有些茫然的坐直了身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熬夜出现了幻觉。
可随即她就无暇去理这种小事,眼见外面天光大亮,她迅速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果然已经快要八点,她已经迟到了!
姚映夏瞬间站起来就往外跑,徒留干坐一夜肩膀又酸又麻的沈星川暗自伤神,他果然没有学习重要,不过幸好也只是学习,不是旁的什么人。
没想到姚映夏会在此时生生刹住回了头:“你的肩膀……”她对上男人深沉到难以读懂的眼神,一时有些打怵,忘了自己接下来想要说的话,顿了顿才将话补完,“还疼吗?”
看来他的小侄女也不是全然没有良心。
沈星川站起身来,走到姚映夏身边:“陪我去吃个早餐吧。”
姚映夏摇头:“我已经迟到了。”
沈星川脱口而出:“反正是节语文课,不用着急。”
姚映夏有些狐疑的看向他,这人怎么知道她的课表?
沈星川随口胡诌:“昨天去你们班上,一眼扫到的。”
她倒是真有些饿了,毕竟昨晚耗费了太多心神气力,犹豫片刻,还是上了沈星川的车。
半路她接到了许念打来的电话,母亲的声音有些犹豫,似乎很是为难该怎样开口:“夏夏,你最近……你最近有没有觉得小川不对劲啊?”
她知道小川是指沈星川,许念比他大了十几岁,这么叫也无可厚非,只是听上去有些好笑。
哪怕当事人现在就坐在她的身边,姚映夏也面不改色,淡定问道:“妈妈,发生什么事了?”
许念的声音变得十分沉重:“夏夏,小川在家的时候,你千万不要跟他独处,我听说……我听说他包养了一个女高中生!”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20
第16章
沈星川余光看到她突然坐直了身体,整个人都变得紧张起来。她极少这样严阵以待,想必是出了什么要紧事,沈星川干脆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姚映夏努力保持镇定,继续问道:“妈妈,你听谁说的?”
“我昨晚陪你沈叔叔去参加一个酒会,听见隔壁几位太太在聊。”
许念认识沈星川的时间虽然不长,也没见过几面,可是对他的印象非常不错,这都要归功于沈长河。他年长弟弟近二十岁,亦父亦兄,偏偏沈星川又争气,每每做出些成绩来,沈长河都要大加赞赏。
在他心里,弟弟千好万好,只有一点不好,就是一直没交女朋友,眼见他也二十多岁,沈长河渐渐就有些着急,担心弟弟一心只顾事业,耽误了终身大事,为此不止一次对许念表达过担忧。
是以当许念听到有人说沈星川包养了一个女高中生,心中很是困惑,这也太不符合她对沈星川的一贯认知,于是走过去想要确认一下。
那几位太太见是许念,脸色瞬间变得十分尴尬,说话也有些支支吾吾,直说是她听错了,然后就四散而去。
毕竟得罪那位的下场众所周知,有非常多的前车之鉴。万一沈星川从许念这里听说是她们几个传出去的,怕是要引火上身。
许念只得作罢,却也非常肯定自己没有听错,没想到沈星川表面上衣冠楚楚,背地里却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私下里还不知道玩的多花。
她越想越觉得担心,此时沈星川就在国内,别墅里又只有夏夏在,万一他起了歹念……
隔着时差,国内还是半夜,许念没有办法立即联系到女儿,担心的一夜没睡。沈长河看出她有心事,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隔着这样一层关系,她也着实不好说,最后只得糊弄过去,算着女儿上课前的时间,连忙打电话来提醒。
姚映夏实在没有想到,八卦传播的速度如此之快,不过一天时间,连远在大洋彼岸的妈妈都听到了这个传闻。
沈星川却早有心理准备,毕竟A中大部分学生都非富即贵,茶余饭后很可能将学校的八卦讲给父母听,就这样口耳相传,流言自然像是长了翅膀。
姚映夏只十分庆幸,许念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就是传闻中的包养对象,否则就不只是现在这般态度。
她安抚许念道:“妈妈,我每天早出晚归,根本碰不到面的,你不用担心。”
听她这样说,沈星川也大概知道许念在那边说了些什么,他倒是没有姚映夏那样如坐针毡,只是感叹,他的小侄女说起谎来,还真是眼都不眨。
许念如何能不
担心:“不管怎么样,你在家的时候都要小心一点,避免跟他单独相处。”
姚映夏乖乖答应:“好的妈妈,我会注意。”
许念又继续叮嘱:“夏夏,如果他敢对你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你可一定要告诉妈妈哈,千万不能忍气吞声。”
姚映夏已经有些头痛,敷衍着答应后岔开话题问:“妈妈,你什么时候回家?”
许念终于有些开心地说:“夏夏,下周五妈妈就能回去了。”她顿了顿,却又将话题拐了回去,“到时候我再想办法调查一下那件事。”如果是假的,那么皆大欢喜,如果是真的,那她的女儿可不能跟这种衣冠禽兽住在同一屋檐下。
挂断电话,姚映夏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想着要不然就跟妈妈坦白好了,毕竟她跟沈星川真的没有什么。
可依照许念的性子,肯定不相信会无风起浪,到时候深究起来,只怕会追根揭底,问到沈星川的脸上。而他向来没什么耐心,万一最后闹得不好看,影响了妈妈跟沈叔叔的关系,可真是得不偿失。
她要赶紧想些其他办法,破除这个流言。
姚映夏突然看向沈星川,却发现原来他也在盯着自己,与夜色一般浓稠的眼眸深不见底,好似多情种,偏偏最无情。
是沈星川先移开了视线,就听见她问:“你有女朋友吗?”
他听过很多人问起过这句话,如果是男人问的,大概率是想牵桥搭线,如果是女生问的,那几乎就是表白的前奏了。
明明知道,自己不该抱有什么期待,毕竟姚映夏的全部心思都在别处,可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
姚映夏很是不解,怎么如此简单的一个问题,他要停顿那么久才回答,声音还有些古怪:“没有。”
姚映夏大失所望,又问:“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这次沈星川倒是没有迟疑:“有啊。”说完就似笑非笑的看向她,“难得见你这么关心我。”
他故意这样说,想要看看她的反应,没想到姚映夏竟是眉目舒展,一脸期待的为他鼓劲儿:“那你加油追。”追到了就昭告天下,省得许念再疑神疑鬼。
沈星川被她堵的哑口无言,姚映夏甚至看到他耳朵都开始泛红,缓了又缓,他才能说出话来:“现在不能追。”
“为什么?”姚映夏无法理解,难道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知是心理上的?还是身体上的?
沈星川的心情大起大落,为她如此不谙世事,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为她全然没有将自己放在心上,可以彻底置身事外。
他扶着方向盘的手握紧又松开,不得不耐着性子跟当事人解释,自己不能追她的原因:“现在不是最好的好时机,不允许我这样做。”
姚映夏先是更加困惑,而后突然睁大了眼睛,似乎很是难以置信的样子。
沈星川知道她肯定是产生了什么不得了的联想,于是尽可能的和颜悦色:“为了避免我们之间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我很想听听你的推测。”
姚映夏最终还是迟疑地开口:“你喜欢上了有夫之妇?她还没有离婚是不是?”
沈星川实在忍不住皱了皱眉,为姚映夏这惊人的想象力:“她没有结婚,只是目前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为其他事情分神。”
姚映夏又燃起了希望:“要等多久才是合适的时机?”
“还要几个月吧。”
姚映夏感到丧气,这也太久了,她只能再另做打算。
此时沈星川逐渐冷静下来,终于明白了她的意图,却有些火大。她就这么希望自己赶紧找个女朋友?好破除流言蜚语是不是?其实他有很多办法可以解决这件事,现在却偏偏不想让她如意,他就是要他们的名字绑在一起。
沈星川沉了口气,发动车子,还是依原计划先去吃早饭。
这是姚映夏跟他去过的餐厅里,为数不多看起来还算朴实的。
服务生拿了两份菜单给他们,姚映夏在看到一笼蟹黄汤包就要二百八十八后,瞬间失去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趣,将菜单合上放在了一边:“我喝白粥。”
沈星川点了点头,对服务生说:“来份海鲜粥,再来这几样招牌菜。”
等了一会儿,粥就端了上来,沈星川给她盛了一碗,果然香气四溢,鲜甜可口,姚映夏从来没有喝过这样好喝的粥。
他挑的地方从来都是最好的,贵有贵的道理,哪怕溢价惊人,起码东西新鲜,服务周到,人少清静。
以后她跟着自己,什么都有最好的。
沈星川望着她微微出神。
姚映夏慢慢喝着粥,并没有注意到对面的视线已经在她身上停留太久,而后手机就振动起来。
她打开一看,是靳如意发来的消息:“同桌,你又迟到了!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不等她回,又蹦出一条:“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月考成绩出来了,这次你年级第九,刷新了历史最好成绩!”
靳如意发来了成绩单截图,上面还有各科成绩的年级排名,除了物理排在年级第三十九名外,其余各科成绩都在年级前五。
果然还是物理拖了后腿,如果能补上这个缺口,她至少可以冲一冲年级前三。
正惆怅间,靳如意又发来一条:“还有一个好消息!贺鸣被开除了,昨晚堵咱们的那些人都被一起开了!”
靳如意着实没想到学校这么给力,昨晚放学才发生的事儿,清晨就有了处理结果。她原本还有些害怕会被继续针对,这下直接永绝后患。
对话框里很快出现了公告栏里的通报照片,连上贺鸣拢共十三个人,开除理由写的是“校园黑S会组织,社会危害极大”。
她的情绪有了些微的起伏,是种尘埃落定的安心感,在她抬头之前,沈星川移开了视线,端起了面前的茶杯,果然,很快就听见她说:“谢谢。”
眼下在姚映夏眼中,他已经是十足靠谱的长辈,哪怕大部分时候都有些玩世不恭。
沈星川笑笑:“不客气,小侄女。”
他还是习惯这样叫她,显得十分亲昵,密不可分。这层身份是他最好的保护色,在高考结束之前,他都可以这样正大光明,理直气壮。
姚映夏也早已习惯这个称呼,没有先前那样抵触,毕竟他帮自己解决了这么多的麻烦,哪怕只是看在许念的面子上。
她又低头喝粥,姚映夏吃饭的时候,总是慢条斯理,不紧不慢,像只并不贪食的小兔子,只是默默看着,沈星川的心情就舒畅不少。
只是她今天总是分心,眼下手机又亮了起来,也不知她看见了什么,突然就被刚入口的粥呛了一下,整个人都开始剧烈咳嗽。
沈星川连忙拿了纸巾给她,走过去想要拍拍她的背,却被姚映夏阻止了,她勉强压住了咳嗽,抵着椅背说:“我没事。”
见她那副全然防备的样子,沈星川不禁有些心寒,他极少能感受到这种情绪,因而更加深刻。
没能排上用场的右手慢慢垂下,握成了拳。最近经历了这许多事,他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会有所缓和,没想到跟他们认识之初也没什么两样,姚映夏依旧避他如蛇蝎。
他在自己身边站地有些太久了。
姚映夏感受到了极大的压迫感,偏偏此时手机又亮了起来,怕他看到屏幕上的内容,她连忙按灭。
没错,这是她的隐私,你现在没有任何立场。这样想着,他周身的气压又低了几分。
察觉到气氛不对,姚映夏很有些不知所措,干脆放下勺子,站起身来,也不敢看他,只说:“我吃好了,我自己去学校就行。”说完转身飞快离开。
没关系,没关系的,沈星川不断宽慰自己,深谋远虑稳扎稳打一向是他最大的优点,哪怕姚映夏逃开一万次,也逃不出他设下的天罗地网。
他只需要等,再等一等。
姚映夏站在路边打车,等待间隙,又拿出手机再次确认,确认自己
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
可是靳如意发来的消息千真万确:“夏夏,你知道沈清源是gay吗?他的男朋友好像就是他的同桌,叫徐朗。”
靳如意是少数知道她跟沈家关系的人,否则也不会把与她无关的八卦发给她。
姚映夏刚刚看到消息时,其实是不太相信的,想起从前在家庭聚会上跟沈清源的几次碰面,虽然只是点头之交,却丝毫没有察觉出他有那方面的倾向。
而后聊天框里加载出来了几张八卦群里的截图。
第一张,是那个叫徐朗的男生,一手勾着沈清源的肩膀,一手摸着他的手臂,脸上又是惊喜又是赞叹,看上去有些好笑。
后面有人回:
“徐朗简直就像是去会所盲点男模发现是帅哥的富婆!”
“谁能点的起沈清源啊。”
姚映夏却觉得这张其实算不得什么,好多男生平日里勾肩搭背,不都是这副样子。
她又点开了第二张,是徐朗摊开手掌,被沈清源握在手里,他们身后是学校花圃旁的一颗巨大银杏,秋冬交际叶子都变成了十分漂亮的金黄,那天大概很冷,沈清源的嘴边还有一团白气。
这张后面的评论已经彻底爆炸:
“我靠,这是徐朗手冷,沈清源在帮他暖手???”
“我没看错吧,这可是一向高冷的沈清源!”
姚映夏打眼一瞧,却也不觉得这算什么石锤,哪怕细细琢磨,也只能是气氛暧昧。说不定沈清源会看手相呢?姚映夏如是想。
再翻到第三张照片,姚映夏小小吸了口气,这下当真怎么都无法说服自己。只见沈清源背对着镜头方向,微微低头,捧住了徐朗的脸,这个角度看过去,两个人好像是在接吻。
这张照片下面的回复已经震惊到全是表情包和惊叹号。
姚映夏如何也没有想到,看上去冷冷清清的沈清源,竟然是gay,这也太惊人了。
她缓了缓心绪,才发现已经过去了十分钟,自己竟然还没有打到车,想来早高峰时段,打车比登天还难。
再不去学校,就要赶不上第2节 课。她不得已回头,想要确认沈星川是否还在餐厅,却发现他就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正看着自己,似笑非笑。
姚映夏着实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移开了视线,却听沈星川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需要帮助吗?”
她再次受到了惊吓,只觉得心都要跳出来,缓了缓才强装镇定道:“麻烦您了,谢谢。”
现在竟然都开始用敬语了。
沈星川冷哼一声,率先向车子走去,姚映夏连忙跟上,也无暇去理他的阴晴不定,还沉浸在刚才的大瓜之中。
果然只要不成为瓜主,吃瓜就是最快乐的事,有这样爆炸性的新闻,想来很快可以掩盖自己“被包养”的热度,等到彻底没人讨论,她也就安全了。
沈星川余光看到她的神色变化莫测,最终带了些许笑意,不得不产生了一个可怕的联想,他亲爱的小侄女,该不会是恋爱了?
姚映夏不知道为什么车速突然变得这样快,她一个不稳,手机都掉到了地上,还未来得及去捡,沈星川又是一个刹车,停在了十字路口的斑马线前,原来是红灯。
她的脸明显白了几分,惊惶交错的看向沈星川,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却见他一脸面无表情的模样,丝毫没有觉得抱歉。
“小侄女。”沈星川突然开口。
她不肯应声,反而撇过头去,看向了窗外。
沈星川继续问:“你是不是早恋了?”
姚映夏还以为他要说什么高谈阔论,没料到他只是想来八卦,她气鼓鼓地说:“男人没几个好东西,我才不要谈恋爱。”
沈星川这才笑了,嗯,他也不是好东西。
高二一班教室内,徐朗明显察觉到今天班里气氛有些古怪,平日里跟他关系不错的几个男生,纷纷对他敬而远之,还有不少女生对他露出耐人寻味的微笑,令徐朗很是惶恐。
偏偏他今天没带手机,想要找人问都问不到,只有同桌看起来一切正常,正专心致志的写着练习册。
这是目前唯一令他感到安心的人了,徐朗伸手一勾,攀住他的肩膀问:“同桌,我今天是不是特别帅?我怎么感觉大家都在看我?”
听他这样说,后桌一直支着耳朵的女生率先笑出了声。
徐朗回头瞪她:“冯芊芊,你笑什么呢?”
冯芊芊努力想要压下嘴角,可怎么都无法控制肌肉走向,干脆放任自己笑得更加灿烂:“我最近在追一部偶像剧!”
徐朗不解:“然后呢?”这有什么好笑的?
冯芊芊一脸沉醉:“我磕的cp最近一直在发糖!我高兴!”
徐朗很是无语:“你真的不是在嘲笑我?”
冯芊芊立即摇头,一脸真诚:“绝对没有。”
徐朗很想再问问他牙上是不是有菜叶,物理老师已经走进教室,兴高采烈的举着一个证书说:“同学们,好消息,沈清源同学在上个月的全国物理竞赛中获得了个人金奖,已经获准保送S大!”
S大是常年排名第一的顶尖学府,同学们的瞬间掌声雷动,还有人吹起了口哨,班里的气氛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热烈。
徐朗只是想不明白,怎么大半个班的人都回头看向了自己,还不停挤眉弄眼,他又不是被保送的男主角。
班里热闹了好一会儿,才在物理老师的示意下安静下来,就听前排一个同学问:“老师,听说牛顿也是同性恋,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个“也”字用的极妙,班里又笑作一团。只是从来都能get到大家笑点的徐朗,再次感觉到了莫名其妙,怎么就从他同桌获奖扯到了牛顿是不是同性恋上?这又有什么好笑的?
还属他背后的冯芊芊笑的声音最大,连带撞得桌子一晃一晃,磕的徐朗背都有些痛了。
徐朗看了看身边一脸淡然的同桌,不得不再次感叹,这整个教室里的正常人,恐怕就只剩他们两个了,自己可得好好珍惜。
徐朗情不自禁地拍了拍沈清源的手,星星眼道:“同桌,你可千万不能学坏,变得跟他们一样不正常哈。”
然而沈清源并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只是习惯性点了点头。
徐朗表示非常满意,还没挪开拍着沈清源的手,就感到一阵刺眼的亮光从身后闪过,也不知是谁这么不小心,大白天的竟然开了闪光灯拍照,再说教室里面,又有什么好拍的?
就这样稀里糊涂莫名其妙的过了一天,晚上徐朗刚回到家,就迫不及待的摸出了手机,习惯性的点开了聊天软件。
眼见八卦群消息显示999+,徐朗知道今天肯定又有大瓜,高中生活太苦闷了,这是他唯一的消遣,连忙去冰箱里拿了瓶汽水,又抓了几包零食回到房间,摩拳擦掌的点开一瞧,映入眼帘的第一条消息就是:“你们说,沈清源和徐朗谁是攻?”
徐朗瞬间呆若木鸡,手机直直落下,砸到了他的脚指头。卧室里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徐朗跌坐在地,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又捡起了手机,在对话框里疯狂打字:“放他大爷的屁!谁他娘的闲着没事胡编乱造?!”
他在群里待很久了,知道这件事肯定是有人起头,发了什么引导舆论,否则也不会无风起浪,连忙又去翻聊天记录。
然而翻了几百条过去,都在热火朝天的讨论他们的日常校园生活有多甜,还有不少绘声绘色的细节描述,徐朗看了两眼一黑又一黑,呼吸都有些困难,又加快了翻找的速度,终于被他翻到了一张照片。
是他一脸“深情”的望着沈清源,还“摸着”沈清源的手。
徐朗气的心脏扑扑直跳,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人在教室里面开闪光灯!想他平生最大的爱好之一就是看美女,怎么就能被人随意更改了性取向,以后他还怎么找对象?!这纯粹就是污蔑!
徐朗又往前翻,是各个角度偷拍的自己跟沈清源,照片中的沈清源都是长身玉立挺拔笔直的站在那里,自己就好
像一只没长骨头的八爪鱼,要么勾肩要么搭背反正都是一副腻歪模样,看起来还真有些牵扯不清。
徐朗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继续看下去,终于翻到了最开始那三张照片。这下他终于知道流言从何而来,开始在对话框里打字:“我,徐朗,在此澄清:第一张照片,是体育课测验,我同桌引体向上做了20个,非常令我震惊,所以摸了摸他的手臂,感受了一下肌肉含量。第二张照片,都怪我手欠,去摸学校花圃里的仙人掌,被扎了几根刺,当时是同桌在帮我拔刺。第三张,还是体育课,那天沙尘暴,我眼睛进了沙子,非常难受,只能拜托我同桌帮我看看眼睛。同学们,我和沈清源真的不是那种关系!请不要再乱传谣言了!我还是更喜欢美女!”
这么多字打完,徐朗终于长舒一口气,刚想按发送键,就眼睁睁看着对话框突然消失,聊天记录的末尾显示出了一行小字:“您已被踢出群聊。”
他气的摔了手机,又连忙捡起来往上翻聊天记录,就发现自己在发出第一条消息后,有人@了群主:“这个人嘴真脏,赶紧把他踢出去。”
徐朗急的抓耳挠腮,又开始注小号,想着还是要重新进群,好好解释这个乌龙,等到注册完再一搜八卦群,发现已经满员。
徐朗气的一夜没睡,求爷爷告奶奶的找人澄清,却也没什么用,其中一个人回:“徐朗,这不是你的行事风格啊,如果是假的,你早上就在群里澄清了,何必等到晚上。”
徐朗不得不解释说:“我没带手机。”
那个人发了个坏笑的表情包,又回:“ok,我都懂,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同学们都没有什么恶意,大部分都在祝福你们,这件事情公开也不会对你们造成什么影响,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大家接受度很高的。”
后面无论徐朗怎么解释,也没有人相信,全都是尊重祝福,似乎他跟沈清源真就是天生一对。
第二天徐朗顶着一对黑眼圈去了学校,沈清源见了都有些惊诧:“你通宵了?”
徐朗将凳子搬到了离他最远的另一头,隔了将近一米的距离跟他说:“同桌,我完蛋了,我以后找不到女朋友了。”
他也是故意说给后座的冯芊芊听,余光中她果然坐直了身子,伸长了耳朵。
沈清源安慰道:“那就先不找,现阶段还是学习重要。”
徐朗愁眉苦脸:“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都在传什么?”
沈清源并不在意:“那些都无关紧要,我们专注自己的事情就可以。”
他这样一说,徐朗倒不好将外面的传言说给沈清源听,起码就让他的好同桌,彻底置身事外,不被流言所扰,安心学习吧。
冯芊芊深受感动,手指不停在八卦群里分享最新动态:“清风朗月好像闹别扭了。”
有人回:“什么清风朗月?”
冯芊芊:“我给起的cp名。”
又有人回:“别打断,快讲,怎么闹别扭了?”
冯芊芊:“徐朗故意刺激沈清源,说想找女朋友,沈清源也不生气,就说现在还是学习重要,其他的暂时不要想,呜呜,真是人间清醒,时时刻刻都在为徐朗的前途着想。”
“徐朗怎么回事?沈清源都这么好了,他还不知足,都弯成虾米了,他找哪门子的女朋友?”
“情趣嘛,你们不懂,小作精最能拿捏人心。”
“我知道,这叫欲擒故纵!”
冯芊芊又发:“被迫出柜后,徐朗挺苦恼的,沈清源还安慰他,不要在意,做好自己,呜呜呜,太好磕了,我要站清风朗月一辈子!”
群里又有许多人冒出来一起嗑生嗑死,从那之后,冯芊芊上学再也没有迟到,时刻为“清风朗月”贡献最新动态,最佳磕点。
徐朗不得不谨言慎行,开始跟沈清源保持距离。可是流言甚嚣尘上,哪怕徐朗死皮赖脸的跟其他男生凑在一起,也会被说成是故意想让沈清源吃醋。
徐朗后来干脆变成了独行侠,都已经到这个程度,有一天他去食堂吃饭,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他背后小声感叹:“哎,好惨,明明爱的那么深,却偏偏要远离,还要装作不在意。”
那天徐朗气的饭都没吃,闷头回了教室,反复这样吃不好睡不好,徐朗短短时间就瘦了十斤,终于有传言说他被沈清源甩了,徐朗大大松了口气,恢复胃口没几天,不过刚刚胖了三斤,又听到有人说他跟沈清源复合了。
徐朗后来也想明白了,这种事情说也说不清的,还是把精力用在学习上,学习真快乐。
彼时的沈清源却对整件事情一无所知,并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来一场灾难。
十二月份的第一个周五,是许念回国的日子。
下了晚自习回到家中,果然就在客厅里见到了久未归家的许念,她冲过去抱住了妈妈,高兴的几乎就要跳起来。
沈星川远远看着,终于觉得姚映夏有些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女生,变得比往日都生机勃勃。
等见面的喜悦稍稍平复,姚映夏才看到沈长河就站在他们旁边,这才收敛情绪,打了招呼:“沈叔叔。”
沈长河望着她笑:“夏夏,好久不见,叔叔给你买了一点小礼物,佣人已经搬到你的房间里了,希望你喜欢。”
姚映夏知道,沈长河的小礼物从来都有些夸张,上次送了三个奢牌包包和五套新款高定,也只说是小礼物。
哪怕都是她用不上的东西,姚映夏还是礼貌道谢:“谢谢沈叔叔。”
“不客气,你喜欢就好。”
许念接过女儿的书包,拉她去沙发上坐:“夏夏,你最近学习累不累?”
她只摇头:“不累的。”比起最近身边发生的大小事端,学习简直可以算是放松活动。
许念摸摸她的脸:“可妈妈看着你又瘦了。”
姚映夏将脸枕在妈妈肩上撒娇:“妈妈回来,我就可以长胖了,我想吃妈妈做的菜。”
许念笑笑:“好,明天中午我们先去跟沈家妹妹聚餐,晚上妈妈再给你做好吃的。”
姚映夏知道,沈家妹妹指的是沈素溪,如此一来,明天就能见到沈清源。最近这个名字频繁出现在她耳边,靳如意已经成为了“清风朗月”后援会的中坚力量,致力于将这对cp发扬光大。
难得姚映夏跟他还有这样一层关系,靳如意偶尔也想从她这里了解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八卦,可惜姚映夏跟他没有任何私交,对沈清源的了解还没有靳如意多。
她有些走神的望向前方,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站在窗边聊天的沈氏兄弟,沈星川其实长得同他大哥有些像,只是沈长河要更魁梧,也更成熟,每次出现都是一副沉稳持重的可靠模样。不像沈星川,心思莫测,翻脸比翻书还快。
她正腹诽得起劲,不想沈星川有心灵感应一般,直直望了过来,原本跟沈长河说话时附带的笑容沉了沉,而后更加飞扬,因为看到了姚映夏的窘迫,想来她又在偷偷说自己坏话。
察觉到弟弟的视线,沈长河便也望了过去,视线尽头,姚映夏正倚在许念肩上,两个都是绝色,却有不同风情,一个温柔如水,一个清丽淡漠,只是这样坐在一起,都有些动人心魄。
沈长河的视线回到了弟弟脸上,看到了他熠熠生辉的眼睛。
类似的眼神,沈长河也曾见过,在他第一次考到年级第一的时候,在他工作后赶上第一个风口的时候,也是这样意气风发,野心勃勃。
他怔了怔,疑心自己是否会错了意,可弟弟的神色实在无可辩驳,这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他太了解沈星川了。
沈长河下意识就想阻止他:“小川……”
等到沈星川回头,他才继续说:“这不合适。”
沈星川只是看了哥哥一眼,就知道他大概是察觉到了,他并不在意被哥哥洞穿心事,反而为此感到些许轻松:“大哥,我有分寸。”
他势在必得的样子,沈长河看了都有些心惊:“可她还是个孩子。”他对姚映夏的了解不深,却也知道这是个有骨气的倔强孩子,心思也不在儿女私情上,她有自己的雄心壮志。
沈星川的神色微微冷淡下来:“她成年了。”明明自己已经竭力忍耐,偏偏所有人都说不合适,不过
没关系,哪怕全世界都反对也没关系,只要她同意,他们就是天生一对。
沈长河看他那副不管不顾的样子,知道多说无益,最终只能拍拍他的肩膀道:“暂时别让她妈妈知道,也别太过分。”
那时沈星川只觉得大哥有些杞人忧天,他那样喜欢她,只恨不得将最好的都给她,怎么会过分。他一向都是最有分寸,最讲道理,也是最有耐心的。
姚映夏远远看见他神色变了几变,又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微笑,只觉得毛骨悚然,开始反省自己最近哪里得罪了他。
思来想去,不过就是害他肩膀挨了一飞镖,又在派出所里待了一夜,沈星川那样记仇,难道又在想怎么报复她?
感觉到了女儿的瑟缩,许念伸手抱住她问:“怎么了夏夏?”
“妈妈,我没事,只是有点冷。”她把脸都埋在了许念怀里,像个自欺欺人的小鸵鸟。
已经是冬天了啊。
这一晚姚映夏是跟妈妈一起睡得,又温暖又安心,她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样好。
别墅区的另外一端,沈清源却做起了噩梦。
梦里是小时候,保姆陪他在客厅里看故事书,不多时,爸爸就领了一个叔叔回家,说是自己的朋友,两个人陪他看了会儿电视,又一起上了楼。
而后母亲便回来了,带着几个身材高大的保镖,怒气冲冲的闯进了二楼一间客卧。
沈清源从来没见过妈妈这样生气。
他很想跟上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却被保姆死死抱住。
很快,沈清源就听见了一阵刺耳的咒骂声,那些恶毒的诅咒,难听的问候对方全体祖宗的话,沈清源此前难以想象,会从母亲口中海啸一般倾轧而出。
而后他就听见了响亮的巴掌声,接连不断,清脆利落,一声又一声,扇了有半个小时,母亲大概有些累了,又吩咐保镖:“继续扇,扇到你们累了为止,再给我换人。”
就这样,巴掌声从白天响到了黑夜,刚开始他还能听见男人的求饶声,后来就变成了哭泣声,再后来连哭泣声都听不见了。
沈清源在那枯燥乏味的、似乎永远不会停歇的掌掴声里,安安静静站了一日,任凭保姆怎么劝,也不肯暂时离开。
后来是沈素溪先出的门,她看见年幼的儿子还呆呆的站在客厅里,面色有一瞬间变得柔软,而后眼眶变红,强撑没事地吩咐保姆说:“先把他带回房间。”
他听话的跟着保姆进了一楼的客房,然后对保姆说:“我饿了。”
他已经一天没有说话,也没有吃东西,保姆原本担心的厉害,此时才松了口气,连忙去给他拿吃的。
趁保姆出门的间隙,他悄悄将门打开了一条缝,正好看见那几个保镖将爸爸和那个叔叔抬下了楼。
如果不是他们穿的衣服跟来时一样,沈清源甚至不敢认,因为他们的脸已经被扇的血肉模糊,根本看不出原来面貌。
那一晚结束之后,沈素溪抱着他哭了很久很久,她对自己说:“清源,以后你没有爸爸了,你跟我姓沈。”
原来他不叫沈清源的。
后来他只能是沈清源——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沈清源在噩梦中艰难醒来,头还在隐隐作痛,幸好这一天是周六,不用上学。
厚实的窗帘本该隔绝所有光亮,不知为何,这一日他房间里的壁灯开着,也许这就是令他头痛的根源。
可是临睡之前,他明明记得自己关上了灯。
沈清源有些茫然的坐起身来,正对上了站在床尾的沈素溪的眼睛,只一瞬间就睡意全无。
母亲一向爱美,从来都是精致漂亮,优雅得体,沈清源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披头散发的模样。
沈素溪面容憔悴的仿佛一夜没睡,那双精明的眼睛变得没有任何神采,此刻正幽幽地盯着他瞧。
沈清源甚至察觉到了一丝恨意,这令他有些无措。
母亲为什么会恨自己?
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未想明白事情的缘由,沈素溪已经缓缓走近,端起了他床头一碗黑乎乎的药汁,面无表情道:“清源,你病了,喝药。”
那碗药汁有一股刺鼻又恶心的味道,看上去还有些粘稠,沈清源本能拒绝:“妈,我没生病。”
在他看来,还是母亲病的更严重些,看起来又犯了狂躁症。
沈清源掀开被子,想扶母亲去吃药,好好休息一下再去找家庭医生。可还未来得及下床,就被沈素溪按住肩膀,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沈素溪凑近了瞧他,沈清源同他父亲林修远长得很像,都是清俊周正的好模样,性格也像,天生寡薄,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倒也不是全然漠不关心,只是与生俱来的难以共情。
当年沈素溪还是娇蛮任性沈家二小姐,什么样子的男人没有见过,偏偏就栽到了林修远身上,使尽手段追了三年才追到,哪怕沈素溪非常明白,林修远并不爱自己。
可那时她无所畏惧,只要人在自己手里,什么身份地位真心都不重要,她只要她满心充盈的爱意有着落,她也相信林修远不会永远都像块石头。
所以后来才会那样接受不了。
捉奸在床的时候,沈素溪才发现原来他也可以深陷情/欲,只是对她无法动情。
沈素溪的眼神已经有些疯狂,她死死盯着儿子,满脸绝望的又重复了一遍:“清源,你病了,喝药。”
鹰勾似的手离开了他的肩膀,又去抓沈清源的下颌,想要逼他张嘴,亲自喂下那碗药。
见沈清源十分抗拒,她嘴里还轻声哄着:“清源,这是妈妈辛辛苦苦找来的偏方,熬了一夜才好,只要你喝下去,就可以好了,什么病都可以好了,乖啊。”
挣扎间那碗药汁泼洒出来,淋在了他的身上,乌漆嘛黑,像是永远都洗不去的污点。
沈素溪突然崩溃的将碗摔碎,而后歇斯底里的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同你父亲一样!你怎么可以跟他一样?!”
沈清源只觉得母亲这次病的格外厉害,连忙上前想要安抚她的情绪,可是刚刚碰到沈素溪的手臂,就被狠狠甩开:“别碰我!”
他知道躁狂症发作时非常痛苦,沈素溪现在全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因而并不责怪母亲的突然失控,只想尽力令她冷静下来。
沈素溪却并不想他靠近,刻薄的话语如同利剑一般刺向他的心脏:“沈清源,你跟你父亲一样恶心。”
她这样说着,眼睛里满是憎恶。哪怕他并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可沈素溪到底不是旁人,沈清源脸上浮现出十分受伤的神色,哪怕一闪而过,还是被沈素溪敏锐捕捉。
她突然变得更加愤怒,极力想要证明自己不是无端作恶,从口袋里掏出了十几张照片,挥手洒的满地都是:“瞧瞧你都做了什么好事,你才是伤透了我的心!”
沈清源低头去看,照片里都是他跟徐朗,各种角度,像素模糊,有几张借位拍的,看上去确实有些暧昧。
此时沈清源终于明白,为何徐朗最近好像变了一个人,不但不再粘着他腻腻歪歪,反而保持着夸张的距离,同学们看他的眼神也都透着古怪。
这真是场无妄之灾。
父亲的背叛一直是母亲的心病,她全然没有办法接受儿子也变成林修远那样,所以才会彻底发疯。
依沈素溪的脾性,这件事如果不能彻底解决,还不知她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沈清源试图开口解释:“我跟徐朗只是同桌,没有任何其他关系,这些照片说明不了什么。”
他刚说完,脸上就挨了一掌,从小到大,沈素溪哪怕犯病,都没有这样打过他。
沈清源一时有些怔忪,就见沈素溪将手里被攥的皱成一团的照片展平凑到他眼前:“沈清源,你们都敢在学校接吻,还敢跟我说是误会?你怎么
能这样骗我?”
说完就崩溃的大哭起来。
他脸上传来了强烈的刺痛感,想来沈素溪使了不小的力气,可是心中的痛苦远比皮肉之苦多的多,他又想起当年父亲血肉模糊的脸,看来母亲还是对他手下留了情。
在沈素溪凄厉的哭声里,他的头变得越来越痛,不得不强迫自己深呼吸冷静下来,思绪却开始游走。
直到十分钟后,沈素溪逐渐停止哭泣,才发现一向贴心的儿子此时只是一脸漠然的看着自己,不由更加觉得心寒,于是放出狠话:“沈清源,你如果继续跟他纠缠不清,我们今生的母子缘分也就尽了,以后你是死是活,都跟我没有关系。”
她没有再看儿子一眼,径直走出门去,眼见他没有追上来求饶亦或是做出保证,沈素溪又有些慌神,沈清源毕竟不是林修远,她还没有狠心到那个程度,思虑片刻,又折返回来道:“最近我会找专门治疗的医院,你还年轻,应该有救,反正也获得了S大的保送资格,学校就暂时不要去了。”
随着沈素溪的离开,门被重新关上,屋内又只剩那盏壁灯,昏黄暗淡,好似他这一生,从来没有天光大亮的时刻。
他静静站了一会,厌倦了自己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走到窗边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冬日阳光熹微,令人感觉不到丝毫温暖,如果每天都要被困在这里,想来他很快就要跟母亲一样发疯。
他不想变成没有理智的疯子。
沈清源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天上厚重的云层已经被风吹散,阳光普照大地。
透过落地窗,沈清源看到一行人正向别墅走来。走在前面的是沈长河和许念,两个人挽着手在聊天,看起来十分亲密。
视线又落在了许念身后的女孩身上,她穿了厚实的白色羊毛大衣,头上带了顶白色绒帽,大半张脸都裹在了围巾里,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看起来非常怕冷。
沈星川在她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不知怎么就踩到了姚映夏的皮靴,她一个趔趄,整个人都向前趴去,幸好沈星川眼疾手快,将她拉了回来。
姚映夏太轻了,他的力气又有些大,惯性之下,几乎整个人都要撞进他怀里,幸好姚映夏及时伸手挡了一下,却不小心按到了他的胸口。
走在前方的许念和沈长河对此一无所知。
沈清源却看到小舅在笑,女孩瞬间炸毛,飞快移开了手,又连忙抽回被他握住的手臂,快走两步追上了许念。
而后男人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肢体动作最骗不了人。
沈清源默默看着发生在眼前的一切,终于有些明白,姚映夏也只是一个被流言所困的受害者,如果他们真的是那种关系,她应该不会是这种反应。
这样想来,应该只有小舅动了心思。可高三这样关键的时刻,他也只能按兵不动。
沈清源一瞬间有了打算,就让他来拯救一下这个同病相怜的可怜女孩,刚好他也可以脱离苦海。
沈清源脱掉了身上被弄脏的睡衣,换了一身白色的居家休闲服,然后转身下楼。
到了约定拜访的时间,沈素溪果然已经打扮妥当,恢复了往日的精致漂亮,谁也看不出她早上曾经那样崩溃,只是神情有些严肃。
佣人打开大门的瞬间,她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迎上前跟沈长河拥抱:“大哥,好久不见。”
屋内暖气逼人,她穿的实在有些太多了,姚映夏刚刚脱下大衣,就被沈清源接了过去,交给了一旁的佣人。
这般绅士而又理所当然的举动,就好像他们十分熟稔,关系匪浅。
姚映夏一怔,看向沈清源,没想到他也正看着自己,脸上带着极少见的微笑,语气也是不同以往的亲昵:“姐姐,好久不见。”
姚映夏一时很不习惯,往常沈清源虽然不至于冷脸,却也有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味,怎么今天变得如此热情?
她突然又茅塞顿开,想来他是怕自己将他的秘密告诉沈家人,所以才会如此殷勤。
然而姚映夏看到他也有些打怵,生怕他也听说了关于自己的流言,再不小心透露给许念,那可真大事不妙。
姚映夏瞬间露出一个更加灿烂的微笑,回应了他:“好久不见,清源。”
沈星川在一旁冷眼看着,脸色便有些难看,原来沈清源说他跟姚映夏不合适,竟是因为自己更合适吗?他的小侄女又是怎么回事?对他可从来没有这样阳光灿烂。
另一边默默围观的沈素溪却是眼睛一亮。
沈清源站在姚映夏身边,两个人年岁相仿,又都姿容出众,偏偏这一日还都默契的穿了白色系的衣服,看起来就好像天造地设的一对,格外养眼般配。
沈素溪的心情瞬息万变,只要沈清源肯交一个女朋友,从此以后不就可以恢复正常,改邪归正?
眼下姚映夏就是最佳人选,毕竟她还从没见过儿子对其他女生这样主动。
沈素溪心花怒放地走到姚映夏身旁,十分热络的拉起她的手,又一手挽住了沈清源,引着他们往客厅去。
将他们两个按在一个近乎是单人位置的小沙发里,沈素溪又坐在了旁边十分宽阔的妃位上,和颜悦色的冲有些不自在的女孩说:“夏夏,高三学习紧不紧张?”
此时沈清源的腿和她紧紧挨在一起,实在令她有些不舒服,却也没有更多的空间。
她一边回沈素溪:“有些紧张。”一边看见许念进了洗手间。
她刚想找个同样的借口站起身来,却被沈清源按住了肩膀。
那一瞬间她明显变得僵硬,沈清源却只是从她肩膀上抽出了一根羽毛,又拿给她瞧。
沈素溪目睹眼前发生的一切,只觉得儿子当真有救,还没高兴多久,沈清源就被人拉了起来。
与少年气充沛的沈清源相比,大他几岁的沈星川俨然更加成熟,哪怕并不稳重。
此刻他正似笑非笑地望着沈清源,仿佛发现了对手公司派来窃取机密的卧底,眼神冰冷,声音里却透着关心:“大外甥,挤不挤?来我这边坐。”说完也不顾他的意愿,将他按在了自己身边。
沈素溪瞪弟弟一眼,怪他多管闲事,又同明显放松下来的女孩说:“夏夏,你今天有没有时间?吃完饭多留一会儿,清源有几道题不会,你等会儿帮他看看。”
这话简直假到离谱,沈星川不得不提醒姐姐:“如果我没有记错,清源一直是年级第一,并且还有随时待命的家庭老师。”
沈素溪的眼神恨不得剜了弟弟:“家庭教师已经被我开除了,年级第一也会遇到解不开的难题,说不定夏夏教一教,我们清源就能变成全市第一,全省第一。”
姚映夏暗暗吸了口气,她何德何能?此时也只能尴尬的笑笑,等沈清源去拒绝这个不怎么靠谱的提议。
没想到沈清源会顺势问道:“姐姐,离午饭时间还早,你现在方不方便?”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透着古怪,比起沈清源,姚映夏更想逃离虎视眈眈的沈素溪,并且她也意识到,沈清源大概有话要说,于是点了点头。
沈星川却也站了起来:“正好,我顺便参观一下小外甥的房间。”
他刚迈出去两步,就被姐姐死死抓住了手臂,沈素溪笑的有些恐怖:“我亲爱的弟弟,请不要影响清源学习。”——
作者有话说:感谢宝贝们的支持[撒花]
第18章
沈清源的房间在别墅二楼右手边的尽头,与她想象中的差不多,干净,整洁,一丝不苟,只是色调有些过于阴暗,几乎所有家具都是灰色。
沈清源带上了门,似乎知道在这样密闭的空间里单独相处会令
她感到不适,引她去了房间自带的露台。
从这里遥遥望去,可以看到沈长河的别墅,慢慢走过去,也不过需要十分钟。
她收回视线,看向房间里正在倒水的沈清源,不久之后,他就端了两个茶杯出来,给她的是一杯金桂祁红,自己则是一杯白水。
“露台上有风,喝点东西会暖和些。”沈清源以此开始了今天的对话。
她确实非常怕冷,双手捂住了茶杯,这才感觉好受一些:“谢谢。”
“不客气。”
脱离了沈素溪的监视范围,他又变回了那个熟悉的沈清源,神色淡淡的看着她问:“姐姐最近听说了吗?关于我的那个传闻。”
姚映夏没想到他会这样单刀直入,眼中闪过微微的讶然,哪怕极快的掩饰过去,沈清源却也瞬间洞悉,原来她也是知情者。
连高三一心向学的姚映夏都有所耳闻,也就不奇怪沈素溪怎么会拿到那些照片,她的控制欲一向有些强,想来学校中早就安插了眼线。
姚映夏有些尴尬的保证:“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这样听着,似乎连她都深信不疑。
沈清源没有解释,只是露出一丝苦涩:“我妈已经知道了,为此生了很大的气,甚至不许我再去学校。”
姚映夏吸了口气,终于明白为何刚刚这对母子的行事那样古怪,原来一个是想拿她打掩护,一个是想借她掰直自己的儿子。
沈清源十分平静的问:“姐姐愿意帮我一个忙吗?”他的语气并没有十分恳切,亦或是焦急万分,似乎真的只是在拜托她一件小事,哪怕她拒绝也没有关系,这不会给她带来任何压力。
姚映夏大概知道他接下来想说什么,如果沈清源是直男,她兴许不会答应,可偏偏是gay,那他们确实可以结为坚实可靠的同盟。
这也是沈清源没有解释的原因,从以往短暂的相处来看,姚映夏的防备心很强,她太害怕跟人牵扯不清,这恰恰也是沈清源选择她的理由。
姚映夏并没有立即答应,而是问了同样的问题:“你也听说了学校里关于我的传闻吗?”
沈清源点头:“略有耳闻。”
这下他们确实掌握了还算对等的秘密。
只是她的秘密还未泄露,需要面对不知何时会被引爆的风险,而沈清源的处境则要更惨一些,已经要承受沈素溪所带来的威胁。
姚映夏不想他被流言所误,还是开口解释:“我跟沈……”她顿了顿,“我跟你舅舅没有任何不正当关系。”
沈清源点了点头:“我知道。”
他知道?姚映夏原以为他是在敷衍自己,可是看沈清源的神色,似乎深信不疑,全然相信她说的每一个字。
跟聪明人打交道还真是轻松,这令姚映夏感到安心,为盟友这般可靠,为自己不用多费口舌。
她讲述了自己现在面临的困境:“我妈妈听说了那个传闻,目前还不知道女主角是我,我也永远不想被她知道。”
沈清源点了点头,分析说:“暂时看来你还算安全,毕竟舅舅的名字家喻户晓,而你的名字在流传中只会化为一个代号——女高中生。”
想起之前跟许念打过的那个电话,姚映夏始终无法安心:“我妈妈似乎有些过于担心我了,她好像还想继续调查。”
看起来姚映夏对舅舅的心思一无所知吗,反而是身为母亲的许念有着惊人的直觉。
沈清源做出承诺:“只要姐姐愿意帮我,我也会成为姐姐最好的挡箭牌。”
即便东窗事发,也可以说舅舅是受自己所托,格外照顾姚映夏,旁人爱信不信,许念大抵却是会相信的。她对沈清源的印象实在不错,不仅仅因为他成绩好,还因为他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沉稳通透,十分值得信赖。
姚映夏满意的点了点头。
对面的少年站起身来,伸出了右手:“映夏,合作愉快。”
从此以后他不再称呼她为姐姐。
姚映夏也站起身来,郑重其事的同他握了握手:“合作愉快,清源。”
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已然到了午餐时间,沈清源完全可以想象小舅此时的神情,可是比起照顾舅舅的情绪,显然还是自救更重要一些。
此时沈星川还被沈素溪牢牢挽着手臂,扣在客厅里陪她看电视,抬眼就见小侄女和沈清源出了房间。
那样宽阔的楼梯,不知他们两个为何非要挤到一处,姚映夏的肩膀甚至和他的手臂都挨在了一起。
此时不知沈清源说了什么,两个人相视而笑,这下连沈素溪都震撼到无以复加,原来他的儿子也能变得这么阳光灿烂,这一定是爱情的力量!
当下沈素溪便不再理身旁一脸寒厉的弟弟,招呼许念和沈长河道:“可以开饭了。”
说罢又连忙走到餐厅,亲自拉开一个椅子冲许念笑:“大嫂,你坐这里。”
许念很有些受宠若惊,从前沈素溪都是称呼她为许小姐,相处间也十分客气,今天突然变得这样热络,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
此时姚映夏和沈清源已经走进餐厅,沈素溪又拉开许念旁边的椅子说:“夏夏,饿不饿?快来坐。”
看着妹妹前所未有的殷勤模样,沈长河不禁问道:“素溪,你们公司是不是遇到了困难?想借多少开口就好。”
沈素溪横哥哥一眼:“多谢关心,我们公司好得很,今年的利润非常可观。”
说完又看向她:“夏夏,清源的习题难不难?你有没有帮他解决?”
姚映夏点了点:“解决的非常完美。”
一旁沈星川听了只想冷笑,他从来不知道小侄女这样乐于助人。
沈素溪更加高兴,拍了拍姚映夏的肩:“好孩子,以后常来玩。”
说完就示意儿子坐在姚映夏身边,沈清源刚要落座,就碰到了一条腿,进而就听见了沈星川的调侃声:“小外甥,倒也不用对我这么热情。”
原来不知何时,沈星川已经占领了那张椅子,沈清源刚才差一点就要坐到他的大腿上。
此时沈素溪已经出离愤怒,如果不是许念和姚映夏都在这里,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沈清源怕她再次失控,连忙拉母亲坐到了对面,她的气从来不是这样好消的,沈素溪的胸口剧烈起伏了很久,实在想不通弟弟今天为何频频捣乱,明明小时候是那样可爱的孩子。
沈星川无视了对面异常灼热的视线,看向了身边的小侄女,她似乎心情不错,仿佛有好事发生。
沈星川很难不去猜想,刚才他们离开的那半小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明明从前这两个人只是点头之交。
他盯着自己太久了。
姚映夏不得不回头看向他:“我脸上有东西吗?”除此之外,她想不出什么合理解释。
沈星川突然就抚上了她的脸颊,温热的指腹在她眼角下方擦了擦:“没错,有脏东西。”
有脏东西缠上了她。
这样近的距离,沈星川看到她的瞳孔瞬间放大,在心理学上,这是人在感觉到恐惧时的本能反应。
原来她这样害怕自己。
明明他还什么都没有做。
等他真的放任自己做出什么,姚映夏还能再这样自欺欺人吗?
他不愿承认自己很有些跃跃欲试,只期盼姚映夏不要再刺激自己。
出神间她已经回过头去,坐的端端正正,佯装无事发生。
可是那纤细的脖子太过僵硬,因而看上去有些不自然。
沈星川收回视线,对上了沈清源的眼睛。想来他目睹全程,此刻却十分平静,淡然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这令沈星川有些困惑,不知是他全然不在意,还是太过沉得住气。
难道真是自己会错了意?
佣人开始上菜。
坐在对面的沈素溪却依然沉浸在震惊之中,刚才发生的小插曲她看得真真切切,哪怕他们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沈星川到底也算是她的长辈,可他的所作所为,哪
里有长辈的样子?还有他那是什么眼神?
弟弟今天当真吃错了药。
姚映夏很想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食物上,可是被他碰触过的皮肤像是被打上了烙印,令她整个人都有些不舒服。
也许她该找个时机提醒他一下,这样不合适?他们之间应该保持更加恰当的距离。
可一想到沈星川大概率会生气,她又赶紧否认了自己的提议。他那个人一向没有边界感,现在也只是愈演愈烈,既然如此,往后她可以筑起更高的边界。
打定主意后,她叉起了一颗西兰花,还没吃进嘴里,就听沈素溪问:“夏夏,你最近月考考的怎么样?”
她礼貌回答:“还算有进步。”
许念在一旁补充:“年级第九,其他各科成绩都进了年级前五,只有物理拖了后腿。”
沈素溪听完就眼睛一亮:“清源物理好,他刚刚拿了全国物理大赛的金奖,不如就让他给夏夏补课。”
沈素溪此时明显热情过了头,换做旁人还可以解释为古道热肠、乐于助人,可这是沈素溪,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她几乎不会做没有好处的事。
沈长河明显察觉到妹妹似乎有撮合两个孩子的意思。这下可真是狭路相逢,两虎相争,越过许念,他果然就看见弟弟握紧了手中的刀叉。
沈长河觉得还是由自己出面调停比较好:“清源已经高二,学习也忙,我准备找一个物理老师指导映夏。”
沈素溪已经无法勉强自己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怎么今天一个两个都来给她找不痛快?
可是她自有说法:“清源已经保送S大,不用再参加高考,哪里会忙。”
许念听了很是惊喜:“清源这么厉害。”S大可是常年排名第一的学校。
沈素溪终于露出一个有些自豪的笑容:“以后只要夏夏有时间,清源都可以给她补课。”
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姚映夏正愁物理成绩怎么都提不上去,于是看向对面的少年问:“可以拜托你帮我补习吗?”
她并没有忘记自己的首要任务就是帮他脱离苦海,如此刚好一举两得。
沈清源点了点头:“乐意效劳。”而后又道,“我们住的近,不如以后一起就一起去学校?路上有半小时的时间,可以讲不少知识点。”
如此一来,沈素溪应该就不会再将他关在家里。果然母亲听了十分高兴,全然忘记了早上说过的狠话,兀自拍板道:“以后就让我们家司机接你们一起上下学。”
他刚说完,沈星川手里的餐刀就掉到了地上,叮铃一声,引得所有人都看过来。
他不甚在意,只看着沈清源笑,哪怕笑意森寒,声音却像是在真心夸赞:“我的小外甥还真是能干。”
挖墙脚都敢挖到他这里来,不过是仗着自己不会轻易动他。
这话沈素溪怎么听怎么古怪,终于忍无可忍不管不顾的回击道:“听说你最近包养了一个女高中生,我们清源要是能像你一样能干就好了。”
第19章
沈素溪此话一出,桌上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许念越过女儿,瞬间看向沈星川。昨晚她刚刚到家的时候,仔细观察过夏夏,见她情绪状态都不错,想来最近没有遇见什么糟心事。又一想到有沈长河这层关系在,无论沈星川在外面玩的有多离谱,在家到底不敢放肆,也就暂且放下了心。
此时听沈素溪将话摆在明面上说,倒是八卦的意味更多一些。她的注意力暂时都在沈星川身上,没有察觉到坐在身边的女儿一瞬间僵了神色。
她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冷却下来,手脚变得冰凉,心跳却越来越快,死死盯着面前的餐盘,不敢去看任何人。
直到余光看见对面少年的手指,无声的在餐桌上敲了敲,他想要她暂时冷静下来,如果此时自乱阵脚,谁都救不了她。
她深深吸了口气,终于找回了些许理智,不断宽慰自己,是啊,现在还不是她需要害怕的时候,如果沈素溪知道女主角是自己,又怎么会撮合她跟沈清源。
想来是沈星川不知怎么招惹到了姐姐,这才会招来怨怼。此时她只需要伪装成一个吃瓜群众,在一旁看热闹就好。
终于在没有其他人察觉到她异样的时刻,姚映夏做好了心理建设,顺着众人的视线,也侧头看向了沈星川。
这一天他穿了黑色毛衣,厚重的颜色更衬得他五官深邃,英气逼人。
然而沈星川的心里素质明显比她好得多,此时被人这样当众揭短,脸上也没有任何愠色,看起来依旧从容,坦然地接受所有人的凝视。
沈长河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妹妹虽然素来强势,可行事还算有分寸,父母年近五十才有了沈星川,没几年就相继离世,弟弟可以说是他们兄妹二人一手带大,从前沈素溪极疼爱他,甚至比自己还要娇惯弟弟,没想到今天竟能这样口不择言。
沈长河沉了脸色:“素溪,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小川,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沈素溪冷笑一声:“整个A中都传遍了,听说前一阵他还追到学校里去。”似乎非常想找人佐证自己并非血口喷人,她突然看向了坐在对面的女孩,“夏夏,想必你也听说了吧?”
姚映夏一只手拼命掐着手心,脸上才能维持镇定自若,瞧不出什么情绪的点了点头:“略有耳闻。”
沈素溪又看向大哥:“你瞧,连夏夏都听说了,我可没有胡说八道。”
A中、女高中生、包养,这几个关键词串联起来,不禁令沈长河心中产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想,难道弟弟不仅仅只是动心,而是已经付出行动,真的包养了姚映夏?他越过许念,看向那个一脸平静的女孩,却发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这是人在极度紧张时才会有的表现,沈长河几乎确信了自己的推测,他从没想过姚映夏会是这样贪慕虚荣的女孩子,却也并不感到意外。
沈长河知道她们母女之前的日子过的苦,类似的事情在他们这个圈层也数见不鲜,可还是没有想到,看起来极有骨气的姚映夏会这样轻易折腰。
那她刚刚为何又要顺着沈素溪的心意,主动找清源补课?是故意同弟弟置气,还是贪得无厌?
思忖间他没有回应妹妹的话,却听姚映夏再次开口:“姑姑,我觉得传言不可全信,小……小叔人还是蛮好的,之前我在学校遇到了一些困难,还是他出面帮我解决的。”
她叫小叔的时候似乎有些不情愿,声音又软又轻,格外挠人心肝,沈星川原本心情很是不好,此时竟又有些高兴,转念一想,自己好像只是被发了好人卡,心绪又沉了下去。
沈清源暗暗赞叹,是了,与其遮遮掩掩刻意划清界限,还不如大大方方为他说话,这样反而不会引起怀疑。
许念知道夏夏指的是她被冤枉作弊那件事,想起沈星川曾经帮过这样一个大忙,当即也就更加偏信女儿多一些。
沈素溪很想说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知不知道你口中的小叔刚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你。
就听沈星川终于开口:“二姐,我们相依为命二十多年。”他脸上浮现出有些受伤的神色,仿佛对她失望至极,“没有想到,你还不如小侄女了解我。”
沈素溪向来吃软不吃硬,见他这副模样,突然想起从前发生的一件小事。
那大概是沈星川七八岁的时候,家中保险柜里丢失了一大笔钱,知道密码的人少之又少,沈素溪输密码时又从不避讳他,便怀疑是弟弟偷的。
钱
多钱少尚不要紧,只是这种行为实在恶劣,沈素溪狠狠训斥了弟弟一番,逼他交代钱的用途以及下落,当时年幼的弟弟也是用今日这般眼神看着她。
后来还是沈长河坚信弟弟不会做出这种事,打电话报了警,才查出是佣人偷的。
沈素溪为此愧疚了很长时间,买了许多礼物跟他道歉,没想到弟弟早已原谅了她,只是有些伤心地说:“姐姐,我从不骗你,你以后要相信我啊。”
此时此刻,沈星川说出了与当年类似的话:“二姐,你知道的,我从不骗你,我没有包养过女高中生。”
这下愧疚翻江倒海的涌入心头,沈素溪瞬间软了神色,有些慌张的同他道歉:“小川,对不起,都是姐姐不好,我今天只是……只是……”
她无法明说因为发现儿子是gay,自己一夜没睡,是如何震惊又是多么伤心,她太想赶紧令儿子回到正轨,可偏偏弟弟今天总是捣乱,这才将火发泄到了他的身上。
那个传言她本就没几分相信,刚刚不过是失去理智,只想重伤他扳回一局。自己可是他的亲姐姐啊,怎么会变得如此恶劣。
沈素溪一边深刻反省,一边红了眼眶,缓了又缓才终于将话说完:“是我今天心情不好,这才胡言乱语,小川,姐姐是相信你的。”
见她如此诚恳,沈星川也就不再计较,顺势而下道:“二姐信我就好,想来是对手公司故意抹黑,放出来的假消息,我会派人彻查,等找到始作俑者,一定会将他告个倾家荡产。”
许念和沈素溪听他这样说,当即就消除了所有猜忌,姚映夏也终于长舒一口气。
不远处的沈长河却察觉到弟弟眼中闪过了一丝狡黠,这个他一手带大的孩子,还真是学坏了啊。
回程路上,清晨的阴寒已经被彻底驱散,此时阳光和煦,晒得人昏昏欲睡。
姚映夏解决了心中的大麻烦,心情十分舒畅,走路都比平时要轻快许多。
沈星川却见不得她那副模样,跟沈清源突然拉近关系就这么高兴?一想到日后他们还要朝夕相处,一起上下学,沈星川的危机意识就彻底爆棚。
他走到姚映夏身边,想要聊聊刚才发生的事,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小侄女不着痕迹的往旁边靠了靠。等他再次逼近,她又想故技重施,脚下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并不平坦,她被自己绊了一脚,眼见就要跌倒。
沈星川眼疾手快的伸手去扶,却见姚映夏一个扭身生生躲过,重重摔在了地上。
走在前面的沈长河和许念听到动静后一起回头,就见姚映夏一脸痛苦地趴在地上,一旁男人伸出来的右手还停在半空,显然是施救没有成功。
许念连忙往回走,小心扶起女儿问:“夏夏,怎么摔倒了?痛不痛?”
姚映夏说:“走神了,不痛。”
许念笑她:“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那时候你跟肖……”余下的话她没有说完,就这样戛然而止,显然意识到不提为妙,又生生咽了下去。
可她还是想起了肖安。
小时候她就不爱吃饭,瘦弱的像是营养不良,小区里的路年久失修坑坑洼洼,她走路的时候总是摔跤。
摔的最严重那次,手掌上蹭掉了一大块皮肤,血肉模糊,很是可怖。可她没有哭,只是呆呆的坐在原地,想着一会回家被姚启航看到,又会被咒骂,她怎么没摔死才好。
便在这时,身边伸出了一只手,是住在楼上的邻居哥哥,他说:“妹妹,痛不痛?我扶你起来吧,地上凉。”
那时候也是冬天。
后来许念经常能看见两个小孩手牵着手,那之后夏夏就很少摔跤了。
姚映夏伸开手掌,仔细看还能瞧出当年留下的痕迹,这次她穿的很多,摔倒其实没有多痛,可还是会想,如果肖安还在该有多好。
她不用考虑应该跟他保持安全距离,可以全心全意的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帮助。
肖安的人情是不用还的。
其他人的却不可以。
许念扶着女儿慢慢往前走,她的腿有些打颤,似乎摔得不轻,全然不见方才的轻快。
沈长河眼睁睁看着弟弟眼睛里乌云密布,像是台风来临前被低气压笼罩的黑夜。
他攥紧了手,方才那一瞬间的愤怒几乎令他丧失理智,这种情绪太危险也太陌生,一个连理智都控制不了的人,以后还不知会做出多少荒唐事,这对一个决策者来说太致命了。
可是他控制不了。
沈长河不得不出声劝道:“小川,也许你该离开一段时间,等新鲜劲儿过去就好了。”这样朝秦暮楚的女生,本也不值得他上心。
可是弟弟显然已经听不进去,他脸上浮现出一个有些虚妄的笑容:“大哥,我兴许是疯了。”
沈长河一怔,紧接着听见了一句令他背脊发凉的话:“我竟然想让清源消失。”
第20章
从妹妹家回来的那个下午,趁许念午睡的间隙,沈长河喊来了龙姨。
她是家里工作时间最久的佣人,察言观色的能力极强,实时掌握着别墅里每个人的动态。
沈长河还是偏谨慎的行事风格,到底怕自己会错了意,冤枉了人,这才找龙姨确认:“映夏住进来后,跟小川关系怎么样?”
龙姨眼神闪烁,两只手一会交握,一会又去抓衣服下摆,似乎无处安放:“一般般。”
沈长河瞬间洞悉了她在撒谎:“龙姨。”他声音一沉,已是十分骇人的模样。
龙姨立即交代:“除了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小事,后面看起来关系确实一般般。”毕竟小少爷到处出差,哪怕偶尔在家,也很难遇见早出晚归的姚映夏。
沈长河抓住了重点:“什么小事?”他已经没什么耐心,不想再听她拐弯抹角。
龙姨终于还是和盘托出:“夏夏住进来后,小川总第一次回家的那个晚上,我半夜听见动静,出来一看,就见小川总把夏夏压在客厅的地板上……”
沈长河眼睛里震惊无以复加:第一次见面他们就搞到了一起?
龙姨话锋一转:“不过只是个意外,什么都没有发生。”龙姨又将当年沈星川的说辞复述一遍。
这种话也就能骗骗龙姨,沈长河却是一个字都不信。他太了解弟弟是多么不解风情,这些年来多少人投怀送抱,沈星川都拒绝的滴水不漏,能发生龙姨口中那样的荒唐事,始作俑者必不可能是弟弟。
那就只能是姚映夏了。
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就如此工于心计,上赶着要拿下弟弟,从前自己真是小瞧了她。
沈长河对姚映夏的印象当即又差了几分,他绝不允许弟弟被这种人牵着鼻子走。
思忖间就见弟弟从楼上下来,穿戴整齐,似乎是要出门的样子。
沈长河出声询问:“小川,你这是要去哪?”
他淡淡道:“我买了今晚的机票,出去度个假。”
沈长河见他两手空空,不禁有些诧异:“你连行李都没收拾。”
“我带了身份证和护照,其余到了那边可以买新的。”他神色倦怠,似乎只想赶紧离开。
沈长河难以理解:“你这是何必?”就为了这样一个小女生,他意气风发志得意满的弟弟,现在就好像一个逃兵。
沈星川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露出一个笑容,可到底脸上也没有半丝笑意:“我怕再待下去,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在彻底冷静下来之前,我还是离她越远越好。”哪怕要秋后算账,也要等到她高考之后,他太害怕自己失去理智,毁掉她多年的努力成果。
沈长河还想说些什么,他却已经不愿再听:“大哥,我还要赶飞机,你多保重。”
门很快就被关上,客厅里恢复了一片寂静,沈长河神色复杂的注视着他离开的方向,有些头疼怎样才能帮弟弟度过情关。
周六晚上是许念亲自下厨,她本以为沈星川也在家里吃,于是做了四个人的饭菜,等到饭点迟迟不见沈星川,问起沈长河,才知道他已经去了机场。
姚映夏听完明显松了口气,近来沈星川的行为已经令她有些困扰,如此眼不见心不烦倒也是件好事。
她已经有许久没有吃过妈妈亲手做的饭菜,眼下身边的麻烦通通解除,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自在,全然不似中午吃饭时那般紧绷。
主位上的沈长河心下更加不快,她将自己的弟弟耍的团团转,眼下将人气走,自己反倒逍遥快活,人总归不能只拿好处,而不进行任何等价交换,现在连基本的情绪价值都提供不了,也太没有被包养的觉悟。
这一点她妈妈就比她强得多,许念不仅长得漂亮,人也温柔体贴,出门在外总是能将他照顾的无微不至,在那方面他们也很合拍。
沈长河并不想结束这段关系,可等哪天弟弟彻底恼了姚映夏,也就到了不得不做出选择的时候。
一旁的许念盛了碗汤给他:“小心烫,冬天喝这个最好,可以补气血。”
沈长河脸上浮现出一贯绅士礼貌的微笑:“多谢,做这么多饭菜辛苦了。”
许念也回以温柔得体的笑容:“不辛苦的。”
他向来很会粉饰太平。只要弟弟一天不腻,他们就还是幸福快乐的一家。
第二天是周日,沈长河一早就接到了妹妹打来的电话,他看了眼还未起床的许念,转身去了阳台。
沈素溪笑道:“大哥,早上好,我等会儿想带清源过去做客。”
妹妹一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只是有些不明白,清源明明还小,她这么着急做什么?沈长河单刀直入的问:“素溪,你是不是想撮合两个孩子?”
她也不跟哥哥弯弯绕绕,当即就承认了自己的意图:“我觉得夏夏是个好孩子,跟清源挺般配的。”
不知怎的,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一声冷笑,沈长河的声音很有些意味深长:“素溪,知人知面不知心,清源还小,重心还是应该放在学习上。”
她无法解释自己这样迫不及待的原因,倒是十分敏锐的察觉到哥哥话里有话,连忙问道:“你是说夏夏有什么问题吗?”
此时此刻,沈长河很想继续验证自己的猜想:“素溪,你可以发动你在学校的人脉,查一查传闻中被小川包养的人是谁。”
十五分钟后,妹妹再次打电话来,声音中满是不可思议:“怎么会是姚映夏?!”
眼见一切都如自己预料的那般,沈长河很有些自负,出声提醒妹妹:“素溪,眼下小川正在兴头上,你还是不要在这种时候招惹他。”
沈素溪想起昨日发生的种种,终于明白了弟弟的异样之处,原来自己的所作所为,无异于与虎谋食,难怪他会那样跟自己作对。
可沈素溪又觉得奇怪:“既然她跟了小川,昨天怎么又跟清源眉来眼去?”
沈长河不屑道:“要么就是闹脾气,要么就是贪心不足。”
他见过太多出身不好的女生,一心想要攀附权贵,仗着自己年轻漂亮,希望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可他们那个圈层,几乎没有傻的,哪怕一时上头,新鲜劲儿也不会持续太久,就好像换季买新衣,穿几个月扔掉的比比皆是,好点的能捞一笔分手费,如果遇人不淑,两手空空都算是好下场了。
这下沈素溪可犯了难,原以为姚映夏是个不错的人选,毕竟她还从来没见过清源对其他异性这样主动。没想到竟就被弟弟先下手为强,那她的清源又该怎么办?
从小到大,她最引以为豪的儿子,如今就要走上他父亲那条歪路,这是她绝对不愿见到的结果。
沈素溪并不愿意放弃,哪怕只有一丝丝的可能,她出声询问:“大哥,小川对她是认真的吗?”
沈长河并不这样认为:“小川只是没怎么接触过女生,这才着了她的道,再认真又如何?总有厌弃的一天。你身边不是也有很多类似的案例吗?”
一个人一旦有了权势地位,就很难成为大情种,也就是小川一心只顾事业,没怎么经历过风月之事,等他的热情消散,很快就会将姚映夏抛之脑后,沈长河非常自信。
沈素溪想了想,觉得哥哥说的没错,这下更没了心里负担:“大哥,我还是想清源跟她多接触接触,反正也不是认真相处,就当让他历练历练。”
“历练”这个词用的极妙,刚好沈长河也不想弟弟在姚映夏身上耗费过多的精力,想起昨天他那副疯魔的样子,还真是令人心惊,只有让他彻底看清姚映夏的真面目,才能尽快清醒过来。
这样想着,清源的出现倒是一个不错的契机。
沈长河终于点头:“那你等会儿还是带清源过来,小川不在家,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应该都不会回来了。”
沈素溪觉得奇怪:“小川去哪了?”
“兴许是受了刺激,昨天下午行李都没收拾,就连夜飞去了英国。”
这些年随着沈星川的飞速成长,沈素溪已经对弟弟有所忌惮,当下又有些犹豫:“小川该不会生我气吧?”
沈长河分析道:“他们那种关系,是不可能公开的,不知者无罪,你不过就是一个足够开明、想要促成一段佳话的母亲,他怎么好意思同你置气?”
这下沈素溪终于放下心来,是了,任谁也不会想到,二十多岁的沈星川会跟十几岁的姚映夏搅在一起,对方还是他名义上的小侄女,自己全然可以装作一无所知。
那她接下来所做的一切,也不算故意与他作对。
半小时后,沈素溪就带着沈清源按响了别墅大门。
此时姚映夏刚刚陪许念吃完早餐,见沈素溪母子来了,礼貌的喊人:“姑姑,清源,早上好。”
沈素溪已然没有了昨天的热情,不冷不淡的回应一声。
沈清源手里拿了几套物理练习册,冲她笑笑:“早上好,映夏,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找了几套题,先看看你的物理基础。”
她的盟友实在可靠,姚映夏立即站起身来:“有时间,我们去书房吧。”
两个人结伴上了楼,一直待到中午,佣人来喊吃饭,他们下楼匆匆吃了几口,又一起进了书房,这次一直待到夜幕降临。
沈清源对今天的摸底做了总结:“你的基础还不错,所有知识点都记得非常牢固,只是思路没有打开。”
他打开一本练习册,圈出几道大题给她:“基础题目你不用再刷,把时间留在这种能拓展思路的大题上,明天早上司机六点四十来接,路上我再帮你梳理一遍。”
姚映夏真心实意的道谢:“今天麻烦你了。”
沈清源倒是不觉得麻烦,反正他此时有无尽的时间可以蹉跎,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客气,明天见。”
第二天一早,沈清源家的司机果然准时来接,姚映夏上车后发现车内已经进行了改装,后座中间加了一个可以伸缩折叠的桌板,刚好方便沈清源给她讲题。
短短半小时的时间,姚映夏就感觉受益匪浅,她不得不心生感叹,对于她这样的地才来说,沈清源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更难得的是天才也能将就她的智商,再难的题目都能被他讲得通俗易懂。
姚映夏进教室的时候还在复盘刚才沈清源讲过的几道大题,没有注意到靳如意前所未有的颓废模样。
直到她揪了揪自己的衣袖,姚映夏才发现她情绪不对,于是问道:“如意,你怎么了?”
靳如意双目无神,一脸绝望:“清风朗月be了。”
姚映夏不是很懂她在说什么,就听靳如意继续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徐朗突然退学了,谁都联系不到他。”
联想到从前因为自己被开除的贺鸣、赵小辉以及其他几个男生,姚映夏不得不怀疑姐弟两个的手段是一脉相承。
事实也确实如她所料。沈素溪并不会因为儿子对一个女生突如其来的亲近而彻底放心,她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徐朗的父母得了一大笔意外之财,当即就带着儿子开始准备移民手续,承诺一旦离开,永不回来。
当天晚
自习后,她与沈清源在车里汇合,就见他神色间果然有些难过。
姚映夏以为他在为徐朗的离开而感到伤心,沈清源却是为母亲的过度干涉,他这一生,都只能活在母亲的掌控之中吗?
他为自己感到难过。
姚映夏察觉到后视镜里司机投来的目光,突然握住了沈清源的手,两个人的手一样冰凉,她微微笑道:“清源,你信不信人定胜天?”
他知道她在暗示,沈素溪并非不可战胜,重要的是先度过眼前的难关。
沈清源也回握住了她的手,凑到她耳边轻声道:“相信。”
那一瞬间,沈清源突然意识到,姚映夏跟自己是一类人,他们都在不动声色的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哪怕大雾弥漫,看不清前路。
至少在结为盟友的时间里,他们可以携手前行。
车内监控中的视频画面很快就被传到了沈长河的手机上,他看到少年少女交握的手,亲密无间的耳语,两个人相视一笑,又凑到一起开始学习。
弟弟不过离开了一天而已。
沈长河再次确信自己的判断没错,姚映夏绝非善类,他长按视频,转发了一份给沈星川。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30
第21章
从A市飞往伦敦足足要十二个小时,沈星川原本并不想睡,可是气流的颠簸令他的意识逐渐昏沉,反正醒着也不过是徒增烦恼,在那些阴暗的想法成型之前,他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醒来之后飞机已经快要落地,他很难想象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也幸好因为补足了睡眠,近来为姚映夏困扰到有些不正常的大脑得到了彻底恢复,他终于察觉到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有些不对劲儿。
一个是他从小看着长大,木木呆呆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小外甥。
一个是他认识两年,心无旁骛除了学习什么都不感兴趣的小侄女。
回忆起以往的家庭聚会,两个人打完招呼话都不会多说一句。就是这样冷冰冰的两个人,突然就能春风和煦的拉近关系?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怪就怪在他被嫉妒冲昏了头,否则昨天就能察觉到不对劲儿,恋爱脑真是太可怕了。
幸好这趟国际航班上有网,他立即给潘岳发了条消息:“帮我调查一下沈清源,看看他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哪怕飞机上的信号并不太好,五分钟后他也收到了潘岳的回复:“收到!”
潘岳很想问一句老大最近是不是很闲,现在连外甥的八卦都关心到需要他亲自出马,可到底也只敢在心里嘀咕,潘岳打开电脑飞快的敲击键盘,片刻后侵入了学校的网络系统。
飞机降落时已是深夜,伦敦又在下雨,潮湿的天气总是令人感到一股阴郁,他当时选择这里只是觉得有些符合自己的心境,来了却又有些后悔,他该去个阳光和煦的地方,晒一晒他那颗蠢蠢欲动变得有些肮脏的心脏。
打车去了酒店,沈星川又睡了长长的一觉,梦里都是姚映夏,她冷冷望着自己,又坚强,又倔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他在梦里说:“小侄女,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也不能喜欢别人,这样我才可以保持耐心。”
眼见她没什么反应,他出声威胁:“如果你敢让别人碰你一根手指头,我都要让你好看。”
她终于有些害怕,眼睛一点点变红,好似他们刚认识的那个深夜,自己将她按在了地上,她也是这般绝望。
而后沈星川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终于在梦里为所欲为。
这样阴冷的天气,他热的踢了被子,等到一觉醒来,身体反应比以往都要强烈,他思绪混乱又有些懊恼,为自己这般冲动不堪,冷静了很久,热意都没有消散,他不得不去冲了个澡。
从浴室出来后就收到了潘岳发来的消息,是他从海一样的信息网络里好不容易拼凑出来的调查结果,还附赠了十几张照片。
沈星川看完终于了然,原来他的小外甥是gay。
心中的阴霾彻底烟消云散,他终于知道小侄女和小外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仔细想来,昨天的二姐也有些不对劲儿,看来小外甥并没能保守好自己的秘密,这才逼得他不得不拖姚映夏下水。刚好她也想掩盖自己“被包养”的丑闻,两个人一拍即合。
这下倒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沈星川瞬间原谅了自己的小外甥,并为自己曾经对他起了杀心而感到抱歉,他打车去曾经上学的地方逛了一圈,盘算着等会儿就买机票回A市,只是出来短短两天,他已经有些想她了。
便在这时,沈星川收到了一个视频,是大哥发来的。
他点开来看,而后脸就变得跟伦敦的天气一样阴沉,他死死捏着手机,仿佛捏着的是姚映夏。
此时远远走过来几个流里流气的当地人,他们已经打量了这个男人很久,看他一身穿搭崭新挺括,想来都是十分昂贵的面料,确定他身边没有同伴,几个人就围了过去。
其中一个人毫无预兆的去抓他手机,他有累累前科,此前多次犯案,几乎从未失手,没想到这个亚洲面孔的年轻男人力气如此之大,他竟然一时没有得手。
同伴们围上前来,并不准备就此放过他。
没想到这个男人慌不择路,转身走到了一旁的小道,那里没有路灯,也没有监控,是最好的抢劫地点。
几个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贪婪的微笑,可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只用了十分钟,没有一个人能再从地上爬起来。
沈星川整了整大衣,又拿纸巾擦了擦手指关节处的血渍,这才混入人群。
他打开手机,又看了一遍那个视频。
明知道小侄女不过是逢场作戏,掩人耳目,可是心中的愤懑翻江倒海,此时显然不是回国的好时候。
他现在心理格外脆弱,受不得一丁点刺激,他会吓到自己的小侄女。等他能够彻底冷静下来,不再被他们的亲密举动牵动情绪,再回去也不迟。
打车回了酒店,他让助理买了一套A中使用的物理教材,以及配套的练习册寄到伦敦,转身又去了拳馆,一直打到精疲力尽,才勉强压下了心中的愤怒。
可是晚上又开始失眠,他的小侄女还真是可恶。
自那之后,沈长河三天两头的给他发来视频,虽然大部分时间他们都是凑在一起学习,没有什么过分亲密的举动,可是沈星川发现自己连看到他们坐在一起都会吃醋。
时间长了,能肉眼可见的发现他们关系逐渐变好,起码不再如开始那般貌合神离。
有一次姚映夏似乎格外困倦,没在车上学习,仰靠着座椅闭目养神。车子摇摇晃晃,她的头跟着点啊点,最终落在了沈清源的肩膀上。
少年抿了抿唇,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沈星川稍稍安心,不断提醒自己,没错,小外甥是gay,他当然不习惯女生靠近自己。
可接下来他又看到小外甥似乎露出了一丝微笑。
沈星川太清楚这抹微笑意味着什么,在派出所的那个夜晚,姚映夏枕在他肩膀上的时候,他脸上大抵也是同样的神情。
究竟是他小侄女神通广大,还是沈清源太容易被掰直?难道他原本就是双性恋?
苦思无果,沈星川决定去发泄一下。
当天晚上,他就被酒店隔壁的拳馆拉入了黑名单,因为他连挑十人,把每个人都揍得很惨。
可是浑身力气发泄干净,他依然很难入睡,一会儿想着要赶紧回国避免沈清源趁虚而入,一会儿又怕自己做出什么举动将她推得越来越远。
思来想去,还是打开了高中的物理课本,开始沉下心来做题。
他原本的物理基础就不错,此时捡起来也非常容易,翻了遍书,习题册上的基础题已经难不倒他,又让助理邮过来几本拔高和真题。
算着时间,此时国内正好是晚上十点,他打开别墅的监控,等了一会儿,果然就看见姚映夏推门而入。
她裹
得非常严实,超厚的羽绒大衣,帽子围巾口罩一样不少,看上去臃肿的像只帝企鹅。
等她脱掉一身装备,瞬间又变成薄薄一片,许念给她递了杯水,她乖乖喝了两口,又吃了许念递过来的几块水果,就去了鱼缸旁边。
哪怕他不再给她发消息,提醒她喂鱼,可姚映夏依然习惯性的照顾着他的龙鱼,这是唯一令他感到欣慰的地方了。
她从前那样害怕喂鱼,现在不还是习以为常。
她今时今日不为所动,又不代表今生今世都不会心动。
他如此安慰自己,终于在姚映夏上楼之后睡了个好觉。
*
在沈清源的倾囊相助之下,姚映夏的物理成绩突飞猛进。
等到高三寒假前的期末考试,拿到物理卷子时她已然非常沉得住气,一气呵成的写到最后,竟然没有遇见什么卡顿。
放假之前,班主任王灿灿开了一个班会,叮嘱他们说:“这是高考前的最后一个长假,同学们千万不能松懈,开学后会有一次极为重要的考试,前两名将会获得S大的保送资格,三至五名将会获得A大的保送资格。”
这两所都是top级学校,只不过S大永远排名第一,在遥远的北方,A大稳定前三,就在A中隔壁。
放学后沈清源已经在车里等她,听姚映夏提起了保送考试的事,片刻间就为她制定出更加周密的学习计划:“明天开始,我们不再只补习物理,其他科目也还有提升空间。”
寒假之后,姚映夏几乎每天都跟沈清源待在一起,严格的按照高考时间开始刷题。
那天晚上,她刚刚在沈清源家刷完了一套英语试卷,短暂的休息间隙,手机传来了一声振动。
沈清源看见她点开消息,平静的脸上突然有了笑意,眼睛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闪亮。
她将手机举到自己面前,难得有些激动的说:“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
沈清源看到姚映夏名字那一行的年级排名,写了个“5”。
他由衷为她高兴:“恭喜。”
连日做题的疲惫骤然消散,她笑的格外明媚:“还要多谢你。”
“不客气。”沈清源又看了眼她的各科成绩,一一记在心里,准备明天开始向稍弱的两门侧重。
沈清源将手机还给了她,同时问道:“映夏,你最想去哪一所大学?”
这是他们第一次聊起这个话题。
姚映夏目光坚定,毫不犹豫:“当然是S大。”
她的目标从来都是最好的。
沈清源已经取得保送资格,不用再读高三,明年九月可以提前进入大学。如果姚映夏也能考入S大,那他们就可以一起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他的心中升腾起一股隐隐期待,只是还不清楚,是因为可以暂时远离母亲,还是因为姚映夏。
无论如何,如果姚映夏无法考入S大,那么一切妄想都是空谈。他要制定更为严苛的学习计划了。
这一年除夕沈星川都没有回国,只是在准点跨年时给她发了一条短信:“新年快乐,小侄女。”
那时她正在房间里刷题,听见窗外传来接连不断的爆竹声,才意识到新的一年到来了。
手机一亮,她看到了沈星川发来的新年祝福,上两条消息还是在去年十一月,沈星川邀请她去学校餐厅吃饭。
她回了个“没空”。
沈星川又劝了劝,她回了个“别烦我”。
她觉得自己好像太冷漠了。
就在不久前,她听靳如意提起侯文彬,说他的案件已经审理完毕,被判了七年。
她终于想起他丁丁点点的好,不止侯文彬,还帮她解决了贺鸣那个大麻烦,现在她能够没有任何阻力的冲刺高考,都要多亏了沈星川。
时间隔得有些久了,她已经渐渐忘记他那些不合时宜的举动,眼下只剩了感激,她回了条:“新年快乐。”
这样看起来好像十分生硬,她又补了一条:“祝你事事顺心。”
那天他正一个人在遥远的国度,举目无亲,时间是凌晨四点,万籁俱寂。
收到第一条消息的时候,他的心脏紧绷绷的,像是长久思念化成了结石,一整块都堵在了胸口。
等看到第二条,所有结石都变得粉碎,重新融入了血液,他的心重新变得柔软。
他手指滚烫的打字:“小侄女,我有些想你了。”
可姚映夏收到后只当他在捉弄自己,再没有回。
时间很快来到三月末,清明节后就是决定保送名额的重要考试,假期最后一天,她在沈清源家刷完一套化学试卷,等到对完答案复盘结束,已经快要十一点。
沈清源送她下楼,客厅里静悄悄的,只回荡着他们的脚步声。
敞开大门的瞬间,屋外的寒气侵袭全身,明明已经春分,天气还是这样冷,她一阵瑟缩。
此时此刻,沈素溪正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后,隐身在黑暗之中。
她看到儿子帮姚映夏带上了外套连帽,又突然抱住了她。
沈素溪的心情一时有些复杂。刚开始她只希望儿子能够回归正轨,无论身边的女生是谁都好。
可眼见儿子一天天沉沦,从牵手到拥抱,他们越来越亲密,沈素溪又开始担心,她太怕儿子受到伤害。
眼下却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怀中的女孩很是僵硬,不动声色的挣了挣,他没有松手,只轻声说:“权宜之计。”
她终于不再挣扎。
两分钟前,沈清源看到二楼有星点光亮,知道母亲正在那里抽烟,并且牢牢盯着自己。
其实尚且不用做到这种地步,可他有了私心,又有这样好用的借口,沈清源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这样卑劣。
抱住姚映夏的那个瞬间,寒气似乎都不再凛冽,他感受到了一股油然的平和,以及安心。心跳并没有飞速变快,他只是没有刚刚那样冷了。
到底什么是爱呢?沈清源尚未想清,就听见胸口处传来她的声音:“我该回家了。”
他抱得太久了,哪怕知道这是在逢场作戏,姚映夏还是有些度日如年。
沈清源说:“抱歉。”而后松开了手,他想他是有些失落的,为这重新裹挟他的寒冬。
他有些走神的继续向前,想要如往常一般送姚映夏回家,却发现她没有跟上自己,沈清源刚想回头,就发现不远处有一个高大的人影。
他穿着深棕色的长款风衣,完美的融入夜色之中,如果不是那张肤色冷白的脸,怕是无法令人轻易发现——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有老朋友出场嘿嘿[坏笑]
第22章
此时此刻,姚映夏与沈清源站在路灯的光源下,他独自栖身于黑暗中,仿佛是两个世界。
可是没有关系,他既可以走到光明世界,也可以令她暗无天日,一切都只在一念之间。
幸好他现在非常理智,并且因为太长时间没有见到她,思念远超出了其他情绪。
是沈清源先打了招呼:“小舅,好久不见。”
他离开快四个月,身材看起来好像又结实了些,风衣都挡不住那蓬勃的肌肉线条,更显得肩宽腿长。
整个人却又深深沉了下去,变得更加深不可测。
就好比现在,他明明看见自己跟姚映夏抱在一起,竟然瞧不出丝毫情绪,彷佛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明明之前那样沉不住气。
沈星川的目光略过外甥,投向他身后明显有些尴尬的女孩,语气轻松道:“好久不见。”
他面色平静,只是那双眼睛好似黎明前的深海,可以不动声色的吞噬万物,哪怕是在笑着,也令人从骨子里心生恐惧。
不知怎的,姚映夏突然联想到了之前看过的一部恐怖电影,女主出轨后伙同情夫害死了丈夫,男人化作厉鬼归来,初见时也是这般神色。
姚映夏一阵胆寒,自己怎么会产生这么奇怪的联想?不过是“早恋”被发
现而已,他只是年长几岁,又不是上个世纪的老古董,应该可以理解。何况他又不是自己的亲叔叔,哪里轮的到他来管。
她勉强压下脑子里的奇思怪想,回了一声:“好久不见。”
沈星川走近一些,站到了沈清源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我没有记错,今天是清明节。”
他话里有话,意味深长。
似乎预料到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姚映夏尴尬的几乎想要遁地而逃。
果然就听他幽幽道:“小外甥和小侄女兴致蛮好的。”
姚映夏被他耐人寻味的语气搞得有些火大,怎么就偏偏被他撞见?以后还不知会被如何奚落!
她努力平复心绪,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扔下一句:“你们聊,我先回家了。”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
沈星川目送她远去,看她脚步飞快,帽子上的毛球一晃一晃,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等到她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才终于露出本来面目。
搭在沈清源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他语气凉薄道:“小外甥,你不厚道。”
被他捏住的骨头又酸又麻,沈清源默不作声的极力忍耐,又听舅舅问:“刚才抱得开心吗?”
松开姚映夏的时候,他脸上的失落是那样显而易见,沈星川不得不再次感叹,小侄女还真是个祸水,谁见了都想分一杯羹。
如果不是看到沈清源松手那一瞬姚映夏脸上如释重负的神色,他怕是不能维持基本的体面。
沈清源终于抬眼看向他,似乎是想与之抗衡:“小舅,她不是你的私人物品,我有公平竞争的权利。”
感情这种事,本就没有什么先来后到,大家都是各凭本事。
沈星川觉得讽刺:“公平竞争?清源,你应该非常清楚,自己耍了什么手段。”
沈清源再次沉默下来,与他相比,舅舅的暗恋简直算是光明磊落了。
沈星川不愿再看到今日这般场景,轻轻笑道:“清源,这已经是我的极限,请你以后适可而止。”他顿了顿,语气里已满是威胁,“否则我不介意成为二姐的帮凶。”
沈素溪前一阵在川河集团旗下的私人医院里挂了精神科,咨询了医生如何治疗同性恋,她没有得到满意的解决办法,又去了一家以电击治疗闻名的戒治中心。
这个消息拐了几拐,最终还是传到了沈星川这里。
依照她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个性,如果发现儿子只是“逢场作戏”,恐怕会彻底发疯,沈星川毫不怀疑,姐姐会立即派人将他抓走进行非法治疗。
他当然不愿看到小外甥遭受非人虐待,可如若他贼心不改,继续依靠谎言一步一步诱拐姚映夏,那他也绝不手软。
沈清源的眼神逐渐变得暗淡,只一个沈素溪已经令他疲于应对,如果再加上舅舅,想必余生只能苟延残喘。
那一瞬间他心如死灰,沈星川甚至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恨意,可是他这样年轻,哪怕足够聪明,也不足为惧。
话已至此,也已无话可说。
沈素溪脚下已经是一地烟头。她看着弟弟转身朝姚映夏离开的方向走去,沈清源又在楼下站了很久很久,才在夜色最浓时回了别墅。
方才的场景还真是吓人,她紧张的不停抽烟,生怕两个人发生不可调和的冲突。
一边是自己从小带大的亲生弟弟,一边是十月怀胎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沈素溪不愿看到任何一个受到伤害。
从前弟弟明明十分疼爱清源的,如今却闹得这样难看,沈素溪越想越气,姚映夏还真是个祸害。
等沈星川回到家中,果然已经不见姚映夏的身影,客厅里只有沈长河在。
眼见他脸上有些失落,只沉声跟自己打了个招呼就要上楼,沈长河顿时不悦:“小川,跟我到书房来。”
他脚步一顿,还是跟了上去,进了书房,却是一副不想说话的倦怠样子。
他舟车劳顿,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回来,放下行李就想去给她送礼物,敲了门才发现姚映夏不在房间,龙姨见他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上前提醒,说她去了沈清源那儿。
满腔思念就这样沉甸甸的坠了下去,明明知道她只是去学习,心脏还是被拉扯的有些难受。
看来还是修行不够。
在伦敦的时候,他强迫自己每天看无数遍沈长河发来的视频,感到愤怒就去打拳,等到心情不会再有明显起伏,才敢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也幸好经过这般磨炼,方才看见两个人抱在一起,他才能勉强保持理智。
如若他那时没有飞走,天天看到小侄女和沈清源这副模样,怕是早已失控,姚映夏此时还不知会是什么模样。
沈星川其实是有些埋怨哥哥的,他似乎非常不喜欢姚映夏,只盼着自己发疯折磨她。
此时沈长河面色阴沉的望着有些走神的弟弟,不得不提醒他:“小川,你离开三个多月,就没有任何话想对我说吗?”
如果不是龙姨多说了一嘴,他甚至不知道弟弟回来了。
沈星川终于看向他,说的却是并不中听的话:“大哥,你似乎对映夏有些误会,她不是你想象中那样……”
他话未说完,沈长河已然不想再听:“这样朝三暮四的女人究竟有什么好上心的?”
沈星川的面色立时就不好看,他听不得别人诋毁姚映夏,哪怕是大哥也不行。
眼见弟弟执迷不悟,沈长河更加生气:“小川,你也看到了,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她每天跟清源勾勾搭搭,像什么样子。”
沈星川接下来的话直让他觉得弟弟真是魔怔了,就听他说:“映夏不是认真的,逢场作戏罢了。”
沈长河没想到弟弟能够自我洗脑到这种程度,当真无药可救,可他尚且不愿意放弃,又劝弟弟说:“她配不上你。”
沈星川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有些落寞的模样:“大哥,是我配不上她。”
沈长河很想问一句“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可是震惊之余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缓了又缓才问他:“你是不是疯了?你哪里配不上她?”
沈星川一一列举:“我年纪大了,心肠又坏,情绪也不够稳定。”
沈长河感觉自己的血压明显升高,太阳穴都一阵肿胀,半晌才又说出话来:“她平时就是这么pua你的?”
他想了想,姚映夏除了说过他是老男人,其他两点都是他自己反省出来的,于是摇了摇头。
沈长河终于无话可说,甚至看到他就有些头痛:“你先去休息吧。”
沈星川回到房间,在露台上坐了一会儿,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都是姚映夏被外甥抱住的可恶场景,他原以为这又会是个不眠之夜,就看见手机一亮,收到了一条消息。
打开一瞧,竟然是小侄女发来的:“听龙姨说你找我?”
沈星川拿起手边的小盒子就去了二楼,边走边想,龙姨表现真不错,也在别墅干了这么久,是该涨涨工资了。
他将扬起的嘴角压下,这才敲了敲门。
很快门就开了,她穿着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件兔子图案的纯棉睡衣,只将门留了一条手臂宽的缝儿,露出一只眼睛问他:“请问有什么事吗?”
沈星川将手里的小盒子递给他:“送你的礼物。”
在她想象之中,沈星川是要来兴师问罪的,就像偶像剧中的豪门大家长一样,找到她后恶言相向,说什么你配不上我外甥,麻烦以后离他远一点,否则我不会放过你巴拉巴拉。
没想到只是这样。
姚映夏明显松了口气,接过礼物说了声“谢谢”,就想关门。
她拽了几拽,却怎么都无法将门关上,这才意识到是沈星川在外面握住了门把手。
她的脸立时就有些白,人也明显慌了,抬头望向沈星川,却发现他脸上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忍俊不禁:“明天考试加油。”
说完他贴心的帮她把门关上。
姚映夏回到房间,有些怔怔的想:沈星川是怎么知道明天自己有考试的呢?
随即又有了答案,大概是沈清源告诉他的。
她
看向了手中的礼物盒子,包装精致,上面印了很多小兔子,圆滚滚的十分可爱。
姚映夏属兔,与冷漠的外表不同,她很喜欢各种带有兔子图案的东西,几乎无法抵抗。
原本她只想将沈星川送的东西放入柜子里,让它陪着沈长河送的那些礼物一起吃灰,可到底是没有忍住。
她打开一瞧,瞬间眼睛一亮,盒子里是一整套兔子造型的文具,也不知用了什么涂层,那些兔子还会闪闪发光。
没想到沈星川倒是蛮会挑礼物的,如果他像沈长河那样,净送些昂贵又不实用的东西,她不喜欢也不会用,反而是这种小东西正合她意。
姚映夏将一整套兔子文具都放进了自己的笔袋,临睡前又为自己鼓了鼓劲儿:明天考试加油啊姚映夏!
第二天一早,姚映夏照例跟沈清源一起去学校,不知他是不是没有睡好,神色比以往都要冷凝。
姚映夏打了声招呼,就没再去打扰他,掏出了一个错题本开始看。
车子刚刚驶出别墅大门,就发生了一阵颠簸,坐在后排的姚映夏没系安全带,瞬间向前栽去。
幸好沈清源拦了她一把,才拯救了她即将撞到前排座椅的脸。
惊魂未定之际,司机老陈已经刹住了车,连忙回头道歉:“不好意思,我下车看看什么情况。”
他绕着车子走了一圈,才发现四个车轮一起爆胎了,始作俑者是地上散落一片的长钉。
是谁这么可恶?实在太没有功德!
老陈回去说明了情况,让他们在车里稍作等待,自己再开辆车出来。
此时尚是清晨六点多,天光晦暗不明,街道上空无一人,安静的像一出默剧。
姚映夏沉下心来继续看书,沈清源则在一旁继续出神,突然就听主驾车门被人拉开,一个人坐了进来,沈清源抬眼望去,发现并不是老陈。
那人飞快按了一下侧门的按钮,后车门发出解锁声,而后姚映夏身边的车门就被早已埋伏在侧的另外一个人打开了。
那人一手搭在车门上,弯腰看着她笑:“好久不见,映夏。”——
作者有话说:今天心情好,给大家发红包呀[加油]
第23章
姚映夏没想到还能再次见到贺鸣。
虽然他看起来已经完全不像曾经的贺鸣了。
他大概很久都没有剪过头发,额前的碎发已经长过眉毛,几乎就要遮住眼睛,身上的衣服也不像曾经那样考究,只是一件料子普通的灰色卫衣,看上去松松垮垮,甚至已经起球。
主驾上的人此时也回过头来,左脸有一道长长的疤痕,竟是樊向阳。
眼见姚映夏变得惊恐万分,沈清源意识到情况不对,握住她的手腕就想带她下车,却发现他那侧的车门也被打开了。
秦勉越过沈清源,低头看着她笑:“好久不见,老同学。”他身边站着的是赵小辉。
眼见来者不善,沈清源冷声道:“你们想做什么?”
秦勉笑嘻嘻的:“当然是想跟我们的老同学叙叙旧了。”说完出其不意的掏出一块毛巾,捂住了沈清源的口鼻。
一股刺鼻的气味儿弥漫鼻腔,很快他就意识涣散,沈清源僵硬的转过头去,脑海中最后传来的影像,是姚映夏惨白的一张脸。
贺鸣看向沈清源昏迷之后仍然握住她的手,猛地扯住她的头发狞笑:“映夏,你身边的苍蝇还是这么多。”
眼见她脸上露出十分痛苦的神色,贺鸣长久以来压抑的心情终于有了片刻纾解,他轻轻拍了拍姚映夏的脸,语气有些遗憾:“很抱歉,你今天不能去参加考试了。”
姚映夏终于明白,他是故意挑了今天,这个决定保送名额的重要时刻。
她很想像曾经那样说些什么暂时安抚贺鸣的情绪,拖延一下时间,可眼见他这副癫狂的模样,又整出这样大的阵仗,就知道此时她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贺鸣笑的有些残忍:“我原本想选高考那天的,可是我等不了那么久了。”他凑近她的耳朵,故意令自己的气息沾染上她,“我太想你了,映夏。”
她骤然开始挣扎,似乎知道此时如果不能逃走,就要彻底陷入泥沼,永世不得翻身。
可是她的力气那样小,贺鸣毫不费力就按住了她,很快姚映夏的口鼻也被一块毛巾捂住,失去意识之前,她看见贺鸣在笑。
他原本只想带走姚映夏,此时却改了主意,吩咐秦勉和赵小辉说:“把他也带上。”
几个人上了一辆□□,专往监控少的乡间小路开,中途又换了两辆车,飞快地驶出了A市。
等沈清源再次醒来,已经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他头痛欲裂,喉咙和鼻子都难受的厉害,强撑着睁开眼睛,却发现视线中一片模糊,房顶似乎离他非常遥远,盘亘着许多钢管,白炽灯的光线有些刺眼,全然不似城市中常见的室内构造。
沈清源坐起身来,视线终于逐渐变得清晰,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座大型工厂,举目望去,到处都是巨大的铁皮机器,大概是很久没有开过工了,机器上蒙了一层灰尘。
他猛然想起昏迷之前的遭遇,就要去寻姚映夏,站起身来环顾四周,才发现她正躺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地板上。
沈清源连忙过去查看她的情况,只见她衣物完整,呼吸顺畅,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怎么都叫不醒。
他不抱任何希望的摸了摸姚映夏的口袋,果然她的手机也被人拿走了,此时事态紧急,还不知那些人什么时候就会回来,他不能留在这里坐以待毙。
沈清源背起姚映夏就去寻找可以离开的出口。这座工厂太大了,几乎一眼望不到头,他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一处墙壁前,发现不远处有一道铁门,连忙走过去推,尝试后发现根本无法打开,门被从外面锁上了,只能从缝隙中看到一截铁制门栓。
他将姚映夏放到地上,令她靠墙维持坐立的姿势,然后就开始四处寻找工具。如果能找到电锯,兴许可以将门栓锯开,或者能找个趁手的武器也行。
寻找间他又发现了另外一扇铁门,也是上了锁。
那些人既然敢绑架他们,想来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可万一百密一疏,留下了一条生路呢?
沈清源抱着极其渺茫的希望,沿墙壁走了一圈,总共发现了四扇铁门,分列东西南北,果然无一例外,都被锁的结结实实。
最终他也没能找到趁手的工具或者武器,只能回到第一扇铁门前跟姚映夏汇合,却发现方才还坐在那里昏睡的女孩不见了。
他瞬间有些心慌,不知姚映夏是自己醒了,还是被人带走了,又不敢出声喊她,只能飞快的跑过一座座铁皮机器,试图寻找她的身影。
可这座工厂太大了,迷宫一样,他穿梭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姚映夏。就在他即将力竭的时候,终于听见左后方传来了一丝声响。
清脆的、带有金属质感的声响,闷沉沉的,似乎还有回音。
沈清源回头,将视线锁定在了一个桶状机器上,他快步走上前,双手一撑就爬了上去,打开机器盖子,果然就看见了姚映夏。
她似乎被吓坏了,将头死死埋在手臂间,浑身都在发抖。
刚才发出的声响,就是她抖的太过厉害,撞击铁桶产生的。
沈清源轻声安抚她:“映夏,是我,别怕。”
可她已经听不出他的声音,维持着全然防备的姿势。
昏迷间姚映夏做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梦,梦里也是这样的
开头,她躲在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被贺鸣伸手抓住,他狞笑着扑向自己,做了很多可怕的事。
眼见她已经有些失常,沈清源不得不抓住她的手臂,强行将她拉了起来,就见姚映夏面无血色,眼睛无法对焦的不停震颤,似乎很不想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
沈清源捧住她的脸,强迫她看向自己:“映夏,是我,沈清源。”
她终于找回了些许理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好像在仔细确认是不是自己产生了幻觉,等到确认无误,才死死抱住了他,仿佛这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
沈清源摸了摸她的头,声音坚毅,有种令人安心的力量:“你现在必须冷静下来,那样我们才能有一线生机。”
两分钟后,姚映夏终于慢慢恢复正常,放开了他:“我们被困住了?”
沈清源点了点头:“我确认过所有出口,都被锁住了。”
她的心又沉到了谷底,知道贺鸣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眼下只不过是施虐前的间奏,神情又有些恍惚。
沈清源试图通过对话缓解她的焦虑:“那些人为什么要绑架我们?”
“之前他们故意把我锁在了教室里。”她抿了抿唇,略过了其中细节,“刚好你小舅出现,把我救走了,然后他们就都被开除了。”
沈清源问:“是不是十一月的时候?”
姚映夏点了点头。
沈清源记得,徐朗跟他提起过这件事,说是高三一次性开除了十几个男生,震惊全校,因为到了这样关键的时候,哪怕有学生犯了什么错,学校也会本着不耽误他们高考或者留学的原则,一般都会轻拿轻放,没想到会处理的这样严重。
当时八卦群里各显神通,想要挖出他们被开除的原因,却都一无所获。
原来竟是因为姚映夏,想来小舅在背后出了不少力。
观察到姚映夏似乎再次冷静下来,沈清源继续帮她重整士气:“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想办法出去,其他的先不要想,我妈和舅舅他们肯定已经报了警,正在想方设法找到我们,很快就可以救我们出去。”
姚映夏点了点头,沈清源说的对,与其担惊受怕,顾虑还未发生的事,不如先想办法离开这里。
她环顾四周,看向了墙壁上敞开的窗户,既然门被锁住,那里就是唯一可以离开通道。可是工厂里的窗户都太高了,保守估计都要离地十米,他们怎么才能爬上去?
沈清源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想起刚刚在角落里发现的梯子,连忙带姚映夏去找。
梯子倒是很快找到了,不过只有三米高,哪怕沈清源站上去再托起姚映夏,也离窗户还有一段距离。
他们两个又在工厂里找了一圈,没有发现适合垫高或者攀爬的工具。
绝望之际,姚映夏又看向了一处墙角,那里有一排钢筋铁钉,一直延伸到房顶,虽然离窗户十分遥远,却连着一个圆形洞口,只是不知通往何处。
姚映夏指给他看:“从那里爬上去,好像是个通风管道,就是看起来有些小。”
沈清源却觉得可行:“可能只是因为太高了,所以显得小,我们去试试。”
他话音刚落,就见姚映夏突然紧张起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墙壁外远远传来了说话的声音,似乎正往这边来。
两个人对视一眼,再顾不得其他,一起向墙角的铁钉处跑去。
沈清源让她先爬,姚映夏非常庆幸,自己此时还能临危不惧,没有任何闪失的爬进了那个洞口,此时门口传来的动静已经近在咫尺,她甚至能听见秦勉在笑。
姚映夏焦急的往下看去,幸好沈清源的手脚十分利落,飞快地爬了上来,在门扉大开的前一秒,成功隐身在了洞口中。
这个通风管道比想象中要大很多,他们甚至可以并排着趴在里面。
姚映夏心如擂鼓,埋下头一动不动。
就听下方传来赵小辉十分震惊的声音:“我靠!人呢?”
樊向阳也觉得不可思议:“按理说迷药的时效还没过去,他们不可能醒。”
秦勉望向四周:“难道躲起来了?”
哪怕没有听见贺鸣的声音,她却知道他就在这里,此时正睁着那双可怕的眼睛,在每一个她有可能藏身的地方搜索。
另外几个人开始在工厂里大肆翻找,动静大的令人心惊肉跳,姚映夏非常庆幸自己没有继续躲在之前藏身的地方,因为她听见了各种机器盖子被打开的声音。
她太害怕了,整个人抖的十分厉害,连牙齿都在打颤。一旁的沈清源明显感觉到了,伸出手臂轻轻拍着她的背,可这似乎没有多大用处,因为姚映夏的状况丝毫没有得到缓解。
他们仔仔细细搜了一遍,仍然一无所获,终于放弃寻找,又凑到了一处。
赵小辉气喘吁吁的说:“鸣哥,人真的不见了。”
樊向阳看向墙边的那个梯子:“难道是爬出去跑了?”
秦勉怀疑:“不能吧,这么高呢,是不是有门没锁好?”
赵小辉否认:“门是我锁的,我临走还检查了一遍呢。”
将所有的可能性都排除干净,不可能也变成了可能。贺鸣抬头看了眼窗户,终于开口:“出去找找,这里在远郊,周围什么都没有,他们应该跑不了多远。”
脚步声渐行渐远,而后下面就彻底没了动静。
姚映夏终于小小松了口气,心脏因为刚才的紧张还在剧烈跳动,令她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她只庆幸自己没有被吓晕过去,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拖油瓶。
谨慎起见,十分钟后沈清源才探出头去,工厂里果然已经空无一人。
他们临走时没有关门。此刻已是深夜,门外黑漆漆的,不知是生路还是陷阱。
两个人不敢就这样冒然下去,沈清源抚她坐起身来,拿袖子擦干了她手心里的冷汗,然后转身看向没入黑暗的另外一端:“我们沿通风管道走,看看能通向哪里。”
这是此时最稳妥的建议了。姚映夏跟在沈清源身后,七拐八拐的爬,管道中有股难闻的气味儿,似乎是铁锈和霉菌的混合产物,幸好这一路没有出现过岔口,他们只需要延路前进。
大概爬了有二十分钟,突然就见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亮,他们加快了前进的速度,又爬了一会儿,沈清源却突然停了下来。
黑暗之中,就听他有些失望地说:“这里出不去。”
沈清源让开一个位置,她往前探了探,就见通风管道已经到了尽头。
从这里能看到一旁的路灯,就是刚才在管道中窥见的微弱光源。往远处看去,是一望无际的荒地,往下看去,是坑坑洼洼的水泥路面,如果从这个高度跳下去,非死即残。
两个人心情都有些沉重,默不作声的休息了一会儿,只能原路返回。
回到最初的起点,下面依然寂静无声,那些人似乎早已离开,并且没有再回来过。
沈清源理了理思路,将自己的分析说给她听:“如果我们现在下去,他们很可能还没有走远,会发现我们。”
姚映夏点了点头,知道此时绝不是出去的好时机。
沈清源又道:“我们一直藏在这里也不行,没有水和食物,我们撑不了多久。”
哪怕医学研究表明,成年人不吃不喝可以存活三至五天,可如果一直等不到救援,他们还是需要自寻生路。
首先他们要先从这么高的地方爬下去,然后步行数十里才能走到大路,还不知要过多久才能碰见活人。
这一切的前提都需要保存足够的体力,然而此时他们已经有十几个小时滴水未进,早已饥肠辘辘,口干舌燥。
沈清源最终做出了决定:“再等三个小时,我先出去探探路,如果确认外面没有危险,我就回来找你。”
姚映夏拒绝:“我跟你一起。”
沈清源笑笑:“映夏,不要意气用事,你知道这样的决定对我们都好。”
他顿了顿,神色重新变得严肃:“如果我一直没有回来,大概率是出事了,你藏在这里,能撑多久是多久。只要不被他们抓到,总还有等来救援的希望。”
她难受极了
,眼睛都变得酸涩,想让他不要说出这种丧气话,可是心里又非常明白,他只是在陈述一种可能性。
接下来他说出了最糟糕的一种可能:“映夏,如果你既没有等到我,也一直没能等到救援,请你一定、一定不要放弃求生的希望。”
他十分恳切的望着她:“趁你还有最后一丝力气,爬下去,想办法找点水或者吃的。”
哪怕被那些人抓到,好歹还能活命。真到了那种绝境,他也只希望她能活着。
她突然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单薄的背一颤一颤,压抑到极点,也只是习惯性的忍耐,从小到大,姚启航都不许她哭出声。
沈清源只是这样看着,都觉得心痛万分,小心翼翼从身后抱住了她:“映夏,我不是同性恋。”
她终于被吓到停止哭泣。
“我喜欢你。”
在这至暗时刻,他终于可以坦白心意,如释重负——
作者有话说:啊我的心情好沉重[爆哭]
第24章
沈清源不是gay的冲击力对她来说太大了,姚映夏动也不动的怔了好一会儿,就这样任他抱着。
万幸的是,她没有像之前那般,浑身僵硬,充满抵触。
似乎只是脑子宕了机。
这对沈清源来说打击还不算太大,终于在她重新启动前放开了她。
他仰躺下来,看着管道里的斑驳锈迹,对她说:“映夏,请不要有心理压力,我不需要你现在就做出回应。”
他只想在冒险之前彻底解决自己的心病,现在却变成她的心病了。
姚映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并非迟钝到看不清自己本心的人,也很难因为别人而轻易感到动摇,所以她非常清楚,自己对沈清源有感激,有信任,唯独没有那种感情,确切来说,她对任何人都没有。
从小目睹姚启航的暴行,她太清楚男人是种可以恶劣到极致的生物,哪怕他也曾对母亲温柔体贴,和颜悦色,可一旦他们失去耐心,就可以瞬间翻脸,做出任何伤害她们的事,姚映夏打心底里对所有男性感到恐惧。
只除了肖安。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姚映夏总是格外安心。
现在这份安心也给了沈清源,可到底不是心动,亦或是其他有些暧昧的感情。
姚映夏一向不喜欢拖泥带水,她不希望任何人浪费时间在自己身上,可身处这样的险境,如果就这样直白的告诉沈清源,似乎对他太残忍了。
他们还不知道有没有明天。
姚映夏终于下定决心回头,却发现沈清源已经睡着了。他神色平静,仿佛这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午觉。
她的盟友远比她想象中要强大的多,有种出人意料的坚强可靠。
姚映夏笑了笑,为他此时此刻的体贴。
没有人说话转移注意力,饥困交迫的感觉更加明显,她知道自己应该休息一下,尽量多保存一点体力,可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入眠。
她怔怔地想,在沈清源能够安全回来之前,她都没有办法休息了。
就这样干坐着发呆,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沈清源终于从梦境中醒来。
他睁开眼睛,看见姚映夏就坐在自己身边,出神的眼睛渐渐有了焦距。两个人相视一笑,默契的没有再提那件事。
沈清源迅速整理了一遍思路,就同她告别:“映夏,再见。”
这句话他经常说,在每一个即将同她告别的时刻,放学后,亦或周末学习结束时,此时此刻,语气也没有丝毫不同。
这令她感到安心,好像很快他们就能再次见面。
她也只说:“清源,再见。”
少年最后看了她一眼,顺着铁钉爬了下去。他飞快地走到敞开的大门边,警惕的看了看四周,闪身消失在了黑暗中。
姚映夏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此时也只能不停祈求上天,保佑沈清源平安归来,接下来她仅能做的,也就只剩等待了。
没有计时设备,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对于时间流逝是非常没有概念的,她突然想起两个月前,学校刚刚进行过的体检,自己的心率大概是八十次每分。
姚映夏将手放在脉搏上,开始耐心的数数。数到五千的时候,距离沈清源离开差不多有一个小时。
这样久的时间,如果他没有遇到任何意外,如何也够回来找她。姚映夏不得不去想沈清源现在究竟遭遇了什么。
难道是迷路了?此时姚映夏尚且还算乐观,逼着自己继续耐心的数下去,等数到一万下,心也终于彻底沉了下去。
此时距离沈清源离开已经过去两个小时。
姚映夏挪到洞口,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依然是漆黑一片,从他们刚刚醒来,到此时此刻,没有丝毫变化,这个黑夜太漫长了。
她无法继续欺骗自己,为他的不归做出合理假设。姚映夏非常清晰的意识到,沈清源大概率是出事了。
将近二十个小时滴水未进,她的胃已经开始痉挛,绝望之下产生的巨大压力,令她开始微微晕眩。这种感觉她非常熟悉,如果再不进食,很快她就会因为低血糖晕倒,哪怕还能醒来,也几乎不可能再爬出去了。
最糟糕的状况已经发生,她反倒生了勇气,趁自己尚有余力,顺着铁钉爬了下去。
落地时熟悉的晕眩袭来,她靠墙缓了一会儿,等到血糖重新变得平稳,才走到铁门旁,小心翼翼往外看去。
原本她和沈清源都以为出了这扇大门就是室外,没想到只是连接着一条非常长的密闭走廊,就着身后的白炽灯,能隐约看到尽头有一扇门。
她飞快向对面跑去,果然门是开着的,沈清源刚刚也经过了这里,她探头出去,视线里是无尽黑暗。
最开始待得那个大型车间里的照明已经无法辐射这里,看不清任何前路。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这里仍然是一个密闭空间。
心中的恐惧持续了太久,反而变得有些迟钝,她最后看了一眼来时的光源,彻底没入黑暗之中,摸索着墙壁开始前进。
大概又走了几百米远,姚映夏终于又摸到了一扇大门,并且在门缝处感觉到了一阵气流,久违的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这里通着室外!
她心生雀跃,连忙就去推门,可任凭她使尽力气,大门都纹丝不动。
那沈清源是怎么出去的?还是他正被困在这黑暗之中?
姚映夏一阵胆寒,仿佛身后站满了妖魔鬼怪,迟迟不敢回头。
她失去理智的抓住门把手又推又拽,没想到门就这样被她拽开了。原来刚刚只是努力错了方向。
走出铁门的时候,姚映夏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逃出生天,可是举目望去,皓月当空,群星闪烁,这是个极晴朗的日子。
她猛然吸了口气,整个人都好似活了过来,进而迅速环顾四周,想要找一个不容易被人发现的路线,继续她的逃亡之旅,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不远处的一片荒草丛。
从那里穿过去,应该轻易不会被人发现。
她刚要实施行动,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映夏。”
一股寒意从指尖升起,迅速蔓延至了全身。
那人似乎在笑,轻声问道:“要不要再玩一会儿?”
话音刚落,空旷安静的厂房里就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哄笑声,头顶的大灯骤然开启,重新将她笼罩在光明之中。
她害怕到了极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想要拔腿而逃,却发现自己的腿已经不受控制。
贺鸣的声音再次传来,透着一股异样的轻松愉快
:“映夏,你可以走的,没有关系。”
他从来不会这样仁慈,姚映夏感受到了他语气中的有恃无恐,果然下一秒就听见他说:“沈清源就留在这里替你赎罪好了。”
她终于回头。
这里应该是一个巨大的库房,到处都是成摞的纸箱,堆的很高却也整齐,只是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灰,似乎很久没有人打扫过了。
靠近大门的地方,被隔出了一个单独的房间,贺鸣和其他人都站在里面。
只有一个人是坐着的,如果不是因为他穿着校服,姚映夏几乎认不出那是沈清源。
他浑身血口,被绑在一把椅子上,最严重的伤是在额头上,应该是被重器所击,他的脸上都是斑驳的血迹,此时已经彻底失去意识。
眼见她面无血色,眼中的担忧甚至盖过了恐惧,贺鸣脸上的笑意更深:“他倒是蛮有骨气,刚才我们想方设法的折磨他,逼他供出你的下落,没想到他咬死都不肯说。”
此时屋外刮过一阵寒风,她如野草一般无法抵御的抖了抖,终于自觉的回到了库房中。
贺鸣为她这般识时务而感到欣慰,指了指门后的位置:“映夏,那里挂了把锁,你拿下来,把门锁好,就可以过来了。”
便在此时,樊向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弹簧刀,抵住了沈清源的脖子。
她像是个没有灵魂的木偶,此时全然丢掉了自主意识,只能听从他的指令,手指颤抖着将门锁上。
贺鸣非常满意,冲她伸出了手:“乖,过来吧。”
她慢慢走近,那些投射在她身上的贪婪目光几乎就要将她穿透,已经有人在舔嘴角,似乎跃跃欲试。
她走的太慢了,每一步都像是刀山火海,可到底也只有短短十几米的距离,她终于还是来到了贺鸣面前,被他抓住手臂,“请”进了房间。
这应该是一个监控休息室,有两张简陋的床,尽头处是一个巨大的显示屏,正在播放整个厂区的内部监控。
此时此刻,姚映夏终于明白,原来贺鸣并非不知他们藏身何处,只是想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恶劣游戏。
刚才故意进去翻找,不过是装模作样的戏耍一番,只为了增加他们心中的恐惧。后面折磨沈清源说出她的下落,则就是故意泄愤了。
这些人真是无耻至极。
姚映夏站在他们面前,像只误入狼窝的兔子,她很清楚自己接下来会遭遇什么,可是已然没有任何退路。
贺鸣叹气:“映夏,我还以为你能更沉的住气,害我打赌输掉了。”
她毫不在意他们的赌注,只是声音僵硬的开口:“可以先把他送去医院吗?”
隔近了看,沈清源的状况更加不好,他的嘴唇已经有些发青,严重的头部损伤是非常致命的,他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在这里耽搁。
秦勉语气轻佻:“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此时姚映夏已经脆弱到了极点,他很想看看她彻底崩溃的模样。
一旁赵小辉露出了十分猥琐的笑容:“老同学,等你把我们全都伺候好,就可以带他离开这里了。”
姚映夏视线恍惚的一一扫过他们令人作呕的脸,又在巨大惊恐中低下了头,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这是非常严重的犯罪行为,一旦被警察抓到,你们这辈子都毁了。”
她总觉得同学一场,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
刚才这几个人脸上还都或多或少带着笑意,哪怕恶意满满,此时却都一起沉下了脸。
是赵小辉先开的口:“我们家的公司前段时间破产了,我爸急的几天几夜没睡觉,突发脑梗进了ICU。”
然后就是秦勉:“我们家情况差不多,追债的人天天堵在门口,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搬走了,我妈的精神出了问题,每天不是打人就是自残。”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温柔漂亮的妈妈会变成一个疯女人。
樊向阳恶狠狠的盯着她:“我爸是鸣哥家的财务总,被举报偷税漏税,判了五年,我奶奶以泪洗面,哭瞎了眼。”一般大企业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避税操作,平时根本不会查的这样严,可这次有关部门却带走了所有账本,一单一单的核对,一笔一笔的查。
最后终于轮到贺鸣,他轻轻跺了跺脚:“这个工厂,是我们家的发家地,从最开始的家庭作坊,慢慢发展到了三万平。后来又开设了分厂,遍布全国十几座城市。”
贺鸣出生后就是在工厂里一点一点长大的,他没有经历过几天苦日子,贺家就吃上了时代红利,工厂迅速扩张,如日中天,每年光流水都有数十亿。
这样巨大的财富,他以为自己可以顺利继承,锦衣玉食肆意潇洒的过这一生。
可很快梦想就破灭了。
贺鸣细数这几个月的遭遇:“先是消防整顿,工厂不得不长期停工,赔了很多违约金,然后是税务稽查,带走了所有账务资料和财务人员,后来采购商纷纷终止合作,所有银行都不再给我们贷款。”
工厂运行最重要的就是流水,数万工人一个月的工资加起来都非常恐怖,更别提还有其他成本,贷款中断几乎是致命一击。
大厦将倾之时,他父亲想尽了一切办法挽救,不惜跪着去求别人借钱,想要努力挽回自己奋斗一生的成果。
可就是这样井然有序辉煌一时的庞大帝国,倒塌起来也格外迅速。
贺鸣死死抓住她的手臂,将她甩到了地上:“一个月前,我爸带着我妈,一起从这里跳楼自杀了,映夏,这都要拜你所赐。”
第25章
姚映夏的脸上尽是茫然,她不知道他们说的这些事情跟她有什么关系,如何就能全部怪在她头上。
贺鸣见不得她这副无辜样子,弯腰扯住了她的衣襟,逼她扬起了头:“怎么,沈星川没有把自己做过的这些好事告诉你吗?”
沈星川做的?
见姚映夏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似乎并不像是装出来的,贺鸣冷笑一声,拍了拍她的脸:“我原本也没想将这笔账算在你头上,可我爸自杀前想死个明明白白,托人去问自己究竟得罪了谁。”
他长长吸了口气:“可就连这样简单的一个真相,都没有人肯告诉他。最后还是一个在银行工作的远房亲戚看我爸可怜,稍微透露了一些消息。”
贺鸣的面目一点点扭曲起来:“他说我爸应该是得罪了川河集团,没有银行敢再给我们贷款。”
父母自杀去世后,贺鸣终于明白,原来喜欢姚映夏是会害死人的。
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害人精。
他做鬼都不会放过她。
贺鸣狞笑着凑近姚映夏,几乎就要抵到她的额头:“怎么,沈星川为你做到这个地步,竟然什么都没告诉你吗?”
姚映夏很想找出更加合理的动机,证明沈星川的所作所为都跟她没有关系,可事到如今,她连自己都欺骗不了,想起从前那些她看不懂却隐隐感到害怕的凝视、不合时宜超出他们之间关系的越界行为,此时此刻都有了合理解释。
原来沈星川竟然是喜欢她的。
姚映夏尚未在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听贺鸣嗤嗤的笑:“真没想到,原来沈星川是个大情种啊。映夏,你想不想知道他为了救你,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他眼中都是不怀好意,姚映夏感到一阵胆寒,脸比刚刚又白了两分,却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哪怕并非她亲手所为,却也因她而起。
贺鸣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已经是夜里十二点,新的一天到来了。
他松开了姚映夏的衣襟,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刚才已经耽误了太长时间,映夏,我们还是玩点有意思的游戏吧。”
她大抵知道,自己真正的灾难来临了。
贺鸣眉眼弯
弯,没有丝毫转圜余地道:“映夏,脱掉你的外套。”
他显然非常清楚,凌迟一个人的精神远比直接的□□折磨要痛苦的多,姚映夏又是格外有骨气的,他丝毫不想她好过。
一旁的秦勉打趣说:“老同学,如果需要帮忙,我乐意效劳。”
所有人又都开始笑。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窒息感铺天盖地,一时僵在了原地。
就见贺鸣反手接过樊向阳手中的弹簧刀,猛地刺穿了沈清源的手臂,很快他的校服就被鲜血染红,哪怕经历了这样痛苦一击,沈清源也只是在昏迷中皱了皱眉,全然没有清醒的迹象。
姚映夏口中嚅嗫着“不要”,却发现自己已经害怕到发不出声音。
贺鸣冷冷望着她道:“映夏,我没有多少耐心。”
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不立即照做,沈清源很快就会再挨一刀。
她眼中微弱的光芒散尽,终于开始行动,将身上的羊绒外套脱了下来。
哪怕她里面还穿着很多衣服,可是周围的视线仿佛已经将她扒光,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她听见贺鸣的声音似乎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喑哑的有些古怪:“继续。”
她努力放空自己,像个机器人一样接收着指令,陆续脱掉了校服外套、裤子,高领线衣,打底裤,最后只剩一套样式普通的白色内衣。
春寒料峭,夜里气温骤降,不过堪堪几度,她浑身都在打颤。
其他人却热的发慌。
姚映夏太像橱窗中的内衣模特,雪白的皮肤没有任何瑕疵,莹莹如上好瓷器。更难得的是她这样瘦,该有肉的地方一点不少。
几乎所有人都起了身体反应,口干舌燥。
赵小辉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就要走上前去,摸摸她的皮肤是否如自己想象中那般柔软光滑。
却被尚存一丝理智的秦勉拦住了:“正事儿还没办呢。”他又看向贺鸣,“鸣哥答应我们的事情,从来没有不作数的。”
姚映夏就是稍后的战利品,为此他们都还得继续忍耐,否则就没有了制衡沈星川的资本。
贺鸣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答应你们的事情我自然会做到。”
明明之前总是为了她发疯,贺鸣此时看起来却是最沉得住气的人了,全然不似旁人那样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贺鸣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递给她:“解锁。”
历史总是在不停重演,几个月前,他也曾经这般行事,迫使她解开了手机。
只是那时的姚映夏远没有这般绝望,明明是神色木讷的一张脸,眼睛既不湿润也没有发红,贺鸣却觉得她就快要哭出来了。
熟悉的烦躁感又冒了出来,贺鸣不再盯着她看。
大概是因为手指太过冰凉,触控变得不再灵敏,她试了很多次才解锁成功。
贺鸣抽走手机,打开通讯软件,找到了沈星川的名字,看到了新出现的几条聊天记录,都是在过年的时候。
沈星川:新年快乐。
姚映夏:新年快乐。
姚映夏:祝你事事顺心。
沈星川:小侄女,我有些想你了。
刚刚生出的恻隐之心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晃了晃手机,似乎是在征询她的意见:“映夏,想不想跟你亲爱的‘小叔’打个电话?”
可她只是没什么反应的看着地面。
贺鸣却好像听到了回应般点了点头:“好的映夏,如你所愿。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等会打电话的时候,不要透露我们的位置,否则沈清源就要提前去见上帝了。”
他说完又吩咐樊向阳打开了电视,而后给沈星川拨去了视频电话。
电话那端几乎是立即接了起来,贺鸣扯了扯嘴角,率先同他打了招呼:“别来无恙啊沈星川。”
听到这个名字,姚映夏终于有了些许反应,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此时此刻正前所未有的想念沈星川,为他每次都能救她于水火,保她平安。
很快视频通话就被投屏到了电视上,所有人都看到了沈星川隐在黑暗中的脸,他似乎是在开车,夜间光线晦暗不明,偶有路灯经过,才能照亮一瞬。
他此时看起来还算镇定,没什么情绪的开口劝他:“贺鸣,回头是岸。”
视频另外一端的少年几乎笑的停不下来,等他终于不再发出刺耳的尖笑,才阴恻恻的盯着手机道:“沈星川,你将我们几个逼得家破人亡,丝毫不给人留活路,就没想到会有今天?”
贺鸣翻转摄像头,将手机对准了沈清源,仔仔细细展示了一遍他身上的伤口:“瞧瞧你可怜的小外甥,都怪我刚才下手太重,他已经晕过去很久。你猜猜,他还能不能醒?”
沈星川果然面色一沉,没有了方才的从容:“这件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贺鸣又开始笑,他将手机固定在支架上,调整角度对准了姚映夏:“那就再瞧瞧你可怜的小侄女吧,这件事总归跟她脱不了干系。”
她无所遁形的垂下头去,似乎整个人都被抽空了精气,此时已经在摇摇欲坠的边缘,看上去有些可怜。
贺鸣走到姚映夏身边,仔细端详屏幕中那张有些模糊的脸,沈星川似乎停下了车,不再有一闪而过的光源,可贺鸣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他已经处在暴怒边缘,那双漆黑的眼睛像是要吃人,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贺鸣终于觉得解气,就听他开出了条件:“只要你肯放过他们,我可以给你一大笔钱,足够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贺鸣听完只想冷笑:“沈星川,你真当我傻?”哪怕侥幸拿到了这笔钱,他也没处花,在现代化的刑侦手段之下,任何犯罪几乎都无所遁形。在被抓住之前,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使命。
贺鸣的笑容彻底消失:“你的臭钱可买不来我父母的两条命。”
沈星川不得不问出他期待已久的那句话:“那你要如何?”
贺鸣走近姚映夏,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手掌一寸寸滑过她纤细的手臂,引得她一阵瑟缩。
果然就听沈星川一声怒喝:“你不要碰她!”
贺鸣笑笑,哪里又会听他的话,手指划过她的锁骨,就要往内衣里去,却又堪堪停在了边缘,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劳烦你就近找个地方,买把刀子再回车上。”他体贴的补充:“记得买锋利一点的。”
沈星川大概意识到了他想做些什么,却也只是皱了皱眉,将车子停在了一家商超门口。
五分钟后,他重新回到屏幕之中,手里多了一把细长的剔骨刀。
贺鸣笑笑,对他的言听计从表示满意,也亮了亮自己手中的弹簧刀,拿它勾住了姚映夏的内衣肩带,意味深长的问:“想不想看些更刺激的?”随即他又有些意兴阑珊,“兴许你都看腻了,可是我还没看过呢。”
沈星川已然洞悉了他的意图,干脆开诚布公的同他谈判:“贺鸣,说出你的条件。”
少年点了点头:“我也不舍得映夏就这样被人看光。”
言外之意,他那里还有其他人。
沈星川顿时更加紧张。
又听他道:“不如你做些让我解气的事?”
他话音刚落,就见电视屏幕中的沈星川拔刀刺入了自己的肩膀,这一日他穿了米色的针织衫,很快就看到血迹晕开一片。
这般毫不拖泥带水的自残行为,将秦勉他们几个吓了一跳,纷纷笑着骂了几句脏话:
“我靠,他倒是利落。”
“真他娘的狠。”
贺鸣却并不满意,还是挥刀挑断了左侧的肩带,姚映夏连忙伸手去捂,就听沈星川问:“你还要如何?”
贺鸣望着面露痛苦却极力隐忍的男人,做出一副凝神思考的模样,提出了更加残忍的建议:“不如再切根手指表达诚意?”
他手中的刀又抵住了姚映夏另外一侧的肩带。
赵小辉在一旁吹了个口哨,似乎很是期待接下来的发展。事情发生之前,没人觉得自己会是个潜在的犯罪分子,事情发生之后,却都恨不得罪恶滔天。
姚映夏已经面如死灰,只恨不得立即死去,却还是冲他摇了摇头。她终于能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说的却
是:“别管我了。”
她太了解贺鸣了,此时他不过是趁机取乐,戏耍折磨,哪怕沈星川全然依照他的指示行动,贺鸣也不会放过她。
沈星川却没再说话,只是调整了手机屏幕的位置,将摄像头对准了自己的手。
他的手很好看,修长,匀称,骨节分明,看起来非常适合弹奏乐器。
一时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贺鸣却全然不信沈星川会为了姚映夏做到这种程度,直到看见他手起刀落,尾指齐根而断,血流如注。
贺鸣一直自诩大情种,此时也终于自叹不如,比起沈星川,他简直算是薄情寡性了。
这样残忍的画面,就血淋淋的发生在眼前,冲击力着实有些太大,姚映夏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樊向阳感到一阵眩晕,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我靠,我晕血。”
以往这种时候,赵小辉和秦勉肯定是要取笑他的,此时却都笑不出来。
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再有人说话,只能听见沈星川因为痛苦而变得十分沉重的呼吸声。
他们原本的计划就是通过绑架姚映夏逼迫沈星川自残,只是在设想之中,沈星川肯定不会同意,然后他们就会当着他的面作践姚映夏,哪怕不能对他造成身体上的伤害,也要令他肝肠寸断。
贺鸣没想到事情可以进展的这样顺利,当即一个更加疯狂的计划瞬间成型。
他走近一些,希望自己接下来的话可以毫无遗漏的被他听到:“沈星川,你愿不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姚映夏平安?”
良久之后,沈星川的声音才在黑暗中再次响起,沙哑的几乎都不像他了:“我怎么确认你不会食言?”
姚映夏被惊诧到无以复加,他竟然不是果断拒绝,而是在思考这样实施的可行性?
贺鸣言之凿凿:“我以我死去的父母发誓,如果今天骗你,他们永世不得超生。”只要沈星川死了,他也可以不再迁怒于姚映夏。
这显然不是什么公平交易,双方的筹码相差甚远,可姚映夏看他那副下定决心的神色,毫不怀疑他即将会做出什么。
她承担不起这样的恩情,她不想一辈子都被困在这样可怕的噩梦里,姚映夏的声音像是被荆棘划得支离破碎,有种异样的动听:“沈星川,你的命很值钱,不至于的。”
贺鸣向来见不得他们这副模样,当即就冷笑一声:“是呀,反正我们贱命一条,不如就及时行乐吧。”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几个人就领会到了其中深意,知道事情还是回归正轨,他们可以享用自己的战利品了。
秦勉瞬间走过去将姚映夏按倒在地,赵小辉就去掰她的腿,樊向阳捉住了她的手臂。
她就像是被天罗地网缠绕的可怜虫子,既无法挣脱,也没有还手之力,只能绝望地闭上眼睛。
就在这时,屏幕中再次传来了他的声音。
他说:“映夏,还是你的命比较值钱。
他非常清楚,小侄女如果经历今天这一劫,大概率是活不下去了。
沈星川握住剔骨刀,抵住了自己的喉咙,最后提醒贺鸣道:“别忘了你的承诺。”
说完手腕猛地发力,刀身尽数没入。他吐出了一大口血,而后整个屏幕都变红了——
作者有话说:这一章太难写了,我玉玉了
:(
第26章
脑袋里炸开一道白光,姚映夏突然想起三年前。
肖安被警察带走的时候,他的妈妈边哭边喊:“姚映夏,你就是个害人精!”
原来她说的一点都没错,谁沾上她都不会有好下场。
一旁的樊向阳眼睛一翻,立时晕了过去,而后秦勉和赵小辉也都松开了按住她的手,瘫坐在了地上。
房间中一时只能听见贺鸣在笑,他高兴极了,恨不得将五脏六腑都从喉咙里笑出来,笑到最后,已经不像人类可以发出的声音。
直到精疲力尽,他才停了下来,看向躺在地板上的姚映夏。
她脸上已经没有任何伤心或者害怕的神情,只是十分茫然的盯着天花板。
姚映夏那时在想:人为什么要出生在这世界上呢?
可还没能想明白,就意识昏沉的闭上了眼睛。
一道阴影笼罩在了她身上,好一会儿才慢慢蹲下,贺鸣不带任何邪念的摸了摸她的脸,从眼睛到耳朵,又来到了鼻子、下巴。
这是他从前一直都想做的事,陷入沉睡后的姚映夏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整个人都变得柔软可爱,只是她的皮肤有些太凉了,像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
这让贺鸣想起了自己养过的一条蛇。
天气渐冷的时候,那条蛇总是喜欢窝在他的肚子上,聪明的知道那里可以取暖,贺鸣非常纵容他的亲近,可是那个冬天太冷了,那只蛇再也没有醒来。
眼下姚映夏就像一只陷入冬眠的白蛇,苟延残喘奄奄一息。
贺鸣将她抱到床上,又拿被子裹的严严实实,而后坐到了一旁的老板椅上,拿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是秦勉先恢复了神志,问他:“鸣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贺鸣说:“你们可以走了,如果警察找过来,我会说绑架的事情是我一人主使,尽量不牵连你们。”
赵小辉却仍然害怕:“可是沈星川死了,沈家人不会放过我们。”
秦勉锤他一下:“别傻了,没人知道沈星川是怎么死的,沈家只会以为他是自杀。”
赵小辉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手却还是抖得:“他真就这么死了?”
秦勉耸了耸肩:“这还有假?刀都捅穿了喉咙,哪怕他是在医院里动的手,都不可能再救回来。”除非出现了医学奇迹。
“沈星川这个人……还真是……真是……”赵小辉的话并没有说完,可是所有人此时都如他所想。
沈星川这个人,真是太可怕了。
秦勉看向贺鸣:“这里有没有酒?”巨大的精神压力之下,人总想喝点麻痹自己。
贺鸣指了指一边的柜子,赵小辉翻出了两瓶白酒,又找到了几个一次性纸杯,还有一袋盐酥花生米。
他给每个人都倒了一点,秦勉接过后先给樊向阳灌了两口,果然他很快就被呛醒,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还是一副吓破胆的样子,樊向阳赶紧又喝了几口压惊。
三个人围坐在一张简陋的圆桌旁,开始边吃边喝。
赵小辉招呼他:“鸣哥,过来一起喝点?”
贺鸣摇头:“你们喝。”
几个人便不再管他,闷头喝了一会儿,身上逐渐变得暖和,精神也不再高度紧张,微微亢奋起来。
赵小辉冲他们使了个眼色,意有所指地问:“你们还想不想搞一下?”
樊向阳知道他在说什么,扭头看向床那边被裹得只剩半张脸在外面的姚映夏,他实在佩服赵小辉:“你现在还有这兴致呢?”
赵小辉逗他:“等会儿你的兴致说不定比我还好呢。
秦勉将纸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那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吧?”
说完他就抬腿向床边走去,樊向阳和赵小辉对视一眼,连忙跟了过去。
几个人像是动物园里的游客,默默围观着稀有动物。
樊向阳这种时候还记得喊他:“鸣哥,你不来?”
贺鸣没吱声。
赵小辉笑嘻嘻地说:“你忘了,刚才他打赌输了,只能最后一个。”
樊向阳拍了拍秦勉:“便宜你了。”
秦勉骂他:“你怎么不说便宜姚映夏了,咱们几个可得一起伺候她呢。”
说完几个人都开始笑。
那不怀好意的笑声终于穿透了梦境,姚映夏感到有人在扯她的被子。她不耐烦的抗争着,可被子还是被扯走了。
身体骤然被寒冷包围,她终于睁开了眼
睛,就见秦勉岔着腿站在她身体两侧,正在解牛仔裤的扣子。
见她醒了,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垃圾一样,秦勉更加兴奋,居高临下的咧嘴一笑:“老同学,睡够没有?娱乐活动开始了。”
她坐起来就想跑,却被赵小辉和樊向阳一左一右的压住肩膀,重新按回了床上。
秦勉已经脱下了裤子,问她:“我跟沈星川比怎么样?”
姚映夏胃里一阵翻腾,如果不是太久没有进食,想必此时已经吐出来。
她死死闭上眼睛,就听赵小辉怼他:“你扫不扫兴?可别把樊向阳再吓晕过去。”
樊向阳顿时羞愤难当。
秦勉当起了和事佬:“那可不行,万一我们老同学是个贪吃鬼,少个人就喂不饱呢?”
几个人又开始笑,想象着姚映夏被他们作践的可怜模样,浑身更加燥热起来。
那阴恻恻的笑声,后来总是出现在她的噩梦里。
姚映夏当时的确是不想活了的,牙齿已经咬住了舌头,可又想起了肖安。
被警察带走之前,他摸了摸她的头,笑着安慰她说:“妹妹,好好活下去,等我出来。”
她已经等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马上就要等到他了,姚映夏握紧了手,终于还是松开了牙齿。
秦勉眼尖的看到贺鸣缓缓靠近,来到了床边,哪怕已经蓄势待发,还是谦让一番:“鸣哥,要不你先?”
毕竟他从前那么喜欢姚映夏,今天又是帮他们报仇的大功臣。
没想到贺鸣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今天我想当观众。”
樊向阳看他那副淡定样子,很有些不可思议:“鸣哥,咱以前也不知道你是柳下惠啊。”
赵小辉眨了眨眼:“说不定你鸣哥有特殊癖好,秦勉你别墨迹了,赶紧好好表现。”
而后姚映夏就感到腰腹间传来一阵压迫,秦勉半跪着坐在了她身上,拿东西在她肚脐处戳了戳。
她瞬间吸气,本就平坦的小腹立时凹了下去,引得秦勉一声轻笑,他慢慢往前挪,很快姚映夏就闻到了一股腥气。
她惊恐的睁开眼睛,就见那玩意已经近在咫尺,秦勉去捏她的下颌:“老同学,给你吃点好东西。”
她突然疯了一般开始挣扎,赵小辉和樊向阳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挣脱了手,姚映夏一个翻身趴在了床上,死死抓住了床垫。
秦勉气极,伸手就去揪她头发:“老同学,这么挑食可不行。”
可任凭他如何使劲儿,几乎就要揪下她的头皮,姚映夏都不肯就范。
秦勉一脸青红交错的看向傻站在床边的两个人:“都愣着干嘛?把她给我翻过来。”她不想吃就不吃?今天可由不得她。
赵小辉和樊向阳终于开始行动,连他们都没想到,姚映夏的力气会有这样大,明明是副任人可欺的羸弱模样,却让他们累出了一身汗,才终于又将她翻了过来。
挣扎间几个人更加兴奋,赵小辉从她的肩膀亲到了脖子,樊向阳干脆撕坏了她的内衣。
眼前的景象更加令人血脉膨胀,秦勉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仍想逼她张嘴:“老同学,可别给脸不要脸,趁我还有耐心。”
她大睁着眼睛,像一条垂死挣扎的鱼,意识到被凌迟的命运,努力想要抽离全部意识。
便在这时,姚映夏听见了一声闷响。
余光中有什么东西飞快掠过,狠狠拍在了秦勉头上。
掐住她脖子的手终于松开,秦勉双目圆圆的瞪着,伸出不停颤抖的手,摸了摸被砸中的地方。
他发现自己的头都被敲得变了形,凹陷了一大块,很快就有温热的液体从那里溢出,染红了他的眼睛,顺着脸颊一滴滴往下落。
目睹一切的樊向阳瞬间惨白了脸,尖叫一声摔到了床下,他浑身瘫软,怎么都站不起来,只能一点一点往远处爬
赵小辉听到动静,才将埋在女孩身上的脸抬了起来,就见秦勉僵尸一样,维持着跪坐在姚映夏身上的姿势,满脸是血,眼睛已经发直。
他的目光游移到了贺鸣身上,就见他手里拎了块板砖,上面还有殷红的血。
赵小辉一声惊呼,没想到他能对自己人动手:“你是不是疯了!?”
贺鸣面无表情的看向他:“赵小辉,我刚才发了什么誓?你们都当我放屁?”
赵小辉的酒意消散,终于记起他刚刚以死去的父母起誓,只要沈星川肯自杀,就保姚映夏平安。
没想到他会玩真的。
赵小辉已然察觉到贺鸣此时非常不对劲儿,他摊开双手,不再碰姚映夏一根寒毛,一点点往后退:“鸣哥,我错了,我不该碰她,我现在就走,走的远远的,不会再来打搅你。”
他一边说着,就被脚下的工具箱绊了一跤,狼狈的摔到地上。等赵小辉再想爬起来,贺鸣已经蹲到了他面前,狠狠揪住他的头发问:“刚才亲的爽不爽?”
赵小辉面如土色,刚想出声求饶,贺鸣已经拿起工具箱里的扳手,狠狠敲向了他的脑袋。
很快赵小辉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贺鸣又起身走向了床的另外一侧。
樊向阳此时正在地上爬,突然发现自己面前多了双鞋,他惊慌失措的想要调转方向,就见贺鸣已经蹲下,有些失望的看着他:“向阳,你一直是最了解我的,你怎么敢啊?”
樊向阳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知道他有些偏执,虽然被骄纵的脾气颇大,却也并非全然不顾往日情谊,当即就痛哭流涕地求饶:“鸣哥,我错了,你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贺鸣却好似没有听见,神态间没有一丝属于人类的悲悯,樊向阳觉得他现在就像是一个屠夫,只想将他们赶尽杀绝。
他刚才好像是用右手撕坏了姚映夏的内衣?贺鸣并不十分确定,等回过神来,手中的砖头已经一下一下的砸向了樊向阳的手。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工厂,贺鸣觉得他太吵了,又冲着太阳穴来了一下。
耳边终于彻底清静下来。
指尖都是黏稠的血,令人有些不舒服,他扔掉砖头,往衣服上蹭了蹭,重新回到了床边。
秦勉依然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额头上的血越涌越多,像是没关好的水龙头,姚映夏的胸腹间几乎都是他的血。
血那样红,她那样白。
他怎么配?
贺鸣更加生气,一脚将秦勉踹下床去。
终于,所有的苍蝇都被解决掉了。
贺鸣拿过床头的一包湿巾,开始擦她身上的血。
可等那包湿巾全部用尽,也没能将她彻底清理干净,不过到底也比刚才好的多。
贺鸣躺到姚映夏身边,拉过被子盖住了她和自己,小声哄道:“夏夏,没事了,没有人再能伤害你。”
第27章
贺鸣将她紧紧缠绕,全须全尾的抱在怀中,安心的睡了一觉,醒来发现她还睁着眼睛。
这双眼睛很漂亮,本该神采奕奕。
他附身亲了亲她的嘴唇,姚映夏也没有什么反应,贺鸣有些不舍的放开了她。
又看了她好一会儿。
终于他说:“映夏,再见。”
后面又发生了什么呢?
她的记忆变得有些模糊,贺鸣离开不久后,门外就传来了切割机刺耳的声音,而后她身边就涌过来许许多多的人,有许念、沈长河、沈素溪,还有一大批荷枪实弹的警察。
她甚至看到了沈星川。
空气中都是浓重的血腥味儿,许念被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如果不是夏夏就在那里,她此时怕是要晕厥过去,最终还是在沈长河的搀扶下走到了女儿身边。
见许念一脸悲痛的模样,姚映夏却先笑着安慰她:“妈妈,我没事的。”
她此时不该笑的。
许念强撑眼泪,用沈长河的大衣将她包裹的像一只蚕,而后将女儿抱入怀中,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那时已经镇定的有些异常,还能分神去看角落里的沈清源,就见沈素溪无助
的握着他的手,嘴里不停喊着“清源”、“清源”,似乎想要叫醒他。
医务人员稍作检查,说了句“还有呼吸”,就赶紧将他放到担架上抬了出去。
姚映夏稍稍安心,又悄悄看向了沈星川,他的衣服上没有血迹,手指也完好无损,喉咙处没有任何外伤。
可她明明亲眼见证了那残忍的一切。
姚映夏终于了然,此时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沈星川是鬼。
他也的确像鬼,面色阴郁的像是梅雨季节的天气,没有丝毫晴天的迹象。
她说:“对不起。”
没人知道她那时为何道歉,只除了他。
她在许念温暖的怀抱中疲惫的闭上了眼睛,终于可以睡上一觉。
那之后她断断续续烧了十几天,每次醒来都是在医院病房里,满目洁白令人格外安心,何况许念几乎都在。
妈妈总是温柔的叫她“夏夏”,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不停重复着“妈妈在”,“夏夏别怕”。
就像小时候,每当姚启航想打她,许念都会把她护在怀里,狠厉的拳头几乎都落在了妈妈身上,她甚至可以听到拳头撞击时的闷响,“咚”,“咚”,“咚”,震耳欲聋。
拳头明明没有落在她身上,她却也能感同身受,可许念好像丧失了痛觉,挨打的时候都不忘安慰她,那时她也是这样说的,“妈妈在”,“夏夏别怕”。
她空洞的眼睛逐渐变得湿润,仿佛一汪清泉。
许念捧住女儿的脸不停亲吻她的额头:“夏夏,你可以哭的,没有关系。”
她终于落泪,揪着的心却渐渐放松下来,意识昏沉的再次进入梦乡。
偶尔半夜醒来,她大概率是能看到沈星川的。他有时候是坐在床边,有时候就直愣愣的站着,眼也不眨的盯着她瞧。
第一次在病房中看见他的时候,一股寒意油然而生,她眼睛一闭又昏睡过去,等后面又看见他几次,才逐渐接受自己见鬼的事实。
死去后的沈星川面容憔悴,眼下都是乌青,棱角更加分明,如果不是依旧穿的衣冠楚楚,还能更像游荡人间的厉鬼。
姚映夏有一次难得还算清醒,鼓起勇气问他:“变成鬼了也可以经常换衣吗?”
沈星川笑笑,红口白牙的告诉她:“我比较臭美。”
确实是这样的,每次见他都穿的像是时装周的模特,难得每一套还都穿的利落好看,在衣品上沈星川的确是无可指摘。
可是鬼品嘛……
姚映夏知道他有恩于自己,又是因自己而死,可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抿了抿唇,终于还是开口问他:“你怎么还没去投胎啊?”
这真是个好问题。
沈星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有些古怪的笑容:“还舍不得。”
人间多好,人间有你。
想起传闻中另外一个世界的规则,她有些发愁的样子:“是不是自杀的人不能投胎?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难为她并不害怕自己,还这样为他考虑。
沈星川赞叹她的英勇:“所以你做的很好,你挺过来了,没做傻事。”
听他这样说,她好像有点想哭的样子,眼睛湿漉漉的泛起水光:“可是我害死人了。”
她想起他拿刀刺穿脖子的样子,又想起贺鸣动手时狠厉的脸,耳边甚至还能回荡起赵小辉和樊向阳的惨叫声。
会不会某天深夜她一觉醒来,就看见沈星川、秦勉、赵小辉、樊向阳一起站在床边?
见她面色惨白,沈星川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脑袋,却见她一脸惊恐,脸又白了两分,几乎比他更像鬼了。
到底还是收回手去。
沈星川胸口憋闷的厉害,并不是在安慰她,只是陈述事实:“那些人都是我害死的,跟你没有关系。”
他行事一向狠厉,从不给人留后路,许多人恨他恨得咬牙切齿,却也只敢冲他下手,从不敢殃及家人。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如此丧心病狂的报复,几乎就要害死他的小侄女,沈星川第一次反省自己,是不是将事情做的太绝了一点?
亦或是还不够绝?
见他陷入沉思,被窗外微弱的灯光映的面色更加阴沉,姚映夏很有些心惊肉跳,紧紧闭上眼睛劝他:“人鬼殊途,你还是走吧。”
他笑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小侄女拒绝了?
不过没有关系,他义正言辞如同宣誓:“殊途同归,我们早晚会走上同一条路。”
姚映夏抖了抖:“我就要死了吗?”
沈星川为她盖好被子:“怎么会,小侄女长命百岁。”
这听起来像是另外一种诅咒,她不想活那样长的时间,只要比许念活的久,比肖安活的久,这一生也就足够了。
她终于在不安中战战兢兢睡着,第二天一觉醒来,却觉得精神大好,可以坐起来喝一些粥。
许念高兴的偷偷出去哭了一会儿,洗了把脸才又佯装无事的回来,人只要能吃东西,就还能活,她的夏夏扛过来了。
姚映夏其实吃了几口就有些饱了,不过看许念十分担心又憔悴的样子,还是强撑着喝了一小碗。
她放下勺子,又想起了一桩心事,胸口开始发堵,联想到最糟糕的情况,很是不愿意面对,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问:“妈妈,沈清源还活着吗?”
许念刚想说话,就听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活着的。”
姚映夏有些惊讶的抬头,就见沈清源好端端站在那里,穿着跟她同款的病号服,头上还包着纱布,正望着她笑。
她悬着的却无法放下,因为沈清源的面色实在有些差,人也消瘦不少,不禁担心的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他避重就轻:“脑震荡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许念不禁感叹,这真是个体贴的孩子,他在ICU抢救了三天才出来,清醒之后人一直有些迷糊,连沈素溪都认不出来,直到前天才恢复了神志,今天刚能下床,就来看夏夏了。
许念连忙招呼他坐。
沈清源道谢后坐到了床边,细细观察她的神色:“夏夏,你还好吗?”
她看起来委实不怎么好,本就小巧的脸上肉都不剩多少,下巴尖尖像株芙蕖,只有眼睛大的可怜,像公益广告上营养不良的小女孩。
沈清源大概听说了那天的经过,只是听着都有些心惊肉跳,不敢想象她一个人是怎么挺过来的。
姚映夏故作轻松道:“我还好,知道你没事,我就更好了。”
她跟沈清源朝夕相处久了,眼下一看见他就有些条件反射,脑袋里反复冒出一句话来:我想学习!我想学习!
毕竟住院耽误了这么久,已经是四月中旬,距离高考只剩不到两个月。
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沈清源大概知道她想说什么,有些忍俊不禁道:“映夏,你不需要这样客气的。”
她便不再犹豫,径直拜托他:“清源,能不能麻烦你继续陪我刷题?”
沈清源是最好的老师,聪明,有耐心,拥有神级解题思路,总能直击要害。
他当然乐意之至,拿出了一直藏在身后的几本卷子递给她:“我们还是一样默契。”他正担心姚映夏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学习状态,毕竟考试不仅需要知识积累,还要有一定的手感,如果放下太久,前面所做的积累都会功亏一篑。
何况人闲着就会胡思乱想,他不愿姚映夏再想起那天的任何事。
许念担心道:“清源,你还是养伤要紧。”
沈清源并不在意:“阿姨,我没事的,医生还让我多动脑,更有利于恢复。”何况他大部分时间都只是起到监督作用,真正要花心思动脑筋的还是姚映夏。
就听姚映夏突然叹了口气:“错过保送考试好可惜。”
沈清源太清楚她为此付出的努力,无数个深夜,她又累又乏,却依然保持着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刷题,只为了那一天的到来。
他刚想宽慰姚映夏几句,就见她已经振作起来,自言自语道:“凭我的聪明才智,考上S大应该也不是什么问题。”
她很少这样
臭屁,以至于沈清源和许念笑了好一会儿,又一起为她鼓劲儿:“映夏,你肯定没有问题的。”
沈长河到医院的时候,就见姚映夏正一边输液,一边做题,沈清源正在一边批改她刚才做过的试卷。
姚映夏将他害的那样惨,沈清源却仿佛毫不在意,还愿意为她铺路。
天知道他妈妈已经急的不成样子,前几天还在医院跟他谈判,近乎跳脚的威胁说:“有她没我,有我没她!”逼沈长河做个决断。
这些话被沈清源听到,他当时没什么反应,后续却不肯再输液吃药。
沈素溪气的近乎吐血,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如今就这样偏向一个外人,叫她如何接受的了?
可沈清源到底重伤初愈,她也只能妥协,承诺再也不提这件事,沈清源这才肯继续接受治疗。
沈长河神色凝重的盯着他们看了一会,直到姚映夏抬头看见了他。
这张跟沈星川有七分相似的脸,一时令她很是恍惚,差点以为自己白天也能看见鬼了。
沈长河先是在她脸上看到了害怕,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愧疚。他面上不动声色,只在心里冷哼,原来她也知道自己是个害人精,害的他弟弟丧失理智,连高中生都要赶尽杀绝,这才牵扯出后面这许多事,以至于连累了清源。
正思索间,就听姚映夏跟他道歉:“沈叔叔,对不起。”
沈长河勉强笑笑:“你没事就好。”
又听姚映夏有些迟疑地说:“我可以去给……”她面露哀戚之色,顿了顿才继续道,“去给小叔上柱香吗?”
这下连沈清源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沈长河终于彻底黑脸:“夏夏,你是在诅咒小川吗?很遗憾,他还活的好好的。”
沈长河终于确定,姚映夏大概是伤到了脑子。
第28章
沈星川还活着?
姚映夏扭头向沈清源确认,就见他点了点头:“小舅活的好好的,前天还来医院看我了。”
就见姚映夏吸了口气,这简直是医学奇迹。
她伸出手指,不信邪的勾了勾尾指:“他的手指都在吗?”
沈清源回忆起小舅当时还帮母亲拧开了保温杯,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姚映夏又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他这里也没有受伤?”
近来天气转暖,没人再穿高领衣服,如果真有伤口,一定非常显眼,沈清源还算确定:“小舅脖子上应该没有伤口。”
眼见一旁沈长河的面色愈发不好看,沈清源帮她解释说:“映夏,你是不是睡了太久,有些糊涂了?”
姚映夏一时也很茫然,她记忆力一向不错,也自认不会是那样糊涂到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的人,到底也只能等见到沈星川再问个一清二楚。
她还是先跟沈长河道了歉:“对不起,沈叔叔,我最近太混乱了,没有想要诅咒小叔的意思。”
沈长河的面色这才稍稍缓和:“没事的夏夏,你还是先多休息。”
说完他余光看到许念出现在了门口,走过去问:“方不方便?”
许念看了眼女儿,攥紧了手说:“方便。”
沈素溪处理完公司的事,回到医院就发现病房门被反锁了,她隔着门听到有些异样的声音,倏地睁大了眼睛。
是清源在房间里跟女人乱搞?
沈素溪一瞬间竟然觉得高兴,只要他尝到其中滋味,能够彻底沉溺其中,就可以不再重走他父亲的老路,自己这一生也就还不算彻底失败。
可沈素溪随即又开始担心起儿子的身体,他大病初愈,能受得了这种刺激?此时房间中的女人又是谁?姚映夏?
她果真跟自己想象中一样寡廉鲜耻!
沈素溪正腹诽的起劲儿,就听见了十分耳熟的声音,哪怕隔着门并不清晰,她还是瞬间认出了房间中的男人是谁。
就听他似乎在笑,嗓音喑哑的问:“念念,吊瓶好不好吃?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也是在医院……”
沈素溪不敢想此时病房中该会是何种场景,连忙走到楼梯间抽了根烟。
半小时后,沈素溪才看见许念面色惨白的离开了病房,她伸手捂着肚子,走的非常慢,进到了公共洗手间。
片刻之后,沈长河才出了病房,已经是衣冠楚楚的模样。
他看见妹妹双手抱胸,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大哥,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今年已经四十……”她一时有些记不清,毕竟他们都活的太久了。
沈长河体贴的提醒:“四十四。”
她难得抓住这样的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谁叫沈长河总说她不稳重,她再不稳重,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沈素溪莞尔一笑:“大哥兴致真好。”
沈长河十分坦然,只当这是夸赞:“托健身的福,何况我还不算老。”
想起许念刚刚的表现,他还有些意犹未尽。最近她天天耗在医院,两个人已经许久没有亲热,哪怕她晚上会被护工替换回家休息,也全然没有应付他的心情,已经拒绝过不止一回。
沈长河身处高位,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频频被人拒绝,自然心生不快,觉得许念太没有服务精神,这毕竟是她最大的存在价值。
不同于弟弟那样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性格,沈长河非常善于慢刀割肉,他很清楚怎样令人难受,从而尽可能的方便自己,好叫人不敢违背他的意愿。
姚映夏就是许念最大的软肋,他不过去病房里晃了一圈,许念就什么都肯听他的。
沈素溪想起刚刚听到的只言片语,都有些动了恻隐之心:“大哥你能不能绅士一点?我都觉得许小姐可怜。”
沈长河无所谓的笑笑:“素溪,我还不是为你出气。”
这话纯属是在糊弄妹妹,沈长河只是不满许念满心满眼都是女儿,今天早上他实在兴致高昂,看许念还在睡也没想将她弄醒,只是刚刚要办正事,许念就瞬间惊醒,急匆匆就要去医院照顾女儿。
可是箭在弦上,沈长河哪里肯让她走,一伸手又将她拽回了床上。
许念没有挣扎,眼睛里都是藏不住的嫌恶,明明平时她都隐藏的很好,可因为女儿生病的缘故,她失去了所有伪装的耐心:“麻烦你快一点。”
沈长河觉得自己这几年真是对她太好了,以至于许念都敢这样慢待他,当即冷笑着松开了手:“慢走。”
许念本以为躲过一劫,没想到沈长河会故意找来医院报复自己。从前他虽然也喜欢施展一些折磨人的手段,不过从来都没有这样过分,沈长河也是气昏了头,突然想看看她的底线在哪。
沈素溪听他说是为了自己出气,更加于心不忍:“冤有头,债有主,都是姚映夏做的好事,怎么能怪到许小姐头上?你也要注意分寸,毕竟小川为了她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沈长河笑笑:“当然,我也不想降低自己的生活质量。”
沈素溪最后警告哥哥:“这毕竟是清源的房间,他随时都有可能回来。对了,清源去哪了?”
沈长河耸了耸肩:“他去找姚映夏了。”
沈素溪果然脸色就变得不好看,她收到消息说清源今天已经可以下床走路,匆匆结束了公司会议就往医院赶,没想到他如此迫不及待。
沈长河补充说:“他正在陪姚映夏做试卷,想来还会待很久。”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沈清源会突然回来打扰他的好事。
沈素溪只能不停安慰自己,跟儿子变成gay相比,爱上一个狐狸精显然要好接受的多,毕竟他还这样年轻,不会永远对一个女孩保持热情。
看她有些头痛的样子,沈长河提议去楼下喝一杯咖啡,突然就听走廊里传来一阵惊呼:“有人晕倒了!有血!快来
人帮忙!”声音的来源似乎是洗手间。
沈长河原本不甚在意,继续向电梯间走去,就见妹妹停下脚步,回头望了望,片刻后又看向自己。
沈素溪觉得还是提醒他一下比较好:“刚刚许小姐进了洗手间,我看她有些不对劲儿。”
沈长河听完瞬间变了脸色,急匆匆的走到了洗手间门口,凭借身高优势,他一眼看见了洗手池旁的许念,她摊在地上,似乎已经失去意识,米色的裤子上渗出了一大片血。
这一天姚映夏再也没有见到许念,只是晚饭后收到了她发来的短信:“夏夏,妈妈暂时回一趟老家,过几天再回来,你要好好吃饭。”
她立即觉察到有些不对,自己正在住院,许念不会无缘无故回去,除非发生了更紧急的事,她连忙回短信问:“老家出事了?”
一个小时后许念才回:“二姨母住院了,我回去看一眼。”之后便没有再回复任何短信。
沈清源见她频频走神,干脆将她手中的笔抽走放到一边:“映夏,你刚刚退烧,还是早些休息,我明天再来。”
简单的道别之后,房间里只剩下一个看护,姚映夏躺在病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她努力在脑海中回忆二姨母的样子,也只有非常模糊的印象,还是四五年前见过一面。
这样有些疏远的关系,妈妈真的会特地跑一趟吗?
可许念几乎没有骗过她。
姚映夏终于还是不再纠结那些暂时没有答案的事,干脆又拿起了手边的物理试卷。
做到最后,连护工都已经睡着,她却难在了一道创新题上,那道题的出题角度很是刁钻,饶是经过了沈清源的特训,她也尝试了各种方法,都没有找到解题思路。
过度的脑力劳动终于使她犯困,姚映夏趴向了面前的小桌板,就这样睡了过去。这个姿势并不好受,半夜她听见笔尖写字的刷刷声,逐渐又恢复了意识,抬头一看,却是沈星川正坐在一旁写字。
兴许是意识到他还活生生的,沈星川的脸都没有之前那样阴森可怖,看起来有了些许人味儿。
此时他刚刚写完最后一笔,见她醒了,便将手中的演草纸递给了她。
姚映夏有些茫然的接过来一看,发现正是刚才那道题的解题思路。沈星川的字刚劲有力,将每一个步骤都罗列的清晰易懂。
如果不是字迹不一样,姚映夏都要以为这是沈清源写给她的。
她又盯着纸看了一会儿,其实心思已经不在物理题上,只是想拖延些时间。可她看的也太久了,沈星川从她手中抽出了那张纸:“小侄女,光线太暗,对眼睛不好。
那只手无意间碰到她的,果然是有温度的,姚映夏终于确信,原来沈星川真的还活着,并且完好无损。
她先挑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你都毕业多少年了?怎么还会高中物理?”
沈星川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波澜不惊:“我的脑子比较好使,高中知识还都记得一清二楚,以后遇见不会的问题都可以找我。”
姚映夏被他哄的一愣一愣,不禁感叹,沈家果然人才辈出,视线最终又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一天沈星川穿了件连帽卫衣,稍微挡到了一点,见她死死盯着自己,恨不得将他衣服扒掉,沈星川觉得好笑,干脆将卫衣领子往下拉了拉,又将左手摊给她瞧,终于解释了那个困扰她已久的问题:“你那天所看到的一切,都是3D建模成像。”
两年之前,有人绑架了川河集团的两个高层逼他跳楼自杀,虽然最后有惊无险的完美解决,沈星川还是想着防患未然,派潘岳组建团队做了套东西出来,能够模拟他在一切场景中的任何行为,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虽然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却极少有用武之地,直到这次终于帮了他一个大忙。
去买刀的短暂间隙,沈星川已经知道贺鸣想做什么,当时就喊潘岳入侵了通讯系统,后续他们看到的一切都只是数据处理的结果。
沈星川只恨自己回国的时机太差,偏偏赶在保送考试的前一天,他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回来,又因为看见姚映夏有些心绪不宁,直到天光泛白才能入睡。
是以姚映夏跟沈清源被绑架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沈星川都在补眠。
那时沈素溪和许念已经近乎急疯,贺鸣使了些技术手段,干扰了通讯信号的真实所在地,车子又尽量避开了监控设备,以至于出动了大量警力,都没能将人找到。
沈星川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他下楼时意外看见龙姨在抹眼泪,问起缘由,才知道姚映夏被绑架了。
龙姨从来没见过他脸色这样难看,冲到车库就开了辆车出去,到别墅的监控室只花了三分钟,沈星川很快就看到了事发时的录像。
视频最后,是贺鸣将失去意识的姚映夏抱到了一辆旧皮卡中,随即扬长而去。
此时距离姚映夏被绑走已经过去了十二个小时,警方那边却依然没有头绪,沈星川太清楚小侄女此时可能会遭遇什么,只恨不得将贺鸣碎尸万段。
他那时已经急的不成样子,却也知道姚映夏耽误不起,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立即喊潘岳组了个技术团队找人。
幸好自己的下属一如既往的靠谱,只花了一个小时就查到了贺鸣所在的位置,没想到他们能跑那么远,只是开车过去都要三个小时。
如果他早些醒来,还能找到她更早。沈星川一路上都在自责,幸好他通过“自杀”又拖延了些时间,最终小侄女安然无恙的被带回A市,只是精神受到了极大创伤。
姚映夏听完安静了好一会儿,她知道自己此时能够全须全尾的待在这里,都要多亏了沈星川,可一想到贺鸣他们几个被沈星川逼到家破人亡,还是有些不寒而栗。
此时他刀尖向外,可以为自己披荆斩棘,消除一切障碍,倘若有一天他要对付的是自己了呢?
沈星川看她手有些抖,不禁问道:“小侄女,你很冷吗?”
她摇了摇头,神色突然变得疏远:“谢谢小叔之前对我的帮助。”
这个称呼令他一怔,沈星川非常明白,这是她划清界限的开始。
他却突然叫她的名字:“映夏。”
她提心吊胆了好一会儿,并不想听见他接下来的话,幸好沈星川此时被气得不清,也没什么好同她说的,最终也只是站起身走出了病房。
第29章
三年前。
为了庆祝集团成立二十周年,沈长河近来应酬颇多,也难免贪杯,等到庆典结束,他开始频频头痛,不得不去川河集团旗下的私人医院做了检查。
医生说他血压高的吓人,建议立即入院治疗,沈长河住进了单人VIP病房。
第一眼看见许念的时候,他以为她不会超过三十岁,那张脸生的非常漂亮,赏心悦目,饶是见惯了美女的沈长河,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许念是非常专业的护士,哪怕每天都要进病房十几次,也从来不会跟他攀谈,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话:
“沈先生,该吃药了。”
“沈先生,我为您量一量体温。”
“沈先生,输液结束麻烦按铃。”
刚开始沈长河觉得这样很好,他已经受够了那些别有所图的刻意讨好,用尽心思的故意靠近。
可后来又觉得许念不够好,她似乎对自己太冷淡了,那张脸上总是挂着非常职业的笑容。
于是在一次例行检查后,他叫住了正要出门的许念,主动问起了她的情况:“许小姐结婚了吗?”
许念笑着说:“我女儿都已经十五岁了。”
他很有些失望的样子:“看不出来。”
许念没再接话,只是跟他道别:“沈先生再见。”
他莫名觉得有些烦躁,输完液后去公共露台上抽烟,恰巧碰到许念跟同事饭后来这边晒太阳。
他远远听到一个有
些活泼的声音问:“念念姐,你最近心情很好哦?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比从前还要漂亮,我看到你都要小鹿乱撞!”
许念被她夸张的形容逗笑,坦然的承认:“我最近心情确实不错。”
那个人问:“为什么呀?有什么好事发生?念念姐,你是不是升职了?涨工资了?”
许念笑着说:“我老公上个月去世了。”
沈长河被烟呛了一口,当时就要咳出来,天知道他费了多大力气,才将咳嗽声憋了回去,只是肺里一片烧灼。
好在还可以继续偷听。
那个活泼的声音顿时变得小心翼翼:“念念姐,对不起,我不知道。”
许念笑笑:“这有什么对不起的,我真的很开心。”
他没想到许念会这样有趣,想起自己曾经的那段婚姻,妻子去世的时候,他好像也心情不错。
眼下他们一个死了老婆,一个死了老公,可不就是绝配?
沈长河要来了许念的排班表,发现第二天就是她休班的日子,当天下午就趁她查房发出了邀请:“许小姐,明天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顿饭。”
他向来喜欢直来直去,没有为自己的行为找任何借口。
许念露出了有些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我明天有约了。”
沈长河并不相信,以为这只是拒绝自己的托词,第二天派人跟踪了许念,没想到她真的在跟人约会。
对方是同一家医院的内科医生,两个人吃完饭又去看了电影,直到傍晚才回到家中。
沈长河看到那些照片很不高兴,将那个内科医生的个人信息发给了医院高层,很快许念的约会对象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两个人从此再无瓜葛。
可紧接着沈长河就发现许念也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中。
他查了下许念消失的原因,没想到是她自己要求变更了主管病房。
许念对身边潜在的威胁格外敏感,这都要拜姚启航多年来的喜怒无常所赐,她隐约察觉到了沈长河是个危险人物,于是迅速远离了他。
接替许念的是位年轻护士,虽然长得有几分姿色,可是非常聒噪,例行工作完成后,总不肯走,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跟他套着近乎,努力制造一些肢体接触。
沈长河太清楚她想得到什么,年轻时他对这样的投怀送抱偶尔会生出些兴趣,大家各取所需,可随着年岁渐长,他已经非常厌倦这样的露水姻缘。
很快这位护士也消失在了医院中,许念又被调回了沈长河的病房。见到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亲切温柔,只是沈长河能明显感觉到那温柔面具下的疏远。
虽然很不想承认,可事实显而易见,自己难得主动一回,就遭到了滑铁卢。
这反而激发了沈长河的斗志,他派人调查了许念的过往,知道她长期遭受家暴,对方是个十足的烂人,吃喝嫖赌无恶不作,臭名远扬。
沈长河终于理解,丈夫去世对她来说是何等喜事,却也难以想象,竟然能有人舍得对许念动手,她这样柔弱漂亮,姚启航真是丧心病狂。
沈长河翻到最后,终于看到了她丈夫的死亡原因,是被同一栋楼的邻居刺中动脉,抢救无效身亡。
沈长河瞬间产生了一个有些可怕的猜想,会不会是许念伙同情夫谋杀了她的丈夫?
可是看到那个行凶的邻居只有十六岁,又打消了疑虑,许念不会这样饥不择食。
他又派人调查了许念的财务状况,发现姚启航生前赌博欠下了一大笔钱,所有债务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虽然许念的工资也有一万多,可是大部分都用在了偿还利息上,每个月都过得捉襟见肘。
沈长河不怕她对自己不上心,只怕她没有弱点。
很快催债的人就找到医院里来,他们将许念堵到了露台上,逼她立即还钱。
沈长河当时就在不远处看好戏,听见许念声音有些颤抖的说:“我们之前说好的,分期还款,我每个月都有按时给你们打钱。”
领头的那个嗤笑一声,咄咄逼人:“最近手头紧,你赶紧想办法还钱,不然我们只能天天来打扰了。”
许念很是为难,这些年来姚启航挥霍无度,负债累累,亲戚们深知姚启航的习性,早已对他们一家敬而远之,短时间内哪里能筹到上百万。
许念只能恳求他们:“能不能宽限些时间?我手里真的没钱。”
要债的人瞬间变得凶神恶煞:“没钱?没钱不会去卖?你不是还有个女儿?听说长得跟你一样漂亮,想来也可以卖个好价钱。”
几个人神情猥琐的笑个不停,许念却不再软弱,恶狠狠地盯着他们说:“如果你们敢碰我女儿,我决不会放过你们。”
这种威胁的话他们已经听过成百上千次,本该不痛不痒,可许念那时的眼神太恐怖了,似乎只要他们敢动手,就真的会跟他们拼命。
领头那人讪讪道:“不想我们碰你女儿,就赶紧想办法还钱,别把我们的耐心耗尽,到时候哭都来不及。”说完终于带人离开。
片刻之后,沈长河听见了极力压抑的啜泣声,她在露台上待了很久,才回到了护理部。
等许念再来查房的时候,脸上已经瞧不出任何情绪,哪怕拔针时沈长河故意握住了她的手,也被许念不留痕迹的抽走,她依然不肯向他低头。
这太奇怪了。
沈长河又派人去查,发现许念正准备卖掉他们居住的那套老房子,虽然位置一般,也没有电梯,可配套的学校非常不错,中介已经带了几波人看房。
原来是还有指望。
许念原以为自己那套房子会很好卖,没想到中介那边迟迟没有传来好消息,追债的人每隔两三天就来医院堵她一次,全医院的人都知道许念欠了高/利/贷。
她知道这件事的影响非常不好,每天过得如履薄冰,终于还是被叫到了主任办公室,护理部的领导一脸严肃的对她说:“许念,你也是医院的老人了,有些话我不想说的太难听,可如果你不能尽快解决好自己的私事,就抓紧辞职吧。”
这便是山穷水尽的时候,许念无法想象,如果丢掉了这份工作,自己怎么还清剩余的欠款,还要供夏夏上学。
她本来是十分坚强的人,压力大到极点,终于还是忍不住大哭一场,哭到一半,又接到同事打来的电话,对方问她:“念念姐,你跑哪里去了?该给沈先生查房了。”
她连忙擦掉眼泪进了病房。
沈长河看她眼睛红通通的,想来哭了很久,可她佯装没事人一样,还是利落的给他量了血压,然后在护理档案上做了记录:“沈先生,你的血压最近一直很平稳,想来就快可以出院了。”
沈长河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其实很早之前我就可以出院了。”
许念微微一怔。
又听他笑着问:“许小姐知道我还待在这里的原因吗?”
她握紧了手中的笔:“想必沈先生还有其他身体问题需要检查。”
沈长河突然握住了她的手:“我的身体有没有问题,许小姐可以亲自检查一下。作为回报,我可以帮你解决一些小麻烦。”
许念并不想就这样出卖自己,却也已经走投无路,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她逐渐放松了抗争的力道,任沈长河将她按到了床上,男人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开始解她的扣子。
许念不安的看向病房的大门:“会有其他人进来。”
沈长河已经在吻她的脖子:“不会的,你离开之前,都不会有人进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穿着护士服,又是在医院这种地方,沈长河比以往都要兴奋,许念的身材好的有些过分,一点都不像生过孩子的样子。
哪怕床不够大,他还是十分尽兴,许念直到半夜才得以离开。
那之后追债的人果然没有再来。
她原本以为跟沈长河只是一次性的交易,之后见到他又恢复了往日模样。
沈长河却见不得她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隔天趁许念给他测量体温的时候,又将她拉到了床上:“麻烦许小姐再帮我检查一下身体。”
第30章
的?”
检查身体的酬劳十分丰厚,沈长河总会送一些昂贵的包包首饰,哪怕许念觉得这种行为十分不堪,可是她实在缺钱,便也照单全收。
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了沈长河出院,许念终于松一口气,那之后他又发了几次消息约她见面,许念都当没看见。
直到追债的人堵到了家门口。
许念终于明白,原来自己并没有选择的权利。
沈长河作为情人其实还算合格,出手阔绰,对她也还算用心,只是床笫间总是故意磨人,除去这些,许念都不算难熬。
她原以为沈长河很快就会失去兴趣,可他后来竟又提出同居,似乎想要发展更长期的关系,给出的酬劳也十分丰厚,许念每个月都会有一笔可观的生活费入账。
刚开始她并不同意,许念实在有些害怕沈长河,总觉得那双眼睛像是毒蛇,阴险狡诈无恶不作,只要跟他待在一起,许念总会提心吊胆,心神不宁,于是想了个借口拒绝:“我还要照顾夏夏,不能搬过去住。”
沈长河又做出了让步:“可以让你女儿搬来一起。”他觉得这是极大的恩赐,从前自己可不会对别人这样宽宏。
许念却仍有借口:“夏夏不习惯跟别人住在一起。”
那段时间因为刚刚得偿所愿,沈长河心情着实不错,对她非常有耐心:“最近我有很多海外的业务需要处理,基本不会待在国内,当然,你需要陪我一起。”
他又给出了更有说服力的理由:“你们现在住的那套房子,冬天没有暖气,离学校又远,孩子多受罪。等夏夏搬过来,既有人做饭又有人接送,她能把更多精力用在学习上。”
许念知道沈长河的耐心有限,并且有很多方法可以逼自己就范,终于还是同意。
就这样过了三年,沈长河对她一直还算不错,直到他发现姚映夏和弟弟搞在了一起。
沈长河甚至开始怀疑当年在医院中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阴谋,是许念蓄意勾引,欲拒还迎,吊着他逐渐上心,进而登堂入室,而为了巩固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她的女儿又瞄向了他的弟弟。
沈长河最讨厌别人算计他。
许念是在极端痛苦中醒来的,睁眼是医院病房中雪白的天花板,周围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她伸出没在输液的手捂住了腹部,那里非常非常的疼,像是被钝刀割过一样,只是稍稍动弹,都痛的难以忍受。
许念终于想起昏迷前沈长河做了什么,因而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她本想忍到夏夏高考结束,可依照眼下的情形,再忍下去怕是连命都没了,沈长河应该也已经腻了她,否则不会做出这样残忍的事。
现在大概是非常好的分手时机。
她心里觉得轻松不少,扭头看向了一旁的床头柜,那里有个水杯,她喉咙痛的厉害,着实有些渴了。
许念伸手去够,可小腹传来的痛苦实在限制了她的行动,她只能一点点的挪,等即将够到水杯的时候,身边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拿起了那只水杯。
许念顺势望去,果然就看见了沈长河,此时他正一脸关心的看着自己,出声问道:“肚子还疼吗?”
许念点了点头,看向了他手里的水杯:“谢谢。”
她原以为沈长河是要喂他喝水,没想到他只是将那只水杯举到了半空中,然后突然松开了手。
破碎的声音将她吓得一颤,下意识的身体紧绷使她的小腹更加疼痛,许念隐约感觉到下面好像渗出了什么东西,可是她没有力气低头去看。
沈长河毫无歉意的笑笑:“抱歉,手有些滑。”
许念不知自己怎么又惹到了他,需要被这样对待,就见沈长河坐在了她的病床前,伸手摸出一根烟点燃,开始冲着她吞云吐雾。
沈长河并没有烟瘾,心情极差的时候才会抽上一支,可眼下许念根本闻不得烟味,她喉咙本就不舒服,此时被这样一呛,还没咳出声就痛的面目扭曲,她强忍着不敢再咳,屏住呼吸恳求道:“可不可以出去抽?”
沈长河却不肯让她如意,慢条斯理的将一整支抽完,许念已经疼的出了一头冷汗。
他又露出了十分担忧的神色,伸手按向了她的肚子:“是这里疼吗?”
被他压迫的地方立即传来一阵剧痛,许念几乎就要背过气去,想要拉开沈长河手,他却纹丝不动,持续用力的向下按压。
就在许念快要晕过去前,沈长河终于松开了手,她苟延残喘的小口呼吸,一脸防备的看着他说:“沈先生,想来你最近对我非常不满,我想我们不如先结束这段关系。”
沈长河没什么情绪的盯着她,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知道我前妻是怎么死的吗?”
许念并不关心,也从没问过,于是摇了摇头。
沈长河笑笑:“她怀孕了,还说那是我的孩子,几天之后,她跟她的情夫就被沉了江,现在连尸体都没找到,不知是不是飘到了海里。”
眼见许念一脸惊恐,他好脾气的笑笑:“我可没说是我动的手,念念别怕。”
毕竟还有许许多多愿意帮他做事的人,沈长河从不亲手沾血。
他靠近许念,伸手轻轻抚摸她苍白的脸,又做出一副深情模样,嘴里却说着十分残忍的话:“念念,你刚刚流产了,我没让人打麻药。”
难怪她会这样痛,许念并不可惜那个孩子,他本就不该出生在这世上,只是眼前的沈长河超乎以往的可怕,许念颤抖着想要脱离他的掌控,可是沈长河鬼魅般如影随形,伸手卡住了她的脖子:“所以我非常好奇,你是怎么怀孕的?”
这便是沈长河报复的开始。
许念被他掐的说不出话,想起认识初期的时候,沈长河一直不肯做安全措施,许念担心自己会怀孕,也曾极力抗争,没想到沈长河直接拿了份体检报告给她,上面显示他的米青子会产生特异抗体,无法与卵细胞结合,这也是他一直没有孩子的原因。
可许念竟然就怀孕了,跟他那位不守妇道的前妻一样。
沈长河出声询问:“孩子是谁的?”
可是他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又接着问:“念念想沉河里还是海里?”
眼见许念的脸一点一点涨得通红,在她窒息之前,沈长河终于松开了手,趁她喘息的间隙,下了最后通牒:“我不想听任何解释,许念,我给你两分钟的时间,要么说出情夫的名字,要么我就弄死姚映夏。”——
作者有话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40
第31章
沈星川进门的时候,刚好就听见了最后一句话。
他将门关好,远远站在那里看向哥哥,沈长河便也抬头看向他,两个人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谁都不肯认输。
沈星川隐约知道之前的嫂嫂是怎么死的,刚刚接到许念流产的消息,就立即赶了过来,他无法想象,如果大哥真的对许念动了杀心,姚映夏又该陷入怎样的绝望。
可刚刚听他那话中的意思,竟是更想弄死姚映夏。沈星川想起她被绑架那天,大哥也是这样,明明知道他的心意,却始终没有想过通知他。
两个人对峙良久,直到许念虚弱地开口:“这确实是你的孩子,我没有跟过其他人。”
沈长河恨她这种时候还敢狡辩,又想伸手折磨她,许念害怕的闭上了眼睛,可想象中的痛苦迟迟没有到来,耳边传来一个十分笃定的声音说:“大
嫂不是这样的人。”
听他这样说,许念几乎就要落下泪来,她睁开眼睛,就见沈星川抓住了沈长河的手臂,阻止了他的暴行。
日日夜夜同她在一起的枕边人,原来还没有只见过几面的沈星川了解他,许念彻底心灰意冷。
沈长河冷眼看向弟弟:“小川,你现在是以什么立场跟我说这种话?”
沈星川并不想跟他产生无谓的争吵,只是提出解决方案:“大哥如果不信,可以做个DNA检测,报告结果总归不会骗人。”
沈长河有了一瞬间的动摇,随即又紧紧盯着他:“我不希望你在其中动任何手脚。”
沈星川十分坦然:“你大可以多送几个医院,国内国外都可以,我总不能只手遮天。”
听他这样说,沈长河突然又看回了许念,只见她气若游丝的躺在那里,全然没有任何担心事情败露的样子,心中不由掀起惊涛骇浪。
难道她真的怀上了自己的孩子?
沈长河年轻的时候曾经非常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为此他尝试过许多方法,可是都无法突破医学壁垒,渐渐也就死心,只把弟弟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培养。
可眼下却又仿佛看到了希望,随即又陷入更深的绝望。
他竟然亲手杀掉了自己的孩子?
他和许念的孩子?
沈长河久违的心痛起来,却也没有立时放下怀疑,一切都还要等检测报告回来。
等沈星川处理完这边的突发情况,又在医院走廊里站了一会儿,他心里并不想在此时去找姚映夏,想起昨晚她喊自己“小叔”的样子,沈星川就觉得心塞,他原本以为,自己又一次救她于水火之中,小侄女起码会觉得感激,哪怕不会更加近亲自己,却也不会是这般结果。
沈星川觉得自己非常需要找个地方冷静一下,可脚就像扎根在了医院,终于还是迈向了姚映夏的病房,她不是急于同自己划清界限?他偏不叫她如意。
沈星川推门进去,眼前的一幕就领他心烦得不行,就见沈清源正坐在姚映夏身边,神情专注的给她讲题,他们面前的桌板实在有些小,两个人几乎贴在了一起。
沈星川没什么情绪的走过去,坐到了病床旁的椅子上,姚映夏余光看见他来,也没什么反应,依旧低着头听沈清源讲题。
可还没等这道题讲完,沈星川就伸手抽走了她面前的试卷,无视了射向他的两道视线,扫了几眼又抽走了沈清源手里的笔,在他刚刚讲解的那道题旁边,写下了全新的解题思路,而后就坐到了姚映夏另外一侧的床边,拿给她瞧:“我这里有最优解。”
此时恰逢护士查房,进门就见姚映夏呆呆坐在床上,被两个人左右夹击,一边是个穿病号服的少年,一边是个休闲装的年轻帅哥。
姚映夏像是被劫持一般,用眼神向护士发出了求救信号,可是那护士只丢下一句“打扰了我等会儿再来”,说完就匆匆离去,顺便帮他们关上了门。
还是沈清源先打破了沉默,声音沉着的说:“适合映夏的才是最好的,她不需要什么最优解。”
沈星川笑笑:“有最优解不用,偏要舍近求远?”
沈清源自有他的道理:“反正都能解出最终答案。”
沈星川似乎是回头看向了她,因为姚映夏感觉他接下来的话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的:“何必浪费那么多的时间?”
她终于忍无可忍,冲沈星川道:“能不能麻烦你站起来?”
果然就见他脸色一沉,沉默的看着自己不再说话,仿佛在无声的抗议,她为什么区别对待,怎么就不喊沈清源起来?
姚映夏不得不指了指自己已经开始回血的手背:“你坐到我的输液管了。”
沈星川:“……”
他迅速站了起来,却又握住了她的手:“要不要紧?”
姚映夏的手非常冰凉,他刚想再握紧些,就被她抽走了手:“麻烦帮我叫护士来。”
沈星川是走到门外才想起,明明床头就可以按铃。他握紧手又松开,终于还是去喊了护士,却没有再回病房。
半小时后,病房中有人送来了一个暖水袋,她看着上面的兔子花纹怔了怔。
直到三天后出院,她都再没见过沈星川。
出院后的第二天,姚映夏就回了学校,不知是不是错觉,学校里看着她交头接耳的人比疯传她被包养那天人还要多,姚映夏进教室的一瞬,原本十分嘈杂的空间内瞬时变得鸦雀无声,渐渐才又恢复了些许声音,不过非常刺耳,她隐约听见了贺鸣和秦勉他们几个的名字。
姚映夏当时面色就有些不好,那天贺鸣消失之后,她从没问过贺鸣的去向,也没人在她面前提及。
靳如意去医院探望过姚映夏一次,只觉得同桌此时的脸比在医院还要白,她将一副全新的耳塞递给姚映夏:“同桌,你要不要用?”
难为她这样贴心,姚映夏接过后塞住了耳朵,而后开始沉下心来背英语单词。
可麻烦却总是无法躲过。
大课间的时候,姚映夏刚想去操场,就被一个女生拦住了去路,她将一份报纸拍在了自己面前,声音哽咽道:“姚映夏,瞧瞧你做的好事。”
她听到身后传来了吸气声,有人在小声讨论:“这不是樊向阳的女朋友?”
姚映夏看向了那份报纸,就见头版头条是一条警方通报,详细的讲述了自己被绑架那天的事发经过,虽然用贺某、樊某、姚某代替了他们的姓名,可是同一个学校的人怎会不知道那些代称具体对应了谁。
她很不想看到与那天相关的只言片语,可眼睛不受控制的移到了最后,那里写道:“贺某残忍的杀害三名同学后,从工厂顶楼一跃而下,当场身亡。”
第32章
靳如意一脸担忧的看着姚映夏,正想帮她说话,就像从前那样,她总是愿意无条件的为同桌冲锋陷阵,哪怕靳如意从不承认自己沉迷女色。
可这一天姚映夏却率先开了口,她直面那个一脸愤怒、看起来有些丧失理智的女生:“听你的意思,好像他们都是我害死的?”
那个女生紧抿着唇不说话,只是恶狠狠的瞪着她。
于是姚映夏又问了一遍:“真的是我害死的吗?是我杀了贺鸣、秦勉、赵小辉、樊向阳?”她似乎更像是在问自己。
漫长的沉默过后,身后有个跟她并不熟悉的同学小声说:“明明是贺鸣害死他们的。”
随即有越来越多的同学为她发声:“如果他们不跟贺鸣混在一起为非作歹,怎么会有今天的下场?”
“对呀,这跟姚映夏有什么关系?”
“你为什么要去指责一个受害者?”
姚映夏有些惊讶竟然会有这么多人帮她说话,就听靳如意在一旁小声解释:“大家都觉得贺鸣太过分了。”何况她同桌原本人缘就不错,只不过从前忌惮着贺鸣,大家才不敢替她说话。
可现在贺鸣死了。
那个女生见自己孤立无援,突然崩溃的哭了起来:“我知道,我都知道,可如果你当初接受贺鸣,怎么会发生后面这些事?!”
姚映夏面对她的无理取闹并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可悲,为她,为贺鸣,也为自己:“我想我有选择的权利。”
那个女生边哭边喊:“所以你选择被沈星川包养?”
班里再次沉默下来,很多熟识姚映夏的同学其实都对这件事情存疑,只是从来没有当面求证,眼下都想听听她的回应。
却听姚映夏问起一件毫不相干的事:“你知道我这几年花了多少功夫在学习上吗?”
那个女生皱眉说:“我怎么知道?”
姚映夏伸出自己因为握笔磨出厚茧的手:“晚自习结束,我回家还要做题到将近一点,平均每天只睡五六个小时,中午也不会休息,哪怕生病了也不敢
松懈,还要一边打点滴一边写作业,就这样过了三年。”
姚映夏很少一口气说这样多的话,因此击穿了许多人的回忆。学校提供了午休宿舍,从没人见她回去休息过,偶尔有同学不午休,都能看到姚映夏在教室做题,就连上体育课,她也永远都在看书。
所有同班都知道她在学习这件事上有多拼命。
姚映夏露出一个苦笑:“如果我真的想走捷径,还需要这么努力?”
那个女生怔了怔,竟然真的开始思考她的话,进而又觉得她说的十分有道理。
走捷径的人哪里会这样刻苦?
一瞬间大部分吃瓜群众都站在了姚映夏这边,有同学回忆起了谣言最初的出处:“一开始是赵小辉到处跟人说姚映夏被包养了吧?”
又有人补充:“还是在他冤枉姚映夏作弊被拆穿之后。”
“赵小辉既然能冤枉姚映夏作弊,当然也可以诬陷姚映夏被包养。”
“何况也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
“这更像是恶意报复。”
那个女生逐渐变得动摇,终于跟她道歉:“对不起。”而后扔下一句“高考加油”就跑了。
等看热闹的同学散去,靳如意一脸崇拜的晃了晃她:“夏夏,你刚才整个人好像都在闪闪发光。”
姚映夏却并不感到高兴,她已经有很久都没有来过学校,学校里却仿佛到处都有那几个人的影子,她不得不去想一个如果:“如果我早点解释清楚,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面这些事?”
当时那些谣言大家都只是背地里讨论,没人公开问到她脸上,姚映夏一方面觉得那是自己的家事,不想公布妈妈的隐私供人讨论,一方面也有些懒得多费口舌,没想到会产生这样严重的连锁反应。
靳如意听她这样说,有些生气的捏了捏她的脸:“同桌,你是不是病糊涂了?就算你当时解释,贺鸣又真的会相信吗?他不过是寻个由头作恶,哪里会听进去你说的话。来跟我念,贺鸣是始作俑者,贺鸣是万恶之源,贺鸣是令人发指的垃圾畜生,这一切跟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姚映夏被她雅俗兼备的形容逗笑,突然抱住了靳如意说:“谢谢。”
靳如意呆了一会儿,也用力抱住了她:“同桌,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等高考结束,考上大学,没有任何人会再提起这些事,到时候就是新的开始。”
新的开始?多么诱人。
现在她唯一担心的只剩许念,不过最近妈妈每天都有发消息来,隔两三天会打一通电话,听声音一切如常,也仿佛真的只是在医院照顾病号,她偶尔能听到护士的说话声。
五月初的一天,晚自习结束后姚映夏回到家中,终于见到了阔别已久的许念。她似乎也刚刚到家,在这样有些炎热的天气里,竟还穿着加绒外套,即便如此,依然能看出消瘦不少。
姚映夏有些心疼的抱住她:“妈妈,医院的伙食是不是很差?”
许念一怔,还以为女儿发现了什么,有些紧张地说:“没有啊,医院的饭菜还可以。”
姚映夏抬起头细细打量她的脸,幸好许念的气色在妆容的修饰下看起来还不错,不过从前她极少会用这样鲜艳的口红色号。
就听沈长河在一旁笑:“医院自然比不得家里,夏夏,从今天开始你可要好好监督妈妈吃饭,我们争取把她养胖一些。”
姚映夏点了点头,就见沈长河握住了妈妈的手:“你最近太辛苦了,上楼休息一会儿吧。”
见许念有些犹豫,姚映夏提议说:“妈妈今晚跟我睡?”
男人的声音斩钉截铁:“不行。”
姚映夏有些惊讶的看向声音来源,之前她偶尔也会跟妈妈一起睡,沈长河从来没有反对过,这次听上去却很是坚决,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就听他解释说:“你妈妈最近总是失眠,我怕她影响你休息。”
姚映夏敏锐的捕捉到了重点:“妈妈为什么失眠?”
许念只得临时想了一个借口:“回了趟老家,总是想起从前的事。”随即还是顺着沈长河说,“夏夏,你马上就要高考,妈妈还是不打扰你休息了。”
说完就跟沈长河去了楼上。
那时姚映夏隐约察觉到了一丝古怪,可到底时间紧迫,还是将心思都用在了学习上。
就这样平安无事的来到高考前夕,六月一日清晨,姚映夏一如往常的在餐厅喝粥,突然就感到一只大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小朋友节日快乐。”
姚映夏头皮一阵发麻,不得不提醒他:“我已经成年。”
沈星川坐到了她的对面:“原来小侄女觉得自己是大人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沈星川的心情似乎非常不错,很像那种苦苦熬了三年的高中生,终于迎来了高考后的漫长假期,充满期待和无限希望。
沈星川也确实高兴,毕竟等小侄女上了大学,他的道德压力会减少许多,以他这个年纪,喜欢上高中生太像一个变态,可等姚映夏成为大学生,他的变态程度起码能减少一半。
姚映夏看到他自顾自地笑起来,不禁微微皱眉,想起上次见面还是在医院,沈星川被她气到七窍生烟,临走时那张阴沉的脸令她连做两天噩梦,眼下却又能春风和煦,佯装无事发生。
这人实在喜怒无常。
姚映夏正努力回忆上次他生气的原因,就听沈星川问:“成为大人,是不是就可以考虑大人该考虑的事情了?”
见他突然认真起来,目光直直看向她的脸,姚映夏很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她极不擅长应对这种形态下的沈星川。
从前不知他动了那种心思,姚映夏只是下意识的感到不舒服,然后本能的同他拉开距离,眼下却终于知道了原因。
每当沈星川不再将她当成“小侄女”看待,都会瞬间触发她的防御机制,由此引发的一系列反应,都是在给沈星川反馈,希望他知难而退。
沈星川也确实深刻认识到了打破壁垒的困难程度,无论他当了多少次盖世英雄,姚映夏都不会放松警惕,允许他踏入自己的领地。
徒留他一次次升起希望,又在极度失望中反复煎熬。
如果他依然愿意将自己摆正到“叔叔”的位置上,那么他们就可以和平相处,否则姚映夏只会产生应激,越逃越远。
眼见她又生出防备的神色,沈星川经过一个多月的心理建设,已经可以坦然接受,小侄女到底还小,小女孩防备心强一点没什么不好。
沈星川的神态逐渐放松,望着她笑:“我只是好奇你的假期安排。”
姚映夏终于松一口气,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从小到大,我都没有离开过A市。”她笑了笑,“我很想出去看看。”
沈星川神色一怔。
每当他被姚映夏气昏头的时候,都不受控制的在想收拾她的办法,其中一条就是将她永远困在A市,令她无法摆脱自己。
他很庆幸这种想法并没有得到实施,否则对她来说何其残忍。
沈星川跟她这样大的时候,已经几乎将整个世界看遍,每个假期大哥二姐都在带他到处旅游,除了父母不在造成的些许遗憾,沈星川对自己的童年生活没有任何不满,他想要的任何东西都可以轻易拥有,想去的任何地方只需要等待一个假期。
沈星川无法想象竟然有人连A市都没有出过,他当即开始思考暑假要带姚映夏去哪里玩才好。
先国内,后国外?可是时间似乎不太够。
他正想着,又听姚映夏自言自语:“算了,还是先学驾照好了。”
沈星川有些无奈的看向她:“你脑袋里能不能装点除了学习以外的事情?”
远远就听另外一道声音替她回答:“那也要等高考结束以后。”
沈星川似笑非笑的看向来人:“原来小外甥现在进门都不需要按铃。”
沈清源并不觉得自己失
礼:“毕竟我几乎天天都来,映夏也已经非常习惯。”
沈星川针锋相对:“可这里毕竟不是你家。”
沈清源站到了姚映夏身旁,这才再次看向他:“小舅,你觉不觉得自己非常的……”
小侄女几乎是异口同声:“幼稚。”
此时此刻的沈星川,很难令人联想到财经杂志上那个运筹帷幄的精英形象。
又见他们相视一笑,一副心有灵犀的模样,沈星川更是被气得不轻。
他已经在努力提升修为,甚至为此去看了心理医生,哪怕日思夜想,也要强迫自己在极端愤怒的时候远离姚映夏,每当他觉得自己无坚不摧,信心满满的重新出现在她面前,却总是能被姚映夏以全新方式气到。
沈星川终于明白,只要姚映夏一日不爱他,他就有生不完的气,姚映夏长长久久不爱他,他一定会变成短命鬼。
他本就比姚映夏大了七岁,还不想死的太早,起码不能走在小侄女前面,毕竟他那没什么良心的小侄女,大概率不会为他守寡。
在他兀自生气的间隙,姚映夏已经跟沈清源上了车,等到了学校,照常是沈清源先走,五分钟后,姚映夏见四下无人,才迅速下车往教学楼去。
却见这一天似乎有不得了的事情发生,学校广场上人山人海,不知在围观什么盛世奇景。
姚映夏不爱看热闹,本想绕过去直接进入教学楼,突然就听有人大喊:“沈清源,我喜欢你!”
姚映夏差点就要平地摔跤,一瞬间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怎么是个男生在跟沈清源表白???
第33章
哪怕沈清源从来没有诉说过自己面临的困境,以及沈素溪误信谣言后的所作所为,姚映夏却也知道这给他带来了极大压力。
否则凭沈清源那样子的性格,遇到任何困难都更愿意自己想办法解决,怎么会找她来帮忙?何况那时他们根本就不熟悉,想来是彻底没了办法。
后来姚映夏有考虑过要不跟沈清源在学校也公开算了,多少能帮他抵挡些流言蜚语,沈清源听后却表示反对:“我们在学校还是装作不认识的好。”
姚映夏不解:“为什么?”
沈清源解释说:“学校里的传言对我没有任何影响。”只要沈素溪不发疯,别人说什么都碍不到他。
何况沈清源非常清楚,一旦自己和姚映夏在学校公开,她又要被千夫所指,左右不过是说她水性杨花,既攀附了舅舅,又连外甥也不放过。
沈清源不希望姚映夏遭受这样的诋毁,哪怕她本人并不在意。
可眼下却突发了紧急情况。
在那声嘹亮的表白之后,吃瓜群众瞬间热情高涨,起哄声经久不息,许多人拿出手机开始录像。
姚映夏甚至看到身旁有几个女生在不停鼓掌,然后双颊绯红满脸幸福的抱在了一起。
此刻她终于认识到什么叫“彼之砒霜我之蜜糖”,又听那几个女生在小声讨论:
“天降要打败竹马了吗?”
“我喜欢男二上位。”
“我喜欢破镜重圆。”
“嘿嘿,我喜欢追妻火葬场。”
“徐朗是不是有点太可怜了?他也就才走了半年。”
“沈清源会不会答应还不好说。”
“表白的人是谁啊?哎呀急死我了,人太多了一点都看不见。”
个子将近一米八的女生踮起脚来看了几眼说:“天呐,竟然是毕旭然。”
这个名字姚映夏隐约有些印象,靳如意经常会提起他,说毕旭然不仅长得妖孽,还极具艺术天分,此前参加了什么国际绘画比赛,拿了个金奖回来。
非常糟糕的是,这人极其花心,高中三年就换了七八任男友,每次都开始的轰轰烈烈,结束的鸡飞狗跳。
上次听靳如意提到这个人还是五一前后,她说毕旭然又分手了,对方闹着要在学校里割腕。
没想到这次他盯上了沈清源。
姚映夏此时的使命感超乎以往的强烈,她非常想要挤进人群,救沈清源于水火之中,可围观群众实在太多了,前面根本没有任何空隙。
哪怕沈清源此时眼神寒厉,面无表情,也无法打消毕旭然的热情。
他做了个让大家安静的手势,想将手中精心绘制的一副肖像画送给沈清源:“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画中的沈清源惟妙惟肖,清冷华贵,他却没看一眼,只拒绝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人群中残存的“清风朗月”cp粉听他这样说,瞬间欣喜若狂,开始不断呐喊徐朗的名字。
毕旭然皱了皱眉:“我还不如徐朗?”
人群中有人怒吼:“徐朗可比你专一多了!”
随即又引来一阵哄笑。
毕旭然并不在意:“合则聚,不合则散,我此时此刻喜欢你,也是全心全意。”长成他们这幅样子,只谈一个未免有些太亏了,毕旭然觉得自己是在普度众生。
沈清源虽然不歧视同性恋,可听他这样说,还是觉得非常不适,特别一想到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会被传到母亲那里,兴许会再次刺激沈素溪发疯,就觉得头痛欲裂。
便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道清丽的声音,仿若救世主悲悯世人撒下福音:“沈清源有女朋友了。”
一片哗然之后,密不透风的人墙终于让出了一条路。
沈清源看到姚映夏穿越人群而来,心脏就紧绷到有些发痛,这大概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刻。
等她站定到自己身边,胸口的郁结才终于变得通畅,他想自己已然变得跟舅舅一样无药可救。
可是姚映夏只有一个。
很奇怪,这种时刻他竟然开始走神,思考自己和舅舅谁的胜算更大。
直到毕旭然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这是你女朋友?”他一脸震惊的样子,两只眼睛瞪得溜圆,看上去有些好笑。
沈清源伸手握住了姚映夏的手:“没错,这是我女朋友。”
人群中传来了一阵吸气声,似乎还伴随着cp粉心碎的声音,继而就引起一阵骚动。
“沈清源是双?”
“这是姚映夏?”
“可姚映夏不是跟了沈星川?”
“沈星川不就是沈清源的舅舅?”
“顶级豪门关系这么混乱的吗?”
随即她听到了靳如意佯装路人发出的声音:“我靠!姚映夏太牛逼了!连gay都能掰直!”就见不少人都跟着连连点头。
姚映夏一时很有些哭笑不得,难为她亲手斩断了靳如意最爱的cp,她还肯帮自己说话,她要跟靳如意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随着毕旭然的黯然离场,人群也终于逐渐散去,沈清源松开握住她的手,说了声“谢谢”。
姚映夏笑笑:“没关系的,毕竟你帮过我更多。”
这样听上去,她似乎只是为了“报恩”。沈清源隐隐有些失落,他有太多太多话想说。就像是春日广阔的田野,万物都想破土而出,可此时俨然不是什么好时机,姚映夏就要高考了,没必要徒增她的烦恼。
沈清源最后也只是笑着说:“映夏,加油。”
当天沈素溪就收到了一段视频,对方是跟她有竞争关系的公司董事,儿子也在A中念书,只不过比沈清源小一级。
那个人又发来一条消息:“沈总,令郎太优秀了,男女通吃。”
沈素溪神色一凛,立即点开了那个视频,刚刚看完前半段,她整张脸就扭曲起来,将手机远远摔了出去,什么阿猫阿狗也敢肖想她的清源?!他也配?!
总裁办公室里传来一阵打砸东西的声音,外面的几个助理面面相觑,知道他们老板又开始发疯。
其中一个拨了个电话出去:“沈先生,这边出事了。”
等到砸无可砸,沈素溪最后踹飞了脚边的垃圾桶,便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沈长河皱眉看着一地狼藉,有些无奈的喊了她的名字:“素溪。”
妹妹的公司就在
川河大厦的其中一层,沈长河赶到的还算及时,他捡起了被妹妹扔在门口的手机,看到屏幕上有沈清源的身影,顺手点开了那个视频。
沈素溪没想再瞒哥哥,也想让他出出主意,摸出一支烟点燃,被迫又听了一遍那个蠢货的恶心告白。
只是刚刚她没有看完就情绪失控的摔了手机,这次却听见了姚映夏的声音。沈素溪连忙走过去拿回手机,看完了后半段的视频。
姚映夏站在清源身边,两个人看起来是那样般配,沈素溪从未觉得她这样顺眼,喜笑颜开的冲沈长河说:“夏夏这孩子真不错!”
沈长河惊叹她的翻脸速度,却也终于明白妹妹刚才失控的原因,当年因为发现丈夫的出轨对象是个男人,沈素溪甚至自杀了两回,从那之后就落下了病根。
又听妹妹声音颤抖着说:“大哥,你知道我有多担心清源变成林修远那样吗?”
沈长河抱住妹妹轻声安慰:“我知道,我都知道。”
“只有夏夏能救清源,大哥你帮我劝劝小川。”
这下轮到沈长河觉得头痛:“你也清楚小川的脾气。”眼下沈素溪不过是砸点东西,可如果刺激到弟弟发疯,还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来。
沈素溪不依不饶:“你不是一向最有办法?大哥你就帮我一次。”
沈长河确实可以想办法帮助妹妹,不过他现在并不想对付姚映夏,毕竟还要指望许念给他生个孩子,经过医院的详细检查,似乎只有许念有可能做到这件事,而女儿是她唯一的软肋。
沈长河最终还是拒绝了妹妹的请求:“年轻人的事情,还是要他们自己解决,我们先静观其变好了。”
沈素溪却不肯罢休,等哥哥一走,就将手机里的视频转发给了沈星川。
五分钟后,她收到了弟弟的回复:“?”
沈素溪斟酌一番后打字:“小川,你看清源和夏夏是不是很般配?”
沈星川直接了当地回:“不般配。”
沈素溪发了个“?”过来,紧接着又问,“哪里不般配?”
沈星川答:“清源看起来gaygay的,小侄女就像个同妻。”
沈素溪当场被气的又摔了手机,之后沈星川就收到了十几条长达六十秒的语音消息,想也知道是来自姐姐的咒骂,他没有点开,只是又开始看沈素溪发来的那个视频。
晨光和煦,镜头中是那样年轻的小外甥和小侄女,两个人手牵着手,郎才女貌,好似佳偶天成,坦坦荡荡接受所有人的凝视。
绑架事件过后,最大的受益人似乎就是沈清源,明明是他救出了小侄女,姚映夏却对自己敬而远之,对沈清源青睐有加。
沈星川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年龄而感到困扰,毕竟在商场之中,他属实算是年轻,如果不是因为雷霆手腕,甚至很难服众。
此时沈星川却也不得不心生动摇,自己对她来说,真的太老了吗?
毕竟沈清源敢当众说出“这是我女朋友”,他却连小侄女的手都没有牵过。
并且小外甥脸上的笑容也太刺眼了,明明沈清源是最先知道自己心意的人。
他不厚道——
作者有话说:预告一下!
下一章应该就是高考之后的家庭聚会修罗场了~
第34章
高考前一晚,姚映夏九点就收拾好东西上床休息,她本以为自己一定会焦虑到失眠,没想到一夜无梦,直到早上七点闹钟铃响。
这是她三年来睡过最安稳的一觉,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态好的出奇。
清晨前来给她送考的阵容也十分强大,不仅有许念沈清源,连沈氏三兄妹都无一缺席。
沈素溪甚至穿了旗袍,手里还拿了把写着“旗开得胜”的小扇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沈清源要参加高考。
一路上沈素溪都在给她鼓劲儿,根本轮不到其他人插嘴,直到进入考场前姚映夏才找机会抱了抱妈妈,许念摸了摸她的头,只说了一句:“夏夏,妈妈在这里等你。”
这便是此时最能鼓舞她的话了。
姚映夏不留余力的走到今天,也不过是为了妈妈。
她用力点了点头:“妈妈等我。”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进了考场。
许念正目送女儿离开,头顶突然撑开了一把大伞,遮挡住了刺目的阳光,回头一看竟是沈星川,就听他说:“天气炎热,大嫂当心中暑。”
许念十分感激他这份体贴:“多谢。”
她话音刚落,沈清源又递来一杯薄荷柠檬茶:“阿姨,喝这个清热解火。”
沈素溪紧随其后就开始给许念扇扇子:“大嫂,有没有风?”
许念瞬间有些呆滞,还以为自己流产的事已经人尽皆知,可哪怕知道她刚刚流产,也没必要没必要所有人都对她这么殷勤吧?
沈长河看他们三个护卫一般将许念围得严严实实,不得不出声提醒:“车上有空调,可以上去等。”
许念本想就在这里等到夏夏出来,可看眼下的情形,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他们这么细心照顾自己,最终还是去了车上。
这三天时间着实难熬,并非因为高考,而是因为沈家人似乎都很闲,竟然全程陪考。
沈素溪似乎是在跟弟弟怄气,总是夹枪带棍的说些不中听的话,又被沈星川云淡风轻的反击回去,气得她不停下车抽烟。
难得沈素溪不在,沈清源跟沈星川偶尔也会“心平气和”的聊上几句,只是怎么听怎么像是话里有话,你来我往火药味极浓。
许念虽然不知缘由,在一旁听着都有些心惊肉跳,这一度搞得她心理压力极大,倒是冲散了对夏夏高考的担忧。
幸好再难熬也等到了最后一门考试结束。
见到姚映夏的时候,沈星川便知道她大概发挥不错,那张脸上的笑容仿佛暗无天日的极夜里透进来的一缕光,哪怕微弱却也明亮,他怎么都挪不开眼。
就听她对许念说:“妈妈,我要把房间里所有的书都丢掉。”语气已是全然的如释重负。
许念不停摸她的头,仿佛把她当成了小孩子:“夏夏辛苦了。”
“妈妈才最辛苦。”这三年来,哪怕许念很少在自己身边,哪怕她总是故作轻松的面对自己,哪怕她看起来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姚映夏却隐约能够感受到,母亲是有心事的,她生活的并不开心。
听她这样说,许念不禁一愣,这毕竟是她的夏夏呀。从前她愿意为了女儿一再隐忍,如今也该为自己好好打算,总不能真给沈长河生个孩子,一辈子困在这里。
又听姚映夏对一旁的少年说:“谢谢清源。”没有他的帮助,自己一定不能像今天这样无往不利。
沈清源望着她笑:“不客气。”
沈素溪只是在一旁看着都觉得欢喜,招呼所有人说:“我在餐厅定了位子,一起去吃个饭吧?”
她不愧是沈星川的姐姐,连选餐厅的口味都是一脉相承,半小时后,几个人就坐在了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里。
沈素溪带着大家碰了个杯:“祝贺夏夏高考顺利结束!”
许念和姚映夏杯子里的是果汁,其他几个人喝的白葡萄酒,沈素溪留意到哥哥杯子里似乎只有白水,不禁有些惊讶:“大哥,你戒酒了?”
沈长河笑笑:“正在备孕。”
沈素溪:“???”
她差点当场就问一嘴“你的病好了?”,可眼下孩子们也在,到底是又吞了回去。
姚映夏则是十分震惊的看向了一旁的妈妈,就见许念有些尴尬的垂下眼睛,不敢回应女儿的视线。
姚映夏突然握住妈妈的手,复又看向沈长河:“沈叔叔,我妈妈这个年纪,再生孩子似乎不太合适,也会非常辛苦。”许念生她那年虽然只有二十岁,可如今已经三十八了,并且她身体好像出现了一些问题,从老家
回来后就瘦的厉害,哪怕天天进补,也不见成效。
沈长河没想到她会这样当众反驳自己,心下极不痛快,面上却不动声色,耐心解释说:“我会请最好的医疗团队照顾你妈妈,确保她怀孕期间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孩子出生后也有会有专人照看,你妈妈会得到充分的休息。”
他说的轻松,姚映夏却知道高龄产妇面临的巨大危险,小时候对她极好的邻居阿姨,就是四十岁那年怀孕,最终大出血一尸两命,她的丈夫却在半年后就娶了新妻。
姚映夏再次看向许念,那双通透的眼睛几乎令她无所遁形:“妈妈,这也是你的意思吗?”
许念只得点了点头:“是的。”她笑起来依然是温温柔柔的样子,“我跟你沈叔叔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又听沈长河挑衅说:“夏夏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却听姚映夏有些疑惑地问:“沈叔叔之前为什么没有孩子?”
这着实戳到了他的痛处,眼见沈长河脸色一沉,已是气极,沈星川终于决定祸水东引:“小侄女,你不用太担心,大哥现在也不一定能生得出来。”
好,好,好,这就是他从小疼爱有加的好弟弟,为了帮姚映夏挡枪,当真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沈长河抬眼看向弟弟:“小川,你也是时候找个正经女友,省的再被人传跟女高中生牵扯不清。”
沈星川笑笑:“那也总比跟男高中生牵扯不清的好。”
沈素溪:“???”
她原本正隔岸观火看热闹看的起劲儿,没想到火就烧到了她这里,这几天来从弟弟那里积攒的不满瞬间集中爆发,当即就尖声问道,“沈星川你什么意思?”
弟弟看她失控的样子,似是好心劝道:“二姐,你近来脾气越发暴躁,以后清源找个女朋友回来,可有的气受。”
许念深以为然,有个情绪不稳定的婆婆,女孩子如果不够强大,可是要吃大亏的。
沈素溪几乎就要被他气的背过气去,将杯子里的葡萄酒一饮而尽,才能再次说得出话:“小川,我想清源的女朋友总不会跟你一样气人。”
她看向姚映夏,心情终于稍稍平缓,复又笑吟吟的看向弟弟:“听说你最近跟一个女明星打的火热?如果好事将近,大可以带回家来给我们瞧瞧。”
那个女明星是川河集团旗下某品牌的代言人,近来被拍到跟沈星川一起吃饭,又深夜被他送回了家。
沈星川略一思索:“你说VV?想来你没有留意最近的娱乐新闻,她刚跟相恋多年的女友在国外领证了。”
沈素溪一怔,这她倒是真不知道,又听弟弟笑着回击:“还是二姐有福气,杂志上写你最近又换了男友,这次是A大的学生?”
姚映夏微微吸了口气,这也太惊人了。
沈素溪的指甲几乎就要在原木餐桌上抠断,就听一直默不作声的沈清源终于开口:“妈。”
这一声喊得她心里一颤,有些不敢回应沈清源的视线,可儿子只是握住她的手,解救了她岌岌可危的指甲:“你开心就好,不用在意任何人。”
沈素溪几乎就要落泪,她的清源真是温柔至极的好孩子,跟她那个可恶的弟弟一点都不一样。
餐桌上的氛围终于稍稍缓和下来,几个人默不作声的吃了一会儿,又听沈素溪问:“夏夏,暑假有没有什么安排?你跟清源难得有这样的长假,可以约着到处玩玩。”
她早就做好了计划:“我想先考个驾照。”
沈清源紧接着说:“那我们可以一起。”
许念好奇:“清源满十八岁了吗?”
沈素溪答:“再过十几天就满了,清源六月二十五号生日。”
沈清源问:“映夏可以等等我吗?”
她当然却之不恭:“好呀。”
沈长河看弟弟手里的叉子都被掰弯了,心下就觉得好笑,谁让他刚才说话那样难听,总有人能整治他。
又听许念说:“那夏夏先跟妈妈出门旅游好不好?这段时间你太辛苦了,也该好好玩玩。”
沈星川扔掉了手里的叉子,脸上又挂上了好好先生的微笑:“大嫂需要我做导游吗?”
沈清源紧随其后:“我可以帮你们提行李。”
姚映夏听他们这样说,已然可以想见届时自己又会陷入怎样尴尬的境地,当即就打消了集体出行的念头:“我想跟妈妈单独出去。”
却听沈长河说:“你妈妈还要备孕,不能太过操劳。”
拐了一圈话题又回到了最初,姚映夏越过母亲看向他:“沈叔叔,你很着急吗?”
他怎能不急,毕竟今年自己已经四十四岁,等到孩子出生,长大成人,他都要奔七十去了。
在这场许念争夺战中,姚映夏虽然占据了亲情优势,沈长河却占据了天时地利,只要他们留在A市,许念就不敢违抗他的意志。
沈长河终于忍无可忍,决定给姚映夏一些颜色瞧瞧,意有所指道:“夏夏谈过恋爱吗?等你有了喜欢的人,也会想给他生孩子。”
他话音刚落,果然就见弟弟和外甥都看向了姚映夏,那目光灼灼势在必得的样子,似乎即刻就想将她撕碎。
许念看女儿瞬间变得有些不自在,忙打圆场说:“夏夏还小呢,说这些还太早了。”
她顿了顿,又鼓励女儿说:“不过妈妈还是希望你能遇到非常好的男孩子,好好谈场恋爱。”多谈几个也不错,这样才能炼就火眼金睛,省得跟她一样,年轻时认人不清,跟了姚启航那种败类。
沈星川微微皱眉,觉得自己怎么也不能算在“男孩子”的范畴里,大嫂是不是把姚映夏的恋爱对象卡的太死了?
正思考怎么转变她的观念,沈素溪的脸上已经笑开了花,打开手机将剪辑后只剩后半段的视频拿给许念看:“大嫂,原来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许念一脸困惑的接过沈素溪的手机,就见视频中的沈清源握住了夏夏的手,在场的人都听见了那句掷地有声的话:“没错,这是我女朋友。”
沈星川手中的杯柄应声而断,惊的一旁正在上菜的服务生张大了嘴巴,连忙就将他手中断成两截的酒杯收走,又换了一个新的过来。
这简直就是地狱级别的修罗场,姚映夏恨不得原地消失。如何也没想到沈素溪手里会有这段视频,更没想到她会当场放给许念。就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整张脸都变得通红。
沈星川看她那副样子,着实像是陷入热恋的小女生,就觉得一阵心寒,铺天盖地的怒火刚刚升起,就听许念小声说:“可是……可是清源不是喜欢男孩子吗?”
第35章
在场的人瞬间都变了脸色,姚映夏和沈清源都是十分惊讶的样子,不明白为什么许念会知道这些,沈素溪的嘴角已经开始抽搐,似乎下一秒就要开始发疯。
只有沈星川笑出了声。
沈素溪看着手边的餐刀,一点点靠近然后伸手握住,随即看向弟弟,似乎下一秒就想捅穿他的喉咙。
沈清源看到后悄无声息地握住沈素溪的手,强行将那把餐刀夺走,放到了她摸不到的地方。
姚映夏有些尴尬的问:“妈妈,你为什么会这样说?”
许念回忆:“有天早上我下楼吃饭,看到餐桌上有一本杂志,上面写了有关清源的报道。”
沈素溪再次恶狠狠的看向弟弟,关于清源的新闻她早已花重金打点,不会有人敢发出来,那本“从天而降”的杂志,想必就是弟弟的手笔了。
他真是为了抢占先机无所不用其极。
沈清源终于开口,郑重其事的对许念说:“阿姨,我不喜欢男生。”他顿了顿,那双一向清冷的眼睛里似乎有炙热的岩浆涌动,“我是真心喜欢映夏。”
沈星川终于笑不出来,他看到小侄女的脸已经彻底红
透。
在高考结束这样轻松美妙的时刻,姚映夏搞不懂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发疯,沈清源竟然能当着许念的面说出这种话,简直令她无地自容。
而沈素溪就像是一只被彻底安抚下来暴躁小狗,心情大起大落之后变得安心快乐,笑眯眯的望着许念说:“大嫂,如果以后我们结成亲家,岂不是亲上加亲?”
许念微怔之后,也只是有些尴尬的笑笑:“孩子们还小,我们且再看看吧。”
许念倒是没再怀疑沈清源的性取向,看他刚刚表白的样子,谁都无法质疑他的真心,只是如果夏夏真的跟沈清源在一起,她就不得不继续面对沈长河。
许念回头,看向身旁的女儿,她一向冷静自持的夏夏,原来也可以变得这样手足无措。
终究还是女儿的幸福更重要一点啊,她无声的叹了口气。
看出许念似乎彻底认命,沈长河的心情好的出奇,他又看向餐桌尽头的沈星川,就见他手里的餐刀都被捏得变了形,差点就要笑出声来。
弟弟身处这个位置,永远无法像沈清源那样光明正大,毕竟有许念和自己这层关系在,他只能是“长辈”,是“小叔”,是无法坦诚心意站在姚映夏身边的人。
如果他此时此刻敢像沈清源那样当众告白,只会被许念当成一个变态。
而姚映夏明显偏向了清源。
无聊的生活逐渐变得有趣起来,他向来顺风顺水游刃有余的弟弟,也终于遇见天大的难题。沈长河很是期待,他该如何突出重围,打破这层枷锁。
此时最糟糕的情况已然发生,沈星川反倒冷静下来,他没有再像从前那样,强迫自己暂时远离姚映夏,直到彻底平复心绪。
他觉得自己现在非常清醒,清醒地露出一个长辈该有微笑,看向姚映夏问:“小侄女和小外甥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这着实是个好问题,瞬间调动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一起看向了她。
姚映夏被那过于“和善”的笑容吓得头皮发麻,脑海中下意识的蹦出了他们结盟的那一天:“去年十二月。”
许念隐约记得,那大概是自己刚刚回国,第二天就接到邀请,去沈素溪家吃了顿饭,似乎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夏夏跟清源的关系突飞猛进。
这个时间点似乎无懈可击。
沈星川听后也只是点了点头,轻声感叹说:“那段时间似乎发生了不少有趣的事。”
他似乎话里有话,意味深长。
坐在弟弟身旁的沈素溪听得一清二楚,可还没等她理清这句话的含义,沈星川已经举起了酒杯,那张本就好看的脸上绽放出了灿烂至极的笑容:“祝小侄女和小外甥百年好合。”
对两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孩子说出这种话,实在有些不合时宜,没有人跟他碰杯,只是十分震惊的望着他,好像他是一个疯子。
沈星川无甚所谓,独自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而后招呼沈素溪说:“二姐,多吃一些,你今天只顾着说话,还没怎么吃东西。”
沈素溪目瞪口呆的看着弟弟,只见他心情极好的样子,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似乎都要漏出光来,当即就开始心神不宁。
想起他从前为姚映夏做过的那些事,抬抬手就逼得A中那几个男生家破人亡。如今弟弟亲眼目睹今天的场景,怎么也不该是这种反应。
可他似乎有恃无恐,全然没把刚才发生的一切放在心上。
沈长河坐山观虎,此时也不得不服气,沈素溪多疑,弟弟越是装作毫不在意,越能激发她心底的不安,对付沈清源,他到底不能像对旁人那样心狠手辣,只需要埋下一颗暗雷,就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引爆她。
城门失火,自然会殃及池鱼。
饭局结束之后,沈素溪直到深夜都无法入眠,反反复复琢磨今天发生的一切,弟弟的云淡风轻就像一颗扎入心口的钉子,她明显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却又无法精准的揪出那个点,便开始从头复盘沈星川今天的所作所为。
他先是惹恼了哥哥,又将矛头转向自己,等她公开视频扳回一局,弟弟却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转而问起了清源和夏夏的交往时间。
得到回复之后,他似乎说了这样一句话:“那段时间似乎发生了不少有趣的事。”
哪段时间?
什么有趣的事?
盛夏时节,窗外都是蝉鸣,嘈杂刺耳,几乎就要逼疯她。
沈素溪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尖利的指甲紧紧攥住了身下的被褥。
一股寒意从脚心升起,逐渐侵入了心口,令她形如枯槁,万劫不复。
是了,清源和姚映夏突然变得亲密起来,就是在自己发现他跟徐朗丑事的第二天。
她双手抱住自己的头,慢慢弯下了腰:“清源,你怎么能这么骗我?”
难怪弟弟那般无所忌惮,根本没把清源放在眼里,原来他们不过是逢场作戏,合起伙来欺骗自己?
凄厉的哭声被门扉阻隔,只在那间空旷的卧室里回荡,直到精疲力尽,沈素溪才勉强恢复冷静。
她想起清源说出喜欢姚映夏时脸上的真挚神情,哪里有半分像在说谎,如果是在演戏,简直可以去角逐奥斯卡奖。
沈素溪保留着最后一丝希冀,天还没亮就喊来管家,失魂落魄地吩咐说:“找个清源不在的时间,把家里所有房间都装上微型摄像头,除了卧室和洗手间。”
那之后姚映夏过了一段风平浪静的日子,做了许多从前不敢浪费时间做的事,比如花一整天追完一部电视剧,昼夜颠倒的看漫画书,偶尔也会维持女友人设,去沈清源家一起打游戏或者看电影。
这一天姚映夏又熬夜到了清晨,早上在餐厅吃完早饭,想起跟沈清源约好要去图书馆,干脆也不回去补觉,坐到沙发上继续看那部还没追完的恐怖漫画。
看着看着眼皮就越来越沉,终于还是闭上了眼睛。
到了约定时间,沈清源没有等到人,径直去了舅舅家,刚想上楼去找姚映夏,就碰见了正要出门的沈星川。
他们舅甥两个已经许久没有单独碰面,此时见了,一个问心有愧,一个皮笑肉不笑,倒连陌生人都不如。
沈清源喊了声“小舅”就要上楼,却听沈星川说:“她不在。”
于是他收回脚步,思索片刻,到底还是开口道歉:“小舅,对不起。”
沈星川似乎不知所以:“小外甥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虽然沈清源从来都想公平竞争,可那天发生的事,几乎堵死了舅舅的路,眼下姚映夏是自己的“正牌女友”,舅舅做任何事都要背负道德风险,哪怕他不在意任何人的看法,却也不得不顾虑许念。
这段时间,沈清源因为姚映夏的存在而感到快乐,可是他越快乐,就越觉得对不起舅舅。
他总想起小时候,父亲出轨被抓之后,沈素溪发疯了很长一段时间,年幼的自己被接去跟舅舅同住。
每逢假期,沈星川都不允许他学习,怕小外甥年纪轻轻就变成一个书呆子,小舅带他去跳伞、冲浪、蹦极、滑雪,这些极限运动,极大地锻炼了他的心智,也是童年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沈清源能够安安稳稳的长大成人,还要多亏了舅舅。
哪怕感情之事本也没有什么对错之分,他还是心生愧疚:“毕竟是你喜欢映夏在先。”
沈星川似乎在笑:“你如果真觉得对不起我,就离她远些。”
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沈清源并不愿意让步:“可我更适合她。”
“愿闻其详。”
“舅舅,你跟映夏之间有代沟。”
沈星川终于还是皱起了眉:“你是说我太老了吗?”
他并非全然是这个意思,可是年长带来的压迫感偶尔会令
人喘不过气,压力倍增,就像现在。
沈清源下意识的避开了那双过于凌厉的眼睛:“映夏怕你。”
大多数人都只能在感到安心的时候释放爱意。
沈星川走近一些,有些嘲讽道:“小外甥似乎已经将自己当成了胜利者。”
沈清源终于被他的语气激怒:“毕竟她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那你最好天天祈祷,她永远都是。”
两个人不欢而散,关门声响起许久之后,姚映夏才敢睁开眼睛,却见沈星川正站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你都听到了?”
第36章
她一脸茫然的样子,似乎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我刚醒。”
沈星川点了点头:“小侄女,如果你的手没有在抖,我都要相信你了。”
他努力将视线只定格在她的手臂上。
夏日炎炎,她穿了一件渐变色针织无袖连衣裙,这样有些贴身的料子,令她的身材一览无余,那瘦的可怜的腰肢,似乎能轻易被两手环绕,沈星川甚至能看到那雪白皮肤下的青色血管。
他深深提了口,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下她终于无法再自欺欺人,强压下去的惧色又隐隐浮现在了那张稚嫩的脸上。
姚映夏慢慢从沙发上坐直身体,握住自己有些冰凉的手,避开了他的视线:“你也知道我是你的‘小侄女’。”
“可我们毕竟没有血缘关系。”
“可我一直把你当亲叔叔。”她语气诚恳,言之凿凿。
沈星川终于被她气笑:“原来小侄女对待亲人这样不礼貌。”
姚映夏知道他在暗指自己很少称呼他为“小叔”,仍狡辩道:“毕竟你这样年轻,实在让人叫不出口,不过我有在心里喊你小叔。”
说他年轻他倒是极为受用,只是这样的拒绝听起来实在可笑:“小侄女说谎都不打草稿。”
因为许念这层关系在,她并不想将话说的太过直白,也忌惮着他从前的所作所为,只能硬着头皮拉出另外一个挡箭牌:“可我已经是清源的女朋友。”
他竟然说:“可以勤换,多尝试。”
听起来沈清源好像只是她的一个配件,这着实令姚映夏哑口无言,缓了一会儿才说出话来:“我比较专一。”
他笑着说:“刚好我也是,岂不很配?”
这听上去跟“你是人类我也是人类我们很般配”没什么两样。
姚映夏再次说不出话来。
沈星川平静的坐到了她隔壁的沙发上,就像一个正在关心小辈感情生活的长辈:“小侄女爱他吗?”
他牢牢盯着她的脸。
这个字太沉重了,姚映夏有些承受不起,却也无法回避,只能继续睁眼说瞎话:“当然。”
这已经是她今天说的第五个谎。
沈星川刚刚已经摸清了她说谎时的套路,姚映夏会先微微睁大眼睛,而后眼也不眨,一片赤诚的模样,很能唬人。
可心脏还是刺痛起来。
眼下只是听她说谎,他都有些受不了,倘若以后她真的爱上别人,他又该如何自处?
沈星川长久的沉默下来,眼神幽暗,仿佛星河永坠。
见他似乎失去了继续谈话的兴致,姚映夏站起来就想离开,却又听他不死心地问:“小侄女,给个机会?”
哪怕她再撒一个谎,愿意骗骗他。
可姚映夏这次只说了一声“对不起”,她向来不会拖泥带水,希望别人知难而退。
眼见她就要出门去找沈清源,他终于还是放任自己说出了那句话:“映夏,你希望你妈妈过得幸福吗?”
她推门的手慢慢松开,回头看向他,一脸防备的模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倚靠在沙发上,似乎笃定她会迷途知返:“想不想知道在你住院期间,大嫂发生了什么?”
她果然极快的回到了自己身边,一脸焦急地问:“我妈妈怎么了?”之前她已经发现了许念不对劲儿,可无论如何旁敲侧击,妈妈都不肯说。
他微笑着抛出了诱饵:“陪我看场电影,结束后我会告诉你。”
彼时沈清源还在苦等姚映夏,就听手机一响,收到了一条短信:“抱歉,我临时有事,不能去图书馆了。”
那时他就站在别墅门口,不久后听见有人推门而出,然后是沈星川还算愉悦的声音:“小侄女想看悬疑还是动作?”
她说了句“都可以”,听不出什么情绪,很快又传来了车门关闭的声音。
沈清源目送那辆车绝尘而去,有些痛苦的看向地面。正午太阳高照,令一切都无所遁形,可他脚下仍有一抹小小的黑影。
姚映夏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放他鸽子。
想来是舅舅做了什么。
如果他不肯堂堂正正的参赛,自己似乎也不能再坐以待毙。
沈星川最后选了一部口碑不错的喜剧电影,想要缓和一下两个人之间紧绷的气氛。
可整场电影下来,他们一个心不在焉,一个面无表情,与周遭频频放声大笑的观众格格不入。
屏幕随着光影变换骤暗骤亮,也没能让身旁这张漂亮的脸变得生动,她从头到尾都是一脸严肃的模样。
彩蛋播完之后,人群终于逐渐散去,顶灯亮起来的瞬间,被黑暗笼罩的恐惧稍稍消散,她扭头看向沈星川:“可以告诉我了吗?”
他心里不舒服,为她如此迫不及待,为她刚刚如坐针毡。
却还是信守承诺告诉了她:“那段时间你妈妈在医院,她流产了。”
难怪她变得那样瘦,难怪她总是强颜欢笑。姚映夏一瞬间变得痛苦万分,她不能容忍许念受到任何伤害:“我妈妈为什么会流产?”
“应该是个意外。”
“她并不想再要一个孩子对吗?”
“毕竟大嫂已经有了一个完美小孩。”
果然是沈长河单方面想要一个孩子。
她沉默许久,想着如何才能帮助妈妈,就听沈星川开出了十分诱人的条件:“映夏,如果你愿意跟清源保持距离,我可以尽我所能的帮助你。”
她谨慎的确认:“只需要跟他保持距离吗?”
沈星川无法保证,却也如实相告:“暂时。”
这个“暂时”令她望而却步,姚映夏太了解人性,通过威逼利诱得来的好处,并不会止步于此。
哪怕他现在有足够的耐心,并不会真的强迫她付出什么,可一旦得逞,只会令他的胃口大开,直到一点一点将她彻底吞噬。
姚映夏感到一阵胆寒:“我还是先自己想想办法。”
沈星川并不气馁,给出了善意提醒:“不要让大哥知道你做了什么,否则后果会非常严重。”
她说:“谢谢。”
又听他说:“以后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我帮忙。”
如果没有附加条件就更好了,可他毕竟不是什么大善人。
姚映夏不愿再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电影散场了。”
他们的第一次约会也结束了。
回程路上谁都没有说话,等他将车停在了别墅的庭院,却碰见了正在那里等待他们的许念。
见姚映夏从沈星川的车上下来,许念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夏夏,你去哪里了?清源一直找不到你。”
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谎:“跟小叔去看了场电影。”
许念敏锐的察觉到女儿情绪不对:“你跟清源吵架了吗?”
她摇了头,却突然抱住了妈妈。
许念立即看向了沈星川,心生戒备充满怀疑,对方却学到了她说谎时的精髓,坦然磊落眼都不眨:“刚刚看的那场电影是悲剧结尾,影响到了她的心情。”
姚映夏心乱如麻,更加抱紧了许念:“妈妈,我想当你唯一的孩子。”
许念的心又揪了起来,摸了摸她的头说:“夏夏,我也只想给你当妈妈。”
她是最好的妈妈,她也是最好的女儿。只要她们都想成就彼此,就有了无限弱点。
沈星川本不想做到这一步,可除此之外,似乎别无他法。
第二天一早,姚映夏独自出门
,去了离家很远的一家商场,先给沈清源挑了一件生日礼物,又进了楼下一家药店,对店员说:“我想买避孕药,请给我副作用最小的那种。”
她拿现金付款,又将药替换进了装着VC的小瓶子里。
当天晚上,跟沈长河许念一起吃完饭后,三个人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姚映夏今天似乎格外粘人,抱着许念的手臂,将头倚在了她的肩膀上,像是一个离开妈妈活不下去的缠人小孩。
沈长河莫名有些不高兴,却也不好说什么,沉着脸又看了一会儿,就接到了一个电话,起身去窗边接听,眼睛却下意识的盯着许念那边。
姚映夏不动声色的将药瓶掏出,塞进了许念的外套口袋里:“妈妈,记得按时吃药,每天一颗。”
许念几乎瞬间猜到了女儿给她的是什么,她惊讶于女儿的细心,将那个小瓶子紧紧按住:“谢谢夏夏,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
原本她也想找个时间去买避孕药,可沈长河总是将她带在身边,寸步不离,哪怕他偶尔不在,也会派人盯着她,许念根本找不到机会。
沈长河直到接完电话,也没察觉出任何异常,远处沙发上的母女二人,似乎看到了什么十分有趣的情节,一起开怀大笑。
这样也不错,医生说了,心情愉悦的时候,更有助于怀上宝宝。
第37章
暑假刚刚开始,沈素溪就带着小男友出国度假,这令她的心情稍稍好转,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症结。
直到六月二十日回到家中,才肯再次面对现实,喊人调出了家中所有监控,截出了姚映夏来找清源时的片段,开始仔仔细细的看。
高考之后,姚映夏总共来了六回。
第一次是阴天,凉风习习,她跟沈清源一起进了书房看书,两个人坐在露台上,似乎是看的同一部书的上下两册,偶尔交流一下情节,就这样坐了一下午,天色渐暗的时候,姚映夏终于看完最后一页,心满意足的合上了书。
沈清源问她:“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她说好,两个人在餐厅吃饭,看上去倒是其乐融融,宾主尽欢,等到用餐结束,沈清源又出门送她回家。
第二次姚映夏带了礼物来,是个画着卡通图案的大盒子,拆开后是许许多多的乐高零件,两个人干脆在客厅席地而坐,从早上开始拼,中午也只匆匆吃了简餐,又一直拼到日落,终于拼出了一个半人高的兔子。
看姚映夏爱不释手的样子,沈清源干脆又帮她把那只兔子抱回了家。
第三次来,两个人进了别墅二楼的影音室,看了部刚刚上线的恐怖电影。
沈素溪怕鬼,可为了儿子的终身幸福,还是强迫自己在不断闪现的鬼影之下,逐帧逐帧的看。
姚映夏比她想象中心理素质要好得多,整场电影看完,她都是神采奕奕的模样,只是偶尔出现些太过血腥的画面,她脸上才会露出些许不适的神情。
沈素溪看完这段视频之后,不得不拿出圣经翻看了好一会儿,才压下那糟糕的电影给她带来的心理阴影,继续去看剩下的监控视频。
姚映夏第四次来,沈清源开始带她打游戏,两个人坐在电视机前,拿着手柄探索世界。
这还是姚映夏长这么大第一次接触游戏,很快就被精美的画面丰富的剧情深深吸引,她一连来了三天,上班一样早出晚归,直到彻底通关。
以上就是沈素溪看到的他们在家里的全部接触,没有接吻,没有拥抱,没有牵手,甚至没有任何身体接触。
不对,也有一次,是在游戏通关的时候,两个人击掌相庆。
沈素溪痛苦的抓住了自己的头发,片刻之后,突然又暴躁的开始捶打面前的电脑,直到将那台可怜的笔记本锤到黑屏。
年纪轻轻的少男少女,哪个谈起恋爱不是血气方刚、干柴烈火?但凡能有机会单独相处,都恨不得将对方吃干抹净,哪怕不做到最后一步,也得有起码的肢体接触吧?
可眼下他们更像是关系极好的朋友,哪怕亲近,也极有分寸的保持着安全距离。
沈素溪非常想用“清源只是格外绅士”这种说辞来欺骗自己,可心里又一清二楚,他们绝对不是在真的交往。
沈素溪狂砸一通之后,又去阳台上抽了一包烟,终于还是决定再给儿子一个机会,毕竟清源并不排斥姚映夏,他们兴许还可以更进一步,这也是她最后的希冀。
最近几天是许念的排卵期,沈长河每天都要坚持造人,偶尔还要早晚两次,许念流产后身体本来就还没有彻底恢复,这下又被他折腾的不轻,可总归拿到了夏夏给的药,她不用再担惊受怕,心里负担减轻了不少。
只是那避孕药的副作用对她来说有些明显,刚开始只是偶尔晕眩,浑身无力,后面就有些吃不下饭,等到吃药的第七天,许念的胃变得极不舒服,频频想要呕吐。
联想到怀夏夏的时候,胃也是这样不舒服,许念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怀孕,幸好她当过十几年护士,很快记起这是避孕药带来的普遍反应,只要坚持吃下去,副作用会逐渐消失。
可这天清晨,沈长河再次将手探进她睡衣的时候,许念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干呕出声。
沈长河在她身上游走的手瞬间停下,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而后小心翼翼将她抱住,眼中都是欣喜:“难道有了?”
就见许念一脸苍白的样子,勉强笑笑说:“胃有些不舒服,兴许只是吃坏了东西。”
沈长河却立即将她外出的衣物拿了过来:“我们去医院做个检查。”
此时此刻,姚映夏正在楼下吃早饭,碗里的红枣银耳粥已经变凉,她也才吃了一半,走神间身旁就坐了个人。
姚映夏只看到了那只修长的手,就知道来人是沈星川,她下意识的没有抬头,不想再次被他搅得心烦意乱。
就听他带着笑意说:“小侄女,早上好。”
他一切如常。
她看起来却不太好。
沈星川看向她眼睛下的那弯乌青,终于收敛笑意,似乎有些于心不忍:“你该不会一夜没睡?”
岂止一夜,自从知道许念流产,她这几天都没有睡过一个整觉,哪怕偶尔睡着,脑子里都在疯狂想关于妈妈的事。
姚映夏露出一个苦笑,看起来比高考前还要憔悴,到底不想示弱,只敷衍道:“不学习我睡不着。”
沈星川叹气:“那你真是病得不轻。”
他没想将姚映夏逼到绝境,甚至怕她难受,都没有说出许念流产的实情,只是这样而已,小侄女都已经接受不了,如若她知道更多,怕是恨不能将沈长河千刀万剐,连带对他“恨屋及乌”。
沈星川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正思考间,就听楼上有人下来,姚映夏抬眼望去,看见沈长河正扶着妈妈慢慢下楼。
与许念虚弱的样子不同,沈长河看起来容光焕发。刚刚看到楼下坐着的二人,就声音愉快的宣布了那个还未得到证实的好消息:“夏夏,你可能要当姐姐了。小川,你要升级为叔叔了。”
姚映夏手里的汤匙就这样掉到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看她那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仿佛听到了天大的噩耗。
沈长河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不过他此时高兴,尚不会同她计较,扶着许念就要出门。
姚映夏瞬间站起身来:“我也要去。”
沈星川看她已然方寸大乱,知道小侄女如果去了肯定会坏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小侄女是不是忘记了,今天说好要陪我去给清源挑礼物。”
许念也不想女儿跟来,头也不回地说:“夏夏
,妈妈没事,你不用担心,就去陪小川挑礼物吧。”
姚映夏还想追上去,沈星川却不肯松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在了门外。
她颓然的坐回椅子上,沈星川也终于松手,这才发现她手腕一圈都被他攥得微微泛红,姚映夏远比他想象中脆弱得多。
沈星川安慰她说:“不一定真的会怀,就算怀了,大嫂也会平安无事。”
姚映夏怔怔地说:“可妈妈并不想要这个孩子,她的意愿不重要对吗?”
沈星川为她的敏锐叹息,原来她早已洞察了许念的迫不得已。
司机很快就将车开进了医院,许念被抽了几管血,连嘴唇都有些发白,沈长河连忙派人送来了饭菜,然后忐忑的等待结果。
许念只庆幸常规检查无法检测出她服用过避孕药,虽然不用担惊受怕,可也没什么胃口,沈长河却不停的劝她多吃。
许念不得不吃了一些,很快又去医院的洗手间吐了出来。沈长河在外面等她出来,正遇见另外一个女生捂着嘴跑进了洗手间。
那个女生的男朋友竟然认识沈长河,热情的打招呼说:“沈总好,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您,我是川河集团旗下的员工。”
难得沈长河今天心情好,格外的和颜悦色:“你好。”
他们所在的这一整层都是妇产科,那个男生的八卦之心顿起,试探着问:“沈总怎么会在这里?”
沈长河笑逐颜开:“我的妻子怀孕了。”虽然还没有领证,他也自觉给许念升了一级。
那个男生连声道贺:“恭喜沈总,这真是天大的喜事。”
沈长河更加高兴,竟然问了他的详细姓名和所在部门,不但要给他升职加薪,还要邀请他去参加孩子的满月宴。
那个男生高兴坏了,连忙道谢,又听沈长河问:“你女朋友也怀孕了?”
那个男生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前几天我们没做安全措施,她吃了紧急避孕药,那玩意副作用太大了,她已经连吐了好几天,我们就想来看看医生。”
沈长河微微一怔。
突然就想起早上姚映夏那张不可思议的脸。
等许念从洗手间出来,已经不见沈长河的身影,她往医院大厅走,就见他站在贵宾室前,身旁围着几位医生,而他手里已经拿到了报告单。
看他那副阴沉的样子,想来结果不尽如人意,许念远远站定,不敢靠近,却见沈长河突然抬头,牢牢盯住了她。
哪怕已经朝夕相处了三年多,许念还是怕极了他那双毒蛇一样阴鸷的眼睛,她下意识的移开了视线。
沈长河当时没有发作,一言不发地带着许念回了家,只是在他们回家之前,沈长河已经吩咐佣人,将许念常吃的药每样取走了一颗。
第38章
许念和沈长河回到家的时候,就见姚映夏和沈长川都在客厅里等着。
沈长河一言不发的上了楼,姚映夏走到妈妈身边,果然就见许念摇了摇头。
她高兴的握住妈妈的手,正想扶许念坐下休息,就听沈长河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明天清源生日,素溪说要去度假山庄给他庆生,早上九点出发,在那里住一晚再回来。”
见没有人发出异议,沈长河最后说:“都不要迟到。”然后就回了卧室。
许念并不想上楼面对他,干脆提议说:“夏夏,我们出去吃吧?吃完再做个面部护理,修修头发。”
这还是放假以来,许念第一次有时间陪她,姚映夏很有些迫不及待:“我们现在出发?”
沈星川已经带上墨镜,帮她们推开了门:“正好我今天没事,可以给你们当司机。”
吃饭的时候沈星川跟着也就算了,姚映夏没想到进了美容院他也要跟着。
听美容顾问天花乱坠的介绍一通男士护肤的必要性之后,沈星川选了个最贵的套餐。
见姚映夏一副难以直视他的样子,沈星川心平气和地的解释:“再不护肤就要显年纪了。”
许念听他这样说很是震惊:“小川你才二十五岁。”
却听他忧患意识极强:“我不会永远二十五岁。”
许念:“???”
每个被小侄女折磨到难以入眠的深夜,他都会想起姚映夏很久之前说过的那句话:“抱歉,我对老男人不感兴趣。”
这句话像一根软刺,扎进了他的皮肉,痛感微乎其微,却实在令人难以忽视。
很多时候沈星川都想不明白,自己是世俗意义上非常完美的恋爱对象,身价不菲,长相无可挑剔,身材也被锻炼到了极致,性格也还算可以?总归不是那种特别招人烦的。
哪怕他对敌人从不心慈手软,对待小侄女也已经极尽耐心。
沈星川思来想去,也只能将小侄女不为所动的原因归咎于自己的年龄上。
她嫌他老。
她只喜欢更年轻的男孩子。
沈星川曾默默算过一笔账,等姚映夏二十三岁,他已经三十,等姚映夏三十三岁,他都要四十岁了。
沈星川没敢继续往后算。
现在正是他风华正茂的大好年纪,姚映夏都瞧不上他,沈星川不敢想以后自己“人老珠黄”,会遭到怎样的嫌弃。
指明店里唯一的男护理师给自己做脸,沈星川就跟她们分道扬镳,进入了男士专区。
许念做脸的时候还忍不住在笑:“小川真是个有趣的孩子。”
姚映夏躺在隔壁头皮有些发麻:“妈妈,他怎么也不能算‘孩子’了。”
许念无声的叹了口气,跟他哥哥一比,小川已经算是至纯至善的好孩子了。
护理结束之后,工作人员离开房间,终于给了姚映夏单独跟妈妈相处的机会,她闷声问道:“妈妈,你喜欢沈叔叔吗?”
许念沉默了太久,而她也已经在这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姚映夏走到许念身边,握住了她的手:“妈妈,不如我们离开这里?等成绩出来,我会报一个很远的大学,到时候我们一起走。”
这简直太诱人了,她已经失去自由太久,可一想到沈长河,心又沉了下去,还有一部分则是担心女儿:“可是你跟清源……”
姚映夏此时表现的像个渣女:“大学校园里有多少青年才俊,我扭头就会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见女儿这样洒脱,许念更加动摇:“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
姚映夏用力抱住了她:“妈妈,我长大了,我会赚很多很多钱,让你过上好日子,妈妈,我会保护你,我想你开心。”
许念哭的不能自已:“夏夏……”
等到在大厅里汇合,沈星川敏锐的察觉到许念眼睛有些发红,可看她又是一脸轻松的样子,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于是走上前问:“大嫂,你怎么了?”
许念笑笑:“没什么,可能对这里的护肤品过敏。”
沈星川皱眉,掏出手机就要喊人来调查取样,查查这里是不是用了三无产品。
许念连忙制止了他:“不碍事的小川,这里服务蛮好的,我经常来,还是第一次发生这种情况。”
见他还有些想追根揭底的样子,许念十分真诚的夸赞:“小川,这里的护理效果真不错,你看看你,一下就好像年轻了几岁,看起来跟夏夏同学似的。”
沈星川一怔,看向了一旁的镜子,复又转头找姚映夏确认:“真的吗?”
眼见他上扬的嘴角已经无法压抑,像只等待主人夸奖的小狗一样眼睛明亮,姚映夏就很难不顺着许念的话继续哄骗他:“千真万确。”
沈星川心情愉快的去前台结了账,临走时又将前台送的东西转送给了姚映夏:“小侄女,这些给你,开学用的到。”
许念和姚映夏面面相觑,又看向了沈星川手里提着的最新款笔记本电脑、同品牌的pad,以及顶配手机。
许念嘴角抽了抽:“小川,你冲了多少钱?”
沈星川只说了个大概:“六位数吧,大嫂,以后你跟小侄女再来,只管报我的名字。”
去理发店的路上,姚映夏一直在想,十万也是六位数,九十九万也是六位数,沈星川到底冲了多少?
恍神之间,许念去了隔壁的茶水铺买喝的,姚映夏跟沈星川先进了理发店,就听接待小哥问:“是帅哥做?还是女朋友做?还是一起做?”
姚映夏刚想解释,他们不是那种关系,就见沈星川一个转身去了前台:“我要办卡。”
接待小哥:“???”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爽快的客人。
就在这莫名其妙的尴尬时刻,姚映夏看到他连耳根都是红的,不由开始担心起沈星川的身体,他不是在发烧,就是得了什么不花钱治不好的病。
剪完头发之后,三个人都是光彩照人的样子,此时已经是日落西斜,姚映夏担心许念的身体,想着还是先回家吃饭。
许念却并不同意:“难得出来一趟,总要给夏夏买几身衣服,小川,你需不需要添置新衣?”
沈星川只觉得许念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大嫂:“需要。”
姚映夏也变得兴致勃勃:“我也要给妈妈挑几件衣服!”
三个人又马不停蹄的去了隔壁商场,一家一家的试,姚映夏只觉得妈妈和沈星川是天生的衣架子,无论什么衣服套到他们身上都格外好看。
哪怕有些衣服丑到令人窒息,她是带着捉弄人的心思挑给沈星川的,没想到他都能穿出自己的风格,让那件丑陋不堪的衣服变得还算顺眼。
许念和沈星川给姚映夏挑起衣服更是起劲儿,只是意见上出现了一些分歧,比如有件学院风的短款连衣裙,姚映夏穿上后许念直夸漂亮,她的宝贝女儿看上去青春无敌,沈星川却觉得太短了,他都不敢去看小侄女的腿,最后给出的意见是“不好看”。
除了那些布料太少的衣服,无论姚映夏穿上哪件他都觉得好的不能再好,沈星川一边想着以后要买更大的房子,留一整层给小侄女放衣服,一边不停刷卡。
刚刚逛了两家店,沈星川就不得不叫来了四个助理,又让他们开了辆商务车来,两个跟着他们提东西,两个不停往车上搬运,一直逛到商场快要关门,三个人才乘兴而归。
坐在车上的时候许念不禁感叹,这大概是十几年来她过得最开心的半天,可随着车子离别墅越来越近,她雀跃的心情也被一点一点蚕食殆尽,直到彻底变为一潭死水。
许念上楼之后,发现沈长河正坐在床上看书,他手边的床头柜上还有一厚摞,有关于备孕的,有关于孕后营养和心情调节的,更多的都是育儿相关的书籍。
许念看到就有些胸闷,还是笑着打了个招呼:“我回来了。”
沈长河恍若未闻,却也没有什么其他情绪,只是又将书翻了一页。
许念便也不在意,拉开衣柜开始换睡衣。可还没等换好,就被扔到了床上,沈长河摘下眼镜,扔到了一边,笑着对她说:“念念,我买了些好玩的玩具,希望你喜欢。”
生日前一天的傍晚,沈清源收到了一条短信,他没想到是徐朗发来的:“同桌,好久不见,明天我就要飞去大洋彼岸,在那里定居然后继续上学,可能再也不能跟你见面啦。非常感谢高中期间你对我的帮助,明天就是你的生日,我很想送你一份礼物,你方不方便出来?”
沈清源想了想回:“你来我家?”
徐朗发了个瑟瑟发抖的表情包:“可是你妈妈……”他欲言又止。
沈清源安抚道:“没关系,她出门了,最近都不会回家。”
徐朗最终还是去了,其实他真的很感激同桌,家里的生意越来越难做,父母是强撑着继续供他在A中读书,而沈素溪给的一大笔钱,可以彻底帮他的家庭解决燃眉之急。
徐朗咬牙买了一块非常昂贵的手表,用来报答同桌的大恩大德。
两个人在别墅前的长椅上坐了很久,说着从前的事,和以后的打算,可哪怕有再多话没有说完,也到了不得不说再见的时候。
徐朗一向感性,此时已经泪眼婆娑,却又觉得自己是男孩子,哭哭啼啼像什么话,干脆开玩笑说:“同桌,我真舍不得你,临走能不能抱一个?”
他原以为沈清源铁定不会同意,没想到同桌竟然对他伸开了手臂。
徐朗怔了怔,扑到沈清源怀里放声大哭,一直哭了有十分钟,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收住,拿出纸巾擦了擦自己的眼泪鼻涕:“同桌,不好意思把你的衣服弄脏了,我真得走了,以后常联系。”
徐朗走后,沈清源又在长椅上坐了一会儿,他余光中看见母亲孤魂野鬼一般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哪怕房间里没有开灯,也被路灯映射出一道阴影。
此时此刻,许念眼神涣散的躺在床上,身体的每一个零件都好像不再属于自己,她听见沈长河离开床榻的声音,而后又去了洗手间,终于能够将自己裹到了被子里。
这个夏天太冷了,她的牙齿不停打颤。
沈长河一边洗澡,一边想起两个小时之前,医院那边打来的电话:“沈先生,检测结果出来了,确实有避孕药。”
她怎么敢啊?
她做出这种事,还敢没心没肺的出去玩?
沈长河愤怒的摔碎了手边的陶瓷漱口杯。
这对母女委实不知好歹,他锦衣玉食的养着她们,竟然养出了两只白眼狼,她不是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只想要夏夏这一个女儿吗?
如果姚映夏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残次品、失败品,她是不是才愿意死心塌地的归顺,将希望寄托于下一个孩子?
沈长河直到洗完澡,都没有想好具体的实施办法,干脆又进了藏酒室,刚刚喝了一杯,就接到妹妹打来的电话:“素溪,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妹妹的声音听起来实在不怎么好,仿佛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硬生生挤出来的:“大哥,你帮帮我,你那里应该有些‘好东西’吧?我想要一点,明天给清源准备一个惊喜。”
沈长河终于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素溪,你真是个天才,清源一定终身难忘。”
沈素溪有些迷茫地问:“真的吗?清源真的会高兴吗?”
“当然,毕竟这是最好的生日礼物,我很期待。”——
作者有话说:生病了,攒人品,给大家发红包呀QAQ
第39章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都按时下楼集合,唯独许念没有出现。
沈长河解释说:“你妈妈昨天逛街太累,今天想在家里休息。”
姚映夏有些不放心:“我去看看妈妈。”
沈长河并不阻止:“进门的时候小声一些,你妈妈还在睡。”
听他这样讲,姚映夏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上楼。
上车的时候,她自觉坐了副驾,将后排位置让给了沈氏兄弟。
他们一路上都在聊集团发展决策方面的事,姚映夏并不能完全听懂,将注意力转向了窗外。
车子驶出平坦地带,开上了连绵的盘山公路,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参天大树,仿佛一把把张牙舞爪的大伞,遮天蔽日。
哪怕外面的阳光已经毒辣到可以轻易将人晒伤,却也无法穿透这里密不透风的天然屏障。
山里清凉,这一路甚至不用再开空调,只是接连的弯道令她有些晕眩,不过并不严重,至少还没有干呕。
直到下车的时候,沈星川才发现她脸色不太对劲儿:“小侄女,你不舒服?”
她摇了摇头,原地站了几秒,以为自己扛过了那一波晕眩,可刚走两步,就觉得头重脚轻,沈星川伸手去扶,却被另外一只手捷足先登。
沈清源刚到不久,不过显然到的刚刚好,他无视了舅舅冰冷的目光,一脸担忧的扶着她问:“映夏,你还好吗?”
这一天她穿了件绿野仙踪风格的连衣裙,将本就雪白的皮肤衬得莹莹如玉,通透无瑕。
此时此刻,沈清源的手正扶在她裸露的手臂上,以合理的身份,以
正当的理由。
哪怕他掌心的温度并不炙热,姚映夏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可是抬眼看到沈素溪正望着他们,便知道这不过又是逢场作戏,于是她没有躲,说了句“生日快乐”,将手中的礼物拿给了他。
沈清源接过后望着她笑:“多谢。”随即将她扶进了山庄大门。
两个人渐行渐远,沈清源的手始终没有松开,沈长河看到弟弟握紧了拳,炎炎夏日,他似乎火气极旺,手臂上都爆出了青筋。
沈长河走近弟弟,意味深长:“小川,你似乎太纵容她了,继续这样下去,你真的会甘心吗?”
哪怕明知道自己现在最需要冷静,哥哥却还在不断拱火,这稍稍转移了他的愤怒:“大哥,你似乎很想我彻底失控?”
沈长河并不因为被洞察到自己的真实意图而感到难堪:“偶尔放纵一下也不错。”起码他度过了一段快乐时光。
沈星川面无表情地看向他:“就像你曾经对大嫂做过的那些事情一样吗?”
沈长河微怔,随即笑出了声:“小川,我原以为你对那些事情一无所知。”他拉长了停顿,明知故问,“可你既然知道,为什么没有选择帮助她们呢?”
答案呼之欲出。
许念是牵扯住姚映夏的风筝线,只要她还在哥哥手里一天,哪怕姚映夏再不情愿,也会因情势所迫,跟他产生千丝万缕的关联。
如若她肯拿真心交换,沈星川当然愿意竭尽所能的帮助她,哪怕冒着惹怒沈长河的风险,也在所不惜。
可姚映夏不肯爱他,连装装样子都不肯。
在这种情况下帮助她们母女脱困,姚映夏只会像一条被放生的小鱼,欢天喜地的扎进浩瀚无边的大海,继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哪怕沈星川再为她昏头,也不会做这种赔本买卖。与其变成毫无关联的存在,还不如维持现状,起码仗着“小叔”的身份,他们还可以经常见面。
虽然他已对现状不再满足。
想起沈清源近来的所作所为,已经快要超出他可以忍受的极限,如果这不是自己的外甥,想必此时已经下场凄惨。
可偏偏沈清源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沈星川一时还没想到完美的解决办法,总不能真的逼着沈素溪发疯,将他关到戒治中心去。
沈长河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出了总结陈词:“小川,你默许了我的所作所为,我们是共犯。”
知情不报、袖手旁观,视为同罪。
眼下所有人之间的关系都达到了微妙的平衡,却也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外力,就能轻易摧毁这一切。
沈长河非常乐意去做那个推手。
姚映夏挑了三楼背阳的一间卧房,左右两边的房间瞬间被沈星川和沈清源抢走。
这属实在意料之中,沈长河耸了耸肩:“那我跟素溪住二楼好了,省的妨碍小朋友们交流。”
听他这样说,沈素溪瞬间看向了弟弟:“小川,你要不要也来二楼?毕竟你也算是长辈,跟年轻人凑什么热闹。”
沈星川看向姐姐,似笑非笑:“二姐,我又不是要跟他们挤一间房,大家都是独门独户,有什么热闹可凑?”
沈素溪难得没有被他激怒,也没有回呛,只是乖乖闭上了嘴,转身上了二楼。
沈长河看了下表,宣布了接下来的安排:“十二点钟开饭,大家先回房间放好东西,休息一下就可以来餐厅集合。”
姚映夏下楼的时候已经提前了十五分钟,餐桌上却只剩下一个位置,就在沈星川和沈清源中间。
她硬着头皮坐下,只希望这顿饭能够平安无事的吃完。
可因为许念不在,沈星川已然肆无忌惮,夹了块牛肉放进了她的碗中:“小侄女,吃这个可以补气血。”
姚映夏既尴尬又震惊,难以置信他竟然能当着兄姐的面给自己夹菜。她下意识的抬了下眼睛,却见对面沈长河全然无动于衷,沈素溪一脸木讷,两个人似乎都不觉得意外。
姚映夏很难想象他们究竟知道了什么,当即只敢盯着自己面前那只白釉瓷碗,同时默默祈祷他不要再做任何出格的事。
正窘迫间,沈清源又夹了颗西蓝花给她:“映夏,我记得你爱吃这个。”
她确实比较爱吃蔬菜,也感激沈清源此时此刻的解围,毕竟他做这件事才名正言顺。
姚映夏刚想道谢,沈星川又夹了块蟹肉放到了她的碗中:“天天吃蔬菜都不会觉得腻吗?”
这下无需她再想什么说辞,沈清源已经自动接过了话题:“真心喜欢的东西怎么会腻?”
沈星川轻笑:“也不一定是喜欢,只是习惯了那些没营养的东西。”
沈清源对他的意有所指无动于衷:“习惯总比抗拒要好。”
“抗拒可能只是因为了解不够深入。”
“就怕深入了解之后更加抗拒。”
“那也要等尝试之后再下定论。”
“何苦要为难自己?”
“这点苦都吃不了,以后还有的苦吃。”
他们说话间手也没停,眼见自己原本空荡荡的碗已经被各类食物垒成了一座小山,姚映夏终于忍无可忍,站起身来说:“我吃好了,你们慢用。”说完就离开了餐厅。
楼下沉默了很久,沈长河只恨自己身处在这漩涡中央,否则这将是多么美妙的时刻,他想他一定会大笑出声。
男人就应该拼尽全力去角逐,去争斗,谁更有心计手腕,谁才能拔得头筹,如果谁都不肯轻易放手,就只能比谁更铁石心肠,若是两个都寸步不让,就要接受玉石俱碎的严重后果。
眼下他不过盼望着姚映夏被拉扯的四分五裂,许念生不如死。
与另外三个人比,沈素溪属实变成最心平气和的人了,弟弟跟儿子在她面前吵得不可开交,沈素溪甚至都没有发脾气。
姚映夏走后,她安静的坐了一会儿,吩咐佣人送了份饭菜上去,然后招呼大家说:“今天都不饿吗?怎么都没人吃东西?”她一边往嘴里塞着沙拉,一边细心的提醒,“下午还要去爬山,不多吃点可不行。”
第40章
原本按照沈素溪的计划,他们要爬的是整个南部山区最高的山,预计三小时爬到中间一处瞭望台,然后再坐缆车下来。
沈长河听后否决了这个建议:“素溪,你不觉得这项活动太危险了吗?”
沈素溪不明所以:“景区建成以来,这里还从来没有出过安全事故。”
沈长河有理有据:“以你、小川、清源目前的精神状态来看,并不适合一起爬山,特别还是这么高的山。我真怕你一时失控,会把小川推下去。”
当然也还有其他可能,比如小川“失手”推了清源,亦或是自己“不小心”推了姚映夏。
沈素溪眼神闪烁,似乎从刚刚那段话中汲取了不少灵感:“怎么会,毕竟小川是我的亲弟弟。”
看妹妹那副样子,沈长河很难相信她所说的每一个字,到底还是换了座山。
沈长河在群里通知了出发时间,午休后在楼下集合,到点却不见沈清源和姚映夏。
又等了十分钟,沈星川大概猜到了什么,脸色一沉就去了楼上。
他先在沈清源的门前站定,就听里面一片寂静,干脆连门都没敲,径直走到了隔壁房间。
果然就听里面十分热闹,小侄女正焦急地喊:“清源救我!”
小外甥似乎在笑:“就来。”
他抬手重重敲了两下门,里面瞬间变得一片死寂。片刻之后,姚映夏推开了门,看见是他,抿了抿唇问:“有什么事吗?”
沈星川看向屋内,沈清源竟然换了套睡衣,就这样盘腿坐在了小侄女的床上,手里还拿
着游戏机手柄。
门开以后,他也不过是泰然自若地看了舅舅一眼,仿佛自己出现在这里再正常不过,而沈星川才是不合时宜的闯入者。
短暂的视线交汇之后,沈清源又继续盯着电视屏幕上的游戏画面,似乎并不打算离开。
这便是正式宣战了。
耳边都是游戏里十分欢快的背景音乐,刺得他额角一跳一跳,如果不是小侄女还穿着上午那件连衣裙,床铺也十分整洁一丝不乱,沈星川真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
他的牙齿都被咬出了有些恐怖的异响,这令姚映夏感到一阵心惊肉跳,此时此刻的沈星川,太像那种发现妻子出轨捉奸在床的暴躁人夫,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她碎尸万段。
可他们又不是那种关系,何况她跟沈清源也只是在打游戏。
沈星川竭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看出她已经怕到极点,甚至强迫自己露出一个自认还算和善的笑容:“小侄女,大嫂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能随便让异性进入自己房间?”
这对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小侄女兴许还不清楚,可他太清楚了。
姚映夏几乎就要被他脸上狰狞的笑容吓得魂飞魄散,她飞快移开视线,将注意力集中到他刚刚的问题上。
她跟沈清源“交往”的事,许念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她一直觉得清源是个品行端正的好孩子,唯一提醒过的事,就是让她做好安全措施。
这话她如何也不敢跟沈星川讲,毕竟他现在看起来已经足够吓人,几乎像是要生吞了她。
姚映夏脖子僵硬地摇了摇头。
沈星川被她气的七窍生烟:“那我能进去坐坐吗?”
这听起来实在太危险了,姚映夏斩钉截铁:“你不行。”她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重新看向了他的眼睛,努力将话说的委婉而又明白,“清源经过了我的允许。”
而他没有获得通行证。
心灰意冷都不足以概括他此时此刻的心情,那张脸上所有的愤怒都被不甘一点点替代:“为什么?”
自己靠近她的道路千难万险,他进一步她退十步,沈清源却能轻而易举?
那双漂亮的眼睛像是被利器击碎一般,有什么东西要渗出来淹没了她,但凡她的心脏有任何缝隙,都不会无动于衷。
可姚映夏就是这般铁石心肠,她给出了自己认定的答案:“清源永远不会伤害我。”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远处心不在焉按着游戏手柄的少年微微怔愣,而后抿紧了唇。
“姚映夏。”这还是沈星川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她,他似乎有些想笑,唇角抬了抬,最终又沉了下去,露出一个有些凌厉的神情,“我伤害过你吗?”
“你很想不是吗?”很多很多次,她都在那暗流汹涌的注视下无所遁形,可到底也知道逃避没用,自己需要正面面对。
这一次她说完却有些后悔,因为沈星川万念俱灰之后,流露出了一丝释然,他连连点头:“原来我连想想都不行。”
哪怕他无数次都想过要伤害她,却也一次又一次的忍耐下来,只敢在梦里为所欲为。
沈星川突然握住她的双臂,说了句令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话:“那我做实自己的罪名。”
沈星川吻过来的时候,就像一堵高墙将她围堵的密不透风,长期打拳的身体积攒了惊人的力量,姚映夏只觉得自己的双手被他绞得生痛,没有丝毫挣脱的可能。
沈星川好像真的想要吃掉她。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如火如荼,恨不得将她烧成灰烬,姚映夏被他钳住的地方很快出了一层汗,哪怕变得滑腻,也依旧动弹不得。
姚映夏终于后悔,她竟然天真到想对沈星川使用激将法,原本不过想要得到一份“我永远不会伤害你”的承诺,没想到他竟破罐子破摔。
她原本就非常明白男女力量上的差距,从姚启航那里,从秦勉他们几个那里,如今也不过是更加深了这一认知,只要他们想,可以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
沈长河和沈素溪上楼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副奇景:沈星川和姚映夏在卧室门口吻的“难舍难分”,而沈清源正坐在姚映夏的床上微微出神。
他还在因为那句“清源永远不会伤害我”而感到心悸,继而觉得受之有愧,昨天约徐朗来家中见面,也不过是为了刺激沈素溪再推自己一把,哪怕姚映夏会因此受到伤害,也并非他亲手所为。
自己真的要辜负她的信任吗?他纠结其中,甚至没有发现旁边二人超乎寻常的进展。
直到沈素溪的一声尖叫打破了沉默:“你们在做什么?!”
沈清源终于回神,继而看到了那令人窒息的一幕。
舅舅放开她的时候,姚映夏殷红的嘴唇和苍白的脸色形成了鲜明对比,她不停后退,直到跟他拉开足够安全的距离。
而沈星川一脸餍足。
沈素溪崩溃的上前揪住弟弟的衣领,大睁着眼睛歇斯底里:“你知不知道她是清源的女朋友?!”
沈星川转头,望向了一旁的沈清源。他走到姚映夏身边,想要去安抚一下正在不停用手背擦拭嘴唇的女生,姚映夏却连他也躲开了。
她不明白沈清源为什么会袖手旁观,刚刚发生的一切实在荒诞。
沈星川露出一个有些懒散的笑容,回答了姐姐提出的问题:“映夏真的是他女朋友吗?那刚刚清源怎么无动于衷?”
揪住他衣领的手顿时一松,沈素溪一脸绝望,不过她到底不肯认输,只是不停给自己洗脑:“夏夏是清源的女朋友!也只能是清源的女朋友!”
沈清源开口道歉:“映夏,对不起,我刚刚有些走神。”
他原本的企图也不过是稍稍激怒舅舅,令他更加暴露本性,将姚映夏推的越来越远。没想到沈星川暴露的这样彻底。
沈清源不是不愤怒,只是连愤怒都深深隐藏在躯壳之下,生怕自己内心深处的暴戾被她察觉,令姚映夏对他也敬而远之。
可是这般平静远远超出了正常人该有的情绪范围,连姚映夏都很难相信他的真心。
沈素溪转头又将愤怒加倍转移到了弟弟身上:“小川,你就这样饥不择食,非要跟清源抢女朋友吗?”
沈星川被姐姐精妙的用词逗笑,他确实饿了没错,却是千挑万选,非姚映夏不可。
那笑容太碍眼了,沈素溪伸手就想撕碎,却被沈长河牢牢攥住即将行凶的手,解救了弟弟几乎就要被她扯坏的衣领:“素溪,冷静一下。”
他很愿意事态继续恶化下去,恶化方向却不是在沈素溪这里。
沈长河冲那个看起来有些崩溃的女生又添了一把火:“夏夏,你怎么会跟小川……”他演出了十足失望的神情,“这件事千万不能被你妈妈知道。”
姚映夏终于对这句话起了反应,她有些恍惚地扫视着所有出现在自己房间里的人,声音轻飘飘的,却也坚决:“可以请你们都离开这里吗?”
沈长河先拽走了沈素溪,沈清源走到门口,见舅舅没动,他也站定,两个人默默对视,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谁都不想认输。
姚映夏忍无可忍:“那我走?”
两个人这才离开,她迅速将门关上,又听见外面传来了争执声,她干脆将自己关在了露台上。
原来不知何时,山间已经被乌云笼罩,似乎即刻就要下一场大雨。
姚映夏呆呆坐在露台上眺望远处的风景,群山环绕之下,市中心那处繁华洼地显得十分渺小,仿佛只要一场大雨就能将它彻底淹没。
她想她真的要尽快离开了。趁大雨还未来临,一切都还有转机。
姚映夏回房间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听到门外不再有任何声音,立即去了楼下,拿出手机就开始打车,可是打了很久都没有打到,只听窗外传来一声巨大的闷雷,暴雨倾盆而下。
她终于放弃,决定暂时回房间等待雨停,刚一转身,就见沈素溪站在楼梯
口直勾勾的盯着她。
姚映夏被她吓得不轻,硬着头皮叫了声“姑姑”,沈素溪如梦初醒,笑着问她:“映夏,你要去哪?”
她如实相告:“我觉得我还是先回去比较好。”
沈素溪声音里都带着哀求:“可今天是清源的生日啊。”
“我在这里,所有人都不开心。”
“怎么会?夏夏,你是阿姨最后的希望了。”
姚映夏并不能听懂她在说些什么,只是隐隐感到一阵寒意:“我先回房间了。”
擦肩而过之时,沈素溪却抓住了她的手臂:“夏夏,可以陪我泡个温泉吗?姑姑有话想对你说,之后我会派车送你回去。”
室内温泉在后院一个单独的房间之中,有一整面可开合的窗户连接室外,她们可以一边看暴雨如注,一边感受山泉的温暖。
这还是除了许念之外,姚映夏第一次跟别人一起泡澡,比她想象中还要尴尬,沈素溪有些痴迷的打量着她的身体,随即轻声叹息:“夏夏,老天真是厚待你。”
她不但通体雪白,纤细却也玲珑,沈素溪身为女人,看了都忍不住心猿意马,难怪小川会为了她做出这许多疯狂的事。
这样打量商品一般的注视令她极为不适,姚映夏连忙走到水池之中,靠池壁坐下,蜷起腿遮住了自己的身体,而后出声问道:“姑姑想说什么?”
沈素溪笑笑,单刀直入:“你跟清源真的有在交往吗?”
她不可能单方面的背叛盟友,到底还是咬牙说是。
沈素溪想起她刚刚被小川强吻时的样子,脸上流露出了一股失望的神色:“可是你都没有跟清源接吻。”
这样私密的事,姚映夏不知她从何得知,总不能是沈清源告诉她的,这也太奇怪了。
姚映夏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为他背书:“姑姑,清源真的不是同性恋,请你相信我。”
可她已经被骗了一次又一次,只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沈素溪不愿在看到她跟弟弟有任何牵扯,给出了还算完美的解决方案:“夏夏,你愿不愿意跟清源一起出国留学?”
她原本不会考虑这种提议,可是此时此刻脱离沈家掌控已经迫在眉睫,姚映夏出声问道:“可以带我妈妈一起吗?”
沈素溪摇头:“抱歉,我没有能力跟大哥抗衡。”
于是也就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必要,她说:“谢谢姑姑,我该走了。”
姚映夏走出泉室,氤氲的热气令她有些口干舌燥,刚好换衣间里有一壶泡好的新茶,她接了一杯,还没等穿好衣服,就失去了意识。
听到敲门声响的时候,沈清源正在跟姚映夏发短信道歉,他删了又改,改了又删,一整个下午都没有编辑好。
暴雨愈演愈烈,现下已如黑夜。
沈清源打开了门,就见母亲站在门外,手中的托盘里有一个小蛋糕,还有两杯红色液体,看起来却又不太像红酒。
沈素溪笑的阳光明媚,与窗外的阴雨天截然不同:“清源,我给你准备好了生日礼物,快来吹蜡烛吧。”
这毕竟是目前为止,唯一还想要给他庆生的人了,沈清源放她进来。
沈素溪一脸期待:“许个愿吧。”
他闭上眼睛,许愿可以永远跟姚映夏在一起。
蜡烛吹灭,没人想吃蛋糕,沈素溪拿起两只酒杯,递给了儿子一支:“恭喜成年,清源现在是大人了,可以喝点大人该喝的东西了。”
此时此刻的妈妈,太像那天早上逼他喝那些黑色药汁的躁狂版沈素溪,哪怕她今天做了伪装,眼神还是一样疯狂。
见儿子并没有立即喝下去,沈素溪蛊惑说:“清源,快点喝呀,喝完就可以去拆生日礼物。”
如果今天姚映夏没有说出那句话,想必他已经尽数喝下,然后伪装成一个受害者,去享用自己的生日礼物。
可姚映夏说了,清源永远不会伤害我。
他不忍心辜负,放下了酒杯。
沈素溪一脸困惑又伤心:“清源,你为什么不喝?你不喜欢妈妈送你的生日礼物吗?你难道真的想跟你父亲一样,找一个男人厮混一生吗?你怎么对得起我。”
她边说边流泪,浑身都在剧烈颤抖,高高扬起手臂,又想向上次那样打他。
这次却被沈清源攥住了手腕:“妈,请你适可而止,不要再逼我了。”
沈素溪狂笑:“不是你先逼我的吗?”
是他自食恶果,虽然只有一次。
沈素溪不依不饶:“清源,要么你喝掉这杯东西,去我房间跟姚映夏睡一觉,要么明天我就把你送去戒治中心,好好治一治你的病,你自己选。”
沈清源突然挥手将那个漂亮的蛋糕摔到地上,又将两杯红色液体浇了上去,而后站起身来,毫无预兆的掐住了沈素溪的脖子。
她从没想过清源会对自己动手,更没想到儿子的气力会有这样大,沈素溪一脸震惊的被他掐的踉踉跄跄,就这样退到了露台上。
外面风雨大作,不过几秒,母子二人就被冰冷的雨水淋透。
沈素溪疯狂大笑:“清源,你想杀了我吗?”
她的上半身已经被儿子推出了围栏边缘,似乎只要再轻轻用力,就可以令她万劫不复。
沈清源的眼睛与窗外的乌云别无二色:“妈,请你不要再做多余的事,我喜欢映夏,我会给你证明。”
沈素溪已经被雨水砸的睁不开眼:“我不会再相信你了!沈清源,你跟你爸爸一样无耻,要么你今天就杀了我,不然我一定会送你去戒治中心!”
如果杀人不需要坐牢,恐怕他已经动手,可那样他会有好几年见不到姚映夏,沈清源终于松开了手。
沈素溪开始剧烈的咳嗽,同时不忘出言嘲讽:“清源,原来你不敢啊……”
她话音刚落,就见沈清源双手一撑,坐上了围栏边缘。
狂风吹拂,他似乎摇摇欲坠:“妈,你真的要逼疯我吗?就像你逼疯父亲那样。如果你执意如此,明天就会看见我的尸体。”
沈素溪不肯轻易屈服,甚至为此而感到愤怒:“清源!你是在威胁我吗?”
直到她看到沈清源张开手臂,像是一只振臂高飞的鸟。
可是外面风雨大作,他只会跌落万丈深渊。
沈素溪终于感到害怕,小心翼翼靠近说:“你先下来,别吓妈妈。”
“不要过来。”他的声音冰冷,充满威胁,“你知道的,我很少骗你。”
唯一一次,也不过是为求自保,谎称他跟姚映夏是情侣。他那时不过是想要利用这个从天而降的姐姐摆脱困境,没想到会就此深陷。
沈清源向后仰去,抬头看向天空,雨水砸到眼睛里,痛感十分强烈,又像泪水一般不断滑落。在他暗无天日的生活里,姚映夏就是那唯一一抹亮色,如果连她都彻底消失,自己似乎也就没有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沈素溪被他疯狂的行为吓得瘫倒在地,终于彻底妥协:“妈妈答应你,不会再逼你,我发誓!清源,你下来啊,妈妈求你。”
少年终于从围栏上跳下,接过沈素溪的房卡,头也不回的去了二楼。
房间里一片黑暗,只能隐约看到床上躺了个人。他没敢开灯,慢慢靠近,小声叫着她的名字:“映夏?”
窗外巨大的闪电一闪而过,将室内照亮了一瞬,眼前的景象令他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他看到姚映夏被包裹的像个礼物,各个关节和重点部位都缠绕着白色蝴蝶结绸带,只是没穿衣服。
他伸出手去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想做什么,等到回过神来,壁灯已经被打开。
眼前的景象太过美丽,他都不忍心眨眼,母亲真的给他准备了最好的生日礼物。
姚映夏被那刺眼的灯光照的微微睁眼,与通体雪白不同,她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似乎非常难受,眼睛里几乎都要滴出水来。
她睁开眼睛,似乎还认得他,张了张嘴,声音微弱地说:“清源,我好难受。”
如果是旁人这般出现
在他眼前,沈清源相信自己一定会无动于衷,可这是姚映夏,他朝思暮想的心上人。
眼下是连在梦中都不敢出现的场景。
沈清源很难压下那不受控制的气血翻涌,身体上的炙热和被雨淋湿的衣服就像是来自两个极端的折磨,他终于还是脱掉上衣,靠近了她。
紧随其后悄悄跟随的沈素溪看到眼前的一幕,只觉得天都亮了,此时此刻,她终于不再怀疑儿子的性取向,悄悄帮他带上了门。
“映夏,我送你去医院。”他努力想要继续当个正人君子,并试图找到能够给她穿上的衣物,可这里常年无人居住,衣柜里空空如也。
沈清源又尝试着用床单将她包裹住,可她太热了,手脚不停挣扎,很快那些蝴蝶结绸带都开始错位,变得松松垮垮。
哪怕沈清源没有喝下那杯催/情药,脸也几乎要跟姚映夏一样红了。
他闭着眼乱包一通,用床单将姚映夏包成了粽子,然后试图将她抱起来。
可她软的像一块糯米团,还在不停乱动,沈清源尝试了两次都没能将她抱起,亦或是他内心深处根本不想她得到救治。
很快她细长的腿就突出重围,踢了他一脚,此时姚映夏是真的有些生气了:“沈清源,我都要热死了,你让我透透气。
这一脚踢到了他的小腹,哪怕沈清源的体温已经升高不少,跟她比还是相差甚远,姚映夏的脚又贴了上去:“你身上好凉,好舒服。”
她的脚动来动去,终于踩到了不该踩的东西,似乎觉得这样做很好玩,她不停踩到那个地方:“清源,你藏了什么东西?”
他连眼睛都开始发红,什么正人君子什么继续忍耐什么不会伤害她,此时都被抛之脑后,原来自己根本不需要催/情药。
沈清源脱掉湿漉漉的裤子,终于来到她身边,轻轻抚摸她的脸:“映夏……”
她太渴望这一抹清凉,伸手向他的身上摸去,似乎完全不知道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后果。
沈清源任她的手在身上肆意游走,仅存的理智终于一点一点彻底坍塌,将她压在了身下:“映夏,对不起。”
为了这一天的到来,沈长河早就在山庄里的每个房间都装好了隐藏摄像头,此时看到这样精彩的画面,实在想要找人分享。
他从酒柜中取出一支年份非常古老的红酒,带去楼上敲开了沈星川的门:“看你今天心情不好,要不要喝上一杯?”
哥哥到来之前,他已经看了很久的雨,狂风骤作,风雨都变成了倾斜的利剑,几乎就要越过露台,刺到隔绝卧室的落地窗上。
沈星川整个下午都在回味那个吻。
被他困在怀里的小侄女拼命想要挣脱桎梏,却犹如蚍蜉撼树,她的手臂太纤细了,似乎可以被轻易折断,他只稍稍使了些力气,她就只能疼的发颤。
后来沈星川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她的嘴唇上,那里足够柔软,气味清甜,只可惜她始终不肯松开牙齿。
原来只要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就可以轻易得到这种快乐,人果然不能放纵自己,一旦得到一星半点,就开始想要更多。
从前他极有耐心的时候,总觉得自己还可以再等她三年五载,如今越发清晰的认识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徒劳无功。
今天更是彻底被她气昏了头,想来之后姚映夏会变本加厉,避他如蛇蝎。从前他都受不了她的无视和疏远,之后肯定更难以承受。
此时此刻。如果不是被暴雨困住,他应该已经在拳馆打拳。
眼下无处宣泄的躁动越积越多,他脑海中全都是逼她就范的方法,身体也随之蠢蠢欲动,想来又会是个不眠之夜。
沈长河递来那杯红酒的时机恰到好处,他没有丝毫犹豫就一饮而尽,这酒的颜色有些像血,味道也非比寻常,似乎透着一股馨甜。
沈星川又递来了酒杯:“大哥,这是什么酒?”
沈长河哑然失笑:“小川,不要贪杯,这酒太烈,你会吃不消。”
当年妹妹说要最厉害的药,他便给了这种。林修远不过喝了半杯,就将素溪折磨的不轻。
可小川还在坚持,沈长河耸了耸肩,他一向都尽可能的满足弟弟的任何要求,今天也不例外,总归受苦的也不是他:“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他又一饮而尽。
算着时间那边差不多已经到了最精彩的时刻,沈长河又倒了一杯放到了弟弟手中,同时给了他一张房卡:“去给你二姐送一杯吧,毕竟今天是清源的生日,也是她的受难日,你姐姐从小待你不薄。”
他终于被说动,拿着酒杯缓缓下楼,看到手中的房卡又觉得奇怪,自己敲门进去不可以吗?可是他的思维已经开始变得迟缓,只有身体在微微发热,似乎有什么在急剧发酵。
沈星川还是刷开了门。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壁灯,昏黄的光源有些暧昧的映照在少年薄瘦的背脊上,他同身下纤弱的女孩纠缠在一起,像两条正在交/配的白蛇。
浑身的血液一瞬间冷了下去,他不敢相信发生在眼前的一切。
哪怕沈清源挡住了女人的脸,可沈星川却认得那双环绕在他肩膀上的手,柔弱无骨,细白纤长。
偶尔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沈星川不想被她察觉到自己的视线总是在她身上停留,就会去看那双手。
沈清源的背已经被她抓花,她嘴里正在小声抗议:“清源,你弄痛我了。
“抱歉,映夏,再忍一忍。”沈清源正在为自己的不得章法而感到苦恼,毕竟他既没有实践经验,也没有理论知识,哪怕已经努力了有段时间,依然没有办法进入。
他正想再努力一次,就挨了一击重拳。
沈清源摔到地上的时候,嘴里都是浓重的血腥味儿,等头部的眩晕稍稍褪去,他对上了舅舅猩红的眼:“沈清源,你怎么敢?”
很快他又挨了几拳,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跟长期锻炼的舅舅相比,他显得不堪一击。
沈清源吐出了一口血,而后又被舅舅拖了起来,一道冰冷的声音在他耳旁说:“清源,轮到你当观众了。”
他向来喜欢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眼下就要小外甥尝尝束手无策的滋味。
意识到舅舅要做什么,沈清源使出全力反击,却被沈星川提前预判,屈膝给了他腹部一击。
沈清源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舅舅击碎,等他恢复意识,已经被盛怒之下的沈星川锁在了露台上。
男人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俯视半趴在床上的姚映夏。就见她一脸昏沉的闭着眼睛,身体却在微微发颤,缠绕在她身上的白色绸带早已凌乱不堪,令她看起来不再像一件礼物,而是祭品。
沈星川伸手扯掉了那些绸带,拨弄到她身体的时候,女孩口中发出了婉转的嘤咛,与平日里的冷静淡漠截然不同。
似乎很不习惯如此陌生的躁动,她也不知该如何才能得到解脱,伸手揪住床单,喉咙里发出有些难以忍耐的声音:“清源,帮帮我。”
如果他再晚来一步,小侄女怕是已经被吃干抹净。所有的伤心不甘都化为了愤怒,彻底击碎了他最后的理智。
沈星川脱掉上衣,身上都是长期锻炼的肌肉痕迹,在壁灯照耀下十分漂亮,那些线条充满力量。
可惜姚映夏无暇欣赏,她的头脑昏昏沉沉,已经彻底被感官支配,此时没有了沈清源略显冰凉的安抚,身体又变得燥热难安。
沈清源还在疯狂击打困住自己的玻璃门窗:“沈星川你住手!不要碰她!”哪怕他用尽全力,面前使用特殊强化材料制成的玻璃依然完好无损,舅舅更不会理他。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星川将女孩压在身下,低头吻她的后颈。
那吻太热了,像是要吃人,姚映夏有些想逃:“不要闹了清源。”
她这样说着,那吻就变成了啃
咬,从她的背脊一直咬到肩头,男人又将她翻转过来,一寸寸的咬。
牙齿并没有十分用力,却也并不想让她好过,疼痛和酸麻一起折磨着她,很快她身上就出了一层细汗,这感觉着实不妙。
最后他惩罚性的重重咬了一口,声音沙哑地说:“小侄女,好好看看我是谁。”
被药物支配的大脑终于意识到危险来临,短暂的清醒了一瞬,她一脸惊恐的看着面前这具过于高大的身体,他几乎遮挡住全部光源,将她彻底笼罩在了黑暗之中。
她想沈星川应该是恨极了她,不然这张脸为何面无表情,狰狞可怖?连带那双眼睛里都像是无尽深渊,看不到半点光亮。
她小心翼翼的抓住床的边缘,一个翻身就想从他臂弯下逃走,沈星川却环住了她的腰肢,将她摔回了床上。
天旋地转,头晕目眩,沈星川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与沈清源略带克制的吻不同,他要夺走她所有的氧气,恨不得吃掉她的舌头。
姚映夏怎么都躲不开,眼睛湿漉漉的发红,几乎就快要哭了,这表情着实不妙,他伸手在她身上肆虐,不停叫着她的名字:“夏夏……”
这是从前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既然是梦,他当然可以为所欲为。
沈星川早已无法忍耐,哪怕在药物加持下,她的身体早已做好了准备,可她还是痛的难以忍受,瞬间向后缩去。
沈星川只得重头来过,将她又捉了回来,只见她一脸胆怯,不停挣扎,全然没有刚才对沈清源那般配合。
想起刚刚进门时看到的一幕,他瞬间变得铁石心肠,阴恻恻地问道:“小侄女,你刚刚不是还很享受?怎么我就不行?”
她连吃了药都没有遗忘对他的恐惧,却任由沈清源胡作非为,简直蛮不讲理。
姚映夏不停摇头:“我会死的。”
“不会的,夏夏,我轻一点。”他小声哄着,环住她腰肢的手却使尽了力气,令她再也无法逃避。哪怕小侄女已经痛的面目扭曲,不停求饶,他也依然没有心软。
姚映夏终于被他一点一点吞噬。
他满足的叹息,她却痛的掉下眼泪,疯了一般推他挠他,却也撼动不了分毫。
沈星川低头吻掉她的眼泪,很快又有新的掉出来,只是这样她已痛不欲生,不敢想象之后还会被怎样折磨。
她不甘心就这样陷入泥沼,挣扎着一点点后退,可她退一尺,他进一寸,仿佛是在逗弄一只小狗,姚映夏终于哭出声来,一边喊痛一边求饶。
他嘴上说着“对不起”,却不肯撤退分毫,反而趁她不备,继续攻城略地,姚映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窗外不断传来的“咚咚”声终于引起了她的注意,此时恰有一道巨大的闪电划过夜空。
她看到那扇玻璃门上到处都是沈清源的血印,而他的拳头早已血肉模糊,少年拼尽全力想要打破壁垒,救她于水火之中,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无法挽回。
姚映夏突然开始剧烈挣扎,一边流泪一边说着“清源救我”,她努力想要爬到窗边去,沈星川终于被她的所作所为彻底激怒。
他扔掉了最后一丝心软和隐忍,当即就不管不顾。
她像是一只被活生生撬开的扇贝,只恨不得就此死去。
可是长夜如此漫长,他仿佛永远不知疲倦。
沈长河一边喝酒,一边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原本干净的床单被一点点染上斑驳的血迹。小川每换一个姿势,姚映夏都会在新的位置上留下一些血,就像在绘制一幅受苦受难的地图。
哪怕吃了最厉害的药,她似乎也并不好受,毕竟从视频这样刁钻的角度来看,小川的尺寸都太大了些。
他也实在没有想到,姚映夏竟然未经人事。第一次就经历这样惨痛的折磨,想来她一定会终身难忘。
沈长河只遗憾自己似乎太早放小川下楼,如若沈清源已经成事,亦或是弟弟下楼的时候已经失去理智,他或许能够看到更精彩的画面。
长夜过半,沈星川还在无休止的伤害她,有了刚刚弄进去的东西,进出变得稍稍顺利些,可药效已经渐渐褪去,她脸上不正常的红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惨白。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上方男人的脸,还以为这是一场噩梦,可是梦里怎么会这样痛?身体最柔软的地方几乎都要被他捣碎了。
她终于彻底认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眼神变得冰冷而又憎恶,似乎他是什么恶心透顶的脏东西:“沈星川,滚出去,不要再碰我。”
这是她恢复意识后的第一句话,却也足以令他从天堂坠入地狱,于是他恶劣的更加变本加厉,似乎想要彻底弄坏她。
姚映夏痛的面无血色,可沈星川的背脊遮天蔽日,她无处可逃。
沈清源眼睁睁地看着发生在面前的暴行,他已经尝试过所有办法,都无法击碎这扇门,肉眼可见的,姚映夏似乎已经撑不下去,床上的血越来越多,她的脸色也愈加苍白,沈星川却视而不见。
他颤抖着血肉模糊的双手,翻上围栏,看向另外一侧的露台,那里是沈长河的房间,只要能够安全到达,兴许还可以解救姚映夏。
连接露台的外墙上只有一条并不宽阔的排水管道,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东西,此时外面还在下雨,虽然没有刚开始那样盛大,却也不容小觑。
沈清源终于决定铤而走险,踩上了排水管道,双手紧紧贴着墙壁,可是被雨水淋湿的外墙湿滑无比,根本无法帮助他维持平衡,只能一点一点的挪。
沈清源只祈祷不要刮风,否则他一定会被吹落,幸好上天还算厚爱他,沈清源平安无事的来到沈长河房间的露台边缘。
他刚刚松一口气,就透过落地窗的玻璃看到了沈长河,此时他正在一边喝酒,一边看着电视,而那上面正在上演隔壁的现场直播。
沈清源微微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原来大舅不但知情,还选择袖手旁观,看的津津有味,这个家的所有人果然都是疯子。
他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就这样一脚踩空,整个人都跌了下去。
此时此刻,正在客厅里喝茶的沈素溪听见了一声巨响,她余光看到落地窗旁有什么东西掉了下去,当即就被吓得心脏一紧,手中的杯子就此跌落,摔得粉碎。
她连忙站起身来,走到落地窗旁,发现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不远处的青石板上躺着一个赤身少年,她震惊的睁大眼睛,连忙跑进大雨之中。
只见少年面色青白,后脑正不断流出鲜血,又很快被雨水冲的一干二净。
雨夜中传来一声凄厉地哀嚎:“清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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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感觉弟弟再继续下去就要出事,沈长河终于派人进去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医护人员随后回来汇报:“沈先生,小川总已经睡过去了,我看姚小姐那边好像更严重一些,她流了很多血,已经神志不清,可能需要进一步治疗。”
沈长河摆了摆手:“不碍事,你先出去吧。”
随即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接听之后,对面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他又看了眼来电人,皱起了眉:“素溪?你怎么不说话?”
她大张着嘴,刚想说话却先哭出了声:“大哥……清源……清源出事了……”
沈长河终于想起,外甥之前被小川关在了阳台上,他调出能够拍到露台的监控,才发现那里已经不
见清源的身影。
沈长河终于意识到事态严重,连忙带人去了楼下,一番忙碌之后,几辆车迅速驶出了山庄大门。
雨下了一夜,终于在清晨戛然而止,天气彻底放晴。
可是厚重的窗帘隔绝了所有阳光,卧室里还是一片黑暗。
姚映夏的身体一会儿发冷,一会儿发热,稍稍一动,两腿之间就钻心的疼,她终于在极度痛苦中逐渐醒来,睁开了眼睛。
为什么天还没亮,现实中的场景会跟噩梦一样?
是谁将她抱在怀中,呼吸规律的拂过发顶?
为什么空气中都是令人作呕的味道?为什么她这样痛?
姚映夏的身体一点一点变得僵硬,鼻子也在发酸,可是眼眶干涩的厉害,没有眼泪掉下。
离开这里,离他远远地,这是此时此刻她唯一想要做的事。
横亘在腰间的手臂压得她喘不过气,姚映夏用力将它移开,而后赤脚下了床。
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体里流了出来,顺着大腿蜿蜒而下,一直流到了地上。她反胃的捂住嘴巴,顾不上清理就蹒跚的向门口走去,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然而无论她如何转动门把手,都无法打开这扇逃离噩梦的大门,想起从前他也爱使这样的手段,除非达成目的,否则不会放她出去。
事到如今,他还想做什么?
姚映夏头痛欲裂,身体又开始发冷。她回到床边,想要找件衣服穿上,却听他在睡梦中呢喃:“小侄女……”他健硕的手臂不停在床上摸索,似乎因为她的突然离开而感到不安。
这个称呼又令她的胃里一阵痉挛,没有人会无耻到睡自己的小侄女,她被气到发抖,连带身上的许多关节都痛了起来。
到底也没能找到自己的衣服,她只在床边的地板上发现了两套男人的衣物,一套是沈星川的,一套是沈清源的。
沈清源……?
她终于隐约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一切,却又有些不敢相信,直到她走到落地窗旁,拉起窗帘,看到了那扇玻璃推拉门。
上面果然都是斑驳的血迹,那是他曾经想要拯救自己的证明。
说是“拯救”,也不过是被迫成为“观众”后的愤怒使然,他原本也想趁人之危不是吗?
多么混乱、肮脏、疯狂的一家人啊。
姚映夏捂着嘴巴冲进了洗手间。
沈星川便在此时醒来,他闭着眼睛,露出一抹笑意,为昨晚那场过于酣畅淋漓的梦境。
他甚至连每一处细节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小侄女的皮肤细白嫩滑,令人爱不释手,只需要稍稍用力,就能在上面留下痕迹,她的脸上交织着痛苦不甘,一直在掉眼泪,却也只能任他胡作非为。
只是这样回忆,他又起了反应。如果天天都能做这种美梦,他一定可以延年益寿,眼下他正前所未有的通体舒畅,神清气爽。
正想要继续回味,远远传来了一声干呕,隔着洗手间的门,并不清晰,却仿佛平地一声惊雷。
沈星川心下一沉,终于睁开了眼睛,他坐起身看向四周,这里并不是他的房间,反倒跟梦里一模一样,就着壁灯昏黄的光源,他看到了床单上的血。
那样多的血,竟然都是从她身体里流出来的。
沈星川自觉罄竹难书,美好的心情荡然无存。
他走到洗手间门口,听见她在里面干呕了很久,兴许是因为昨天几乎没怎么吃东西的缘故,她什么都吐不出来。
原来对她而言,跟自己睡觉是这样恶心的事,沈星川紧紧攥紧了拳。
事情已经到了最糟糕的地步,似乎也不能更糟了,他倚在门边,思考自己接下来该做的事。
洗手间里很快又传来了淋浴声,他出门去给她找衣服,犹豫片刻,还是从外面锁上了门。
小侄女一旦逃跑,就不会再回来了。
沈星川兜了一大圈才找到了她的衣服和手机,回到房间之后,洗澡声还没有停。
沈星川又等了半个小时,才发现她洗的有些太久了,他转动门把手,发现打不开,便开始敲门:“小侄女?你还好吗?”
“夏夏?”
“映夏?”
“姚映夏!”
他一连换了几个称呼,喊了几分钟,里面都毫无反应,沈星川终于耐心尽失,一脚踹开了门。
氤氲的水汽扑面而来,带着有些恐怖的高温,女孩站在花洒之下,浑身的皮肉都被烫的有些发红,那些被他弄得青紫的痕迹终于不再明显。
可她看起来快要被蒸熟了。
沈星川走近浴室想要将她拖出来。
姚映夏没躲,只是冷冷抬起眼睛看着他:“滚出去。”
这样好像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竟然也令他感到兴奋。
沈星川抿了抿唇,转身离开,片刻之后,又拿了条浴巾进来,将她强行裹住带离了浴室。
姚映夏疯了一般开始挣扎,他努力想要安抚她:“对不起,映夏。”
冷不防就挨了一掌。
他想她一定使了十足的力气,可是并没有多疼,他只是有些怔忪,松开了控制她的手。
浴巾就这样掉在了地上,他没有办法不去看,看了又心神动摇,很快脸上又挨了一掌。
他努力转移视线,只感受脸上不断传来的刺痛,心里想着她就是吃饭太少,怎么打人都这样没力气。
姚映夏一下又一下的打他,沈星川躲都不躲。如果叫认识他的人看到,怕是要惊掉下巴。毕竟谁都知道,沈星川睚眦必报,从不吃亏,换做旁人哪里敢跟他伸一个手指头。
可这是姚映夏,这是他应得的。
看她打的有些累了,手臂都在微微发抖,沈星川突然抓住她往床边拖去。
这只手昨天也是这样,铁钳一般焊在她身上,令她如何都无法逃脱,反抗不得,只能任他随心所欲,搓扁揉圆。
眼下他恼羞成怒,不过又要报复回来,加倍欺辱。被水汽熏红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使尽了全身力气,都抵不过他轻轻一拽。
沈星川坐到床上,将她抓到两腿之间,这样子的姿势太危险了,她满脸惧怕,想起昨晚发生的事,身体某处又开始钻心的疼,可她到底不肯说一句软话。
沈星川觉得好笑,故意凑到她耳边说:“这样打轻松些。”然后松开了手。
毕竟以他接近一米九的身高,两个人都站着她需要抡圆了手臂。
姚映夏看他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终于被彻底激怒,毫不客气的换了一边打。
这样坐着的姿势,她又没穿衣服,哪怕沈星川没想故意看,满眼也都是晃动的雪白,她手掌带来的风都是甜的。
姚映夏发现沈星川被她打的越来越兴奋,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眼神也愈发幽暗,他本就只穿了一条短裤,夏季衣料又薄,几乎什么都无法遮挡。
姚映夏觉得恶心,终于失去了打他的兴趣,攥紧了有些发麻的手,刚想离他远一点,就听沈星川开口:“映夏,我是真心喜欢你。”
她伸手又是一掌,那双眼睛太冷了,好像在说:谁稀罕你的真心。
他觉得难受,整颗心都变得酸楚,却还是继续说下去:“我会对你负责。”
果不其然,这句话结束时他又挨了一掌。
姚映夏终于肯开口说话:“不需要。”她面无表情的样子,不给他留一点念想,仿佛也是在说给自己听,“以后我还会跟别人睡觉,总不能每个人都对我负责。”
说完她笑了下,似乎故意要剜他的心。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就被摔到了床上,沈星川面色铁青,紧紧抓着她的手臂警告:“映夏,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我的脾气并不好。你睡一个,我弄死一个,你睡十个,我弄死十个。”
他并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她却觉得好笑,不计后果的刺激他:“沈星川,你就是一条疯狗。”
疯狗哪里需要冷静自持?
疯狗哪里需要忍辱负重?
疯狗的真心没人稀罕。
他就是一条疯狗,狗不需要理智。
沈星川再次按住她的时候,姚映夏没有反抗,只是一直冷冷看着他,那双眼睛太伤人了,就好像他罪恶滔天禽兽不如。
沈星川躲开了那道视线,一点一点亲吻她的身体,想要让她跟自己一样沉迷其中。
可是她毫无反应,沈星川更加卖力,一路吻到小腹,分开了她的腿。
眼前的景象触目惊心,那里肿的厉害,还在往外渗血。
他终于恢复了理智,松开了按住她的手,再次道歉说:“对不起。”
哪怕他被大哥下了药,也不是施暴的借口,毕竟中途他已经恢复神志,却还是不断放纵自己,他罪无可恕。
姚映夏又开始笑:“没关系。”
这句话和她的态度都太奇怪了,沈星川有些惊讶的抬头,果然下一秒又听她说:“被狗咬一次和咬十次没有什么区别。”——
作者有话说:训狗啦[垂耳兔头]
第42章
他没想到自己现在会是这样的好脾气,竟然觉得当狗也不错,如果当狗可以名正言顺的“咬”她,那他愿意天天当狗。
沈星川觉得那药应该是有什么副作用,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受虐狂,被她扇巴掌兴奋,被她辱骂也兴奋,眼下整个人又开始蠢蠢欲动。
可他总归不能真变成狗。
沈星川抛出了饵:“映夏,做为补偿,我可以帮助你和大嫂离开这里,并且让大哥无法打扰你们的新生活。”
她一向敏锐:“条件呢?”
“大学期间不许谈恋爱,暧昧也不行。”想起她刚才说的话,沈星川着重补充,“上床更不行。”
姚映夏笑出了声:“如果我违反约定呢?”
他面色铁青:“你不会想知道那样做的后果。”
“那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他恨不能就这样掐死她,到底也只是摔门而去,沈星川在客厅里冷静了好一会儿,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明明这次他没有锁门,姚映夏竟然一直没有出来,这也太奇怪了。
他立即上楼,回到那间卧室,就见姚映夏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如果不是那张过于殷红的脸,沈星川几乎都要以为她是睡着了。
“映夏?”他摸了摸她的额头和脖子,这才发现她全身都在发烫。
其实刚才她身上也很烫,打他的时候手心的温度颇有些高,沈星川却只当她是在浴室待了太久,热气还没有散尽,现在才知道原来她一直在发烧。
车子飞驰进了川河私立医院,姚映夏接受了全面检查,他默默听医生汇报:“高烧四十一度,免疫力降低引发了肺炎。”
医生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轻微撕裂伤。”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多久能退烧?”
“这个不好说,应该会反复一段时间,快的话大概三五天。”
医生很快离开了房间,他坐在病床前,握住了她没在输液的手,贴住了自己的脸颊:“小侄女,我确实该打。”
她的手心一片冰凉,就像她的心一样。
兴许是感受到了些许温暖,她的手在他脸上温柔的抚摸着,一脸想哭的样子,在睡梦中喊了声“妈妈”。
他的心可真疼啊,如果此时姚映夏可以醒来,无论她提出任何要求,他都可以无条件答应。
沈星川将她的手放回了被子里,一脸阴沉的拨了个电话,没想到手机铃声近在咫尺,他抬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沈长河。
哥哥正望着他笑,看上去一如既往的绅士谦和:“小川,昨晚还尽兴吗?”
沈星川低头不语,也看不出什么情绪,等沈长河意识到不对劲儿,已经躲不过去。那一拳又快又恨,几乎用尽全力,他嘴里都是腥咸的味道。
沈长河疼的面目扭曲,皱眉看向弟弟:“小川,你是在过河拆桥吗?”
沈星川揪住他的衣领,将哥哥摁在了墙上:“为什么?”
沈长河面不改色的与他对视:“从小到大,无论你想要什么东西,哥哥都会帮你得到。”他笑了下,牙齿上都是鲜血,看起来有些可怖,“毕竟你是我最亲爱的弟弟啊。”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真的吗?小川,她跟她母亲一样铁石心肠,如果你按部就班的来,兴许三年五载十年八年都没有结果,你又真的可以忍耐那么久吗?我不过是替你做了恶人,加速了整个进程。”
他无法否认哥哥说的都是事实,面对姚映夏,他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如果她真的爱上别人,便是他的耐心耗尽之时。
沈星川终于松开了攥住他衣领的手。
沈长河擦了擦嘴边的血:“小川,你要知道感恩。如果不是我,昨晚跟姚映夏睡在一起的就是清源,那样你真的甘心吗?”
他眼神锋利的看向哥哥:“你怎么知道清源也在?”
他耸了耸肩,如实相告:“素溪难得找我帮忙,我也不好拒绝。可我毕竟更偏向你一些。”沈长河叹了口气,“只可惜清源救人心切,竟然想从露台上爬到隔壁房间,失足掉到了楼下。”
见弟弟无动于衷的样子,沈长河不得不感叹在某些方面,小川比他还要狠心。他好心提醒:“清源摔到了头,现在还没有清醒,你要小心你姐姐。”
现在除了姚映夏,他谁都不怕。
沈星川捋了下前因后果,得出了结论:“大嫂得罪你了?就因为她不肯给你生孩子?”
沈长河没有辩驳:“姚映夏是帮凶。”
就见弟弟眉头一沉:“所以你就要这样作践她?”
沈长河信誓旦旦:“跟你睡觉怎么会是作践?这不该是姚映夏的荣幸吗?”
沈星川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他,就像在看陌生人一样:“大嫂真是可怜。”
听他提起许念,沈长河不禁冷笑:“小川,不要因为愧疚而去帮助她们母女,姚映夏一旦脱离了你的掌控,都不会再看你一眼。”这是他最后的忠告。
恰在此时,沈长河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来电人是许念。
今天中午是他们原定要回家的时间,许念看女儿迟迟未归,又一直不接电话,这才不得不去联系沈长河,可打了十几通电话过去,他都一直不接,存心想让她着急。
沈长河将手机静音,很快沈星川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接通喊了声“大嫂”。
就听对面许念已经急的六神无主,一向温柔的声音变得尖利,哪怕没开免提,沈长河都能清楚地听到她的声音:“小川,夏夏在你身边吗?她怎么一直不接电话?我刚刚还给你哥哥、姐姐、清源打了电话,可是没有一个人接,你们是不是出事了?”
这件事如何都瞒不过去,沈星川面不改色地说:“昨天清源不小心跌下了山,映夏着急上火,发烧进了医院。”
许念刚想问具体地址,就听沈星川突然喊了声“大哥”,随即中断了通话。
沈长河一向沉着的脸上被痛苦淹没,他缓缓回头,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妹妹:“素溪?”
只见她手中握着一把水果刀,淡蓝色的T恤上都是星星点点的血,那是她刚刚拿刀子扎进哥哥后胸,拔出来时带出的血。
沈素溪的神态并没有往日疯狂,她甚至看起来非常冷静,冷静的张口问他:“大哥,我哪里对不住你?”
原本她是来找弟弟算账的,不成想正好听到了沈长河那一番高谈阔论,这才知道始作俑者是他。
手心手背都是肉,小川是他的弟弟,自己不也是他的妹妹吗?凭什么他要偏心小川,将她的清源害到如此地步?
兴许是扎到了心脏附近的动脉,沈长河的衬衫很快被血浸透,沈星川一把扶住哥哥,喊路过的医护人员赶紧过来帮忙。
沈长河万分痛苦的捂住胸口,此时尚且还能说得出话:“素溪,你竟想杀了我吗?”
沈素溪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将刀子上的血往自己身上擦了擦:“刚刚清源醒了,看到我后的第一句话是——‘你是谁’。”
她开始笑:“我的清源不认识我了。”沈素溪再次高高举起刀子,“哥哥,你拿命赔我!”
……
姚映夏再次清醒已经是三天之后,她有些茫然的看着雪白的天花板,直到一只手
搭上了她的额头:“夏夏,感觉好些了吗?”
听见妈妈的声音,她安心地点了点头,混沌间还是想起了那晚发生的事,怕被许念察觉,她垂下眼睛,遮住了所有情绪。
许念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高兴:“夏夏,有三个好消息。昨天高考成绩出来了,你在全省前一百,上S大应该没什么问题。”
姚映夏虚弱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些许笑意,为自己多年来的付出有了回报:“还有什么好消息?”
“清源也已经醒了,你不用太担心,医生说他身体没有大碍。”
她听了很有些茫然:“清源住院了?”
许念担忧的看向女儿:“夏夏真是烧糊涂了,你不记得了吗?清源生日那天,你们一起去爬山,他不小心跌了下去,摔到了头。”
姚映夏面色一白,在她最后的记忆里,沈清源还在那个露台上,疯狂的砸着玻璃。
原来他后来掉下去了吗?
为了救她?
她有些难受的闭上眼睛,觉得喘不上气,又听许念说:“素溪兴许是被清源的事情刺激到了,精神好像都出了问题,前几天拿刀捅了沈长河。”
许念的眼睛亮的惊人,她跟女儿对视了一会儿,一起笑出了声。
确实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姚映夏一脸期待的问:“沈长河会死吗?”
许念摇头:“还不知道,不过他伤的很重,医生说虽然没有捅到心脏,可是伤到了附近的主动脉,大出血抢救了两天,现在还在ICU。”
姚映夏握住妈妈的手道贺:“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尽快离开了?”
许念点了点头:“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
现在唯一的麻烦只剩沈星川,她安静的思考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先去探望沈清源。
落日时分,金色的阳光照亮了整间病房,少年坐在病床上,专注的看着夕阳。
似乎察觉到有人在注视自己,他突然转过了头,而后眼睛一亮,笑着喊她:“姐姐!”
从前他几乎不会这样笑,纯粹而又明媚,似乎没有任何烦恼。
并且这个称呼她也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姚映夏只觉得恍如隔世,沈清源怎么会喊她姐姐?
她有些恍惚的走近一些,指着自己问:“你是在喊我吗?”
沈清源点了点头,因为她的靠近露出了更加灿烂的笑容:“我认得你,你是姐姐。”
跟过来的许念一脸惊讶,随即叹了口气,小声对她说:“清源失忆了,连他妈妈都记不得,竟然还记得你。”
她的心微微痛了一下,连带面色都有些僵硬,少年察觉出她的情绪变化,连忙握住她的手问:“姐姐怎么了?”
姚映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没事,姐姐只是担心你的身体,清源要好好养病,快点出院才好。”
少年点了点头,一直拉着她问东问西,原来除了她是“姐姐”这件事,他不记得任何有关她的过往。
转念一想,这大概对沈清源也是一种解脱,他忘记了从前的一切,忘记了沈素溪给他带来的痛苦,也忘记了曾经深爱自己。
她可以永远当沈清源的姐姐。
少年直到有些困了才肯放她离开。
姚映夏笑着跟他道别:“清源,再见。”
他依依不舍的看着她眼都不眨:“姐姐明天再来看我好不好?”
她说:“尽量。”
回到病房之后,趁许念出去买饭的间隙,她进入洗手间,将水温打到最低,然后开始洗澡。
第43章
姚映夏开始反反复复的发烧,哪怕医生为她做了非常详细的全身检查,也查不出病因。
沈星川已然焦头烂额,大哥进了ICU,二姐进了精神科,外甥摔到头失忆,小侄女高热不退。
他做为全家仅存的健康人士,每天公司医院两头跑,几乎忙得脚不沾地,连休息的时间都所剩无几。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可他记挂着她的病情,已经连续失眠好多天,偶尔疲惫到极致,才能短暂的睡上一觉。
可明明大哥伤的更重一些。
眼下他的对沈长河的感情却变得复杂,每当姚映夏发起高烧,他心中的恨意就会滋长,怪哥哥多管闲事,如今也算自作自受。
他偶尔会被自己这样扭曲的心理吓到,毕竟沈长河对他有养育之恩,从前也待他不薄。
眼下他却偏心至此。
沈星川太怕小侄女有个三长两短,日日都被恐惧笼罩,去探望姚映夏的短暂间隙,成为了每天唯一的慰藉。每次他去之前,都会提前派医护人员支开许念。
姚映夏经常都是先闻到一股薄荷混着松檀的味道,而后一只手就会抚上她的脸颊。
他似乎很喜欢触碰她,几乎到了爱不释手的地步,复读机一样日日在她耳边念着:“小侄女,快些好起来。”
她听到这个称呼就觉得头痛,偶尔会说些胡话,喃喃着“妈妈救我”,亦或是“妈妈好痛”。
每当这时,她都能听到男人痛苦的吸气声,亦或是一声叹息。
这是姚映夏对他的惩罚,将他的心千刀万剐。
数不清有多少次,他接住了她掉下来的眼泪。
她的眼泪明明是凉的,他却觉得烫手。
似乎是为了在极端的痛苦中得到喘息,沈星川偶尔会吻她,他一点一点舔舐着她苍白的嘴唇,直到那里变得红润。
他很会为自己找借口,小侄女这样讨厌他,如果发现生病的时候会被如此对待,一定会被气到跳脚,加速康复。
后来偶尔变成了经常。
可大部分时间姚映夏的脑子都昏昏沉沉,只当是在做梦,梦里有一只小狗,不停舔着她的嘴巴。
偶尔姚映夏也会在亲吻中醒来,一脸茫然的盯着他瞧上一会儿,而后软绵绵地扇他的脸。
那力气几乎跟抚摸也没有什么区别,沈星川还会把脸再凑近一些,让她继续打,通常她也只是瞪他一眼,又继续睡觉。
次数多了,终于有一回被突然回来的许念撞见,她看到男人倾身离夏夏的脸极近,有些不可思议的抬高了音量质问:“小川?你在做什么?”
幸好他听见开门声迅速做出了反应,不然许念就会看见她名义上的小叔子正在亲吻自己的女儿。
沈星川面不改色的说:“刚刚小侄女说梦话,我想听听她在说什么。”
他面色自然,毫不心虚,饶是许念曾有一瞬间的怀疑,也就此打消了疑虑,转而问道:“夏夏说什么了?”
他垂下眼睛,看向小侄女带了些血色的嘴唇:“她在喊妈妈。”
许念的心又揪了起来:“都一个月了,夏夏怎么还没有好。”她继续喃喃自语,“亲眼看到清源坠山,又得知清源失忆,对夏夏的刺激这么大吗?”
他并不接受这个理由:“兴许不是因为清源,我会再找专家会诊。”
许念非常感激:“麻烦你了小川,再这样烧下去也不是办法。”
许念的担心也是他的担心,任谁这样反反复复发烧,都会拖垮身体,小侄女已经瘦的可怜。
如果时光倒流,他知道那一晚的放纵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哪怕再喝几杯催/情药,也要悬崖勒马,浅尝辄止。
姚映夏并不知道他心中的愧疚积累到了什么程度,感觉身体状况还不算太遭,也只能继续咬牙坚持。
毕竟以沈星川的手段,如果想要强行留住自己,她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
时间很快来到八月,在又一次医生会诊之后,许念被叫走谈话,沈星川又来到了她身边。
他似乎得了一种不吻她就难受的病,哪怕她看起来如此虚弱,一脸病象。
可他忍不住。
就像每当夜晚来临,他都会回忆起那一晚的场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他太想太想再次亲近她,为此昼夜难安,蠢蠢欲动。
吻她是唯一能稍稍缓解的方法,他却越来越不满
足。
鼻子被轻轻捏住,她喘不过气,下意识的张开嘴巴,于是他趁虚而入。
直到她闭着眼睛开始流泪,手无意识的抓住他的手臂,小声说了句“救救我”。
他太需要出去喘口气,几乎是落荒而逃,打开门的瞬间,又突然想起手机没拿,沈星川将门关好,回过了身。
就见背对自己躺着的小侄女,正在拼命擦拭自己的嘴,她擦了一会儿,似乎觉得这样擦不干净,又伸手去够柜子上的湿巾,顺势发现了那里还躺着一部黑色手机。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身体僵硬的不敢回头,慢慢收回了去拿湿巾的手,又缓缓躺好闭上眼睛。
这样掩耳盗铃的举动,似乎也只能骗骗自己。
沈星川悄无声息的走到她面前,发现她跟平时睡着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
原来小侄女也是个十佳演员,足以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难为她这样不情愿,还要日日被他吃嘴巴。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姚映夏的心脏都紧绷起来。
很快沈星川就抽出了一张湿巾,慢条斯理的帮她擦拭嘴巴,她始终不敢睁眼,他擦了很久,一直擦到她的嘴唇有些发疼,终于听见他说:“小侄女,我帮你擦干净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征询她的意见:“我可以吻你了吗?”
在她出声拒绝之前,沈星川已经低下了头。
姚映夏显然被他吓得不清,猛地咬住了他的嘴唇,她用了极大力气,他也不躲,直到尝到了血腥味儿,她终于松口,他慢慢站直身体,望着她笑:“解气了吗?”
他的嘴唇被咬出了一个豁口,鲜红可怖,就好像是一只吸血鬼,姚映夏只恨不能就此晕过去,好逃离这样危险的处境。
她眼睛里都是惧怕,紧紧抿着嘴唇,一脸胆怯的样子,实在糟糕,沈星川终于笑不出来,一言不发的离开了房间。
兴许是受了刺激,那一晚姚映夏久违的烧到了四十度,这似乎是对他发出的警告,警告他离她越远越好,否则她一定会燃为灰烬。
沈星川一连几天都没再出现,她却不敢松懈,决定最后再“点燃”自己一次。
趁许念回家收拾换洗衣物的间隙,姚映夏又进到洗手间,给自己冲了个凉水澡。
她从小身体孱弱,不能着凉,哪怕是在盛夏,也经不起冷水侵袭,何况她还将空调温度调到了最低。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冷的发颤,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更是头晕脑胀。
她赶紧向床边走去,想要在晕厥之前躺好,却听见有人在背后喊她:“小侄女。”
那样冰冷冷的声音,似乎比空调的温度还低。
姚映夏有些僵硬的回头,就见沈星川正倚在洗手间靠门一侧的墙上,眼也不眨的看着她。这样高大的身躯,她出门的时候都没有注意,想来真是病的不轻。
姚映夏的头更痛了。
他的脸色尚算不得难看,只是给人太强的压迫感,姚映夏恨不得夺门而逃,可他就堵在门口,这显然不是什么可行之计。
于是她僵在了原地,似乎很怕激怒他。
洗手间的门微微掩着,他走过去踢了一脚,并没有使多大力气,可那清脆的声响还是令她胆战心惊。
沈星川在门口短暂的停留,果然感受不到里面有丝毫热气。
明明她才刚洗完澡,根据门口的摄像头记录,她在洗手间里起码待了有二十分钟。
沈星川大步向她走去,趁姚映夏尚来不及反应,手已经摸向她湿漉漉的发顶,触手一片冰凉。
原来这就是小侄女频繁发烧的原因。她不惜伤害自己,也要做到这种地步,只为了让他后悔莫及,知难而退。
沈星川的心终于彻底沉了下去。
眼见他握紧拳头,松开,又再次握紧,姚映夏面色苍白的后退,沈星川并没有立即去追,先去关掉了空调,才又步步逼近:“原来小侄女喜欢洗冷水澡。”
他笑了一下,脸上没有任何笑意:“刚好我也喜欢,也许我们可以一起。”
她理所当然的拒绝了这个提议:“不需要。”
他似乎气到了极点,心痛和愤怒在脸上十分割裂的交织融合,令他看起来更加恐怖。
姚映夏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这几乎令她之前的努力前功尽弃,沈星川今天早上明明已经来过,他很少会一天出现两次,怎么就能神出鬼没,刚好撞见她进去洗澡?
姚映夏抿了抿唇,出声询问:“你监视我?”
他并不否认,似乎这样做理所当然:“否则你想就这样拖死自己,我再给你陪葬?”就见沈星川走到储物柜旁,拿起了放在上面的水果刀,抽刀出鞘,复又向她走来。
姚映夏毫不怀疑他会杀了自己,哪怕身体已经十分虚弱,她还是凭借求生的本能瞬间转身,扑到床边想要去按护士铃。
可沈星川的身手比她敏捷的多,姚映夏还未伸出手去,就已经被他抓住,按在了床上。
熟悉的薄荷混合着松檀的味道袭来,这次却带着兵不血刃的冷冽。
她的恐惧显而易见,苍白的嘴唇张了张,想要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沈星川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浑身的肌肉都在紧绷,她以为那天可怕的事情又要上演,没想到沈星川只是将刀子塞进了她的手中,而后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要不你干脆杀了我?也省得再这样自残,折磨你也折磨我。”
见她眼神怔愣,他出声蛊惑:“夏夏,来呀,我一定不躲。”
可她到底也只是将刀子扔到了地上,摇了摇头:“我还有大好人生。”
他不值得。
她此时此刻还这样清醒,更加衬得他疯疯癫癫,可笑至极。
沈星川终于被她击垮,一脸沉郁的出声询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索性就破罐子破摔,明明白白告诉他说:“我要跟你再无瓜葛。”
他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似乎是即将成型的眼泪,姚映夏只是眨了下眼,那光亮又消失的无影无踪,配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又让人疑心刚刚都是错觉。
许久之后,沈星川终于开口说话:“姚映夏,恭喜你,你自由了。”
随即他又笑着诅咒:“祝你诸事不顺,无依无靠,祸不单行。”
他在女孩错愕的注视下吻了吻她的额头:“山穷水尽的时候,欢迎回来找我。”
第44章
那天过后,沈星川果然依言行事,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
只是姚映夏频频开始做恶梦,梦中都是他淬了毒般的诅咒。
这个夏天真是太冷了。
幸好肖安即将出狱,这是远比收到S大的录取通知书还要令她开心百倍的喜事,也冲淡了些许沈星川带来的阴霾。
出院之后,姚映夏回到别墅,跟妈妈一起收拾了她们的全部家当,两个人默契的没有带走沈家人送给她们的任何东西,许念只带走了沈长河这几年打给她的钱。
临走那天,也不过只装了两个行李箱。婉拒了司机想要送他们离开的请求,两个人走到路边打了辆车。
等待间隙,正巧遇见驱车回来的沈星川,他摇下车窗,看向许念,一如平常的样子问道:“大嫂,我送你们一程?”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许念已经有些尴尬:“不麻烦了,我们已经打到了车。”
他点了点头,也没再勉强,只留下一句“一路顺风”,就驾车离开。
从头到尾,沈星川都没再看她一眼,姚映夏终于松一口气。
搬回老房子之后,几个相熟的邻居前来探望他们,姚映夏这才从他们口中得知,肖安的母亲去年已经将房子变卖,带着肖安的姐姐搬走了。
童年那个为她遮风挡雨的避风港,眼下已经被别人买下,姚映夏曾经上去看过一眼,发现那里正在装修,工人来来往往,门扉大开,她小心翼翼向里望去,发现已经被拆成了毛坯。
姚映夏的失落溢于言表,许念在这里也不好受,家里的每一处角落,似乎都有姚启航的影子,她在这里住了几天,总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隐隐作痛。
何况三年前姚启航还死在了这里,哪怕进行了多次清理,空气中都仿佛还是有血腥味儿。
许念终于做出决定,跟女儿商量:“妈妈准备卖掉这里的房子,跟你搬去S市,夏夏觉得怎么样?我们可以在你学校附近买个小房子,以后都不用再回到这里。”
姚映夏双手赞成:“妈妈,我都已经迫不及待。”
当天下午许念就找了中介将房子挂到了交易网站,很快就有几批人前来看房,哪怕意向方压价极狠,许念都没有犹豫。
成交之后,许念将卖掉房子的所有钱都用来买车,那是台很帅气的黑色吉普,空间很大,足以放下她们的全部行李,可以带领她们去到任何地方。
从前禁锢她们的牢笼终于彻底消失,母女二人前所未有的轻松快乐。
八月末的一天,许念开了很久的车,带姚映夏来到了位于城郊的监狱,这一天是肖安出狱的日子。
姚映夏满怀期待的看着监狱大门开开合合,从清晨一直等到日落,都没能等到肖安。她拨打了狱政管理科的电话,才知道肖安三个月前已经出狱了。
他没有联系自己,就这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姚映夏想了几天几夜的为什么。
为什么她申请探视,肖安从来都是拒绝?
为什么她往监狱写信,肖安从来不回?
明明从小到大,他们亲密无间,是比亲人还要更加亲近的关系。
更何况肖安对她有救命之恩。
离开A市的最后一天晚上,姚映夏又被噩梦困回了小时候。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夸她漂亮,说她像极了妈妈。可是美貌并没有给她们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就好比许念,哪怕她长得比电视上的明星还要好看,也不耽误姚启航打她。
许念为了女儿,忍耐了一年又一年,直到夏夏升入小学,每当姚启航再敢动手,她都会悄悄跑出去报警。
姚映夏第一次报警的时候,许念甚至并不想警察将姚启航带走。她怕姚启航留下案底,影响女儿以后的职业选择,也怕姚启航回来后会变本加厉。
可年幼的女儿是那样坚持,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给她上课:“老师说了,任何暴力都是违法行为,警察叔叔会帮助我们。妈妈,我不想看见你再挨打,我想保护你。”
在场的警察瞬间使命感爆棚,纷纷夸赞她说:“小姑娘说的没错,我们这就把你爸爸带走好好教育。”
姚启航终于被警察带走,许念也坚持没有和解,他被拘留了七天,出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许念算账。
没想到姚映夏会再次报警。
就这样被反复被抓进去几回,姚启航在看守所里频频被人敲打,偶尔还会带些外伤回来,终于逐渐变得老实,轻易不敢再对许念动手。
日子平静了几年,姚启航却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女儿身上。
随着她一天天长大,姚启航看她的眼神愈发古怪,刚开始她并不明白那眼神的含义,只觉得从血缘关系上算作她父亲的男人盯着她的时间越来越长,令人毛骨悚然。
姚映夏下意识地开始避免跟他单独相处,可许念每周都有几天夜班,漆黑的深夜是那样漫长,她避无可避,只能尽量不在客厅多做停留,回到卧室就迅速将门锁好,才能感到片刻安心。
随着夏天到来,姚启航的眼神已经有些肆无忌惮,毫不遮掩的在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流连忘返,如粘稠的汗液一般阴魂不散。
姚映夏变得非常讨厌夏天。
四十度上下的高温天气,家里的风扇吹出来的都是热气,哪怕她热的几乎都要喘不过气,也不敢再穿短袖短裤。
可她做出的所有自救行为,都无法打消姚启航过于肮脏的念想。
某天放学回家之后,姚映夏发现自己卧室的门锁被人整个卸掉,门把手那里只留下了一个空洞,她最后的堡垒也变得岌岌可危,不能自保。
姚启航解释说:“夏夏,你的门坏了,过几天爸爸再给你按个新锁。”
可拖了一日又一日,新锁都没有装好。
她感知到危险来临,行事愈发小心,直到有一天在房间里换衣服,下意识的往门边一瞥,恰就对上了姚启航浑浊的眼睛。
那真是比恐怖片都要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姚映夏一连做了几天噩梦,噩梦逐渐成真,姚启航开始对她动手动脚。
他威胁自己,如果敢告诉妈妈,就要杀了许念。那样凶狠的眼神,丝毫不像是在恐吓。
从那之后的每一天里,姚映夏都惶惶不可终日。后来只要许念不在家,她都会躲去肖安那里。
哪怕肖安的妈妈并不欢迎自己的到来。
在她看来,姚映夏实在没有什么分寸感,每天缠着自己的儿子,迟早会他的影响学习。而她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儿子能够出人头地,有朝一日可以带她离开这栋老旧的居民楼。
可肖安不管,他只想尽可能的帮助姚映夏。不但帮她换了新锁,还在姚启航第一次动手之后,迅速集结了几个朋友,趁夜黑风高,堵住了喝酒回来的姚启航,将他狠狠揍了一顿。
姚启航被打的鼻青脸肿,瘸着腿回家之后老实了两个月,却又好了伤疤忘了疼,想要故技重施。
有一天她从浴室洗完澡出来,正看见姚启航坐在沙发上看视频,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伸进了裤子里。
客厅里都是不堪入耳的呻/吟声。
姚启航抬头看着她笑:“夏夏,要不要跟爸爸一起看些好东西?”
姚映夏的头像炸开一样疼,等她回过神来,已经跑进了肖安家,死死抱着少年不停发抖。
肖安焦急地拍着她的背问:“妹妹,出了什么事?”
就见一向沉着的女孩突然睁大了眼睛,有些疯狂的对他说:“哥哥,我想杀了姚启航。”
肖安看了她好一会儿,慢慢握住了她的手:“妹妹的手不能沾血。”
隔天晚上,姚启航又被几个人揪到暗巷狠揍,这次他断了四根肋骨,足足在家躺了半年。
自那之后,姚启航老实了很长时间,直到初三那年元旦,许念被外派学习,家里只有她自己在。
姚启航出门跟狐朋酒友喝到很晚,才脚步蹒跚的回到家中,一边嚷嚷着让姚映夏给他倒水,一边坐在了沙发上。
姚映夏自然不会听他的话,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企图隔绝门外传来的胡言乱语。
可姚启航并不肯就此罢休,他去厨房拿了把菜刀,开始“咚咚”的砍门。
姚映夏害怕的无以复加,牙齿都在发抖,拼命祈求有谁能从天而降,救救自己。
她不停喊着肖安的名字,把他当成了此刻唯一的救世主。
可肖安并没能及时赶到,门锁也已经被姚启航砍坏,他强行掀开了被她蒙在身上的被子,将她拖到自己身边,一脸酒气的凑近她说:“夏夏怎么不听话?你也跟你妈妈一样,想要挨打是不是?”
幸好姚启航这一天喝了足
够多的酒,姚映夏竟然能挣脱开跑出卧室,可惜她刚刚打开了大门,就被姚启航揪住头发,一把将她摔到了地上。
姚映夏磕到了后脑勺,一阵头晕目眩,发现自己已经站不起来。
姚启航手中的刀子在她身上一点一点的划,像是屠夫在观察怎么下刀才好,她心生绝望,却仍然不肯放弃,开始一点一点向门口爬。
便在此时,她看到一双熟悉的白球鞋停在了门外。
这是公立新年的第一天,肖安原本想要带姚映夏出门放烟花,不成想竟看到她趴在地上奄奄一息,而她身后的姚启航正在脱裤子。
肖安这辈子都没这样愤怒过,他将姚映夏抱到门外,笑了笑对她说:“妹妹,你先去外面,我很快就出来。”
而后肖安就关上了门。
刚开始姚映夏还能听见姚启航的求饶声,可后来只剩下凄厉的惨叫,大概持续了两三分钟,屋内再也没有刺耳的动静传来。
之后门被打开,肖安白色的羽绒服上溅了许多血,只有脸上干干净净,依旧是剑眉星目的好模样。
似乎是担心她会害怕,他脱掉了羽绒服,牵起姚映夏的手说:“妹妹不哭,陪我吃顿饭吧。”
他回到家中之后,先打电话报了警,而后开始煮面,可惜只吃到一半,就被赶来的警察带走。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第45章
梦醒之后,姚映夏打开通讯软件,点开了肖安长久都是灰色的头像,发消息说:
“哥哥,你在哪?”
“我们还可以见面吗?”
她长长吸了口气,手指微颤:“我很想你。”
到达S市之后,许念很快就找到了心仪的房子,步行到S大只有十分钟的路程,户型不错,装修简洁,家具也已经备齐,房主因为要长期外派,还没入住就决定卖掉房子。
许念第一眼看到就非常喜欢,考虑了两天就付了全款,她们就这样有了新家。
姚映夏开学之后,许念也没有闲着,每天都在周边考察,最后决定盘下一家奶茶店。
开业第三天,他们就遇见了一位不速之客。
少年带着棒球帽和口罩,将整张脸都捂得严严实实,指了指门口的招聘启事问:“请问这里还招人吗?”
熟悉的声音令正在忙碌的姚映夏停下了手中的事,怔怔望向他:“清源?”
少年摘掉帽子口罩,笑着跟他们打招呼:“舅妈,姐姐。”
这个称呼令许念面色一僵,姚映夏也没想到会再次看到沈清源,连带又想起从前那些事,避开了他过于明亮的眼睛:“什么时候出院的?”
“开学之前。”沈清源一脸落寞的样子,“姐姐之前答应去看我,怎么一直没来,我每天都在等姐姐。”
姚映夏有些尴尬:“抱歉,我那段时间很忙。”
许念紧接着问:“清源,你来S大念书了吗?”
少年点了点头:“我在物理系。”似乎明白她们的顾虑,他主动解释说,“医生对我进行了详细检查,说我这是部分失忆,不影响学习。”
姚映夏由衷感到庆幸,以沈清源这样的智商和学习天赋,如果不能继续上学,实在可惜。
她将手里刚刚做好的奶茶递给沈清源:“恭喜。”
这是姐姐亲手做的。
他小心翼翼接过,喝了一口,眼睛一亮,又喝了一口,才开口说话:“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奶茶。”
姚映夏有些哭笑不得:“这是你第一次喝奶茶?”
毕竟从前的沈清源,从来不会喝这种东西,他只喜欢亲手现泡。
沈清源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从前的事我也记不清了,不过我没有说谎,这个真的好喝,我好多同学都在推荐。”
许念终于缓和了神色:“替我谢谢你的同学,店里都是用的最好的原料。”她顿了顿,还是有些在意,于是问道,“清源,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他打开手机,翻出了一张照片,拿给许念看:“同学群里有人发了这张照片。”
许念将手机拿给女儿看了一眼:“哎呀,这张拍的真好。”
那是姚映夏正在低头做奶茶的抓拍,极普通的纯色T恤,搭配着更加普通的围裙帽子,可阳光洒在她的脸上,令她看起来犹如悲悯世人的神祇,带着惊心动魄的美丽。
好多同学都在夸姐姐好看,他觉得骄傲,又有些担心,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不舒服,趁没课的间隙就找到了这里。
他再次询问:“舅妈,我可以来这里兼职吗?”
许念不得不提醒他:“我跟你舅舅已经分手了,以后叫我阿姨就好。”她顿了顿,又问,“你舅舅身体好些了吗?”
沈清源摇了摇头:“术后的愈合不是很好,大舅一直在反复出血,我开学前,他还没有脱离危险。”
得知沈长河的近况十分糟糕,母女两个纷纷松了口气。
姚映夏说:“把你的课表发我一份。明天可以开始兼职吗?”
沈清源点了点头:“现在就可以,我到晚上都没课。”
姚映夏拿了围裙和帽子给他:“来吧,我教你煮西米。”
就这样奶茶店从夏天开到了冬天,生活忙碌而又平静幸福。
唯一令沈清源感到不快的是,每天都有太多男生借着买奶茶的由头来跟姐姐套近乎,强行往店里点外卖或者送东西,幸好姐姐从来不为所动,否则他胸闷的症状还要加重。
期末考试过后,寒假来临,沈清源并不着急回到A市,依然留在店里帮忙,直到快过年的时候,才在许念和姚映夏的催促下买了回程的机票。
临别时他还依依不舍,小心试探:“姐姐,我真的不能留在这里陪你们过年吗?”
许念劝道:“你也该回去看望一下你的妈妈。”
沈清源对“妈妈”这个词特别反感,垂眸闷声道:“她太吓人了。”
开学前他曾去看望过沈素溪几回,那个女人每次看到他都扑过来泪流满面,抱着他又喊又叫,张牙舞爪,实在令人头痛。
“可她毕竟是你的妈妈。”
“我知道的。”沈清源又看向姚映夏,“姐姐,我不在的时候,如果又有‘苍蝇’来缠着你可怎么办。”
姚映夏很有些哭笑不得:“现在是法治社会,他们不敢怎么样的。”说完她指了指路边:“清源,你叫的车已经等了很久,再不走就要误机了。”
终于他不情不愿的拖着行李箱离开,许念笑道:“清源哪怕失忆了,依然很在意你,夏夏,如果你心里还有他……”
姚映夏摇头:“妈妈,他是沈家人。”
许念于是不再吭声。
距离除夕还有三天的时候,许念关闭了奶茶店,准备跟女儿迎接新年。家里其实很干净,她们还是花了一整天来大扫除,又买了些喜庆的装饰布置,哪怕家里只有两个人在,这也是她们最期待的一个新年了。
第二天一早,她们又一起去了附近的商超,买了几身衣服,采购了很多食材。
中午许念大展身手,准备做几道硬菜,收拾到一半,才发现家里的沙茶酱用光了。
姚映夏出门去买,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许念忙着做菜也没在意,等回过神来,已经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她这才发现女儿离开的时间有些太久了。
许念给姚映夏打了几通电话,可是都没有人接,她穿上大衣就要出去出门去找,这才发现门口正站着一个老熟人。
男人望着她一脸惊恐的样子,露出了一个有些愉悦的笑容:“念念,好久不见。”
经历多次手术之后,沈长河的身材再也不复从前健硕,连带整张脸都消瘦许多,很难令人联想到从前的沈长河。
可他脸上的神色还是那样熟悉,一如既往的刻薄寡情,笑里藏刀。
见她整个人都被吓得呆住,沈长河又往前走了一步,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中:“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许念后退一步,下意识就要关门,却听他问:“也不管你的宝贝女儿了吗?”
许念猛地揪住他的衣领,眼睛几乎都要喷出火来:“你把夏夏怎么了?”
这样突然的靠近,引得沈长河一阵深咳,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许念,你最好对我客气一些。姚映夏现在还没有事,等会儿可就不好说了。”
许念终于松手,侧身让开一条路,沈长河自顾自的走了进去,环视这个可以一眼望到头的方寸之地:“这样小的房子,还能住的惯吗?”
许念没有说话,只是站得离他远远的。
沈长河走到餐桌前坐好,十分
自然的拿起了手边的筷子,仿佛他原本就是这个家真正的主人:“倒是很久没有吃你亲手做的菜了,过来陪我吃一点儿。”
许念没有丝毫胃口,只是僵硬地坐到他对面,看他慢条斯理的吃着自己精心制作的午餐。
显然他对味道十分满意,比从前吃的还要多一些,等他放下手中的筷子,许念知道真正的谈判开始了。
沈长河抬头望向她,许念这段时间大概生活的非常如意,气色都比从前要好上许多,那是精神放松心态平和滋养出来的结果,想来她的身体比从前也健康不少。
沈长河并没有跟她废话,只是宣布了结果:“我帮你定了下午四点飞A市的机票。”
许念一脸绝望的问:“夏夏在哪?”
沈长河冷笑:“你不需要知道。”
她极力抗争:“那我不回去。”
沈长河笑着将手边的餐盘抚到地上,巨大的声响伴随着他的嘲讽:“许念,我还没有找你算账。”
他不停将她费劲心力做好的饭菜一盘盘摔到地上,直到餐厅里一片狼藉,终于才又开口说话:“我锦衣玉食的养着你,什么都给你最好的,没想到养出了一只白眼狼。”
他面色铁青的走到许念身边,将她拽了起来:“几个月前,我差点就死在医院,许念,你好狠的心。”
第一次清醒之后,沈长河得知许念已经带姚映夏搬离别墅,当即就被气的血压飙升,心脏剧痛,又被送去抢救。
明知不该对她抱有任何期待,可沈长河觉得自己对她实在不薄,奢牌包包衣物、黄金钻石翡翠,他眼也不眨的送,何况每个月还有一笔不菲的生活费。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就算是养只畜生也该对他生了感情。可许念竟能趁他重伤头也不回的溜走。
实在可恶至极。
他拖着许念去了卧室:“离飞机起飞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可以好好叙叙旧。”
沈长河和许念险些没有赶上四点的飞机,并且因为过度劳累,整个航程沈长河一直在咳,简直就像是要将肺都咳出来一样。
许念只恨不得他咳出心肺,瞬间暴毙,然而生死之事到底由不得她。此时此刻,许念已然伤心到了极点,为了行踪不明的女儿,也为了再次失去自由的自己。
他们坐在头等舱的位置,本来乘务人员就会重点关注,眼下见他们一个一脸病色咳个不停,一个眼圈通红不停流泪,更是轮番上前表达关心柔声劝慰。
沈长河不胜其扰,终于松口:“姚映夏是六点的航班,今晚你们就可以在家团聚,不要再哭了。”
他顿了顿,继续补充道:“你最好提前想个理由,好好安抚住你的宝贝女儿,我不想听见她在家里胡言乱语。”
他最后强调:“否则,我不介意给姚映夏一些颜色瞧瞧。”
许念被他森寒的语气吓得开始微微发抖,逃避式的扭头看向窗外,万里高空,他们在云层之上,完全看不清前路。
就连跑到千里之外的S市,她都无法摆脱沈长河的掌控,更别提眼下就要回到A市。
想来从此之后,又要如履薄冰度过每一个难熬的日日夜夜,她很难再有喘息的机会。
许念这样想着,又开始流泪。
姚映夏是晚上十点回到的别墅,客厅里许念和沈长河正在看电视,两个人神色如常的样子,恍惚间令她以为时间倒流,回到了上高中的日子。
可明明不该如此。
她只当没有看见沈长河,直直向许念走去,焦急的询问:“妈妈,你还好吗?”
中午的时候她下楼买东西,刚出超市就被人拖上了路边一辆轿车,看到那一车的彪形大汉,她几乎就要吓得魂飞魄散,刚想尖叫,就被人捂住口鼻,而后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已经是在机场,领头的那人对她说:“姚小姐,您的母亲正在飞往A市,半个小时后就要落地,如果您还想跟她团聚,可以跟我们一起乘坐稍后一班的飞机。”
彼时姚映夏尚不确定这件事是沈氏兄弟里的哪个做的,眼下终于知道始作俑者是沈长河。
她怒目圆睁的模样,实在太像她的母亲,沈长河微微眯起了眼睛。
许念很怕他们之间的冲突愈演愈烈,连忙握住女儿的手,温柔的笑着说:“夏夏,我没事。”
她顿了顿,艰难地开口,说出了连自己都骗不过的谎言:“我跟你沈叔叔和好了,等你开学,就把奶茶店盘出去吧,妈妈不回去了。”
许念的眼睛没有任何神采,还有些肿,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姚映夏不停摇头,指着沙发上一脸志得意满的男人问:“他逼你的是不是?!”
沈长河冷笑一声,终于抬头看向那母女二人:“许念,你教出的女儿还真是没有礼貌。”
姚映夏刚想反击,却被许念捂住了嘴,她眼睛里都是哀求:“夏夏,你先上去休息,妈妈之后再跟你解释,就当妈妈求你。”
这次回来,别墅里的安保已经不同往日,门外有数名保镖二十四小时换班轮守,只需要沈长河一声令下,他们能做出任何坏事。
许念太害怕沈长河被女儿激怒,眼下几乎又要流下眼泪。
姚映夏从未看过妈妈这样低声下气的模样,也知道自己现在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同沈长河抗衡。
她难受到了极点,连心脏都抽痛起来,为沈长河轻易就能破坏他们得来不易的安稳人生,为自己真如沈星川诅咒那般,这样快就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已经是除夕当日。她站在沈星川的门前,终于下定了决心,抬手敲了敲门。
第46章
沈星川开门的时候,只穿了一件黑色真丝睡袍,系带在腰间松松垮垮的打了个结,领子一直V到腰际,令他胸前的大片皮肤一览无余。
姚映夏几乎是瞬间低下了头,并且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很不想看见那些令她产生糟糕回忆的肌肉线条,可哪怕避开了视线,余光中也都是被那黑色睡袍衬得愈加冷白的皮肤。
她太想夺路而逃,可一想到许念,又不得不生出破釜沉舟的勇气,抬头望向他。
距离最后那次撕破脸皮的会面,已经足足过去半年,过往印象中的沈星川,大部分时间都游刃有余不动声色,跟眼前这个一脸冷峻的男人大相径庭。
似乎是被她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惊扰,他看上去很有些不耐烦,面无表情的冷声问道:“有事吗?”
哪怕姚映夏早已预想过此时此刻的场景,眼下被他这样一问,仍然如鲠在喉。
见她嘴唇紧抿,想要低头又心有不甘的样子,沈星川并没有什么耐心,径直关门,她的手却从门缝里伸了进来,握住了门框。
只差一点,厚重的门板就要夹住她的手。
关门的动作戛然而止,沈星川听见她声音极轻地说:“小叔,你帮帮我。”
姚映夏多么希望他可以像从前那样,侠肝义胆助人为乐不求回报,眼下却也知道,沈星川不可能再无条件的帮助她了。
果然下一秒她就被沈星川拽进房间,按在了门上。
他原本想了许许多多折磨她的方法,要她摇尾乞怜苦苦哀求尊严尽失,才肯屈尊降贵的给予帮助。
可姚映夏只是说了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就令他前功尽弃,按耐不住。
沈星川没想到再次听到这个称呼,自己会这样兴奋,他微微躬身,几乎贴住她的嘴唇说:“亲爱的小侄女,希望我们永远相亲相爱。”
热气扑面而来,他眼睛里都是暗涌,说完就要吻她。
姚映夏却扭头避开,轻声问道:“什么时候可以帮我妈妈离开?”
“寒假结束。”他将她的脸掰了回来,含住了她的嘴唇,细细品尝。
她在心里算着,不过还有半个月的时间,眼下却有些度日如年了,她太不想面对眼前的一切,紧紧闭上了眼睛。
那样密长的睫毛,在他眼前不停发颤,就好像两只奄奄一息的蝴蝶。配上那张拼命隐忍的脸,看上去实在有些可怜。
姚映夏私心希望他能够良心发现,放自己一马,可这样子的神情,只令人想变本加厉。
他一边亲吻,一边将手从衣摆下方伸了进去,滚烫的双手握住了她的腰肢,这是他从前一直想做的事,她的腰太细了,两只手几乎就能合拢。
沈星川又想起那一夜自己抓着这纤细的一处,为所欲为的样子,浑身都紧绷起来。
他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怀念那个燥热的夏夜。
于是原本还算温柔的亲吻都变得急切起来,拼命想要撬开她的牙床,姚映夏却不肯就犯。
他惩罚性的将手上移,果然她瞬间变得浑身僵硬,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小声恳求:“我还没有准备好……”
那个好字还没落地,他已经缠上了她的舌头,将她口腔中的空气全部夺走。
等她变得气喘吁吁,头脑一片混沌,沈星川也已经无法忍耐,将她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噩梦似乎即将重演。
那样凌迟般的痛苦,从记忆深处一点一点破土而出,很快就变得张牙舞爪,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想要临阵脱逃。
趁沈星川去解系带的功夫,她翻身下床就往门边走,并且为自己找到了很好的借口:“这是我赶飞机时穿的衣服,有些太脏了,我先回去换一身。”
可没走两步,就被人抓住了手臂,他的睡袍已经被扔到地上,冷声威胁说:“小侄女,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随即又笑,“既然脏了,脱掉就好。”
原来从前的沈星川已经对她极尽耐心,毕竟那时他并不会违背她的意愿,做出什么实质性伤害她的事,再令人恐慌也只是带来精神上的压迫。
她太想念沈清源生日之前,那个尚能粉饰太平的正常世界,并且试图将他的思绪拉回从前:“谢谢你送我的那套兔子文具,高考的时候我把它们带进了考场,果然给我带来了好运气。”
正在解她扣子的手顿了顿,他兴致勃勃的脸色变得阴沉,似乎并不感到高兴:“可你离开的时候,都没有将它们带走。”
姚映夏搬离之后,他每天都会去她的房间待很长时间,仔细观察着她曾经的生活痕迹,那里几乎保持着原貌,就好像她从未离开。
书架上整齐的摆放着她用过的课本、做过的习题。书桌上放着那套被遗弃的兔子文具,以及在美容院被他转送给姚映夏的电脑手机pad。打开衣柜,入目皆是连同许念逛街那天,自己送给姚映夏的衣物。
衣柜最上方的储物格里,还有只皱皱巴巴的兔子玩偶,那是两年多前,姚映夏刚刚搬进这个家的时候,他第一次送她东西,做为生日礼物。
只因那个冷脸兔子跟她莫名神似。
可姚映夏只带走了自己的衣物。
她毫不留情的舍弃他给予的一切,就像舍弃他一样。
撕破脸皮那天的愤怒逐渐变成了心灰意冷,但凡她心软一点,肯为他留丁点念想,沈星川都不会袖手旁观,放任沈长河带人追到S市去。
如今他伤透了心。
只觉得从前那样束手束脚事事以她为先为她考虑的自己可笑至极,眼下只想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快乐。
晴山色的针织衫扣子被系数解开,又叫他丢到地上,里面是件同色系的无袖方领内搭。
这样温柔的颜色,极衬她的肤色,沈星川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又将她往床边带。
姚映夏就像是一只待宰羔羊,并没有什么力量反抗,只能寄希望于人类最后的良心。
抵住床尾的时候,她突然伸手捧住了他的脸,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她的手一贯柔软,带着微微凉意,这样子的姿势,似乎是要亲吻他的前兆。
可沈星川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姚映夏不可能投怀送抱,眼下只想听听她还能说些什么。
姚映夏果然没有令他失望,清冽的声音微微颤抖,似乎已经极力隐忍,却还是难掩其中的痛苦失望:“小叔,从前你不会这样,不要对我这么狠心。”
她试图给他带来希望:“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们可以像普通情侣那样,循序渐进。”
他突然开始笑,边笑边将她压到了床上:“从前你但凡有一点耐心哄我,我都不会这样生气。”
如今为了自保,她当真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沈星川一个字都不信:“夏夏,是你自己说的,被狗咬一次和咬十次,也没有什么区别。”
于是姚映夏也想起了那天的场景,打他的手掌最后已经痛的发麻,而沈星川一向锱铢必较。
深灰色的阔腿长裤被迅速脱掉,他又将手伸了进去,想要帮她做些准备,却摸到了内裤里的棉质软垫。
似乎是感到困惑,他缓缓停了下来,而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正在剧烈燃烧的身体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迅速冷却下去,沈星川慢慢放开了她:“什么时候结束?”
她紧紧攥着手:“还要六七天。”
“这么久。”他的语气已经差到极点,似乎这是什么分秒必争的大事。
姚映夏抿了抿唇:“我可以回去了吗?”
见他没有说话,姚映夏只当他是默许,捡起被他扔到地上的衣物就要离开。
路过洗手间的时候,却又被他拽了进去,沈星川开始脱她仅剩的衣物:“夏夏,我记得你很喜欢洗冷水澡。”
她难堪的闭上眼睛,任他将内裤脱掉。
沈星川多疑,何况从前姚映夏骗过他不止一回。
直到看到卫生巾上有血,沈星川才确定自己没有上当,他不想就这样无功而返,打开花洒开始调试水温:“看在你来例假的份上,这次我们洗个热水澡。”
温热的水流似乎都没有他的手掌滚烫,他像是一个过分敬业的清洁师,仔仔细细清洗着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姚映夏摇摇欲坠,可他并不允许女孩有丝毫闪躲。
洗到最后,反而是他的痛苦更多,沈星川将她的手往自己身上带去:“小侄女,帮帮我。”
怎么帮?
帮什么?
她根本不知道。很快她手中就被塞进了什么东西,似乎比她的手腕还粗。姚映夏瞬间松手,却又被他按了回去。
“夏夏……”他的声音都被氤氲水汽沾染了湿热的气息,“你用心一些,之后也可以少吃些苦头。”
姚映夏很不想回忆自己在他的指导下做了什么,她只是被这满室热气弄得几乎就要窒息。
许久之后,沈星川终于关掉花洒,她四肢绵软,想立即去拿浴巾将自己裹好,男人却开始一点一点舔舐她身上的水珠,连手指都不肯放过。
在水汽和他肆意妄为的加成之下,她的体温有些过于高了,血液循环加快,导致原本并不起眼的伤口变得醒目。
而她全身的皮肤都如凝脂一样白,沈星川几乎瞬间注意到了她手指侧面的猩红点点,针尖大小,遍布了左手的几根手指。
他终于停了下来,慢慢站直身体,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她。
身上的热气一点一点蒸腾殆尽,他如坠寒渊。
沈星川甚至可以想见,不久之前,她一脸冷静的拿针刺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抹到卫生巾上,可很快那里就无法再挤出鲜血,她只能换个地方再刺一针。
十指连心,这该是怎样的痛苦,可她宁愿做到这种地步,也要欺他骗他拖延时间。
姚映夏并没有意识到他发现了什么,竭力忍耐沈星川的所作所为已经耗尽了她的全部心力,此时的停顿终于让她得以喘息。
姚映夏以为这一天的磨难终于结束,脚步虚浮的去外面拿到了浴巾,
将自己擦拭干净然后开始穿衣服。
还未来得及穿好,衣服就被他夺去,姚映夏眼睁睁看着他将自己的衣服撕扯的扭曲变形,扔到地上,就好像一块抹布。
虽然从前他也有阴晴不定的时候,可是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吓人。
她想这个人大概是疯了,前一秒还一副泥足深陷的缱绻模样,此时已经狂躁的像是严重的精神病患者。
姚映夏太害怕自己也会被这样撕碎,抓紧浴巾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沈星川并不给她机会,一手抓着她的手臂将她控制在自己身边,一手从储物格里拿出了一瓶透明液体。
而后她就被扔到了床上。
刚开始姚映夏还算沉得住气,毕竟她还在来“例假”,再没有常识的成年男人,也知道例假期间不能同房。
直到沈星川将那液体倒出,为自己做好准备,而后将她按在了身下。
姚映夏面色惨白的想要后退:“我不方便。”
“我知道。”他无甚所谓的样子,看着她冷笑,“面对我的时候,你没有哪天方便。”
他这样急不可耐,似乎全然只将她当成了宣泄工具。姚映夏痛的掉下眼泪,拼尽全力挣脱,却被他死死抓住了腰肢,沈星川一脸温柔的样子,丝毫不觉得自己做了多么残忍的事,“我知道你怕疼,提前买了很多品牌的润/滑剂,之后我们可以挨个测评,看看哪个牌子的最好用。”
姚映夏的牙齿几乎都要咬碎,绝望之下也只能尽可能的保护自己:“安全措施。”
沈星川大笑:“你不是在来例假?做什么安全措施?以后也不用做,生下来我养的起。”
她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明知不该再惹怒他了,可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被他欺辱,也想让他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我怕得病。”
他终于短暂的停顿下来,点了点头,赞赏她的勇气:“姚映夏,你真是好样的。”
她一向有骨气。
而他有的是手段搓磨。
沈星川再也不顾忌她能否承受。
长夜漫漫,他在盛怒之下不知疲倦,跟这样极致的折磨相比,针尖扎到手指的短暂痛苦显得不值一提。
她绝望的闭上眼睛,想着要是能晕过去就好了,可是这半年来的大学生活太过滋润,许念又一直悉心照料,姚映夏的体质改善不少,已经不再像从前那般孱弱。
沈星川并不满足她像具尸体一样躺在那里,强迫她睁开眼睛看向自己:“夏夏,你不是还想救你的妈妈?这样没有反应可不行。”
她张了张嘴巴,似乎是想要说话。
沈星川俯身去听。
带着寒气的声音有些微弱,却掷地有声,她说:“沈星川,你就是个畜生。”
他英俊的脸上缓缓露出一抹笑意,低头亲吻她的脸颊:“当畜生挺好。”
第47章
似乎是为了印证姚映夏所言非虚,沈星川做尽了禽兽事,最后还丧尽天良的逼迫她叫自己“小叔叔”。
姚映夏宁死不屈,他也不甚在意,只是又多做了一回。
最后姚映夏已经精疲力尽,额角的头发都被汗水濡湿了,再多的润/滑剂都无法缓解身体上的不适。沈星川看她已经达到极限的样子,终于大发慈悲放过了她。
抱她去洗澡的时候,姚映夏几乎就要站不住,沈星川迅速帮她冲了个澡,才发现她的腰都被自己掐青了。
他轻轻摩挲着她腰侧的皮肤,似乎是有些于心不忍。
明明从前最怕她伤心,也见不得旁人伤她分毫,可刚刚见她一脸隐忍的样子,竟只觉得兴奋,恨不能令她的痛苦加倍。
人心真是恶劣难测。
沈星川将她抱进怀中,轻声喊了句:“夏夏……”
他一向能言善辩,此时此刻,却笨拙的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哪怕他现在剖心自证,姚映夏都不会再给他任何回应了,原来从前能够正常交流已经是她给的恩赐。
他心里堵的发慌,明明姚映夏近在身旁,却遥远的像是天上的云月,似乎只要他一松手,姚映夏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抱住她的手臂更加用力,已经令她感到十分痛苦,可她到底一声不吭,直到浴室里的水汽散尽,她的皮肤开始发凉。
沈星川终于松手,率先出了浴室,姚映夏迅速将被撕的有些变形的衣服勉强套回身上,卧室里已经不见那个令她厌恶之极的身影。
姚映夏连忙就去开门,却见沈星川正站在门后,手里还拿着刚刚从她卧室里找到的睡衣,姚映夏终于明白,原来自己还没有被准许离开。
她怔怔站在那里,只觉得万念俱灰,自己像是被困在暗无天日的深井里,没有出路,没有生门。
看她眼睛里没有丝毫光亮的样子,胸口传来一阵绵密的刺痛,沈星川终于松口:“你可以走了。”
她应该是疲乏到了极点,下楼的时候腿都在打颤,可到底还是一步一步走回了自己房间。
目送她消失在门后,沈星川低头攥紧了她的睡衣,冲动之后的满足似乎并不能持续多久,他一直无法入睡,又开始想念姚映夏。床太大了,一个人着实冷清,幸好床单上还有她的余温。
第二天清晨,只有沈清源下楼吃了早餐,母亲住院之后,沈长河就将他接来家里照顾,寒假回来也照旧住在这里。
昨晚他没什么胃口,并没有下楼,根本不知道家中生出的变故。
是以当等到午餐时间,沈清源看到许念跟沈长河一同下楼的时候,整个人都非常震惊:“许阿姨,你怎么在这里?”他有些迟疑地问,“你跟舅舅和好了吗?”
在沈长河的注目之下,许念僵硬的点了点头。
沈清源看起来非常高兴,又改口喊了声“舅妈”,复又问道:“那姐姐也回来了吗?”
许念又点了点头。
沈清源瞬间往楼上走去:“那我去看看姐姐。”
他在姚映夏房间门口站定,敲了敲门。然而里面并没有人应声,沈清源看向了门把手,明知道这样做不太礼貌,却还是鬼使神差的握住一拧,果然就打开了门。
他缓缓探身进去。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阳光,哪怕已经是到中午,仍然一室昏暗,却也能勉强视物。
他看见床边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正低头看着姐姐。
那显然是个男人。
姐姐房间里为什么会有男人?
沈清源瞬间紧张起来:“谁在那里?”他一边问着,一边打开了灯。
姚映夏终于被这突如其来的灯光惊醒,睁开了眼睛,就见一双被黑色睡裤包裹的长腿近在眼前,她缓缓移动视线,向上望去,果然就对上了沈星川的眼睛。
印象中昨晚回来,她是锁好门的。可现在他理所当然的坐在自己身侧,笑着问她:“夏夏,昨晚睡得好吗?”
姚映夏面色一白,避开了他的视线。却听见还有另外的脚步声靠近,她惊恐的睁大眼睛,坐起身望向来人。
万幸不是许念,只不过是沈清源。
他神色凝重,如何也没想到会是小舅在姐姐这里,被他撞见后男人也没有丝毫慌乱,反而旁若无人的跟姐姐打着招呼。
这实在太奇怪了。
沈清源抿了抿唇,走到床边,试图挡住姚映夏,一脸警惕的出声询问:“小舅,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来喊姐姐吃饭的吗?”
“不是。”他好整以暇地看向沈清源,淡淡笑道,“我跟你姐姐正在交往,出现在这里很正常。”
姚映夏没想到他会将这样的关系定义为“交往”,并且毫无顾忌的告诉了沈清源。
少年显然难以置信,连忙就去看姚映夏,却见她只是低下头去,并没有否认。
沈清源脸上都是伤心的神色,喊了声“姐姐”,似乎还想再同她确认。
姚映夏却先开了口:“清源,麻烦你帮我保密,不要让我妈妈知道。”随即又下了逐客令,“你们都先出去吧,我要换衣服了。”
听她这样和风细雨的跟沈清源讲话,沈星川当即就有些不高兴,沈清源也一动不动,两个人又像从前那般开始较劲,似乎都将她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这下由不得沈清源不信,难过和愤怒在他的脸上交织,又见舅舅还穿着睡衣,头发微微有些凌乱,似乎也才刚醒不久。
沈清源不敢去想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脸都有些扭曲起来。
沈星川看他那副不甘心的样子,只觉得好笑:“小外甥,你似乎意见很大?”
沈清源抿紧了唇:“小舅,你们不合适。”
很久之前,他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沈星川却已经不会再被轻易打击到:“清源,我跟你姐姐很合拍,从各个方面。”
少年眉头紧皱:“可你大姐姐那么多岁。”
沈星川意味深长:“你姐姐就是喜欢‘大’一点的,太‘小’的她反而不喜欢。”
他话音刚落,姚映夏整个人都僵硬起来,似乎很不能忍受他这样胡言乱语谎话连篇。
沈清源并没有理解到舅舅的话中深意,转而去向她求证:“真的吗姐姐?我也会长大……”
他话未说完,就听见舅舅过分愉悦的笑声,沈星川随即就挨了一抱枕。
“都给我滚出去。”她终于忍无可忍。
沈清源最怕姐姐生气,听话的往门外走去。
沈星川却没有立即离开,将抱枕放回姚映夏的身边之后,弯腰在她耳旁轻声问:“今晚在这,还是去我房间?”
姚映夏的手指死死绞在一起,好一会儿才回复他说:“我去找你。”
沈清源在门口回头的时候,看见舅舅正在摸姐姐的头,可她看起来并不高兴,就像一只被拴住脖子、被迫接受人类爱抚的小狗。
“下去吃点饭吧,别让你妈妈担心。”沈星川留下这句话,终于离开了她的房间。
沈清源还等在门外,似乎有话要说,沈星川却没有给他机会,径直向楼梯走去。
却见他突然拦住自己,口无遮拦地问道:“你跟姐姐睡觉了吗?”
如果是以前的沈清源,打死也不会问出这样唐突的话,沈星川糊弄道:“这不是小孩子该知道的事。”
沈清源更加义愤填膺,确信了自己的猜测:“姐姐只比我大几个月,她也是小孩子,你不要太过分。”
沈星川不接受他的指责:“你姐姐比你成熟多了。”小外甥摔下楼后,虽然智商没怎么受到影响,情商却低的吓人。
哪怕到了如此境况,沈清源却依然保持着原本的敏锐:“可姐姐好像并不爱你。”刚才在卧室里,他那样指责小舅,姐姐都没有帮他说一句话。
这到底戳到了他的痛处,沈星川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锋利,自欺欺人的骗他也骗自己:“清源,什么是爱?”他扯了扯嘴角,就连笑容都像是淬了毒液,“离开我,你姐姐一天都活不下去,算不算是很爱我?”
沈清源一时说不出话,他每每见到姐姐,心脏都会变得异常柔软,私心以为这才是爱,可舅舅似乎变得格外狠心,不仅仅是针对姐姐,也对所有妄图接近她的人。
沈星川最后威胁道:“清源,离你姐姐远一些,以后她还会成为你的舅妈,到时候舅舅请你喝喜酒。”
沈清源紧紧握紧了拳,似乎并不服气,可眼下自己处于极端劣势,也只能静观其变。
这一日是除夕,午餐比平时还要丰盛许多,不过所有人都兴趣缺缺,都没怎么动筷子。
许念看向女儿,只觉得她的脸色差到了极点,担心的问道:“夏夏,你不舒服吗?”
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她确实不舒服,浑身上下的皮肉都像是被剥开又粘回去一般,没有一处舒展。可到底也只是说:“妈妈,我没事,只是昨天赶路太累了。”
沈长河在心里冷笑,想起刚刚查看监控,姚映夏昨晚十二点进了小川的房间,直到凌晨四点才出来,不累才怪。
明明是一起“运动”,弟弟看起来状态却要好太多,沈长河遥遥举杯:“小川,恭喜。”
并没有人问他在恭喜什么,沈长河兀自继续:“听说你最近拿下了一个旧城改造的新项目,进展还顺利吗?”
沈星川并不愿意多谈:“还算顺利。”
“祝你马到成功。”
姚映夏的注意力却都在妈妈身上,只是听到沈长河的声音,她似乎都十分紧张,眼下是连粉底都遮不住的乌青,以及偶尔接收到沈长河的视线,唇角露出的过于牵强的笑容。
不消去问,姚映夏也知道母亲的处境艰难。
漫漫长夜,她也被困在了沈长河身边,痛苦煎熬。
沈家就像是一个会吃人的魔窟,这里几乎没有一个正常人。她太想太想尽快离开这里,为此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午餐结束后,趁所以人都上楼休息,姚映夏独自走向大门,果然就被门口的保镖拦住:“抱歉,姚小姐,沈先生吩咐过了,您不可以出门。”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她没什么情绪的回到楼上,给沈清源发了条消息:“你下午有时间吗?”
几秒之后,她就收到了回复:“有,姐姐想出去玩吗?”
“我想麻烦你帮我买点东西。”
沈清源干脆打了电话过来:“姐姐,你要买什么?”
她顿了顿,说:“避孕药。”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长时间,再说话时嗓音已经变得有些嗡闷:“姐姐,我刚才搜过了,吃这个伤身体。”
难为他此时还能这样体贴。
姚映夏吸了口气:“谢谢你,清源,我需要紧急和长效两种,麻烦你尽快帮我买回来。”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第48章
姚映夏在落地窗旁站了一会儿,果然就看见沈清源出了别墅,并且身边没有保镖跟随。
一小时后,沈清源回到家中,敲开了姚映夏的房门,将自己的背包拿给了她:“姐姐,都在里面。”
“谢谢清源。”
她说完就想关门,却被一只大手拦住。
沈清源似乎欲言又止,到底还是决定争取一下:“姐姐,我就不可以吗?”
姚映夏精疲力尽,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再去应付沈清源,只摇了摇头。
又听他说:“我可以不要名分。”
姚映夏呆呆看着他,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原来沈家看起来最正常的人,其实也不怎么正常,她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给出了最后的忠告:“清源,不要变得像你的舅舅们一样。”
门在他的眼前轰然闭合,沈清源的头又开始痛了,他经常都会做一个开头旖旎的梦。
梦里姐姐被白色的蝴蝶结绸带包扎的像一个礼物,那样圣洁美丽,轻易就勾走了他的三魂七魄。可每当他想要亲手拆开这个礼物,都会被困进牢笼之中,只能眼睁睁看着姐姐被人吃干抹净。
他心如刀绞,可无论怎样拼命挣脱,都无法突出重围,力气尽失之时,他会急速下坠,然后才能结束这场噩梦。
可现在噩梦似乎成真,姐姐真的被人夺走了。
他不甘心。
姚映夏打开背包,发现沈清源不仅买了避孕药,还买了几盒避孕套,甚至有一盒助眠药物。她为自己刚刚的冷漠感到自责,沈清源到底还是比他舅舅强过许多。
姚映夏倒了杯水,吞下两片药,再次上床休息,她太累了,也不想就这样清醒的等待夜晚来临。
这一睡就昏天暗地,期间她接到了许念打来的电话,似乎是喊她下楼吃饭。姚映夏隐约记得自己说了句不饿,挂断电话之后又继续沉睡,等到再次醒来,黑夜已经降临,伸手不见五指。
有人正在亲吻她。
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她无助的闭上眼睛,只期望今晚能快点结束,她实在无法忍耐长达数小时的折磨。
突然又想起这是在自己房间
,她不想连这里都沾染上他的气息,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却又被他按回了床上,她张嘴想说“去你房间”,却连第一个字都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他堵住嘴巴,长驱直入。
姚映夏就此认命。反正沈星川想做的事,从来都有办法得逞,反抗不过是给他增添一丝情趣,改变不了任何事,她干脆不去白费力气,只努力放空自己。
可这个吻持续了太久太久,她的嘴巴都开始隐隐作痛,而他的呼吸也明显变得急促,单手解开了两颗睡衣扣子,才终于结束了这个长吻,缓缓向下,吻上了她的胸口。
似乎是怕弄坏她的皮肤,他远比昨晚要温柔的多,仿佛这是无比虔诚的事,姚映夏宁愿他凶狠一些,也不想被这样捉弄到微微发颤。
察觉到她是清醒着的,他变得更加兴奋,一只手轻轻探索着她腰腹的皮肤,一边又去亲吻她的嘴唇。
随着时间的流逝,混沌的大脑逐渐变得清醒,姚映夏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儿。
哪怕跟沈星川接吻的次数有限,姚映夏也已经非常熟悉他的气息,眼前之人却带一股青柠的味道。
这不是沈星川。
一股寒意油然而生,她猛地抓住他正在作恶的双手,声音都变得不像自己:“清源?”
少年挣开了她的手,又想去堵她的嘴,似乎还不想就这样结束这个美梦。
可脸上已经狠狠挨了一掌,她再次喊出了那个名字,语气已是严厉至极:“沈清源?”
脸颊火辣辣的疼,他终于暂时停下,姚映夏刚想将他推开,却又被控制住了双手,黑暗之中,少年的声音天真而又带着战栗:“姐姐,我也可以的,我也可以让你快乐。”
这个世界太荒谬了,所有人都在发疯。
胃里一阵翻腾,她努力想要挣开沈清源的束缚,对方却纹丝不动,又吻了下去,似乎是想让她意乱情迷,沉迷其中。
原来就连看起来单薄瘦弱的沈清源,都能这样轻而易举的伤害她。
姚映夏太想尖叫,混乱之间,又开始怀念很久之前还没有失去记忆的沈清源,那时他们一同被贺鸣绑架,沈清源拼上性命也要护她周全,如今却变得如此面目可憎。
绝望之际,突然响起了开门声。她听见沈星川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小侄女,睡醒没有,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放烟花?”
辞旧迎新之际,似乎可以给人带来无限期许和幻想,他很想在新年开始的第一天,为她创造一些轻松愉快的回忆。
姚映夏却瞬间通体冰凉,她一向知道沈星川善妒,如果就这样被他发现,沈清源和自己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连忙用气声提醒他:“躲到床下。”
可失去记忆的沈清源,并不能理解姚映夏心中的恐惧,哪怕到了这种时候,依然不肯松手。
他就是要让舅舅看到,就是要让舅舅失望,他最好对姐姐死心,自己才有可乘之机。
沈星川隐约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声响,知道姚映夏大抵是清醒着的,于是打开了灯。
光芒亮起的瞬间,她的世界却暗了下去。
刚刚沈星川去参加了一场私人聚会,到场的都是他多年好友,几个人喝了些酒,又各自聊了近况。
其中一位看他频繁查看腕表,瞬间猜到了他有情况,只感叹万年铁树也能开花,十分好奇那位神秘女士的底细。
沈星川却只字不肯提及,哪怕被灌了许多酒,好友们又一再挽留,他还是想要回家,陪姚映夏共度新年。
幸好路上车子不多,他到家的时候离跨年还有二十分钟,就这样兴冲冲的来到她的房间,不成想竟会发生这种事。
沈星川面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消失的无影无踪。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沈清源姿势暧昧的趴在姚映夏的身上,而她嘴唇红肿,衣衫不整,瑟瑟发抖。
太阳穴开始疯狂跳动,他几乎控制不了自己,耳边突然想起沈清源生日第二天,她曾经说过的话:“以后我还会跟别人睡觉,总不能每个人都对我负责。”
原来这就是她送给自己的新年礼物。
沈星川笑了笑,缓缓走到他们身边,毫不费力的抓住沈清源的左臂一扭,就见他肩膀处的骨头变成了恐怖的突起,已然脱臼。
痛苦的呻/吟声从沈清源紧闭的口中溢出,想来并非常人可以承受。
沈星川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问:“夏夏,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曾经说过的话?”
不等她回答,他就一字一句重复道:“你睡一个,我弄死一个,你睡十个,我弄死十个。”
姚映夏面无血色的看着他拽起沈清源,而后向露台走去。
似乎意识到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姚映夏不管不顾的扑上去阻拦,试图阻止他疯狂的行动:“杀人犯法。”
然而沈星川已经彻底失去理智,哪怕姚映夏拼劲全力,也无法阻止他一步一步走到了露台上。
寒风凛冽,所有人都被吹的十分狼狈,即便如此,也没能令他冷静分毫。
沈清源被巨大的痛苦裹挟,还不忘刺激他:“小舅,你想杀了我吗?”
他当然想,现在就想。
沈星川一点一点将他按出了露台之外,脸上露出了非常残忍的微笑:“夏夏,我要送你一份最好的新年礼物。记住了,是你害死了沈清源。”
这样轻飘飘的语气,就好似沈清源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低等生物,姚映夏被吓到魂不附体,深夜中都是女孩破碎的哀求声。
哪怕刚刚发生了那种事,她也不忍心看到沈清源再次因为自己受到伤害。如今他变成这副样子,姚映夏难辞其咎,更加拼尽全力想要解救沈清源。
沈星川从未见过她这样低声下气,放弃了所有尊严和骨气,全方位的低头服软,却是为了其他男人。一想到自己刚刚进门时看到的画面,他就恨不得将沈清源碎尸万段。
眼下听她这样苦苦哀求自己,沈星川也没能心软,反而杀心愈重。转眼之间,沈清源已经挂在了露台之外,摇摇欲坠,唯有完好无损的右手紧紧抓住了露台边缘。
姚映夏拼尽全力抓住沈清源的手臂,试图阻止他的坠落,却更加惹怒了沈星川。
他冷眼旁观的看着他们苦苦挣扎,又在姚映夏惊恐的注视中一根一根掰开了沈清源抓住栏杆的手指。
终于他迅速跌落。
第49章
幸好楼下的几个保镖听见动静,提前做好了准备,见真有人掉下来,当即就飞扑过去,为沈清源做了缓冲。
姚映夏刚刚松了口气,就听沈星川拨了通电话出去,楼下其中一个保镖的手机响起,随即接通了电话:“沈先生,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原本还趴在露台边缘的姚映夏,瞬间一脸警惕的回头。
刚好沈星川也在看着她,狂风呼啸而过,他残忍而又决绝的开口:“把沈清源从楼顶……”
“丢下去”几个字并没能脱口而出,他已经被姚映夏捧住脸颊,堵住了嘴。她的手指像被冰冻过一样凉,贴在他的皮肤上,却也能令人感受到些许温暖。
“沈先生?”保镖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却已经无人理会。
愤怒和想要杀死沈清源的冲动瞬间都被抛之脑后,他整个人都安静下来,任由她笨拙的亲吻自己。
说是亲吻,也不过是紧紧闭着嘴巴在他唇上乱啄,只是这样而已,他的心已经变得足够柔软,这毕竟是姚映夏,下次等她如此主动,还不知要何年何月。
只是这样想着,他心中又生出一股哀戚,更加小心翼翼的感受着她的讨好。
可这样踮着脚尖的姿势,令她无法
支撑太久,她慢慢松了力气,嘴唇离他越来越远。
没有了姚映夏的抚慰,沈星川的面色瞬间变得冷凝,似乎又想起了方才没有完成的杀意,他又拿起了手机。
姚映夏只能再次吻了上去,贴着他的嘴唇轻声哀求:“小叔叔,别再发疯。”
这声“小叔叔”真是叫到了他的心坎里,沈星川扔掉手机,一手环住她的腰肢,一手按住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等姚映夏回过神来,已经被他带回了房间。室内充足的暖气重新包裹住她的四肢,却不能缓解她心底的寒凉,一个连亲外甥都能眼也不眨置之死地的人,以后又会如何对待她?
姚映夏止不住的发抖。
似乎是洞悉了她的心事,沈星川轻声安慰:“夏夏放心,我不舍得把你丢下去。”
听他这样说,姚映夏的心脏都紧绷起来,在沈星川面前,她几乎无所遁形,这太令人窒息。
没有了屋外的寒风吹拂,他身上的酒气渐浓,哪怕并不难闻,还是令她联想到了姚启航,她假装咳嗽结束了这个吻。
沈星川很有些依依不舍,却也不再满足止步于此,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夏夏,等会多叫几声小叔叔。”
那双乌黑的眼仁中只有她的倒影,清湛的像一面镜子,她难堪的闭上眼睛,任沈星川将自己剥的一干二净。
屏息凝神之时,窗外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鞭炮声,绚烂的烟花照亮了整个夜空。
新年到来了。
她睁开眼睛,看到他仍然西装革履,衣冠楚楚,漂亮的桃花眼里映入烟火,像是有什么在剧烈燃烧。
“夏夏,新年快乐。”他从口袋里拿出准备好的礼物,打开之后帮她戴到了脖子上,那是一条指节宽的铂金钻石颈链,中间镂空的部分用钻石做成了雪花形状,在顶灯映照下璀璨夺目,熠熠生辉。
沈星川低头吻向了她细长的脖子,轻声赞叹:“极衬你。”
这并不是她会喜欢的礼物,姚映夏只觉得屈辱,她感觉自己像只被带上项圈的小狗,而这是一种宣布所有权的隆重仪式。
她并没有出声道谢,他也不甚在意,只是将她从床上抓起来,拉着她的手按到了自己的西装扣子上:“夏夏,帮我脱衣服。”
那双手瞬间就要逃走,却又被他强行按了回去。
知道她不会轻易就犯,沈星川开出了极为诱人的条件:“做为报酬,我可以想些办法,让大哥明天消失。”
沈长河如若不在,哪怕只有一天时间,妈妈应该也可以稍稍松一口气,这实在令人难以抗拒。
姚映夏攥了攥手,终于开始解第一颗扣子。
而沈星川只是低头望向她,小侄女不着寸缕,身上只有他送的首饰,这令她也像是一份完美的新年礼物了。
那双眼睛愈加深沉,代替了双手和唇,一寸一寸碾过她的皮肤。姚映夏在那虎视眈眈的注视下羞愤到了极点,迅速解开了全部的西装扣子,引得他一声轻笑:“夏夏好着急。”
他伸展双臂,令她更方便的脱掉了这件黑色西装,里面是一件白衬衫,可是扣子都被领带挡住,她跪坐起来,将手伸向了他的脖子。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领带非但没有解开,反而勒得更紧,他伸手掐住她的腰肢,凑近了问:“夏夏刚刚在想,如果能勒死我就好了,是不是?”
她确实有一瞬间出神,脑补了一些过于血腥的画面,只是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会动手尝试,更没想到会被他猜中。
此时听他这样问,也必不可能承认,姚映夏抿紧了唇,佯装刚刚只是失误,生疏地抽出他的领带放到床上。
衬衫之下是他过于精壮结实的身体,姚映夏逐渐变得不安,何况扣子并不好解,于是速度逐渐变慢,并且随着他皮肤的袒露,那些痛苦屈辱的回忆开始侵袭她的心智,姚映夏的手指都在发颤。
这显然也是对他的折磨,不过却是两个极端,他们一个跃跃欲试,一个恨不能逃。
沈星川的胸肌随着呼吸加重,起伏都开始变得明显,姚映夏心生畏惧,手已经僵住了好一会儿。
“继续。”他命令说。
她不得不摒除一切杂念,将注意力都集中到那小小的白色纽扣上,方能继续完成接下来的任务。
抽出衬衫下摆,解开最后几颗扣子,姚映夏终于帮他脱光了上衣。
沈星川摸了摸她的头夸赞:“夏夏,你做的很好。”他的声音已经变得喑哑,似乎被什么未知力量操控的有些古怪。
话音刚落,抚摸她的手变得用力,将她的头按向腰带方向:“你最好快一点,我们早些开始,早些结束。”
沈星川已经没什么耐心,裤子都被撑的变形。
这显然太过折磨她的神经,灵魂深处的姚映夏已经开始尖叫,现实世界里的她避无可避,只能尽量放空自己,眼神闪躲地抽出了他的腰带,又一咬牙迅速解开了那唯一一颗西裤扣子,拉下了拉链。
脱到这种地步,她想已经足够,扭头就想要远离他喘一口气,却被沈星川牢牢抓住手臂,指了指内裤:“我想这也算件衣服。”
姚映夏知道他脸皮厚,却没想到能厚到这种地步,连一向苍白的皮肤都被气的发红。僵持片刻,还是紧紧闭上眼睛,依他的指示行动。剥离瞬间,热气腾腾的巨物迫不及待跳出来跟她打了招呼,姚映夏闻到那东西的气息头皮都在发麻,仓皇开始后退。
沈星川愉悦的笑声紧随而至,追过来的瞬间却注意到床头柜上正放着一盒安全套。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随即迅速消失,又变成面色铁青的样子,这玩意败坏了他所有的好心情,连带想起了她的“不忠”。
沈星川拿起那个小盒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这是你准备跟沈清源用的?”
看他晦暗不明的神色,姚映夏知道他又要开始发疯,连忙摇头否认。
沈星川却并不相信,冷笑着说:“我已经被你骗过太多回。”狼来了的故事反复上演,他们之间的信任全面崩盘。
惩罚开始了。
男人恶劣的咬住她心脏下方的位置,令她几乎就要发出奇怪的声音,下意识的伸手推阻,却不小心划伤了他的眼角,带来了细长的钝痛。
沈星川眼尾飞红,令那张脸看起来更加阴鸷,他支起身来,从床尾找到了被她解下的领带,干脆物尽其用,将她的双手牢牢捆在一起,打了个死结。
这下她彻底失去反抗能力,只能任人鱼肉。他努力了很久,手指试探的时候还是异常干涩。
她疼的不断后退,可他如影随形,姚映夏终于无法再继续忍耐,开口提醒:“润滑剂。”
他冷哼一声:“你跟沈清源差点都要搞到一起,竟然还想要奖励。”
原来这就是他的报复。
姚映夏面如死灰的闭上眼睛,不敢想象今晚会多么难熬。
他残忍的又增加了一根手指,这已经令她的身体紧绷到了极致,很快又有更大的东西想要挤进她的身体。
她在恐惧之中更加难以舒展,强行进入令那里痛苦不堪,他也寸步难行,最终只能暂时撤离。
姚映夏刚刚松一口气,就见他稍稍后退,埋在了她的腿间。
如果双手没有被绑住,姚映夏拼死也要阻止他这样突破底线的行为,可此时她全然没有办法,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等到那里似乎可以接纳他,沈星川才抬起了头。姚映夏的脸已经红透,他的心情终于好转:“夏夏脸皮真薄。”
跟她相比,他属实算是厚颜无耻了。
进入之前,姚映夏再次提醒他:“戴T。”
沈星川不为所动:“我
提前吃了男士避孕药,你不会怀孕。”他继续补充,“你也不会生病,毕竟我比较洁身自好。”
这样说着,他突然尽数没入,疼的她脸都皱了起来:“可如果你想不开,跑去跟别人睡觉,会有很大几率得病。”
他语气还算平静,只是将所有力气都发泄在了她的身上,很快润滑的效果就荡然无存,那里又变得干涩。
沈星川却不管不顾,一心发狠想要将她收拾的彻彻底底,最后姚映夏已经痛的流下眼泪,出声求饶,他才终于放松了力道,出声询问:“夏夏还要不要跟别人睡?”
她拼命摇头。
沈星川并不满意:“我要听你说出来。”
姚映夏的声音被他撞的有些支离破碎:“不跟别人睡。”
他终于满意,又故意逗她:“那你跟谁睡?”
见她不肯说话,他又加重了力道,几下之后她就承受不住,终于开口说:“跟你睡。”
“我是谁?”
她咬牙切齿:“沈星川。”
他并不满意,又问了一遍:“我是谁?”
姚映夏在心里骂他是狗,没想到竟然脱口而出。
沈星川听见那个“狗”字的时候,几乎都要被她气笑,伏在她的耳边轻声说:“狗可不会在意你的死活。”
说完就令她翻身趴跪在床上,狠狠掐着她的腰为非作歹。
姚映夏终于被折磨到痛不欲生,不再负隅顽抗,喊出了他一直想听的那个称呼:“小叔叔。”
沈星川猛地停下,声音异样地说了句“夏夏乖”,不久就弃械投降。
帮她清理的时候,沈星川才发现床单上有血,难怪最后她那样忍无可忍,任由自己逼迫着说出那些话。
原来是疼坏了。
酒意逐渐消散,他的胸口又憋闷起来,沉默地抱着她去洗了个澡,两个人又回到床上。
这里原本就是姚映夏的房间,他却并不准备离开,只是出声恐吓:“夏夏,我给你十分钟的时间,如果你没有睡着,我们就再做一次。”
有沈星川在这里,她原本无论如何都难以入睡,可听他这样讲,也只能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沈星川一向言出必行,她不想再经历刚刚发生的一切。
十分钟后,姚映夏果然成功将自己催眠,他却难以入睡。
小侄子已经不能再留在这里,大哥的事情也要尽快解决。
更加令他头痛的是,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姚映夏何年何月才能彻底认命,对他敞开心房?
他又真的还能等到那一天吗?
第50章
这一觉越睡越累,姚映夏并不习惯被人这样抱在怀中,沈星川的手臂压得她喘不过气,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每当她想要脱离这个怀抱,对方都只会将她抱得更紧,鬼压床般阴魂不散,姚映夏终于放弃。
直到许久之后,耳边传来了敲门声:“夏夏,你醒了吗?”许念的声音悄然入梦,她惊恐的睁开了眼睛。
身后是男人紧紧贴着自己的身躯,火炉一般炙热,明明昨晚已经做了许久,眼下却又兴致勃勃抵住了她。
姚映夏被吓出一身冷汗,转瞬之间就想逃离,却又被他按回床上,拿下巴轻轻在她头顶摩挲,轻声安慰:“夏夏不怕,我锁了门。”
可许念就在门外,她如何能够安心?如果被妈妈发现自己跟沈星川睡到一起,姚映夏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恐惧令她的声音更加冷淡:“麻烦你尽快离开。”
他冷笑一声,贴着她的耳朵控诉:“小侄女还是这么喜欢过河拆桥。”等自己不再有利用价值,姚映夏肯定会头也不回的将他一脚踹开。
在那之前,他太想物尽其用。
沈星川又握住了她的腰肢。
姚映夏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我不舒服。”
他明知故问:“哪里不舒服?”
她难以启齿地闭上眼睛,到底也不想再被他折腾,含糊其辞地说:“腿疼。”
他笑了笑,果然心软,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而后松开了手。
沈星川下床打开衣柜,挑了两件给她:“我给你买了许多新衣服,这一套比较有新年氛围。”
那是一条绛红色长款连衣裙,搭配一件红白撞色的套头毛衣。姚映夏很少会穿这样鲜艳的颜色,却也并不挑剔,拿到就想去洗手间换上,又被他拦住去路:“夏夏,我帮你穿?”
他不允许她有丝毫逃避,她需要习惯并且更加坦然。
姚映夏顿了顿,最终还是妥协,背对他迅速脱掉了睡衣,穿上了他挑选的那套衣服。腰间被他掐出来的痕迹昨天还是青色,今天已经发紫,跟周边冷白的皮肤形成了鲜明对比,看上去更加可怖。
小侄女还真是不堪一击,他眼眸深沉,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突然就想起去年跨年的时候,自己远在英国,还收到了她的祝福短信。小侄女祝他新年快乐,事事顺心。
如今他倒真的顺了心,于是还想收到新的祝福,姚映夏被他从身后抱住,带到了试衣镜前:“夏夏,你还没有祝我新年快乐。”
镜子里的女孩只堪堪到他的肩膀,在他过分高大的身躯下显得十分娇小,不过她很适合这样喜庆的颜色,连一向苍白的脸都仿佛有了血色,只是神色太过冷淡。
知道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姚映夏也不跟他作对,哪怕声音有些小,听起来也没有丝毫诚意:“新年快乐。”
他并不满足:“还有呢?”
“祝你——”她停顿了很长时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回头是岸。”
沈星川笑的胸口发颤,连带撞得她轻轻摇晃,许久之后,他才回应了这份祝福:“夏夏,我不回头。”他如此坚决,不肯有丝毫让步,毕竟跟从前相比,如今还是好过许多。
沈星川伸手帮她整理了一下衣领,开始交代正事:“夏夏,我帮沈清源申请了国外的学校,你如果还想他继续学业,最好断掉他的全部念想。”
他顿了顿,眼神已经变得冰凉:“毕竟这次他能侥幸逃过一劫,下次就不一定了。”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再允许沈清源再有机会接近小侄女。
原来这件事还没有结束,她有些茫然地问:“如果他不肯去呢?”
沈星川冷冷一笑:“那他也不可能再回S大念书了,我会找个好地方,养他一辈子。”
姚映夏不得不出声提醒:“沈清源是你的亲外甥。”
沈星川收紧了抱着她的手臂,脸上还是十分温柔的模样,轻轻在她耳边说:“所以我会好好养着他,既不会让他断手断脚,也不会让他家破人亡,夏夏,你不忍心吗?”
比起贺鸣几个,这已经是格外开恩。
姚映夏止不住的开始心慌,逃也似的挣脱了他的怀抱,这次沈星川并没有阻止。
她下楼之前摘下了沈星川送的颈链,随手装进了口袋里,抬头看了眼时钟,竟然已经十一点半,许念正在跟几个佣人一起包饺子,看到女儿方松了口气。
大年初一这一天也太奇怪了,清晨沈长河只是下楼喝了口水,就感觉心脏不舒服,被司机送去了医院。临近中午,竟然只有夏夏一个人下楼。
她陪着妈妈一起包饺子,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饺子都被她包的歪七八扭,许念终于出声劝道:“夏夏,你去看看清源怎么还没下楼。”
她怔了怔,说好,在洗手间洗的双手都有些发皱,才慢慢上楼,敲了敲沈清源的房门。
里面无人应声,她又敲了敲,说:“是我。”
片刻之后,门被打开,入目却是一个身材十分健硕的保镖。
对方让开了一条路,微微躬身道:“姚小姐,里面请。”
进门之后,姚映夏才发现房间里总共有三个保镖,一个站在门口,一个把守露台,还有一个站在沈清源的身边。
原来这就是昨晚他坠楼之后,没有再生出任何事端的原因。
此时此刻,沈清源正坐在墙角的沙发上,直勾勾的盯着刚刚进门的女孩。
他大概是一夜没睡,脸色憔悴的厉害,眼睛里遍布血丝,看上去有些吓人。
她下意识的移开视线,对那几个保镖说:“麻烦你们先出去吧。”
三个保镖听了却纹丝不动,其中一个开口说:“抱歉,沈先生吩咐过,不能留你们单独相处。”
于是她也沉默下来,直到沈清源开口:“姐姐,小舅说要送我去国外念书,是你的主意?”
他仔细观察着姚映夏的神色,努力想要找出舅舅说谎的证据,可到底也瞧不出她脸上有任何异样的神色,心便沉了下去,却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询问:“是真的
吗?”
她几乎是立刻承认:“是我的意思。”
他的眼睛更加红了,似乎下一秒就要落泪:“姐姐,为什么?如果是因为昨晚的事,我可以跟你道歉,我发誓,再也不会不顾你的意愿。”
她一字一句的听完他的忏悔,脸上却也没有丝毫动摇,只是突然叫了他的名字:“沈清源。”
她的声音十分严厉,就好像恨不得立即跟他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拜托你以后不要再叫我姐姐,这个称呼真令人恶心。”
他震惊的睁大了眼睛,手掌都在发颤,如何也不愿相信她会如此狠心:“姐姐?是小舅逼你这样说的,是不是?这根本不是你的真心话,是不是?”
姚映夏缓缓摇头,再看向他的时候已经一脸厌恶:“沈清源,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麻烦你尽快离开,不要再来烦我了。”
他被巨大的痛苦包围,嘴唇不停颤抖,终于还是流下眼泪:“姐姐,我只是太喜欢你了,我控制不了自己。”
她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将谎话当真,说的情真意切:“可我心里只有你舅舅,我们非常相爱,麻烦你清醒一点,不要再来碍事。”
沈清源突然站起身来,就想要冲到她身边:“我哪里不如舅舅?”
两个保镖连忙上前拦住,才堪堪制止了他继续靠近。
姚映夏撇开了头,似乎多看他一眼都令人厌烦:“你舅舅可以给我我想要的一切,你哪里比的上他?”
沈清源突然变得狂躁,歇斯底里地质问:“姐姐,你想要什么?我也可以给你!”
她攥紧了手:“等你功成名就那天,再来问问我吧。”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沈清源。
姚映夏魂不守舍的下楼,却发现沈星川已经出现在了楼下,看到她后,递给了她一个厚厚的红包,不动声色地说:“小侄女,新年快乐,人人有份。”
那个红包似乎格外烫手,她并没有接,只是怔怔看着沈星川,似乎在无声的询问,怎么就一定要做到这个地步?
沈星川任她看着,笑容不减,直到许念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们:“夏夏,你不舒服吗?”
她摇了摇头:“妈妈,我只是有些困了。”
许念担心的摸了摸她的额头:“可你刚刚睡醒,是不是又发烧了?”
她摇了摇头:“昨晚外面一直在放鞭炮,我没有睡好。”
许念终于放下心来,又问:“清源怎么还不下楼吃饭?”
她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妈妈,他说不饿,我们先吃吧。”
这一天沈长河一直没有出现,许念过的十分自在,上午包完饺子,下午又跟佣人坐在一起打牌,哪怕输了很多钱,也十分快乐。
只可惜夏夏这一天做什么都兴致缺缺,晚上早早就上楼休息,她离开不久,小川也跟她道了晚安,回到了自己房间。
夜深人静之时,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个又纠缠到了一起,沈星川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明知故问:“今天怎么格外没有精神?”
见她不肯说话,他也不怎么生气,只是变着花样在床上折腾她,姚映夏是在精疲力尽中睡过去的,睡梦中都是沈清源通红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0-60
第51章
沈长河在医院里住了三天才得以回家,远远超过他应许姚映夏的时间,算是沈星川额外送她的新年礼物。
只是自沈长河回来之后,家里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闷古怪,兄弟两个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不过到底也都维持着最后的体面,并没有彻底爆发冲突。
姚映夏依旧害怕夜晚到来,自己又要落入那个吃人的魔窟,沈星川的精力太过旺盛,总是令她吃尽苦头。
不过一日挨过一日,也总算挨到了正月十四,元宵节的前一天。两天之后,就是姚映夏返校的日子。
她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盼望着跟妈妈逃出生天,沈星川却在这一天突然失踪了。
明明早上醒来的时候都还一切正常,沈星川抱着她腻歪了好一会儿,刚想再深入交流一下感情,他就接到了一个电话,似乎是有什么要紧事,挂断之后沈星川犹豫片刻,还是放开了她。
临走之前,姚映夏还出声提醒:“别忘记答应我的事。”
他心下不快,却也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抓着她又亲又啃,直到将她弄的气喘吁吁。
“夏夏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我从来都会做到,你只管收拾好行礼,然后等我回来。”
可这一天直到深夜,沈星川都没有回家,转天就到了元宵节,她在忐忑不安中等到日落西山,都没有等到沈星川。
姚映夏不愿相信他会出尔反尔,在这样关键时刻故意玩失踪,可无论她如何尝试联系沈星川,对方都杳无音信。
晚餐有汤圆,姚映夏走神严重,等回过神来,已经无意识的将雪白软糯的汤圆戳的面目全非,黑乎乎的芝麻馅波及了整个汤碗,看着就令人没有胃口。
沈长河笑着问:“夏夏,你不舒服吗?”她的脸色实在难看。
姚映夏放下汤匙,看向沈长河问:“小叔去哪了?”
“难得见你关心小川。”他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这下连许念都心生疑惑:“夏夏,你找小川有事吗?”
姚映夏摇了摇头:“不是什么要紧事,有同学想去小叔留学的学校念书,托我问问。”
沈长河喝了口红酒:“小川一向神出鬼没,忙起来消失几个月都是常事,且再等等看吧。”
几个月?
姚映夏神色冷凝,她定了两张明天中午飞S市的机票,如果沈星川一直没有回来,她和妈妈又该何去何从?
明明她期待了这样久,并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姚映夏完全无法接受任何失败的可能
又听沈长河问:“夏夏明天回学校?”
许念替她回答:“明天的飞机,后天开学。”
沈长河点了点头:“夏夏只管放心去学校,我会照顾好你妈妈。”
这下连许念的脸色都变得有些不自在,女儿不在,她要独自面对沈长河,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姚映夏很难再心平气和的跟沈长河相处下去,干脆放下汤匙,找了个借口:“我先去收拾行李。”说完就匆匆上楼,继续尝试拨打那个只有忙音的电话号码。
沈星川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元宵节的深夜,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非常熟悉,这里是川河医院的精神科病房,看起来跟沈素溪住的那间一模一样。
他动了动手脚,发现自己大概是被注射了什么松弛肌肉的药物,全身都没有什么力气,不过尚且可以行动自如。
沈星川撩起袖口,腕上的手表果然已经不在,口袋里自然也不会有他的手机。沈星川沉思了一会儿,走向门口,钢制合金的厚重铁门,哪怕他现在是正常状态,也几乎不可能破门而出,窗口位置并没有玻璃,而是细密的围栏,他看向外面,果然就看到正在值班的几个保镖。
他简要的说出了自己的诉求:“我要见沈长河。”
其中一个保镖拿出手机,拨出了视频通话,谨慎地将手机拿到离门足够远的位置,片刻之后,视频终于接通。
沈长河此刻正在书房之中,房间里的吊灯温暖明亮,和弟弟这边的阴森冷寂截然不同。
他笑着问:“小川,感谢新年伊始你送我的礼物,不知道这份回礼你喜不喜欢?”
沈星川语气还算轻松:“大哥想要关我几天?”
“几天太短了,一个月怎么样?”
“有些太久了。”
沈长河冷笑:“毕竟你最近越来越过分了。”
沈星川并没有丝毫反省:“还是大哥教我要行事果决,不能心慈手软。”
沈长河被他气的许久才说出话来:“我没有教你将手段用在我身上。小川,姚映夏不过
陪你睡了几天,我养了你二十多年。”他没有想到弟弟会倒戈相向到这种程度。
“我知道,所以我对大哥并没有太过分。”
原来喂他吃下不明药物,导致他心慌气短了整整三天,就是他口中的“没有太过分”。
沈长河面色铁青地说:“小川,在你彻底反省之前,都要继续待在这里。”
沈星川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我明天跟林书记约了会面,谈旧城改造的事,就这样放他鸽子,想必会产生不小的麻烦。”
听到林书记的名字,沈长河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我替你去。”
沈星川笑了下:“大哥,你私下里搞得那些小动作,真以为他不知道?”
两年前,沈长河扶持了林书记的政敌,对方当时的发展势头要更好一些,可惜很快落马,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个人落马后并没有供出自己,从而牵连到川河集团,他以为这段旧事就此揭过。
沈星川淡淡一笑:“大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原来弟弟早就留了后手,并且眼光比他长远得多。
沈长河并不会拿身家性命去赌,转而晓之以理:“小川,我们没有必要成为敌人,不如就各取所需,像从前一样,还可以相安无事。”
“可我答应了她。”沈星川很重视自己对姚映夏做出的承诺,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足够脆弱,也清楚她走出这一步下定了多少决心,倘若自己背信弃义,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丝毫可能。
哪怕现在也看不到什么希望,可他并不想让自己陷入更加绝望的境地。
见弟弟油盐不进,沈长河也不肯善罢甘休:“明天我会对外宣布你失踪的消息,想来林书记也不会怪罪。小川,祝你好梦。”
说完他就挂断了视频电话。
小川翅膀硬了,已经越发难以控制,如果他是自己的孩子,无论如何也不会对自己这样过分,到底不是亲生骨肉。
沈长河想要一个孩子的念头越发殷切,哪怕自己的孩子并不可能成为一个比小川更加优秀的继承人。
归根结底,问题还是出在了姚映夏身上。从前小川跟他之间哪里有这样多的矛盾。
如今想要解决这个大麻烦却并不容易,他一方面要顾虑许念,一方面又要提防小川,沈长河冥思苦想许久,都没有想到合适的解决办法。
书房的门却在这时被人推开了。
沈长河刚想发脾气,看看是谁这样没有礼貌,门都不敲就往枪口上撞。
却看到刚才还被困在医院的弟弟,就这样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微笑着打了招呼:“大哥。”
沈长河整个人都惊讶到有些失态:“你怎么出来的?”
沈星川已经不是第一次遭遇类似情况。为了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他的鞋子、衣服大部分都是专门定制,装有微型定位装置,而他只需要踩碎其中一颗纽扣,就能迅速传递消息,很快他的安保人员就会找到信号消失的地点,以此来确认他的安全。
面对哥哥的质问,沈星川当然不会和盘托出,只揶揄道:“我答应给那几个保镖一大笔钱,他们就帮我打开了门。大哥,你的人未免太好说话了些。”
沈长河果然被气的不轻:“他们怎么敢!”随即又拨打了电话,叫了楼下的大半保镖上来。
这些人里有雇佣兵出身,也有前特战部队退役,个个身手了得,并且十分忠诚。
见他们出现在书房之中,沈长河终于重新有了底气,看向弟弟道:“小川,看来你并没有反省,南部山区最近新建了一座康养中心,很适合修身养性,你暂时去那里住一段时间吧。”
说完挥了挥手,示意保镖们动手。
却见那几个保镖径直向自己走来,将他从真皮座椅上“扶”了起来:“沈先生,这边请吧。”
沈长河大怒,想要挣脱被他们控制住的手臂,可那些人力气太大,他全然没有招架之力,只能出声威胁:“我劝你们想清楚这样做的后果,再想想谁是你们真正的老板。”
这句话倒是点醒了他们,当即更加卖力的将他请走。
沈星川最后同他道别:“大哥,还是你更适合去南部山区的康养中心。”
许念听见动静,出门查看的时候,沈长河已经被保镖带到了客厅。
她一脸错愕的看着沈星川,很有些难以置信的指了指楼下:“小川,这是……?”
对方却只是笑笑,并没有再喊她大嫂:“念念姐,麻烦你今晚收拾好行礼,明天司机会送你去机场。”
她不敢相信:“跟夏夏一起?”
“跟夏夏一起。”
许念一时只觉得做梦一样:“为什么帮我?”
他很会为自己贴金:“我一向乐于助人。”
许念一脸感激,却还是有些担心:“你哥哥那边……”
她看向楼下,恰好对上了沈长河凶狠无比的眼睛,对方一脸愤怒,仿佛在无声地叫嚣:“许念,你给我等着。”
她连忙移开了视线,整个人都充满恐慌。
幸好沈星川还在这里,给她带来了极大地安全感:“我会解决好这边的事,让大哥没有办法再去打扰你。”
他们的交情不深,许念无法理解他能做到这种地步的缘由,可是重获自由的巨大喜悦扑面而来,许念已经无法去思考其中的利害关系,十分感激的道谢之后,就匆匆回了房间收拾行李。
沈星川目送她关上房门,下楼进入了姚映夏的房间。他来这里已经轻车熟路,环顾四周发现房间里并没有人。思忖片刻,他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果然就发现床上坐了个人。
她似乎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以至于听见动静的时候,恍惚间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直到一双大手贴上了她的脸颊,迫使她抬起头来:“今天这么乖?在等我?”
姚映夏的双手瞬间抓住了他的衬衫,以此确认这并非是自己的幻觉。
这令他发出了愉悦的笑声:“夏夏这么很想我?”
他明知她不想,却偏要这样说,能够短暂的欺骗自己,也令他感到高兴。
沈星川都觉得自己可悲。
可姚映夏竟然点了点头,语气无比诚恳的顺着他说:“我今天真的很想你,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你。”
这并非谎话,姚映夏太害怕他临阵脱逃,令自己前功尽弃。
哪怕知道她动机不纯,沈星川还是怔在了原地,抚在她脸上的大手都在微微轻颤:“夏夏……”
第52章
开学之后,生活终于回到了正轨,只除了每天晚上十点准时接到的电话,和偶尔一次的碰面。
沈星川在学校附近最好的酒店里长租了一间套房,只要时间允许,都要飞过来见她。
幸好他一直非常忙碌,开学三个月也不过只来了三回。
电话却是一日不断。
舍友都知道她交了男友,对方古板而又控制欲极强,每天的例行询问事无巨细,堪比警察调查户口。
姚映夏听了舍友们的善意调侃,也只能苦笑,不过跟过年的时候相比,现在已经好过许多,毕竟沈星川假期难
得。
只是每天准时准点的电话实在烦人。
刚开始她还会强迫自己每天接听,汇报一日三餐,课程安排,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又是几点回到宿舍。
渐渐就开始试探他的底线。从刚开始的偶尔接不到,变成了后来的偶尔能接到。
不过她向来小心,每次都赶在他的耐心耗尽之前。
比如这一晚,距离上次他们打电话,已经过去整整四天,沈星川声音冷冽,兴师问罪:“昨天、前天、大前天,为什么不接电话?”
“昨天睡得早。”电话那边似乎还有翻书的声音,她一贯心不在焉的应付自己。
“前天去奶茶店帮忙,没注意到。”她的手机常年静音,也不会频繁查看,就算看到未接来电,也从来不会回拨。
“大前天……”她顿了顿,似乎真的是在认真思考,“时间太久,我有些记不清。”
“姚映夏。”他语气不善,叫了她的全名,以此来让她知道,这么多天不接电话已经是他的极限,“哪怕敷衍我,也请你认真一点。”
听出他是真的在生气,姚映夏也不会自讨苦吃,毕竟沈星川但凡真想收拾她,可以有许许多多的办法。
她的声音终于变得专注:“你还在澳洲?”
他冷笑一声:“半个月前,我已经告诉过你,我回国了。”
他偶尔会说起自己的近况,可惜姚映夏都没怎么认真听,只从耳旁过一圈就被抛之脑后,此时也只能说:“抱歉。”
按照他以往的脾气,此时早已挂断电话,可今天他沉默许久,再开口时已经心平气和:“夏夏,出来见我。”
握住手机的手顿时收紧,她的神色变得极不自然,慢慢走到阳台上,果然就看到楼下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一日是晴天,群星闪烁,皓月当空。他在楼下的身影修长笔挺,遥遥抬头望向她。
四月份的天气,晚上还有些冷。她移开视线,抓紧了自己的长袖加绒睡衣,小声提醒:“现在是月底。”
“所以呢?”
她不得不将话说的更加明白:“我来例假了。”
沈星川对她的身体情况了如指掌:“我知道。”
姚映夏抿了抿唇:“我不方便,麻烦你下次再来。”沈星川每次千里迢迢来找她,似乎也只为了那一件事,可既然撞到了这个节点,两个人也就没有见面的必要。
电话那边突然又变得安静,姚映夏下意识的向楼下望去,隔了这么远,都能隐约看出他面色阴沉,连周身的夜色都好像浓了许多。
果不其然,等他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已经变得咄咄逼人:“姚映夏,你把自己当成什么?”泄/欲工具?这样难听的话,他到底没能说出口。
姚映夏也沉默下来,并不愿意去思考这个问题。并不相爱的两个人保持着□□关系,她也只能把自己放到难以启齿的位置上。
沈星川沉了口气,最后命令说:“下楼。”而后就挂断了电话。
她回到宿舍开始换衣服,舍友有些奇怪的看向她:“夏夏,这么晚你还要出门呀?”
她点了点头:“如果有人查寝,麻烦帮我应付一下。”
几个舍友都发出了心知肚明的起哄声:“是不是你那异地的男朋友来啦?”
她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而后匆匆离开了宿舍。
临近门禁时间,宿舍门前格外热闹,这样多的人来来往往,沈星川却一眼就看到了她。跟高中时候一样,姚映夏只简单的扎了个马尾,光洁的脸庞更加突出了五官的精致,最简单的针织外套、牛仔裤也被她穿的格外好看,只是身材单薄了些。
那一瞬间,沈星川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一个月的时间,他每天忙的不可开交,连睡觉时间都所剩无几,好不容易能够短暂休息,却也难以安眠,没有姚映夏的日子,当真度日如年。
但凡他能抽出一丁点时间,也不会拖得这样久才来见她。
送沈长河去南部山区“静养”,到底是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毕竟大哥心思深沉,又通过多年经营,在A市的势力盘根错节,能够将他暂时困住,已经是竭尽全力。沈星川不敢有丝毫松懈,怕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沈长河再次卷土重来,到时候再想阻止,一定会难上加难。
除了防备沈长河动手动脚,集团所有的重担也都压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每天都有大大小小开不完的会议,看不完的企划,做不完的决策,还要连轴飞来飞去,出席一些推脱不掉的重要场合。
这次见面,是他连日加班才挤出来的空隙,宝贵到他都不舍得眨眼。沈星川并不想跟她置气。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似乎也没有什么气好生了。
沈星川张开手臂,紧紧抱住了她:“夏夏,我很想你。”低沉的嗓音被思念浸透,带着有些奇怪的轻颤,他从不屑于隐藏自己的心意。
从前沈星川再怎么生气,也只需要她哄一哄,现在因为长久见不到面,都不需要她哄,他自己就可以消化掉那些糟糕情绪。
姚映夏被他抱了太久,周围已经有不少路过的同学望向这里,两个人本来就都过分好看,又不知收敛,眼见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姚映夏很有些难以忍受,闷声在他胸口说:“不要待在这里了。”
沈星川终于放手,拉着她的手往人少一点的方向走。
有眼尖的同学看见她的脸,很快就认了出来:“那不是姚映夏?”
又有人说:“不愧是校花,找的男朋友质量也高。”
“我男神要郁闷了,听说他喜欢姚映夏很久了。”
旁边有人笑他:“我看你比你男神还要郁闷。”
“谁让她男朋友比我男神还男神。”
沈星川的耳力极好,刚巧听见了这几句,握住她的手又紧了紧:“夏夏还是这么抢手。”什么阿猫阿狗也敢对她动不该有的心思。
沈星川一向危机意识极强,决定之后还是要尽可能的抽出时间,多多在学校刷脸,这样才能让那些毛头小子知难而退,永绝后患。
姚映夏仿佛听见了他的心声,并不想多生事端:“麻烦你以后少来宿舍楼下,尽量在学校外面等我。”
他当然拒绝:“是我见不得光,还是怕我挡了你的烂桃花?”一想到在他看不到的日子里,那些除了年轻一无所有的男大学生使劲浑身解数讨好她的样子,沈星川就格外火大,“夏夏,千万别被我逮到你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面对这样没来由的威胁,姚映夏已经根本不想再多说一句话。
他无所依仗,唯有靠不择手段将姚映夏留在自己身边,总是反应过度,觉得四面楚歌。沈星川知道这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他走的越来越快,姚映夏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沈星川的车子就停在学校外面,开车到酒店也不过只需要五分钟。进门之后,他果然就蠢蠢欲动,抱着她吻了许久。
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长时间的分别令他格外急切,咬着她的嘴唇吃了一遍又一遍,很快就气息大乱。
沈星川努力想要忽视她过分平静的面庞,可每当看到她没有什么情绪起伏的眼睛时,还是会感到挫败。
他轻声问:“你恨我吗?”
她惯会说谎:“我感激你。”路是自己选的,代价她尚且可以接受,毕竟离开沈长河的许念,几乎可以说是脱胎换骨。
这个答案并不能令他满意,因为那与日俱增的贪心。沈星川终于无法继续忍受这张玩偶一样精致漂亮却死气沉沉的脸,将她拖进了浴室。
沈星川一贯热衷于帮她洗澡,只有在这样坦诚相见避无可避的时刻,姚映夏才终于能够不再保持冷静,哪怕只是被不甘羞愤难堪的情绪交织,也令这张脸变得极为生动。
沈星川太喜欢这份生动,太想令她跟自己一样失控。
姚映夏的衣服被一件件的剥落,腰肢纤细,四肢修长,该饱满的地方却又极其饱满,他的眼睛又开始发红,几乎无法控制自己想要拥抱她的冲动。
姚映夏在他的掌心里总是格外纤细,似乎轻易就可以被弄坏。他喉结轻滚,燥热难安,总算还记得她尚在生理期,只是仔仔细细洗了个澡,就将她抱回了床上。
生理期本就疲惫,姚映夏很快进入梦乡,只是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每隔一会儿沈星川就要来亲一亲她,眼睛、鼻子、嘴巴、脸颊,乐此不疲的换着地方来。
等姚映夏不胜其扰,皱着眉头背身过去,沈星川才终于作罢,侧躺着将她抱入怀中。感觉到身后紧紧贴着自己的东西,姚
映夏连在梦里都头皮发麻,一动都不敢动。
这一觉睡得极累,却沉,等姚映夏第二天早上醒来,沈星川已经到达机场。这三个月来,他每次都是匆匆的来,匆匆的走,姚映夏私心盼望着他更加忙碌,少来打扰自己。
转眼又是半年过去。
沈星川逐渐接管了哥哥的势力,处理起各种突发问题都更加得心应手,沈长河似乎也逐渐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没有再动什么手脚。期间他又挖到了几个能力不错的高管,稍稍减轻了一些工作上的压力,有更多的时间可以飞去S市。
然而姚映夏已经习惯了自由自在的日子,面对沈星川的频繁出现,只觉得不胜其扰,她不想永远这般身不由己。
幸好很快她就发现了可以摆脱沈星川的契机。
大二伊始,学院下发了通知,期末考试绩点排名前5%的同学,可以获得出国交换的机会。姚映夏毫不犹豫的报了名。
许念之前经常陪沈长河满世界乱飞,拥有许多国家的长期签证,陪她出国读书并非难事。沈家人再如何只手遮天,到了国外也会鞭长莫及。
姚映夏不动声色的策划着这一切,对学习的热情堪比高考前夕,在图书馆待到越来越晚。直到雅思成绩出来那天,她才稍稍松了口气,成绩从来不会辜负她的努力,此时却又到了期末考试前夕。
沈星川越来越难打通她的电话,心中隐隐觉得不安,干脆就派潘岳去调查姚映夏最近在学校忙些什么。
拿到调查结果的那一刻,愤怒来临之前,他先是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和失望。姚映夏想做什么,想去哪里,都是她的自由,他只是生气她背着自己,将他利用完毕,就想像丢垃圾一样弃之不理。
那天他原本要出席一个非常重要的产品发布会,生气到了极点,干脆就不管不顾,扔下手头上所有的要紧事,飞过去找她兴师问罪。
S市的冬天远比A市要冷,幸好他身强体健,只穿了件羊绒大衣也并不觉得冷,下了飞机已经是晚上八点半,等打车到了S大,已经九点出头。
想起潘岳拿给他的报告里,还有姚映夏每天的行踪,这个时间,她一般还待在图书馆里。沈星川虽然没有来过几次,却早已对他们学校的布局了若指掌,轻轻松松就找到了图书馆,一层一层的找,足足找了半个小时,才在六楼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发现了她。
姚映夏身边坐了个相貌清秀的高大男生,两个人正凑在一起讨论习题。男生说话期间还在不留痕迹的偷偷看她,嘴角都是压不住的笑意,只可惜姚映夏太过专注,对此一无所知。
沈星川什么都可以忍,唯独不能忍有人这样明目张胆的觊觎姚映夏。
习题讨论到了一半,她面前的书本文具突然被人一把抓起,塞进了她座位后面的书包里。
姚映夏茫然的抬头,就看到了沈星川面色铁青的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捉奸。
下一秒她的手臂就被人一把抓住,不受控制的站了起来,而后随着他的脚步跌跌撞撞地走向电梯。
那个男生追过来想要阻止,引起了很大动静,整层楼的同学都望向他们这里,又有几个人瞧着不对,站起身来,似乎在观望她是否需要帮助。
姚映夏只得解释说:“这是我男朋友,很抱歉打扰大家。”
听她这样说,那个男生脸上的失落之情溢于言表,到底也不好再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下了电梯。
一路上沈星川都一言不发,只是抓得她手腕生痛,姚映夏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却只觉得荒谬可笑。这个人似乎只把她当成自己的宠物,不愿让她沾染上任何异性的气息,哪怕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正常接触。
两个人较着劲谁都不肯说话,直到进了酒店,沈星川终于原形毕露,衣服都没来得及脱,就将她按到床上,恨不能将她撞得支离破碎。
平日里他心情不错的时候,姚映夏陪他睡觉已经非常吃力,毕竟他来一次不容易,中间又隔了不短的时间,沈星川每每碰到她都情难自抑,一整晚都不会让她睡觉。
此时此刻,偏偏沈星川还生着气,姚映夏根本无法承受这般带着愤怒的惩治,当即就痛的想要逃离。可沈星川抓着她的细腰不肯松手,恨不能将她撕碎,看看她有没有心。
姚映夏一脸痛苦的在他身上乱抓,很快就划出了数道血痕,沈星川并不阻止,只是又将痛苦加倍返还到她的身上。
他的气息都是乱的:“夏夏,你已经十几天没有接我的电话,原来是在忙着跟男同学交流学业?”
她被气的不轻,哪怕身处劣势,也不肯被这样指摘:“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无耻?”
沈星川冷冷笑道:“你以为他不想像我一样无耻?”不过是没有机会,他太了解男人的劣根性。
姚映夏咬牙看向他:“没人跟你一样没脸没皮。”
沈星川笑声低沉,胸腔产生的共鸣通过挤压传到了她的身上,却并不能令人感到丝毫愉悦:“所以我可以随心所欲的跟你睡觉,其他人不行。”
她难堪的闭上眼睛,不愿再跟他多说一句话,沈星川却并不打算放过她,一波又一波的撞击几乎就要将她嵌进床垫里,这样激烈的时刻,他却突然轻声问道:“夏夏,用不用我帮你补习英语?”
这个问题实在有些突兀,姚映夏瞬间察觉到了什么,有些心虚的睁开了眼睛,恰巧对上了他的。
沈星川深陷情/欲之中,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却无比清明:“虽然你的雅思成绩不错,可等到了那边,还是要适应一段时间,才能完全跟上课程。”
姚映夏张了张嘴,下意识就想否认,却又被沈星川狠狠一撞,疼的说不出话来。
他明明是在笑着的,可眉眼间已都是寒厉:“夏夏,你真以为自己可以瞒天过海?”每每交手她总落下风,却从来不长记性。
这样肌肤相亲的亲密时刻,沈星川高大的身躯热的惊人,熨帖到她的皮肤上,却带不来丝毫热意,姚映夏只感到彻骨寒凉。沈星川对她的监视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她根本无所遁形,没有任何隐私可言。
多么可怕。
她像是被困到了一处孤岛,四面都是滔天巨浪,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被海浪吞噬,找不到丝毫退路。
姚映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流下了眼泪,直到他于心不忍,吻向了她的面颊,吞掉了那不断滚落的泪珠:“夏夏,我从来没想困住你。”
他十分艰难的开口:“你可以去交换、去留学、去做自己想做的一切。可是你的人生计划里需要有我的一席之地,我会帮你完成你想要的一切。”
这恰恰就是他们之间的矛盾所在。
姚映夏已经被他纠缠的喘不过气,太想永远脱离他的掌控,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夏夏,我这样爱你。”他的声音都变得粘稠湿腻,似乎一旦沾染,就无法摆脱。
姚映夏有些茫然的问:“你说你爱我?”
他如此肯定:“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她笑出声来,原来他的爱,就是袖手旁观,看她陷入绝境,然后趁火打劫,随心所欲的控制她的人生。
这样的爱实在拿不出手。
见她如此不屑一顾,沈星川的心脏又再次变得冷硬,人在山穷水尽之时,哪里还能瞻前顾后,只能拼尽所有,抓住可以触碰到的一切。
没有她的每一个夜晚,
沈星川都度日如年,倘若就此半途而废,漫漫余生又该如何度过?
他将她紧紧抱住,死也不肯松手。
卑劣的人先享受世界,他接受任何指责,却始终不肯回头。
第53章
第二天是周六,姚映夏没课,沈星川也不急着离开,他安排好了一切,还有一整天的时间待在这里。
在姚映夏上大学前,他已经来过S市许多回,对这里还算熟悉,可依着姚映夏的性格,开学这么久了,大概都闷在学校里,哪里都没去玩过。
沈星川打定主意,想要带她四处逛逛,可姚映夏一直睡到十点出头才醒。昨晚沈星川不留余力,折腾到凌晨五点才结束,姚映夏此时能够醒来,已经是凭借极大的毅力。
她身上不舒服,心里也难受,原本就不爱说话,跟他在一起就更是话少。冷着脸穿上衣服,就进了洗手间洗漱。十分钟后出来,也没看他一眼,推门就往外走。
沈星川不远不近的跟着,直到进了同一座电梯。四面都是锃亮的壁面,镜子一样。姚映夏看到自己脖子侧面有两条细长的红斑,想起昨晚他故意含住那里用力。
偏偏她今天没穿高领毛衣。
姚映夏死死盯着镜子里若无其事的男人。
见她终于肯搭理自己,沈星川回以餍足的微笑,他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姚映夏又是在因何生气。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她解开头发挡住脖子,却又被他拉住,往她脖子上系了条奢牌围巾:“送你的礼物。”
虽然他经常令姚映夏感到难堪,却从来没有让她在外面丢脸。
沈星川的气息再次笼罩了她,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的整理,足足两分钟才整理好了那条围巾。
而姚映夏一动不动,已经因为浑身的酸痛和精神上的疲惫开始无意识的走神。
直到沈星川望着她说:“很漂亮。”
她的脖子细白颀长,围巾绕了两圈还露出一节。沈星川又想起自己送她的那条钻石颈链,觉得还是那样闪闪发光的礼物更适合她。
可惜姚映夏在开学之前,还是将他送的东西留在别墅中没有带走,连带那两条钻石手链一起。
几百万的东西她都不为所动,眼下这条几千块的围巾,之后又会被她丢在哪里?
沈星川眼神幽暗,也开始走神。
姚映夏却在这个间隙离开了酒店,向学校方向走去。
冬日的S市哪怕阳光灿烂,也无法驱散寒冬的冷冽,只是这样金灿灿的阳光,总令人产生十分温暖的错觉。
姚映夏的头发在阳光映照下,会像她的眼睛一样,散发出浅棕色的光芒。沈星川开车追上去的时候,她也不过才走出二百多米。
姚映夏的眼睛疲惫的向下垂着,脸色比昨天刚见到她的时候还要苍白,走起路来慢吞吞的,似乎一阵风都可以将她吹倒。
可哪怕在这种时候,她单薄的背脊都挺拔笔直,周身都透着一股倔强。
这令沈星川想起很久之前的姚映夏。
五年前,打从认识她的第一天起,姚映夏似乎就是这个样子,一身傲骨,十分要强。哪怕背靠沈家,她当时并不知道许念的无可奈何,也从来没想过依附他们得到什么。
姚映夏从小就知道男人靠不住,求人不如求己。她天真的以为,只要努力学习,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就可以过好这一生。
可这个世界太糟糕了,在权势倾轧之下,她和母亲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沈星川又想起去年除夕,姚映夏敲开自己的房门,嘴唇紧抿,声音极轻地对他说:“小叔,你帮帮我。”
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她该是如何痛苦煎熬?又是下定了怎样的决心,才会选择出卖自己,任他折辱?
长久以来,他都只顾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之中,不愿去思考她的处境,姚映夏也从不肯在他面前展现出脆弱的一面。
可饶是再能隐忍,她似乎也已经到了极限。
心口的刺痛令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车里太过密不透风,闷得人喘不过气。沈星川将车子停到路边,不远不近的跟在了姚映夏的身后。
十五分钟后,已经可以看到S大的大门,她却没有回学校,而是拐进了旁边一条步行街。
沈星川知道,许念在这里开了一家奶茶店。
姚映夏刚上大学的那个冬天,在他们决裂之后,还没有建立新的关系之前,沈星川曾经来过一次。
那一天是圣诞节,S市下了很大的雪,临近打烊的时候,店里来了一位奇怪的客人。
他穿着黑色羽绒服,深灰色休闲裤,只这样看,就跟普通的男大学生也没什么两样。
可脖子往上,他看起来极不正常。明明是晚上,那个人却带着一副黑色墨镜,以及将大半张脸都包裹起来的黑色口罩,除此之外,还有一顶黑色线帽。
黑色线帽上有一层晶莹蓬松的雪花,他似乎是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才来到了这里。
进入奶茶店之前,沈星川先去S大逛了一圈,参观了教学楼、图书馆、女生宿舍,甚至还在学校食堂吃了晚餐。
哪怕长期被精致食物养刁的胃口并不能习惯这样粗糙的饭菜,可他一想到姚映夏每天都会来这里吃饭,也生出些胃口。
从食堂出来之后,他才发现外面下了鹅毛般的大雪,这是在A市不可能出现的场景。
他那时出现在这里,也不过是犯了失心疯,彻底自暴自弃。
时隔数月不见,他太想念姚映夏。
那天她穿了件黑色针织高领毛衣,恰好跟他是同色系,只是这样不足为道的共同点,都令他感到高兴。
这位奇怪的客人明明只有鼻梁附近露出了些许皮肤,姚映夏却察觉到他似乎在笑。
当时许念和沈清源都在店里,他们一个一脸惊恐,一个一脸防备,两个人都试图将姚映夏挡在身后。
大晚上以这样子的装扮出现,只会有三种可能。
一、抢劫犯。
二、怕被路人认出的男明星。
三、盲人。
沈清源看他没带盲杖,觉得前两种可能性更大,可他们这种没什么名气又开在学校附近的小店,哪里会吸引来男明星。
细想之下,这个人更像是恐怖分子。
许念已经悄悄拿出手机,随时准备报警。
姚映夏却十分平静的指了指吧台上的饮品单,一如往常的询问:“欢迎光临,请问想喝点什么?”
太久没有听见姚映夏的声音,他心绪起伏了很久,隔着墨镜细细打量她的脸。那段时间她过的顺遂,连带气色都比从前要好,整个人都生机勃勃,神采奕奕。
见他久久没有说话,沈清源更加戒备:“我们快打烊了。”
这三个人都曾跟他朝夕相处,只要开口,就会露馅,而他并不想暴露自己,干脆拿出手机打字,然后转换成语音播放:“有什么推荐的吗?”
沈清源和许念终于松了口气,原来只是个哑巴。
姚映夏耐心介绍:“招牌是干酪普洱和抹茶芝士。”
他继续打字:“一样来一杯。”
只可惜那天的奶茶是由沈清源亲手制作。
等待期间,姚映夏拿了块干净的手帕给他:“这是新的,没有用过,你帽子上都是雪。”
她话音刚落,就感到那副墨镜之后的眼睛透出一股森寒,似乎还带着恨意。
姚映夏不知所以,在他的注视下感到极不自在,刚想收回手去,却被他接过了手帕。刚好奶茶也制作完成,他从许念手中接过手提袋,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姚映夏宁肯对陌生人释放善意,都不肯给他留一点念想。
原来他连陌生人都不如。
外面的雪更大了,几乎就要看不清来时的路。他也迷失了最初爱上姚映夏时那颗纯粹的心。
回忆结
束,沈星川目送姚映夏进入奶茶店,拐进了斜对面的一家咖啡店,那里有一整面落地窗,可以清晰的看到对面。
沈清源在过年期间已经被送去国外,此时奶茶店里除了许念,又多了两个店员,一男一女,看起来朝气蓬勃,似乎都是隔壁大学过来兼职的学生。
许念正在负责点单,看到姚映夏后先是笑了笑,随即就察觉到她脸色不好,想要让她回家休息,姚映夏却摇了摇头。
许念知道女儿倔强,便将点单的工作交给姚映夏,自己去了后面帮忙。
店里忙忙碌碌,单子一直没有断过,沈星川明显察觉到有几个来买奶茶的男生动机不纯,眼睛就跟黏在姚映夏身上一样,趁等待间隙,不停跟她搭话。
刚刚在路上,他还因为愧疚,进行了一番天人交战,思考要不要暂时远离姚映夏,给她更多的时间。
此时看见有人想打她的注意,只恨不能挖掉那些人的眼睛。
他已然没救,找理由为自己开脱:风口上的优势项目,多少双眼睛都紧紧盯着,最强有力的竞争者一旦退出,或者只是稍稍松懈,各方势力都会摩拳擦掌,趁虚而入。
而他一旦错过了最佳时机,哪怕本领通天,也回天乏术。
姚映夏本已经离他足够远。
他们分居两地,心也遥隔千里,倘若他稍稍后退一步,姚映夏便会退百步不止。
与其给她希望,又令她再次绝望,还不如就维持现状,反正终其一生,他都要死死缠住姚映夏。
尽早认命也是好事。
思忖之间,沈星川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对方语气紧张,万分焦急:“沈先生,康养中心那边出事了。刚刚安保负责人打来电话,说您的哥哥突然失踪了。”
这还真是大事不妙。
沈长河出来后的第一件事,想必就是要以牙还牙。而他并不清楚大哥还有多少底牌。
沈星川离开咖啡店的时候,奶茶店里的顾客已经不多,姚映夏有了短暂的空隙,店里兼职的学长给她递了杯水,她礼貌的道谢,回避了对方殷切的视线,看向了对面的咖啡店。
恰巧就看到了沈星川的身影。
她没想到他就在那里,也没想到他的脸色会那样难看。
怔神之间,沈星川最后深深望了她一眼,而后决然而去。
第54章
周六晚上奶茶店关门之后,姚映夏跟许念回到了她们的新家,等到周一再回学校。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姚映夏洗完澡出来,发现许念正在给她换新的床单被罩。
她过去帮忙,两个人一起很快就收拾妥当,姚映夏将枕头归位的间隙,突然就听许念问:“夏夏,你是不是……”她顿了顿,语气有些微妙,“交男朋友了?”
在姚映夏的印象之中,许念从来都有些迟钝,她逆来顺受惯了,性格软弱而没有主见,很少会这样敏锐。
姚映夏没想过许念会发现她的秘密,当即就心下一慌,抬头看向妈妈,却发现对方正望着她的脖子。
想起早上在电梯里看见的那两块细长的红斑,姚映夏更加紧张,许念只是迟钝,并非没有常识。
她忍住去捂脖子这样充满心虚的举动,佯装平静的摇了摇头:“我没有男朋友。”
许念并非多疑的人,何况女儿一向乖巧,从来没有让她操过心,平时她说什么许念都没有怀疑过。
可刚刚夏夏的神情太奇怪了,联想到早上她一脸苍白的样子,许念很难不去揣测:“你的脖子怎么了?”
她伸手挠了挠,用了不小的力气:“是这里吗?”
很快她的脖子上又出现了几道红痕,粗看倒与早先的两条痕迹极像。
“刚才洗澡的时候脖子有些痒。”
许念终于相信,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是妈妈误会了。”随即又说,“学校里如果有不错的男孩子……”
姚映夏打断了她:“妈妈,我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么无聊的事情上。”
听她这样言之凿凿,许念更加觉得刚才的怀疑站不住脚,毕竟夏夏有那样严重的心理阴影。
肖安被定罪之后,许念拿到了警方出具的一份调查记录,其中一段写到:“姚启航长期骚扰亲生女儿,是肖安行凶的主要原因。”
长达两年时间的骚扰,许念竟然对此一无所知,她知道姚启航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可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手,并且夏夏从来没有对她透露分毫。
许念知道,夏夏是怕她去跟姚启航拼命,软弱如许念,当年如果知道姚启航的所作所为,一定会丧失理智,不管不顾的除掉这个祸害。
姚映夏不想妈妈因为自己毁掉整个人生,可肖安却代替许念完成了保护她的使命。
她也觉得自己是个害人精。
眼见女儿又陷入糟糕的情绪之中,许念走过去抱住她拍了拍:“夏夏,今晚要不要跟妈妈一起睡?”
姚映夏点了点头,每当她感到脆弱的时候,在许念身边都能汲取到些许能量,支撑她克服一切困难。
她这一生似乎都在为妈妈而活。
姚映夏依偎在妈妈的身侧,很快就进入梦乡,她太累了。
许念睡得稍晚一些,回到S市之后,她总有一种不真实感,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轻易的脱离了沈长河掌控,而没有付出任何代价。
刚回来那两个月,许念每天都在提心吊胆,担心哪天沈长河又会突然出现,破坏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人生。
直到最近,才稍稍放下了心,不由对沈星川的感激更胜从前,对方偶尔还会发来消息,询问她的近况。
临走那天,沈星川还曾许诺:“念念姐,以后遇到任何困难,都请一定要告诉我。”
许念并不觉得这只是临别之际的客套话,因为那时沈星川的神情太过认真,无声的告诉许念,但凡她需要帮助,他一定会竭尽全力。
许念至今想起来还觉得感动,凭他们这样不搭边的关系,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比至亲还亲了。
许念关掉台灯,习惯性的看了眼手机,就看到突然弹出了一条好友申请,对方的备注只写了“姚映夏”三个字。
她转头看了眼女儿,又点开那个人的头像看了一眼,虽然十分模糊,光线也有些昏暗,可头像里闭着眼睛、脸颊绯红的女生,无疑就是夏夏。
许念立即通过了好友申请,随即发消息问:“你是谁?”
对方迟迟没有回答,许念却彻底睡不着了,怕翻来覆去惊扰女儿,干脆起床去了客厅。
一小时后,对方发了张照片过来,高大的男人身边站着一个身材单薄的女孩,两个人似乎是在一家酒店的大堂里。
许念很快通过奢华的内部装潢,认出了那是学校附近一家五星级酒店,曾经有一次骑手送错单子,住在这里的顾客打电话来投诉,恰巧许念没事,亲自将奶茶送了过去。
照片上的两个人虽然都只有背影,许念却一眼就认出了其中那个女生是夏夏,她对女儿会出现在这种地方感到不可思议,又将目光投到了女儿身边的男人身上。
夏夏已经有一米六五,却只能够到对方的肩膀,这样高大挺拔的身材,足以令人过目不忘,再配上那头蓬松清爽的碎发,许念几乎可以肯定那个男人就是沈星川。
夏夏怎么会跟他去酒店?
许念当即就有些慌神,发消息问:“你到底是谁?”
这次对方没有令她等待太久,五分钟后就回复了消息:“念念,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这样子的称呼,这样子的语气,似乎也只能是那个人。
许念手指颤抖着想要将他拉黑,就像拉黑他之前的账号一样,可是她太过紧张,怎么都找不到拉黑按钮。
摸索间手机上又弹出了一条消息,是一段四十三秒的视频。
许念骤然变了
脸色,死死盯着视频封面上赤身裸/体的女孩。
而后点了播放键。
只看了几秒,她的眼珠就剧烈震颤得无法聚焦,再难看清屏幕。
许念已经完全无法思考,只记得女儿痛苦万分、极力隐忍、无边绝望的一张脸。
她想起很久之前,自己在宴会上听到的那个传闻,说沈星川包养了A中的一个女学生。
原来并非空穴来风。
这个视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可哪怕时至今日,夏夏都还不满二十岁。
许念眼泪汹涌,头痛欲裂。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她看到那个人又发来了三条消息。
“念念,好不好看?”
“靠女儿出卖身体获得的自由,你也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吗?”
“我这里还有三个多小时的视频,可以慢慢发给你。”
沈长河太懂得怎么剜她的心。
许念此时感受到的痛苦,远比被姚启航家暴,被沈长河折磨,还要多得多。
□□上的痛苦当时再如何剧烈,过后也可以烟消云散,可如今她的心都要碎了,再也无法愈合,日后只要想起今天看到的一切,都会钻心的痛。
许念终于明白,沈星川为什么会不计代价、不求回报的帮助自己。而过年期间,夏夏又为何一直郁郁寡欢。
沈长河说到做到,一个小时后,那段长达三个多小时的视频已经传到了她的手机上。
许念没敢点开,一直哭到了早上。
凌晨六点,外面天还是黑的,许念失魂落魄的出了门,往照片上那家酒店走去。
她想起前几天还刷到过科普类的短视频,说现在的AI换脸技术已经非常成熟,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这是她最后的希望。
许念找到了酒店前台,努力维持镇定:“你好,我有东西丢在了这里,想要看一下监控。”
工作人员见多识广,瞬间知道她在撒谎。哪怕许念来之前洗了把脸,可她两只眼睛都通红发肿,任谁都能猜到她此前哭了很久。
这种女人酒店前台一年不知要接待多少回,都是发现丈夫出轨之后想要来调查取证的。
如果随便一个人跑来都能查看监控,他们酒店也就不用再开下去了,保护好客人的隐私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工作人员面色为难,语气坚决:“抱歉,我们酒店有严格的管理制度,无法为您调取监控,如果您确定是在我们酒店里丢了东西,可以先打电话报警,我们一定会配合调查。”
许念一言不发转身就走,站在酒店门口环顾四周,随即过了马路,继续抬头观察,最终进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门口的摄像头看起来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那种,应该可以拍到酒店门口。许念没再废话,直接转账五百,取得了监控权限。
想到周六早上夏夏到奶茶店的时间比平时都要晚,脸色也透着股虚弱,以及昨晚她在夏夏脖子上发现的吻痕,许念直接从周五晚上的监控开始看。
开了倍速,许念眼也不眨的盯着电脑屏幕,不多时就按下了暂停键,时间定格在晚上十点二十六分,哪怕画面模糊,许念也认出了夏夏穿着的那套衣服,以及她身边的高大男人。
许念终于崩溃。
店员看她大颗大颗的掉着眼泪,也觉得于心不忍,干脆就将她刚刚付的钱原路转回,安慰她说:“姐,你以后还会遇到更好的男人,没必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可这番安慰没有任何用处,许念太想嚎啕大哭。她孤魂野鬼般走在路上,从天黑走到了天亮,这个冬天太冷了,当太阳高高悬挂在天际,也令人感受不到丝毫温暖。
许念的手机一直在震,悠扬的铃声响了又停,停了又响,折磨着她的神经。
在彻底崩溃之前,许念坐到了路边的长椅上,终于接起了电话,对面传来的却是女儿的声音:“妈妈,你在哪?”
每逢周末,许念都会在家做好早饭,等姚映夏起床吃完,两个人再一起去奶茶店。
可这一天从早上开始,姚映夏就没有看到妈妈的身影,给上早班的学长打去电话,发现妈妈也没去奶茶店。
姚映夏很有些着急:“妈妈?你怎么不说话?”
许念深深吸了口气:“夏夏,妈妈觉得对不起你。”
当年姚启航的事情她没有发现,现在沈星川的事情她也一无所知,她这种人,怎么也配成为妈妈。
姚映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许念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对劲儿,而妈妈一向有些多愁善感,她出声安慰:“妈妈,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我很庆幸成为妈妈的孩子。”
许念却突然挂断了电话,再迟一点,她一定会痛哭出声。平复了很久情绪,她给沈长河拨去了电话。
对方却不肯接。
她一遍一遍的打。
大概打了有上百个电话,一道熟悉的铃声从她身后响起。
许念瞬间浑身僵硬,头皮发麻。
一只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念念好耐性。”
第55章
沈长河坐在了许念身边的长椅上,沉默的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
这一年的时间里,他待在康养中心“颐养天年”,有了足够多的时间挥霍,进而想明白了许多事。
比如,他并不需要一个不知好歹、过河拆桥的继承人。哪怕对方是他一手带大,悉心培养出来的孩子。
可沈星川让他伤透了心。
他不顾多年亦父亦兄的情谊,为了一个女人对自己下手。更加令人难受的是,刚开始沈长河只将这一切当做小打小闹,以为自己不会受制太久。
毕竟他在A市经营多年,势力庞大,耳目众多。
没想到沈星川的翅膀会硬到这种程度,他手底下的人几乎全部倒戈,投入弟弟麾下。
可到底还有几个忠心的旧部,沈长河依托他们离开了康养中心。如今他能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重见天日,也必定不会让小川好过。
弟弟几乎没有任何弱点,只除了那个姚映夏。而姚映夏的弱点,也就只有她的妈妈。
一年时间不见,他远比自己想象当中还要思念许念,岁月似乎格外偏爱她,哪怕这样近的距离望去,许念脸上都没有一丝皱纹,反而会被她惊人的美貌吸走全部的注意力。
就连哭起来都楚楚可怜。
这也是沈长河总想让她哭泣的原因。
他吸了口气,看向了面前缓缓经过的一辆婴儿车,里面躺着一个看起来还很小的孩子,肤白大眼,圆头圆脑,十分可爱。
从前他并不喜欢小孩,甚至不会多看他们一眼。兴许真的是到了年纪。
沈长河有些出神的想,他跟许念应该可以生出一个更优秀、更漂亮的孩子。
哪怕不够优秀,也还有沈清源打底。
总之他不再需要那个冥顽不灵、不知感恩的弟弟。
沈长河握住她不停颤抖的手,开始了今天的谈话:“我想你应该非常清楚,夏夏不喜欢小川。”
许念的头深深垂了下去,耳边浓密的发丝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可是为了你,她倒也豁得出去。”
余光中有晶莹的泪珠落到了地上,像是极端天气前不堪重负率先落下来的几滴雨。
此时此刻,除了哭泣,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沈长河点了支烟,从前他的烟瘾并没有这么重,心脏手术之后,医生也不建议他再抽烟。可在过去一年的时间里,他失去自由,失去对一切事
务的掌控,失去许念,着实烦心。
抽完一整支烟,也给足了她思考的时间,沈长河才再次开口:“如果你希望夏夏能够彻底摆脱小川的掌控,应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许念很清楚,她只需要像从前一样,顺着他的心,提供情绪价值,供他定时发泄,像个没有自主意识的花瓶。
沈长河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问:“考虑清楚了吗?”
许念没怎么犹豫,站起来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
沈长河的车子就在附近,他亲自开车去往机场。
坐在副驾上的许念十分安静,闭着眼睛似乎已经进入梦乡。可她的坐姿太过端正,于是沈长河知道她并没有睡着,兴许只是不想面对自己。
他从来都太把自己当回事。
此时此刻,许念正在回忆从前。第一次见到沈星川的时候,是她陪沈长河去英国度假,顺便见了一眼这个传说中的弟弟。
沈星川跳过两级,高中毕业之后就出国念书,年仅二十岁已经大学毕业,又花了一年读完了研究生,此时正在一家大型金融公司实习。
许念对他的第一印非常好,不仅仅因为沈星川是个高大英俊的孩子,还因为对方对她的尊重礼貌。
这让将自己定义为情妇而有些抬不起头的许念感到些许欣慰。
在她正式搬进别墅之后,哪怕她跟沈长河没有领证,对方也更改了称呼,坚持叫她大嫂。
来自沈长河家人的认可,使得周围所有人都高看她一眼,不再只将她视作沈长河的女伴,收起了偶尔会流露出来的鄙夷轻视。
许念道德感极强,这多多少少缓解了她的心里压力,为此她一直对沈星川心存感激,觉得他跟他的哥哥不一样。
原来只是伪装的太好。
许念又想起了夏夏高考期间,沈星川和沈清源之间的剑拔弩张,以及后来的针锋相对,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原来他早就对夏夏动了那样的歪心思。
难怪去年过年的时候,夏夏总是快到中午才起,却仍然一脸苍白好像怎么都睡不够的样子。
她下颌紧紧绷着,似乎要将后槽牙咬碎。身为母亲,她本该细心呵护好自己的女儿,可她一步步将夏夏带进了这个深渊,最后反而要靠夏夏保护。
哪怕许念紧紧闭着双眼,也无法阻挡住倾泻而下的眼泪。
沈长河看到她这样痛苦,似乎也没有想象中开心,虽然对待一个背叛者,这样程度的折磨在他看来实在算不得什么。
可他还是大发慈悲的想要缓解一下她的情绪,毕竟这也间接影响到了他的心情:“为了庆祝我们重归于好,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许久之后,许念才睁开眼睛,有些茫然的看向窗外:“你只是想要一个孩子对吗?”
沈长河在一旁冷笑:“不然你以为自己还有什么价值?”
如果不是为了拥有一个亲生骨肉,凭她这样几次三番的背叛自己,此时定然无法全须全尾的坐在这里。
为了确保母体健康,他才有所收敛,只进行了精神上的折磨。
许念终于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生下孩子之后,我想跟夏夏去国外定居,没有人再来打扰我们。”这就是她想要的礼物。
沈长河眉头紧皱:“你想抛下我们的孩子跑去国外?”
他语气中都是不可思议,似乎不愿相信她会这样狠心。
许念声音沙哑地开口:“你一个人也可以将他养的很好。”毕竟沈长河最不缺的就是钱,砸资源培养出来的孩子,只要智商没有问题,性格不过分骄纵,大抵会要优秀一些。
前提是,他们真的能生出一个孩子。
许念和沈长河都已不再年轻。
她对这件事持悲观态度,开始试探后路:“如果我一直生不出来呢?”
等待红灯的间隙,沈长河侧头看向她,突然伸手抓住了许念的头发,迫使她扭头看向自己:“你最好不要再耍什么手段。”
之前沈长河和许念经过了详细的体检,确认他们都还有生育能力,哪怕后来他被沈素溪伤到了心脏,如今也恢复了七七八八,想要怀上孩子只是时间的问题。
发根传来的疼痛终于令她清醒,沈长河却想起从前她做的那些事,变得逐渐疯狂:“想想上次你偷偷吃避孕药,姚映夏是什么样的下场。”
绿灯亮了,后车传来催促的鸣笛声,沈长河终于松开了手,继续向机场开去。
许念却睁大了眼睛,反复咀嚼着沈长河刚刚说出的那句话。
她上次偷偷吃避孕药,还是在姚映夏高考结束后的暑假,被发现的时候,恰巧是沈清源生日的前一天,沈长河用尽手段将她折磨的奄奄一息,于是她没能跟大家一起去到避暑山庄。
隔天所有人都没能在约定的时间回来,夏夏高烧不退,进了医院,足足住了一个多月,沈清源从山上跌下,摔到头部失忆至今,沈素溪疯了,住进精神病院,就连沈长河自己,都被妹妹拿利刃伤到了心脏。
许念越想越觉得心惊,当时她竟真的只将这一连串的噩耗当作意外。
现在听沈长河话里的意思,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吃了避孕药。
她惊恐的扭头看向主驾座位上一脸寒厉的男人:“清源生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却见他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残忍至极的微笑:“我不是把视频都发给你了?”
许念很不想回忆自己昨晚看到了什么,只怔怔的想,原来夏夏被拖入泥沼,已经是那么久之前的事情了。
她的夏夏,那样正直努力坚强的孩子,本该度过一个无忧无虑的暑假,然后迎接自己崭新的人生。
可这一切都被他们毁了。
看沈长河那副志得意满的样子,根本没想隐瞒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
许念整个人都像是被钉在了十字架上,她觉得自己罪无可恕。
又听沈长河在一旁轻笑,添了最后一把火:“姚映夏发烧住院那次,我派人对她进行了详细的身体检查,遗传真是奇妙,听医生说,她也可以生下我的孩子。”
许念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坐在车里,竟然会有失重的感觉,她仿佛被人从万里高空抛下,整个人都要被摔得粉身碎骨,破碎的声音几乎无法组成完整的句子:“不……不可以……”
许念胃里一阵翻腾,几乎就要呕吐。姚启航如果能活到今天,比沈长河还要小上两岁,他怎么能说出这么恶心的话?
世界终于疯狂到了令人无法想象的地步。
许念毫不怀疑沈长河真能做出这样无耻的事。
他继续威胁道:“念念,我劝你不要再跟我耍任何心眼,否则,我不介意姚映夏成为你的替补。”
她面色惨白,一动不动,整个人都像是被做成了标本,丧失了一切机能。
沈长河缓和了语气:“在我的耐心彻底消失之前,念念,你要努力。”
车子驶上机场高速,沈长河一踩油门开到了一百二十迈,他实在是归心似箭,回到A市,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比如先跟许念叙叙旧,然后从长计议,夺回弟弟从他手中抢走的一切。
就在他微微走神、思考对策的时候,身边这个一向软弱、没有主见、从来都任他拿捏、只能依附他生存的女人,突然扑过来抓住了方向盘,猛地向左一打。
车子横冲到对向车道上,沈长河只觉得这个女人真是疯了,饶是他拼尽全力想要迅速调整方向盘,也已经无法避开对面驶来的重型货车。
双方都是一百多迈的速度,零点几秒之后,副驾上的许念就会首当其冲,受到最猛烈地撞击。
沈长河扑过去抱住许念的时候,并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明明他这样目中无人,高傲自大,可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而后剧烈的痛疼袭来,伴随着车子迅速的翻滚。
等到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他也已经感受不到疼痛。
车子严重变形,将他们两个人死死困在了一起,终于变得密不可分。
沈长河只剩眼珠还可以移动,他拼命想要看向许念,看向这个令他丧失理智、将他置之死地的女人。
可额头上的血很快涌进了他的眼睛,一切都变得猩红模糊。
临死之际,沈长河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为什么他会那样讨厌姚映夏——
作者有话说:【因为那是她跟别人生下的孩子】
老登彻底下线啦[可怜]
第56章
这一天从早上开始,姚映夏就一直心绪不宁。
清晨身侧空空,许念不知离开了多久,都没有给她留个纸条。
九点过后,许念仍然没有回来,她越发觉得事情蹊跷
,开始不停给许念拨打电话,却一直没有人接。
打到将近十点钟,妈妈终于接通了电话,却不说话,姚映夏只能听到细微的吸气声,她似乎情绪极为波动,过了一会儿才听见许念声音轻颤着说:“夏夏,妈妈觉得对不起你。”
这句话她听过不止一回,在姚启航家暴后,她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抱着瑟瑟发抖而又年幼的女儿,不止一次说出类似的话,在肖安动手之后,许念终于知道了姚启航的所作所为,也曾这样跟她道歉。
可距离她们脱离苦海,已经整整五年,许念匆匆挂掉电话之后,姚映夏不得不怀疑是妈妈又发现了什么。
心中不祥的预感与时俱增,姚映夏连忙出门去找,可将小区附近妈妈有可能出没的地方找了一遍又一遍,都一无所获。
姚映夏又开始拨打许念的电话,直到一点多钟的时候,对面终于接通,她声音焦急地问:“妈妈,你到底去哪了?!”
手机中传来的却并非妈妈的声音:“请问你是许念的女儿吗?”
几乎是同一时间,沈星川也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助理看他面色铁青的样子,立即意识到事情严重,挂掉电话之后,果然就听老板吩咐:“帮我定两小时后去S市的机票,聂远,你跟小六陪我一起。”这两位助理恰巧都是S市人。
“是。”
赶去机场的路上,聂远依旧在汇报工作:“我已经安排人手去了医院,根据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沈先生是当场身亡,许小姐全身多出骨折,内脏出血严重,情况十分危险,还在手术室抢救。”
小六随后补充:“许小姐目前在S市中心医院,我已经联系到最权威医生团队过去会诊,不过S市的医疗条件虽然不错,到底不如A市,沈先生,您看是不是要安排转院。”
A市的医疗水平全国排名第一,不仅仅有最好的医生、设施,沈星川能够调动的资源也更多,相对而言更有把握。
只可惜A市距离S市有些遥远,许念现在的身体状况肯定无法承受。
沈星川点了点头:“先准备着,之后听取医生的建议,再看是否需要转院。”
“是。”
这边刚刚结束对话,沈星川的手机又传来声音,是潘岳发来的车祸现场监控视频。
正常在高速行驶的车子突然调转方向,横冲向了对面货车。如果不是沈长河驾驶的那辆车子十分昂贵,整辆车身都采用了高强度材料,恐怕两个人都会被撞得面目全非。
许念没有当场死亡,已经算是奇迹。
沈星川非常清楚许念对姚映夏意味着什么,如果妈妈就这样去世,她大概也不想活了。
所以事发之后,他下达的最重要的指令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抢救许念。
到达机场之后,潘岳又发了条消息过来:“老大,我刚刚入侵了沈先生和许小姐的通讯软件,发现他们之间有过联系。”
沈星川很快就收到了几张截图,以及两段视频。
潘岳小心翼翼,明哲保身:“视频我就点开看了一秒,没敢多看,我什么都不知道。”
沈星川终于知道了车祸发生的原因。他很难描述自己当下的心境,这一切真是糟糕透顶。
他没想到沈长河好不容易从康养中心出来,会先去找许念,更没想到两个人会出这样严重的车祸。
哥哥自幼对他不薄,不仅仅是肯给他花钱,砸资源,还付出了时间。他给沈星川的一切从来都是最好的,努力想要弥补双亲早逝对他带来的伤害。
哪怕后来随着年纪增长,沈星川很有些看不惯他行事的狠厉,比如,得罪过他的人几乎通通家破人亡,沈长河甚至狠心杀死了自己的结发妻子。
明明有更加和缓的解决办法,沈长河却偏爱不留余地,小时候的沈星川保有恻隐之心,偶尔得知哥哥的所作所为,都觉得残忍。
可随着年岁渐长,沈星川却发现自己越来越像哥哥。因为他终于了然,沈长河对付异己的方法格外快速有效,但凡稍稍犹豫,留下破绽,对方可不会心慈手软。
他终于理解了大哥,进而又想超越大哥。可后来两个人闹到这种地步,终究是自己过分一些。
如果沈长河不是念在手足之情,对他没有全然防备,自己也无法将他困住。
如果能困得再久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
他又想起许念,想起姚映夏只有在妈妈面前,才会展露出的小女孩心性。
整颗心便都沉了下去。
沈星川到达医院,已经是晚上八点,天完全黑了,一如他的心情。
他先去了太平间,看到了沈长河的尸体,只看头部,他伤的还不算严重,如果忽视掉那样青白的脸色,沈长河似乎只是陷入了沉睡。
可是他整个肩膀都变形严重,左胸那一侧的身体甚至瘪了下去,足以看出当时的撞击有多么猛烈。
后续的处理由小六一手负责,依照沈星川的意思,他们会先将沈长河的尸身送回A市,举行完追悼会再火化下葬。
处理完这边的一切,沈星川终于来到了急诊科的手术室前。
远远地,他看到姚映夏直直坐在长椅上,仰头看着“手术中”的标志,眼也不眨。她的面色似乎也跟刚刚看到的大哥无限接近,没有一丝血色。
人在心如死灰的至暗时刻,连眼睛都灰蒙蒙的,姚映夏甚至没有流泪。
被沈星川抱入怀里的时候,她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无意识的喊了声“妈妈”。
于是抱住她的人更加用力,轻轻拍着她的背,似乎是想要给她带来些许安慰:“夏夏……”
这不是妈妈的声音,许念已经不会从天而降。听到这个令她胆寒的声音,姚映夏如梦初醒,猛地推开了他。
姚映夏手中还抓着许念的手机,她知道解锁密码,刚刚已经看到了妈妈和沈长河的聊天记录。
女孩清丽的脸上绽放出一个过分明媚的笑容:“你满意了吗?”
她的情绪显然已经有些不对劲儿,沈星川并不理解为何姚映夏会问出这样的话:“夏夏,冷静下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睁大了眼睛,浅棕色的瞳孔在顶灯映照下愈发显得有些透明,令那双漂亮的眼睛带上了更加诡异的神色:“是因为我想出国交换?还是因为我在图书馆跟男同学讨论问题?就因为我不够听话,惹你不高兴,所以你就要赶尽杀绝,害死我的妈妈,对吗?”
她咧开的唇角更加上扬,眼中却全然没有笑意,于是那张漂亮至极的脸蛋变得十分割裂,却又更加耀眼。
沈星川只是这样看着,心都微微发颤,他没想到最终背锅的人会变成自己,试图对她解释:“这只是个意外,我没有动任何手脚。”
可姚映夏全然不信,世界上哪里会有这样多的巧合?她刚刚结束雅思考试,只等期末考试结束,她正常发挥,就能拿到交换名额。
在被沈星川当面拆穿的第二天,沈长河就出现在了S市,威胁上了她的妈妈。
而沈星川一贯无耻,姚映夏毫不怀疑他能做出这种没有底线的事。
只为了让自己再次低头,无法脱离他的掌控。
为此不惜祭献她的妈妈。
姚映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
那样明晃晃的恨意、厌恶,利剑一样刺向他的胸口,几乎令沈星川无所遁形,他知道无论自己再说什么,姚映夏都不会相信。
原来在她心里,自己原本就是这样卑劣的人。
心寒也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姚映夏揪住他的大衣,将他摁到了墙上:“沈星川,拜托你从今往后,离我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可他恍若未闻,只是顺势张开了手,又将姚映夏死死抱进了怀中,从前他们已经相隔甚远,却也尚且可以遥遥相望,如
今姚映夏却要跑到天边去了,想要彻彻底底脱离他的掌控。
他不甘心。
因而手臂更加用力,几乎就要将她嵌进身体里。
可姚映夏疯了一般挣扎撕打,不惜粉身碎骨,肝胆俱裂。
沈星川真怕她的腰就此折断,终于放手,又听到了更加剜心的话:“恶心,好恶心,每次跟你睡觉,都是这样恶心,麻烦你不要再碰我了。”
第57章
聂远跟潘岳关系不错,许久之前已经听过姚小姐的大名,不过潘岳很有职业道德,并没有细说老大的所作所为,只好心提醒聂远:“如果你以后有机会见到这位姚小姐,切记一定、一定不要得罪她,否则老大会跟你拼命。”
聂远为人谨慎,并且十分听劝,当时就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后来证明潘岳所言非虚,他身为老板的心腹,也被派去做了不少跟姚小姐有关的事。
比如由聂远实地考察,在S大附近买下了一套各方面都不错的房子,再由老板亲自设计,花掉了比房子本身价值还要高出许多的装修费,装出了一套近乎完美的房子,然后谎称房主要出国外派,低价卖给了姚小姐的母亲。
又比如帮老板在S大附近最好的酒店长租了一间总统套房,时不时帮他定往返S市的机票。
再比如聂远偶尔会派自己手底下的小助理坐飞机去S市,等姚小姐在店里的时候过去买杯奶茶,偶尔能买到姚小姐亲手制作的饮品,或者得到姚小姐的手写卡片,上面不过是写了些“祝您生活愉快”之类的话,可老板收到之后,能够开心一整天。
聂远作为最早跟着沈星川的助理之一,早几年对老板有着非常清晰的认知,认为他就是一个没有感情利益至上的工作狂。
虽然大部分时候,老板看起来都十分好说话,无论面对多么讨厌的竞争对手,落入多么糟糕的困难境遇,老板都能游刃有余的解决一切。
说实话,老板那张脸很能唬人,太像一个虚有其表的二世祖,刚刚空降集团的时候,欺骗了许多目中无人眼高手低的老油条,直到由他主导,进行了一次高层大换血。
集团内部不但减少了一大笔开支,工作效率也直线上升,老板招来的新人又个个能干,短时间内就发展了几个收益惊人的大项目,自此老板也在集团内站稳了脚跟。
聂远从没有见过比老板更加热爱工作的人,所以当他后来发现老板是个超级恋爱脑后,震惊程度可想而知。
聂远也终于明白,短短两年时间里,老板为什么会从一个情绪稳定积极向上拥有无限精力的业界精英,变成了一个阴晴不定冷血无情手腕更加强硬的工作机器。
毕竟情场失意,总要找到其他途径发泄一下,聂远只觉得近两年得罪老板的人都有些可怜,觉得他们罪不至此。
作为接触老板最多的几位助理,更是人人自危,不过很快聂远就摸到了老板的情绪变化规律。
每当他让自己订去S市的机票,就证明老板最近几天心情都会很好,能够一直持续到起飞之前,在这段宝贵的时间里,哪怕下面人犯了十分愚蠢的错误,老板都有可能大发慈悲轻轻揭过。
可等老板从S市回来,所有人就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严阵以待了,戒断反应在刚开始的几天会十分剧烈,这种时候惹到老板无异于自寻死路。
之后老板的情绪会平缓一段时间,却也不会维持太久,等老板因为见不到姚小姐而积累起来的负面情绪达到巅峰,也就到了他最令人毛骨悚然时候。
可眼下的情形比老板连续加班两个月都没能挤出时间没来S市的时候还要恐怖的多,聂远非常后悔跟着老板来找姚小姐。
如果他没有这样旺盛的好奇心,想要亲眼见一见这位传说中的姚小姐,而是选择先跟小六去处理老板哥哥的后世,也就不用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前一秒聂远还在感叹,姚小姐远比他想象中清丽漂亮的多,难怪能把老板迷得神魂颠倒,后一秒聂远就被她近乎疯狂的话语刺激得心惊肉跳。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跟老板说话,这位姚小姐实在胆大。
聂远只庆幸姚小姐的母亲被他提前安排进了贵宾手术室,这一层足够安静保密,除了偶尔经过的医务人员,没有任何患者家属。
只是这样空荡荡的大厅里,自己的存在着实有些突兀。聂远悄无声息的开始后退,不想卷入这趟浑水。
可很快老板带着寒意的乌沉眼睛就望向了他。
聂远跟了他很久,还从没见过老板这样生气,他脚步一顿,表情僵硬,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听老板吩咐道:“手术室里是不是有邹医生的团队在?”
聂远神色一正:“是。”
他刚想补充说明手术室里的情况,老板已经收回视线,低头望向姚小姐:“让他们出来吧,不用再参与抢救了。”
聂远很有些于心不忍,因为姚小姐听见老板这样说后,单薄的肩膀晃了晃,似乎下一秒就要摇摇欲坠。
可老板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像是不再拥有人类最基本的善良仁慈。
聂远又想起很久之前潘岳跟自己说过的话:“如果你以后有机会见到这位姚小姐,切记一定、一定不要得罪她,否则老大会跟你拼命。”
眼下他的纠结可想而知,情侣之间怄气,难免会说一些狠话,他如果真的照做,后续追究起来,倒霉的可能就是自己。
可老板的命令他又不能不听,聂远走到远一些的地方开始打电话。
大厅里终于只剩他们两个人在。
姚映夏的心脏像是被人张开大手牢牢攥住,令人不堪重负。她苍白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勉强喘息,却也已经是强弩之末。
沈星川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眼神冰冷的看着她痛苦的掐紧手心,并没有躲,于是他轻轻笑了:“怎么这样看着我?不过是让我请来的医疗团队离开,中心医院原本的医生还在。”
他顿了顿,手掌离开了她的脸颊:“只可惜了,邹医生是整个S市数一数二的外科医生。”
一双无形的大手按在了她的头顶,要她俯首称臣,再不敢这样跟他作对。
她怔怔听着,有些出神的看向窗外,这里是中心医院的九楼,并不算高,可对于肉身凡骨来说,也足够高了。
沈星川察觉到了她的意图,瞬间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伸手抓住她的后颈,强迫她的视线离开窗外:“夏夏,你妈妈还有一口气在。”
他笃定她不敢就这样抛下母亲。
手术室的门突然开了,陆续有医护人员离开,她终于从混乱中逐渐清醒,意识到沈星川不是在虚张声势。
跟妈妈相比,骨气和尊严实在算不得什么。
她仰起头笑,眼神娇媚的似乎要滴出水来,似乎对他用情极深的样子。
恍惚中沈星川竟然真的产生了自己正被她深爱着的错觉,原来只要肯用心,她足以做到这种程度。
他眼神幽暗,心绪浮动,下一秒就被她踮起脚尖,勾住脖子,吻了吻正在轻轻滚动的喉结:“我最喜欢小叔叔了。”
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动听,呼出的热气令人战栗,这样说完,又轻轻咬了咬他的脖子。
他瞬间气息大乱,可到底被她伤透了心,不肯轻易就范:“夏夏,你刚刚可不是这样说的。”
她说他恶心,还说再也不想看到他。
姚映夏慢慢将头靠在了他的怀中,手指轻轻划过他的心脏:“你知道的,我偶尔也会口是心非。”
他心情复杂,汹涌的愤怒中又混杂了一丝畅快,为她再如何骄傲,也要向自己低头。
沈星川屏住呼吸,努力想让自己再多坚持一会儿:“我很想听听你的真心话。”
她没有骨头一样,笑的轻轻发颤:“我最喜欢跟小叔叔睡觉,没有小叔叔,我真的会活不下去。”
如果没有后半句话,他会更加满意,沈星川伸手勒紧她的腰肢警告:“夏夏,你一定会长命百岁。”
聂远打完电话,遥遥看向窗边,就看到老板和姚小姐抱在一起,终于松了口气,这位姚小姐还算识时务,没有继续惹老板生气,老板也是出人意料的好说话,换其他人敢这样,怕是要被扒下一层皮。
两个人并没有腻歪多久,姚小姐就挣脱出来,看向手术室的方向说了些什么。
聂远知道自己该出面了,走回老板身边说:“姚小姐,手术室里人太多,都是沈先生请来的著名外科医生,刚刚出来的是已经完成自己擅长领域手术的,其他人还留在手术室里继续抢救。”
这话说的极其漂亮,既突出了老板的贡献,又洗刷了老板的刻薄无情,聂远小心翼翼观察着老板的反应,果然见他眼神中透着一丝满意。
后来聂远觉得自己能从特助升成总助,跟这次的突发事件脱不开关系,果然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姚小姐,哪怕是老板亲自下令让他得罪的。
手术一直持续到了凌晨一点,终于有医生出来跟他们说明情况:“手术还算顺利,内脏出血的情况已经得到控住,骨折的地方也都完成了手术,目前生命体征平稳,再观察一个小时,就可以送去ICU。”
那个医生边说边看了沈星川一眼,他提前收到了指示,只挑好的地方说,可事实上许念的情况比他描述的糟糕许多。
比如她的头部受到猛烈撞击,造成了严重的脑损伤,很有可能无法醒来,成为植物人。再比如她的脊椎多处断裂,就算后期人能清醒,也大概率只能躺一辈子。
事实上,就患者昨天送来的那种受伤程度,如果是普通家庭,整合不到这样优秀的医疗资源,许念很有可能已经在几个小时前去世了。
如今能够维持生命体征,已经算是奇迹。能维持多久,则要看家属意愿,和综合财力了。
不过看对方这样财大气粗不计成本的样子,应该还可以维持很久。
第58章
许念从手术室的内部通道直接被推进了ICU,姚映夏并没能见到妈妈,只是有医护人员出来告知,他们可以离开了。
沈星川扶着她的肩膀道:“我送你回家。”
姚映夏神情恍惚:“我想留在这里陪妈妈。”
“ICU不允许探视。”
她只一味重复:“我想留在这里陪妈妈。”
直到他微微皱眉,出声威胁:“夏夏,别惹我生气。”
这句话显然对她威慑极大,姚映夏的眼睛晃了晃,抬头看向他,沈星川的神色凝重,看起来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她终于妥协,向电梯走去。
沈星川甚至都没有询问她住在哪里,径直将车开进了小区的地下停车场,熟门熟路的按下了电梯,将她送回了家。
事已至此,姚映夏倒是一点都不觉的奇怪,出国交换的事情被发现之后,她已经知道自己不再有任何隐私,沈星川无孔不入的渗透了她的生活。
从前她会感到窒息,拼了命的想要挣脱他铺下的天罗地网,幻想自己毕业之后可以带母亲远走高飞,再也不跟姓沈的一家产生任何关联,可如今遭此巨变,她终于开始认命。
姚映夏进了浴室,难得沈星川没有跟进来,她洗的格外久,等到吹干头发出来,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小时。
她原以为沈星川已经进了卧室,没想到竟然在餐厅里看见了他。
他脱了大衣和西装外套,只穿了件白衬衫,袖口挽的一丝不苟,此时正一边擦拭手掌,一边对她说:“夏夏,过来吃饭。”
姚映夏上次吃饭,还是前天晚上,间隔三十多个小时滴水未进,胃从刚开始的剧烈疼痛,到逐渐麻木,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知觉,甚至闻到饭菜的味道就觉得反胃。
可如今妈妈能够死里逃生,沈星川功不可没,后续的治疗还要仰他鼻息,姚映夏听话的坐到了餐桌前。
沈星川熬了小米粥,还炒了两道菜,一道素炒西葫芦,一道空心菜虾仁,都是从前许念的拿手菜,单看卖相,几乎跟妈妈亲手做的一模一样。
见她直勾勾盯着那两道菜,又抬眼看向自己,沈星川出声解释:“念念姐教我做过几道菜。”
她说了声“多谢”,夹起一片西葫芦放入口中,本没有抱什么希望,没想到竟然连味道都学到了九成九。
在医院的时候她都没哭,此时却鼻子一酸,突然掉下了眼泪,边哭边机械的往嘴里塞着食物,混着眼泪往下咽,到最后已经尝不出原本的味道。
沈星川看她这个样子,只觉得心如刀绞,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慢点吃。”
她胡乱点着头,依旧有些狼吞虎咽,沈星川怕她突然暴食会造成极大地胃部负担,也加快了进食速度,不过用了十分钟,两个人就吃光了桌上的饭菜。
等到上床休息,已经过了凌晨三点,沈星川将她抱在怀中,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睡吧,夏夏。”
她轻声问:“醒来会发现这一切都是梦吗?”
他并不想给她不切实际的幻想:“我会陪你面对一切。”
她又问:“我以后还能吃到妈妈亲手做的饭吗?”
这句话问得他心堵,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夏夏……”
“我知道,我都知道。”她眼角里又有细碎的泪光闪烁,长达九个多小时的手术,足以证明许念伤的有多严重,何况那位医生并不擅长说谎,姚映夏看懂了他欲言又止的神情。
“现代医学发展日新月异,兴许会有奇迹。”
而制造奇迹,需要强大的财力支撑。
姚映夏想起一则旧文,车王舒马赫滑雪遭遇意外,变成了植物人,妻子为了救治他,十年间花费了数十亿。
姚映夏对自己有很清晰的认知,无论她再如何努力,都无法挣到那样一个天文数字,而许念也没有时间再等她几年。
此时此刻,沈星川就是妈妈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伸出手臂,轻轻抚摸他的身体,沈星川的肌肉瞬间紧绷起来,让她感受到了蓬勃的力量和结实的线条。
过往有些痛苦的经历令她微微顿住,沈星川的精力实在旺盛,他们的型号也并不匹配,为此姚映夏吃尽了苦头。
可想要讨好沈星川,似乎也就只有这一个办法,姚映夏下定了决心,终于继续行动,手缓缓在他身上游走,又慢慢向下。
面对姚映夏,他从来没有什么克制力,何况她鲜少这样主动。
姚映夏生疏的取悦着他,直到沈星川的呼吸变得愈发紊乱,趁还来得及,他很想终止这场撩拨:“夏夏,不要乱动。”时间太晚,他更想她尽快休息。
可姚映夏不听,径直翻身坐到了他的腰间,俯身亲吻他的下巴:“小叔叔,我睡不着,让我变得更累一点吧。”
沈星川很难想象,眼前的姚映夏跟昨天叫嚣着说他恶心的会是同一个人。
她实在能伸能曲,神态间看不出有半点勉强,似乎真的很想跟他睡觉。
沈星川一时有些意乱情迷,呼吸更加乱了章法,姚映夏伸手摸了摸他青/筋纵起的脖子,凸起的喉结在她手心轻轻滚动,紧密相贴的皮肤温度还在不断上升,隐匿在冷白
皮肤下的鲜红血液似乎就要沸腾。
他终于丧失理智,只想令她精疲力尽。一只大手搭在了她的大腿上,随即蜿蜒向上,最终掐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则握住了她纤细的后颈,微微向上。
姚映夏便顺着那股力道脱离了他的下巴,吻上了他的嘴唇。
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顷刻间就烟消云散,被热气搅得无影无踪。
从前姚映夏非常抗拒跟他接吻,一向都只是被动接受,嘴巴微张像个木偶。时至今日,沈星川才终于知道,原来姚映夏的舌头也会动。
他们唇齿相缠,不止不休,沈星川已经无暇再去思考她的真心在哪,这般主动又是所为何故,真相他心知肚明,现在去细究也太过扫兴,他只需要及时行乐。
手掌从腰间缓缓向上,引得她身体微微颤栗,姚映夏的皮肤温润细腻,蚕丝绸缎一般娇嫩,总是令他爱不释手。而他此时太过兴奋,难免控制不好力道,捏得她有些痛,不过尚且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姚映夏的神色依旧顺从。而他已经快要无法忍耐,不再满足于一个深吻。
巨大的手掌重新落回了她的腰间,提起她剥离了最后一丝阻碍,沈星川的眼神变得幽暗而又充满期待,声音喑哑的诱哄说:“夏夏,自己坐上来。”
她眼睛里闪过一丝退缩,可很快又稍纵即逝,比起自己所能得到的回报,此时这样小小的付出也没什么大不了,姚映夏缓缓支起身体,膝盖和脚掌一起借力,努力想要坐到上面。
可无论她如尝试,都有些不得章法,跨跪在他腰间的双腿变得酸涩,沈星川也已经被她折磨的失去最后一丝耐心,他额上都开始出汗,看上去比平时自己掌握主动权时还要累得多。
继续放任她这样下去,还不知要折腾到何年何月,欲念已经快要将他逼疯。沈星川不得不出手相助,引导她坐好。
哪怕姚映夏打心底里想要取悦他,因而努力想要放松,可身体传来的痛苦还是令人瞬间退缩,哪怕此时她居高临下,也不过是只待宰的羔羊。
他难耐的出声警告:“夏夏,不要乱动。”说话间脸上已经是一副无情样子,紧绷着下颌倨傲的看向她,似乎很不满意她的临阵脱逃。
姚映夏很怕自己搞砸一切,只得再次尝试。
这次沈星川掐住了她的腰,不允许她再这样折磨戏耍自己。
下落的过程极其难熬,哪怕已经足够缓慢。
恍惚间姚映夏想起了几年前她曾去过的自然博物馆,里面有一整面墙都是蝴蝶标本,在聚光灯的映照之下,那些失去生命的蝴蝶熠熠生辉,分外美丽。
周围人都在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她却紧紧盯着离自己最近的一只标本,望向了那枚贯穿蝴蝶身体的黑色昆虫针。
那时她有些出神的想,人类真是残忍,蝴蝶疼不疼?
眼下她也如那些蝴蝶标本一般了,可是错过了沈星川想要放过她的时机,他不会再心生怜悯。
“夏夏,专心。”
她的神色随着走神又变得冷淡起来,好像是明月清晖,高不可攀。可他偏想玷乌明月,拉她下凡。沈星川握紧她的腰肢,狠心向下一按。姚映夏张开嘴巴,发出了细微的悲鸣。
幸好他又生出了足够的耐心,慢慢等她适应,而后悉心引导,试图令她掌握诀窍。可姚映夏在这方面实在冥顽不灵,他终是翻身,重新夺回了主动权。
这样混乱的时刻,痛苦和酣畅席卷了她的周身,大脑似乎无法再去思考任何事情。累到极点,她连手指都抬不起来,终于得以酣然入梦。
这一觉混混沌沌,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她听见一阵细微的声响,缓缓睁开了眼睛。临睡前他们没拉窗帘,天已微亮,清晨第一缕阳光犹如薄雾般轻盈,映到他的白衬衫上却也足够明亮,他来之前大概是参加了什么商务活动,穿的格外正式。此时他正抬起左手手臂,微微低头,系一枚金色袖扣。
察觉到她醒了,沈星川看了眼表,微微皱眉:“怎么不多睡一会?”她不过只休息了四个小时,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
可姚映夏什么都没说,只是跪坐起来,帮他系上了另一侧的衬衫袖扣。
沈星川非常喜欢她此刻表现出来的贴心,笑着吻了吻她的脸颊:“厨房里有粥,等会起来吃一点,我要去赶十点的飞机,这几天你要按时吃饭,如果实在睡不着,就告诉聂远,他可以帮你开一点药。”
姚映夏点了点头,伸手抱住了他,声音不舍:“你早些回来。”
这太像他曾经做过的美梦,姚映夏似乎真的对他情根深种,离开他就活不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如果此时不用赶飞机该有多好,沈星川很想延续这个美梦,他深深吸了口气,将她按入怀中,手指穿插进她乌黑的长发,并不十分用力,却紧紧缠绕,似乎想要跟她产生千丝万缕的关联,令她无法再脱离掌控。
姚映夏听见了他沉闷的心跳声,隔着胸腔,穿透了骨骼血液,最后传入耳中,似乎像是某种敲打,敲打她成为更加合格的“女友”。
姚映夏伸手抱住了他精壮的脊背,更加认真的聆听“教诲”,此前姚映夏从未想过自己会这样以色侍人,可大难临头,似乎也只有“捷径”可走。
低迷的情绪仿佛可以传染,沈星川渐渐生出一股莫名的烦躁,本质来自于对姚映夏的清醒认知,夜晚他可以放任自己沉溺其中,享无边快乐,可随着天光大亮,理智重新占据了上风。
他太怕习惯了这样的温情之后,某天又被姚映夏重伤,届时他又该如何自处?怕是要将她彻底“珍藏”,令她永无天日,成为一件私人展品。
沈星川的手臂已经将她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姚映夏毫不怀疑他可以轻易箍断自己的肋骨,终于出声:“痛。”
他稍稍松了力道,在她耳边叹息:“夏夏,希望你能骗我久一点。”
她单薄的身体产生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随即又变得柔软,姚映夏的脸颊在他怀中轻蹭,声音中都带着一股甜腻:“我不骗你,我喜欢小叔叔。”
沈星川的手掌抚在了她的耳侧,微微用力,令她抬头看向自己:“你没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他想要她的真心,却也知道这件事比登天还难,如今看她这样曲意逢迎,竟有些难受,他太过清楚,姚映夏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对她来说有多难。
明明她只需要安安稳稳待在自己身边,许念就一定可以得到全力救助。可她似乎打定主意要给他回报,为此不惜任何代价。
姚映夏似乎并不理解他的千回百转,有些迟疑的问:“你喜欢我更冷淡一点?”
“不是……”
迎着沈星川复杂的目光,她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恰到好处:“我也只是想让小叔叔高兴。”
人心易变,实难长久,姚映夏非常清楚,他此时情深似海,可以容忍她的若即若离,可随着日积月累,他付出越来越多的时间精力,又怎会甘心。
与其到时候惹他不快,不如现在就投其所好。
只要许念活着一天,她都可以扮演完美恋人。
到头来,沈星川也只能无声的叹气,哪怕知道这是她拿捏自己的手段,也无力抗衡,她如今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已经足以展示自己的诚意。
谁又能够保证,姚映夏不会假戏真做,将自己都骗了进去?
在那之前,他需要尽可能的消除一些障碍。
沈星川打开了手机的通话录音文件,找到了沈长河失踪那天的音频,放给她听。
手机中陌生的男声焦急万分:“沈先生,您的哥哥突然失踪了,一起消失的还有康养中心的一位护士和两位安保人员,他们应该是
被安插在康养中心的内应。”
随即响起的就是沈星川的声音,听起来万分严厉:“立即派人去追,将事发时的监控发我一份。”
那个人紧张道:“监控被人破坏了。”
“把消失的那三个工作人员的资料发给我。”
“是。”
音频到此结束,姚映夏并不感到意外,许念出事当天,她也只是暂时昏了头,后来冷静下来,不消细想便知道沈星川并非伤害妈妈的间接凶手。
他那个人虽然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可从来都只吃男人的醋,出国交换这种事,还触碰不到他的底线,犯不上放出沈长河扰乱她们的生活。
姚映夏低头:“我后面冷静下来,知道不是你,对不起。”
沈星川揉揉她的发顶,表示不再计较,刚想再叮嘱她几句,聂远已经打来了电话:“沈先生,司机已经在楼下等您。”
他不得不松开了手,沈长河的意外去世影响重大,A市还有一堆难缠的事情等他,沈星川再如何想陪她度过难关,此时也先要回A市一趟。
临走之前,他留下聂远照应,第二天又派来了川河医院的高层和几位经验丰富的医生,与此同时,还有专人负责联系国内外的顶尖医疗团队。
姚映夏身边他也没有松懈,派了人仔细盯着,每每想起她心如死灰看向窗外的样子,沈星川就觉得心惊,他从前只知道许念对她重要,却不知道重要到这种地步,如果短时间内许念撒手人寰,姚映夏怕是无法承受。
不过有聂远在,他还算放心,这位助理行事妥帖,滴水不漏。偶尔遇到突发状况,也能迅速组织好应急方案,实在处理不了的,才会去烦他。
聂远知道老板现在正忙得不可开交,本来想尽可能不去打扰他,可老板离开的第三天,聂远就遇到了一个大麻烦,不得不给老板拨去了电话。
电话那端没有人接,半小时后,聂远才接到老板拨来的回电。
沈星川的直觉一向敏锐,径直问道:“出了什么事?”
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聂远瞥了眼病床上正在输液的女孩:“您离开后,姚小姐就来了医院,送过去的饭菜,也没怎么动过,晚上也不肯回去休息。”
聂远微顿:“刚刚姚小姐找到主治医生,询问她母亲的康复几率,听着听着就晕倒了,医生说是低血糖。”
聂远知道,在医院这种地方,低血糖只是最不值一提的小状况,可发生在姚小姐身上,对老板来说就是大事,他自然要万分小心,何况继续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老板的声音紧绷起来:“医生说了什么?”
“只是按照您的吩咐,提前给姚小姐打一下预防针,说她母亲至今都没有清醒,有成为植物人的可能。”
老板沉默许久,似乎是在思考对策,过了一会儿才说:“转告姚小姐,让她按时吃饭,好好休息,从今天开始,每天可以有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
姚映夏醒来的时候已是夜晚,看护人员立马通知了聂远,他只用了五分钟就赶到病房,复述了老板的原话。
姚映夏听完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很快就有人送来了饭菜,样式繁多,分量惊人,她握着筷子的手有些僵硬,看向聂远:“我需要吃多少?”
这个问题实在奇怪,仿佛只要是老板的旨意,她都可以贯彻执行,不顾自己意愿。
聂远并不想强人所难,也不想再生事端,思忖片刻说:“只要不再犯低血糖就可以。”
姚映夏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谢谢你。”
她吃饭的时候十分安静,乌密的长发垂在耳后,更衬得皮肤雪白,只是气色不怎么好。
聂远在一边看着,都要暗暗感叹,怎么会有人在这么憔悴的时候还这么好看?难怪老板要盯得这么紧。
他摸出手机,对准姚映夏,刚想拍几张照片发给老板,展示一下自己的业务成果,却见镜头中的女孩抬头看向了自己。
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就要穿透屏幕,看到他心里。
聂远手一抖,手机就掉到了地上,他佯装镇定的捡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干脆坦白问道:“姚小姐,我可以拍几张照片发给沈先生吗?”
她大概是不愿意的,细微的神色变化间有些抗拒,到底还是点了点头,聂远迅速拍了几张发给老板,而后收起了手机,没再打扰她。
姚映夏又吃了十分钟,实在无法再强迫自己塞进更多的食物,于是放下筷子,问一旁的聂远:“我可以去看妈妈了吗?”
“当然。”
聂远喊来了一个护士,带姚映夏去换上了防护服,又进行了彻底的消毒,才领她进了ICU。
见到许念的那刻,姚映夏几乎都不敢相认,记忆中的妈妈漂亮鲜活,总是一脸温柔的样子,跟这个躺在病床之上、头戴呼吸机、浑身插满管子、形容枯槁的女人有着天壤之别。
她的面色几乎跟身下雪白的床单一样,没有任何血色,距离车祸发生不过短短四天,许念的脸颊已经深深凹陷,看起来了无生气,似乎很快就要离她而去。
姚映夏后退几步,又去确认床尾的患者卡,发现那里确实写着许念的名字,这是她的妈妈没错。
在一旁的护士常年负责ICU病区,早已见惯了生离死别,可当她看到面前的年轻女孩拼命压抑着哭声,贯彻着进来前自己告知的“不要影响病人休息”的提醒,还是觉得于心不忍。
因为她脸上的口罩都被泪水浸透了。
姚映夏轻轻握住了妈妈的手,没敢开口说任何话,她太怕自己张开嘴巴,下一秒就要嚎啕大哭,妈妈最怕她哭了。
聂远在ICU外等了很久,远远超过了老板规定的半个小时,不过他也没有让人去催,两小时后,姚映夏终于出来,她大概是哭得厉害,眼睛周围的皮肤都是红的,看上去有些可怜。
聂远面露不忍,走上前说:“沈先生让我送您回家。”
摆出老板的名字,姚小姐果然没有什么异议,一路无话的回到小区,聂远目送她关好房门,冲楼道里负责盯梢的人点了点头,这才开车离开。
第二天早上,姚映夏没去医院,而是去了趟奶茶店,她将打印好的转让告示贴在了玻璃门上,然后结清了工钱,遣散了店里的所有员工。
很快就有几波人来看房,其中有个特别爽快,转天就拍板要租,转让费也给的可观,姚映夏很快签了合同,收到钱就去找了聂远:“麻烦给我沈先生的卡号。”
聂远知道她想做什么,贴心劝道:“姚小姐,您没有必要跟沈先生分得这样清楚,以后您还有用钱的地方。”
见她坚持,聂远不得不更深入的分析利弊:“沈先生收到这笔钱会不高兴。”同时提醒,“您也不需要变卖房产车子,那些钱远远抵不了治疗费,何况有些事,不是有钱就可以办得到的。”
她知道聂远说的没错,却也不想再亏欠更多,可惜沈星川最不缺的就是钱,难道真的要将这一生都赔进去吗?
可谁又能保证,沈星川永远不会腻?
她终于不再坚持,露出一个有些虚浮的笑容:“多谢。”
聂远移开视线:“姚小姐客气了。”
新的一周开始,姚映夏回到学校上课,数日不见,舍友们明显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儿,也听说了奶茶店转让的消息,隐约猜到是她家里出了事,都非常贴心的没有寻根问底。
可这世上没
有不透风的墙,很快就有人在医院里碰到了姚映夏,辗转知道了她母亲车祸住院的消息,随后一传十,十传百,不久就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彭野在医院堵住姚映夏的时候,是在一个普通的黄昏,他一路尾随而来,跟姚映夏进了同一部电梯。可是对方明显心不在焉,竟然没发现他。
直到彭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映夏。”
电梯门恰巧开了,姚映夏明显收到了惊吓,一脸错愕得看向他,随即点了点头,只当这是一场偶遇,随即就出了电梯。
可是彭野紧随其后,亦步亦趋,追上去拦住了她的去路:“抱歉,我没有恶意。
他卸下双肩背包,一股脑的塞给她:“听说你家里出了事,我只是想尽点绵薄之力。”
见姚映夏不肯接,他干脆拉开了背包拉链。
里面是一捆捆的新钞,塞满了整个背包。
彭野跟她都是金融系的学生,虽然不同班,但是有些大课会一起上,从军训开始,他就毫不遮掩对姚映夏的喜欢,虽然追的凶,可是从前并没有令她这样困扰。
一想到自己身边不知有多少沈星川的眼线,姚映夏就感到一阵寒意,匆忙后退两步,跟他拉开了距离:“谢谢你的好意,我不需要。”说完转身就走,似乎他是什么洪水野兽。
彭野着急想要拦住她,下意识就抓住了她的手腕:“映夏,听说你妈妈成了植物人,你需要这笔钱。”
掌心里的手腕突然开始微微发颤,女孩面色惨白,似乎非常难以接受他刚刚说出的话。
彭野觉得奇怪,身为直系亲属,姚映夏应该早就知道母亲的现状,怎么好像头一次听说一样?
姚映夏怔了好一会儿,才挣开了他握住自己的手,只盯着他问:“你听谁说的?”许念虽然至今都没有清醒,可连医生都没有明确下过这样的定论。
彭野显然被她凌厉的眼神吓到了,有些支吾道:“我表姐就在这里上班,我托她打听到的。”
她虽然早就有过最坏的打算,可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彭野顺势就扶住了她的肩膀:“映夏,我可以帮你。”他的眼神澄澈,似乎真的很想不求回报的帮助她。
可姚映夏看到那张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隐约有些高兴看见她落难的样子。哪怕她知道,对方的恶意不深,只是为有机可乘而感到片刻欣喜。
可姚映夏还是感到十分不适,她挥开了对方的手臂,又恢复了极为冷淡的样子:“麻烦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彭野的脸色一僵,还想继续展示自己的诚意:“这些钱你不用还。”
“我不需要。”她眼睛里似乎要有什么东西掉下来,聂远定睛去瞧,却发现只是自己的错觉,那双浅棕色的瞳仁里唯有一片冷清。
他听见姚映夏说:“我很值钱。”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笑了一下,不知为什么,那张精致的脸上明明没什么血色,笑起来却绮丽明艳,摄人心魂。
彭野听见了自己沸腾的心跳声,可惜那笑容稍纵即逝,姚映夏头也不回的离开,他生出一股莫名的冲动,又想上前阻拦,却被一个身材健壮的男人拦住。
彭野皱眉想要绕开,那个人却阴魂不散,径直将他拖进了楼梯口。
身为足球社的主力,彭野原以为可以轻易反制,没想到对方只是轻轻捏住他的手臂一扭,就卸掉了他的力气:“原来您也知道,这样被人纠缠会感到困扰……”
聂远看着那边归于平静,收回了视线,目光又落到了安静坐在长椅上的女孩身上。
怪不得老板要盯得这么紧,果然是红颜祸水。
姚映夏察觉到他的注视,也看向了聂远,出声询问:“你都看到了?”
聂远诚实的点了点头:“看到了。”从头到尾,一清二楚。
姚映夏并不慌张:“为了避免误会,可以告诉我你看到什么了吗?”
聂远斟酌措辞:“有人纠缠您,不过您很明确的拒绝了。”
姚映夏颔首:“就这样告诉他吧。”
聂远开口解释:“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毕竟老板是他的衣食父母,他说了有关姚映夏的事情要事无巨细的每日汇报,聂远自然不会徇私枉法。
“我理解,谢谢你。”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知道聂远没有曲解刚才发生的一切,已经并不在意,反倒是更想确认另外的事,“他说我妈妈变成了植物人,是真的吗?”
聂远眉头紧皱,医院里有太多职工,果然人多就会出事,这里毕竟不是A市,他们不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漫长的沉默过后,姚映夏已经了然于心,也不想再令他为难:“我知道了。”
聂远替老板说话:“沈先生只是怕您一时接受不了。”
“替我谢谢他。”姚映夏看起来十分平静,甚至笑了一下,“我知道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
这句话听上去有些古怪,聂远交代事情的时候并没有如数照搬,只重点讲了彭野的事,详细描述了他如何死缠烂打,姚小姐又是如何不留情面。
老板听完还算满意,只在意一件事:“他碰姚小姐了吗?”
聂远如实相告:“手腕,还有肩膀。”
“再多派两个人跟着姚小姐。”
聂远知道,老板这是不高兴了,他嫌盯梢的人出现太晚,给了对方可乘之机。可老板似乎忘了,之前也是他叮嘱过的,尽量不让姚小姐知道身边有人跟着。
看来这两件事的优先级需要重新调整,聂远用心记下。
自彭野出现之后,又有不少人来医院探望过姚小姐,有男有女,男生要更多一些,不过再也没有出现过彭野那样不礼貌的人。
盯梢的人会悄悄拍照,传给聂远,汇总之后,聂远才会发给老板。
沈星川在照片里发现了一个老熟人,是他找到图书馆那天,正在跟姚映夏讨论习题的男生。
一连几天,他都出现在照片之中,那张清秀的脸,竟隐约有些像沈清源,只是神色间少了几分清冷。
沈星川心中升起一股不安,哪怕姚映夏在面对那个男生的时候,神色已经有些不耐烦。
可如果不是心存幻想,他应该也不会再这样纠缠不休。
沈星川圈出了那个男生,告诉聂远:“转告姚小姐,我不想再看到这个人出现。”
聂远很快就转达了老板的旨意,姚映夏听后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第60章
第二天傍晚,那个男生果然又出现在了医院,聂远远远盯着,也不知姚映夏说了什么,男生眼睛一红,竟像是要哭了。
他这个样子,又让姚映夏想起最后一次见到沈清源的时候,以至于对方抱过来的时候,姚映夏都没能及时去躲。
幸好盯梢的人眼疾手快,替她挡住了那个气势汹汹的拥抱,男生发觉不对劲儿的时候,已经被保镖拖出了等候区。
姚映夏并不觉得意外,也没有追过去阻拦,只是神色间有些怅然,落到聂远眼里,就是于心不忍,心神动摇。
老板真是可怜。
姚小姐似乎心很软。
聂远怕她的意志不够坚定,被那些糖衣炮弹轻易动摇,惹得老板质疑自己的工作能力,干脆联系财务,连夜将抢救许念的费用列了张清单。
打印出来,竟然能订成不算薄的一本。
许念住院十天,已经花掉了八位数,姚映夏数了两遍,终于确认自己没有数错。
聂远仔细解释:“前期花费确实要高一些,主要用在了请医疗团队上,目前有三个团队正在全天候负责许小姐的病情,预备分阶段采取不同措施,看看哪种治疗方法对许小姐最为有效。”
他小心暗示:“等后期稳定下来,费用会有所下降,可是对普通人来说,也是一笔天文数字。”
姚映夏知道聂远的意思,离开沈星川,她很难再找到这样有钱,又甘愿为她花钱的人了。
而聂远身为沈星川的特助,有责任维护自己老板的权益,她也只是那些权益的一部分。
姚映夏将那份清单收好,知道自己还要更努力一些了。
深夜,沈星川加班结束,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家中。
沈长河死后,他搬出了别墅,住进了集团总部隔壁的大平层,哪怕房间内的恒温系统
严格把控着温度,冬日的深夜也透着一股阴寒。
他扯掉领带,在黑暗中坐到了沙发上,微微仰头,闭目养神。
最近的工作强度远超以往,连他都有些难以负荷,可在这样难得可以稍稍放松的时刻,他也无法安心休息,总要想起她。
今天也因为妈妈的病情哭过了吗?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呼吸变缓加重,思念令他坐立难安,最终还是拿出手机,打开了跟姚映夏的聊天界面。
自他走后,姚映夏偶尔会主动发来消息。不过是些“吃饭了吗?”、“在忙吗?”这样无关紧要的话。
可他每次都会认真回复,写很多行字,密密麻麻,就像姚映夏在他心上的烙印,无孔不入。
沈星川觉得自己真是无药可救。
他点进输入框,慢慢打字:“睡了吗?”
打完却没有立即发出去,这个时间,哪怕她看到消息,也会假装自己睡着了吧。
他自嘲的笑笑,按下了删除键,可屏幕中突然跳出来一行字。
“我有些想你了。”
沈星川的手指变得僵硬,还以为是自己连日加班产生了幻觉,下意识的摁灭手机,捏了捏眼角,耳边似有轰鸣声传来,直到万籁俱寂,他才重新打开了手机。
那行字还在,不是错觉,他又去确认头像,是姚映夏没错。
难道是被人盗号了?
他久违地拨去了视频电话,两秒之后,对面接起,漆黑一片,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轮廓。
他听见熟悉的声音传来:“稍等。”
随即台灯亮了,昏黄并不明亮,却也足以令他确认,这是姚映夏无疑。
她穿着白色的加绒睡衣,侧躺在枕头上,蓬松的长发别在耳后,有一缕探进了她的衣领里,遮住了细白的脖颈。
对面男人眼神幽深,久久没有说话,只专心的看着她。
姚映夏有些不自在的拉高被子,遮住了下巴,出声询问:“刚下班吗?”
他答非所问,露出一个十分蛊惑人心的笑容:“夏夏,我也想你了。”
她面露羞赧,眨了眨眼:“你什么时候可以忙完?”
“就要快了。”
姚映夏将手机靠在了台灯上,两个人说着没有营养的话,哪怕沈星川知道她每天的详细行程,可听她说起来总归不一样。
从前这样一问一答,总有些审犯人的味道,可如今她也知道关心他了,中途出声询问:“你今天都做了什么?”
他从早上六点起床开始汇报,详细的交代着自己一天的行程,大概是太过枯燥乏味,很快她就眼神涣散,直至闭上眼睛。
她睡着的时候十分可爱,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在眼睛下方投下了一模阴影,鼻子、嘴巴,那些他吻过无数次的地方,明明近在眼前,却无法触及。
沈星川知道,今晚他是睡不着了,干脆将手机拿进书房,打开了电脑,继续进行白天没有完成的工作。
中途他困到极点,就去看一眼姚映夏。这样不设防的样子,羽毛般挠着他的心肺。
想要将她困到身边的冲动愈演愈烈,他已经需要拼尽全力克制自己疯狂的念头,强迫自己继续投入工作。
为了尽快相见,沈星川几乎进化掉了自己的睡眠,终于在离开半个月后,处理好了手头边所有的棘手事,坐上了飞往S市的飞机。
落地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聂远亲自来接,等到了姚映夏所在的小区,已经接近十二点。
上次过来的时候,姚映夏添加了他的指纹,沈星川进入的悄无声息,去到卧室才发现里面没人,洗手间里也没有。来时聂远还提到过,十点钟已经派人送姚小姐回家。
他思考片刻,转身去了书房,推门而入的瞬间,果然看到姚映夏正在书桌前做题。现在是考试周的冲刺阶段,还有三天就要放寒假。前段时间她都没怎么有心思看书,自然要花时间弥补。
时间太晚,姚映夏已经困到走神,抬眼看到沈星川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怔忪,指间的笔掉到地上,被他捡起来放回了她的手中,掌心传来的温度并非错觉。
沈星川刚想说话,却见她站起身来,抱住了他。
姚映夏身上穿的还是几天前见过的那件白色睡衣,衣领后面是对兔耳,他偷偷捏了捏,只觉得十分柔软,连带驱散了他一路风霜带来的寒气。
“好久不见。”他笑着抱紧了怀中的女孩。
她好像比从前还要瘦得多,抱起来只有薄薄一片,唯一不变的是身上淡淡的香气,馨甜好闻,他深深吸了口气。
姚映夏抬头望向他的下颌,伸手摸了摸:“你好像瘦了。”
沈星川哑然失笑,最近忙于工作,他有一段时间没有健身,肌肉量减少,自然看起来要瘦一些,不过他原本就基数大,瘦一点没什么大不了,姚映夏却不能再瘦了。
他吻了过来,嘴巴里都是薄荷柠檬的味道,似乎刚刚吞了一颗糖,姚映夏在舌尖尝到了一丝甜味。
对方边吻边问:“夏夏喜欢壮一点的?”
她想起无数个黑夜之中,沈星川紧绷的肌肉似乎比石头还硬,压在她身上的肩膀遮天蔽日,令人胆寒。
屏息良久,也只是说:“都喜欢。”
他又笑起来:“夏夏,接吻的时候可以呼吸。”
书桌宽大结实,似乎很适合做些激烈的事,姚映夏被抱了上去,坐在了书桌边缘,这个高度更加适合接吻,她不用踮脚,他也不用弯腰。
兔子睡衣的手感很好,材质柔软细腻,可跟她的皮肤相比,实在逊色很多。
沈星川的西装还完好的穿在身上,而她已经被剥掉了兔子的皮囊,与他那副文明人的装扮相比,她看起来实在不堪。
“去卧室吧。”姚映夏试图跳下书桌。
可他并不允许,紧紧握住了她纤细的腰肢:“我想夏夏在学习的时候也能想起我。”
这实在是他的恶趣味,姚映夏一点都不想在这样需要全神贯注的时刻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可沈星川已经将她按在了书桌上,炙热的吻从嘴唇一路蜿蜒而下,在小腹稍稍停留,竟又向腿间移去。姚映夏连忙抓住了他的头发,试图阻拦这样荒唐的行径,可最柔软的地方已经失守,她的腰弓了起来,脚尖都在发颤。
坚硬的发梢不断扫过她的大腿,扎得她又痒又痛,姚映夏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紧紧绞住了他的舌头。
许久之后,他终于结束了这令人煎熬的一切,桃花眼中倒映的女孩已经渡上了一层粉色,沈星川压住了这只可怜的兔子,在她耳边轻笑:“夏夏,现在我有些相信,你是真的想我了。”
热气拂过耳侧,她闭紧眼睛转向另一侧,似乎是不满她的沉默,下一秒惩罚就开始了。
姚映夏的眼睛都在发红,眸光似水,鲜艳欲滴,只是身下的书桌太硬了,来自上方的压力又大的惊人,很快腰背都开始隐隐作痛,可她脸上毫无痛苦之色,直到沈星川想换个姿势,将她翻转过来,才发现那里的皮肤已经通红。
姚映夏的背部纤薄,本就没有多少肉,骨头被硬生生压在坚硬的桌面上,痛苦可想而知。
他稍稍冷静下来,皱眉摸向她的背:“痛不痛?”
“不痛。”
他并不相信,草草结束了今日的放纵,抱她去洗澡,洗到一半,见她背上的红痕不再明显,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似乎很喜欢在浴室做。
水汽氤氲,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神志也变得不甚清醒。
最后是怎么回到的床上,姚映夏已经记不清,直到半夜一阵剧烈的晃动袭来,地动山摇,姚映夏惊恐的睁开眼睛,下一秒就被人一把抱起,冲进了洗手间避难。
是地震。
幸好晃动只持续了十几秒钟,沈星川紧紧将她抱在怀中,直到危机彻底解除。
回到卧室之后,沈星川打开手机,发现刚刚S市发生了4.8级地震,大概是因为震源较浅,所以震感强烈。
并不是多么严重的地震。
姚映
夏却心神不宁,不愿意再回到卧室:“我想去医院。”她不放心许念。
哪怕沈星川觉得这样级别的地震不用放在心上,却还是穿好衣服,开车带她去了医院。
去到那里才发现姚映夏的担心并非多虑,整个S市中心医院都陷入一片黑暗,深夜突如其来的地震,使得电路系统瘫痪,而工作人员夜间擅离职守,导致备用电源迟迟无法启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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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姚映夏疯了一般向楼梯跑去,维持妈妈生命体征的设备都需要用电,此时停电无异于会要了许念的命。
九层楼的高度,她拼了命的跑上去,就只用了一分多钟,顾不上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脏,医院里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病人家属,她穿越人群,在黑暗中精准的来到了ICU的病区前。
头顶的灯恰在此时亮了起来,周围有人欢呼:“来电了!”
姚映夏并不感到喜悦,她要亲眼确认许念没事。
ICU病区的门要用工卡才能刷开,她无法扭开门把手,疯了一般拍打那扇厚重的钢合金门。
直到沈星川从身后单手抱住了她:“夏夏,冷静下来!”
他的右手拿过来一只手机,电话已经拨通,且开了扩音,只听对面说:“停电五分钟后,我们启动了单独的备用电源,许小姐没有大碍。”
姚映夏的精神刚一放松,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聂远赶到的时候,就见老板面色铁青的坐在病床前,而一旁的姚小姐正在输液。
沈星川将手中的检查报告拿给聂远,他认真的看了一遍,中度贫血、营养不良、神经衰弱。
聂远当即有些慌了:“姚小姐每天都有按时吃饭。”随后补充,“虽然食量偏小,也还算正常。”
老板盯着病床上正在昏睡的姚小姐看了一会儿:“每次吃完,她是不是都会消失一会儿?”
聂远愣了愣,仔细回忆:“是这样没错。”可老板怎么知道?
许念不能继续留在S市了。
姚映夏每天看到妈妈这幅样子,深陷绝望之中,早已身心俱疲,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健康。哪怕姚映夏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沈星川一时没有想好该如何提起这件事,他不想让姚映夏记恨自己,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刚刚缓和。
为此他想了一整晚,直到姚映夏在清晨醒来。
男人的眼睛没有神采,只是下意识的盯着她瞧,漆黑的眼仁像是浩瀚宇宙般深沉静谧。
他大概是困到了极点,因而无法控制的开始走神,以至于姚映夏醒来的时候都没有立即察觉,直到一只手抚上了他的面颊,摸了摸他带着胡渣的下颌。
“别担心。”她笑着说。
沈星川深深吸了口气,这下更是什么都说不出口,他不想姚映夏伤心,或许可以先替她找个心理医生。
姚映夏坐起来问:“几点钟了?”
“八点。”
她掀开被子,松了口气:“还来得及。”
沈星川知道,她九点半有一场高数考试,有关姚映夏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
“先喝些粥吧。”他打开了保温盒。
她努力想要喝光,尽可能的想要令他满意,可当姚映夏脸上开始出现勉强的神色,他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拿走了她手中的汤匙:“可以了。”
“夏夏,不要勉强自己。”
这句话他不止一次说过,可要姚映夏知道,当她顺从本心,真的不再勉强自己,沈星川一定会生气。
所以她也只是笑着说:“好。”
姚小姐离开之后,聂远明显感觉到老板的心情变得非常不好,知道他拼命挤出来的假期已经所剩无几,临近年关,有许多事情都要老板亲自出面,他很快就要跟姚小姐天各一方。
为老板排忧解难,是他的职责所在。
期末考试的最后一门结束后,姚映夏照常来到了医院,沈星川有个远程会议要开,暂时不在,不知道是不是姚映夏的错觉,这一天的聂远一直在说S市中心医院的坏话。
什么“这里的设备跟A市差距太大,都是几年前的旧型号,真希望快点淘汰。”
“瞧瞧这些医护人员笨手笨脚的样子,好像都没有经过专业训练,A市的医生护士看起来要专业的多。”
“S市的空气质量太差了,瞧瞧这地上的灰尘,明明下午还有人拖过。”
聂远从前并没有这样多话,偶尔遇见棘手的事,也从不这样抱怨,只会赶紧寻找最快最好的解决办法。
于是姚映夏大概明白了他所传达的意思,沈星川想让许念回到A市接受治疗,这样他不用再往返奔波。
寒假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们都可以在A市朝夕相处,哪怕在开学之后,为了经常能够看到许念,她也要每周飞回A市一次。
沈星川大概已经厌倦了飞来S市找她,毕竟他的时间宝贵,回报率惊人。
姚映夏这样想着,心里隐隐生出了一股不安,总有一天,沈星川也会厌倦她的,在许念活着的日子里,她都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姚映夏似乎真的爱上了他。
哪怕沈星川心生戒备,也不得不生出这样子的妄想。
从前她的眼睛就像是初冬结了薄冰的一湾湖水,凉凉的带着寒意,情绪都深埋在冰层之下,偶尔有些极端情绪会破冰而出,比如愤怒,比如厌恶,可当她平静下来,又如一潭死水。
沈星川偶尔会感到无力,更多时候,是被不服输的斗志占据上风,他不厌其烦的想要撬开那层冰面,栖身进那弯湖水之中。
如今那层薄冰终于消失了,姚映夏总是用十分温柔的眼神注视着他,在深夜时分,在黎明破晓,在所有他不经意间望过去,而她又在自己身边的时候。
如果姚映夏的眼睛可以穿透他的身体,一定可以看到那颗心脏正在微微发颤。
寒假之后的第一天,沈星川一整天都跟她纠缠在床上。她的腰很疼,腿也酸,身上的软肉被他摩擦得通红敏感,一碰就痛,连神志都开始变得混乱。
可沈星川依然神采奕奕,只要稍稍休息,就可以将她欺负到满眼泪花。
姚映夏怀疑他磕了什么药,否则以正常人的体能来看,他的精力实在过于旺盛了些。
“夏夏,你又走神了。”他重重的压迫她。
姚映夏浅棕色的眼珠转了转,眼睛里终于倒映出了他的身影,宽大,结实,硬的像石头一样,不知疲倦。
可她真的有些累了,小声求饶:“结束吧。”
“遵命。”他这样说着,又狠狠将她钉进了床上,幸好是趴着的姿势,沈星川并没有看到她不受控制皱起的眉头。
洗过澡后,姚映夏枕在他的肩膀上,纤细的手臂横亘于他的小腹,轻轻抚摸着那里肌肉的线条。
很快他的耳朵又开始发红,呼吸都变得热气腾腾,在察觉到他的身体开始变得紧绷之时,姚映夏终于收回了手,将头埋进了他的胸口:“把我妈妈转回A市吧。”
这显然出乎他的意外,沈星川低头看向她,却只能看到那一头乌密的长发。
她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呼出来的热气令他的心跳都乱了几拍:“我想跟你一起度过新年。”
下一秒姚映夏就被紧紧抱住,他的眼睛亮的惊人,笑容似乎要将她淹没:“这是最好的新年礼物。”
第62章
沈星川第二天就安排了包机,带着她们一起回到了A市。
聂远复工第三天,在茶水间偶遇了潘岳,他大概是来找老板汇报工作的,否则不会出现在这个楼层。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打了个招呼,潘岳顶着黑框眼镜问:“见到传说中那位姚小姐了?”
聂远点了点头:“名不虚传。”随即道谢,“多亏你的提醒,晚上有没有时间?请你吃饭。”
早上刚到公司,聂远就收到了晋升通知书,
升为了总助。他原以为走到这个位置,还需要三到五年。
潘岳表示祝贺,又有些忍俊不禁:“刚刚面见老大,他那副满面春风的样子实在渗人,我都要怀疑老大被夺舍了。”
聂远深以为然,回来不过三天,已经有不下十个人悄悄问他,老板是不是恋爱了?
虽然从前老板也不会轻易发火,只是天天板着张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逼得公司人人自危,谨言慎行。
如今他整个人都平和起来,内核看起来极其稳定。
潘岳十分清楚老大和姚小姐之间的渊源,看到他得偿所愿自然为他高兴,只是隐隐还有些担心:“希望老大不要受伤才好。”
聂远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会,姚小姐是最识时务的人了。”
回到A市之后,沈星川的工作效率上升到了一个可怕的高度,一想到家里有人在等他,沈星川简直无所不能,只为了尽可能的挤出时间,早点回去见到姚映夏。
家里有人定时过来打扫,三餐也有人专门负责,可不在医院的时间里,姚映夏还是开始学习做饭,努力复刻许念做过的每一道菜。
她不算有天赋,只能说是可以下咽,沈星川第一次吃到的时候,却还是眼睛发热。
夏夏不单单只是眼睛中有了他的身影,如今还愿意为他付出时间,花费精力,她大概是真的有些喜欢他了。
空荡荡的心脏被一点一点填满,变得异常柔软,沈星川太想回馈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每天都会送她礼物。
各式各样的兔子物件,多到衣帽间都塞不下的漂亮衣服,昂贵的珠宝首饰。
他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都送给她。
不过姚映夏最喜欢的,反而是小年夜那天,他亲手搬上来的几盆茉莉花。
嫩绿色的叶子青翠欲滴,白色的花苞又多又密,只有几朵是开着的,莹白可爱,想来还可以开很久。
姚映夏抱起一盆闻了闻:“怎么买这么多?”
沈星川一边脱下大衣一边说:“外面下雨,有个老头在路边卖花。”
姚映夏这才发现他的大衣上有斑驳的雨点,怔了怔说:“你人真好。”
这听起来并不像什么夸奖的话,沈星川佯装生气的样子:“我一直很好。”
姚映夏点了点头,抿着嘴笑。
一见她这幅样子,他就一点脾气都没有了,眉头舒展,从背后抱住了她,姚映夏比那盆茉莉还要香甜,他深深吸了口气,贴着她的耳朵问:“喜欢吗?”
“嗯。”
“那我们以后生个女儿,就叫沈茉。”
沈星川最近经常会跟她畅想未来,比如他们可以养一只的小猫,出门到处旅行,生一个孩子。
这对姚映夏来说无异于一场突袭,幸好经过千锤百炼,她已经不会再像刚开始那样浑身僵硬,手足无措。
现在的姚映夏甚至可以微微侧头,亲吻他的脸颊,笑着说:“好呀,就叫沈茉。”
被按在沙发上的时候,姚映夏差点摔碎了那盆茉莉,幸好她紧紧抓着没有松手,而后就被沈星川拿走,放到了茶几上。
姚映夏身上穿着的睡裙是他买的,轻薄柔软,修身却没有束缚感。
只是有些太脆弱了,他稍稍用力,就听见了撕裂的声音。
姚映夏小声挣扎:“先吃饭。”
他隔着衣料咬住了她:“先吃你。”
姚映夏并不理解,为什么他对这件事如此热衷,幸好她的身体已经逐渐适应,没有像刚开始那样难熬。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她需要尽可能的投入其中,避免自己在漫长的情事中频频走神。
等到一切结束,饭菜早已经凉透,他去厨房重新加热,回来的时候发现姚映夏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落地窗外是A市繁华的夜色,璀璨夺目,她远比星星还要耀眼,沈星川坐到了沙发旁边,将垂在她脸颊上的长发别在耳后,大概是有些痒,她蹭了蹭沙发,说了句梦话。
“哥哥,别闹我了。”
沈星川神色一怔,据他所知,姚映夏是没有亲哥哥的,难道是梦到了远房亲戚?
她许久许久没有梦见过肖安了,连在梦里,他的面容都变得有些模糊,修长的手指勾了姚映夏的一缕头发,轻轻挠她的耳朵。
每当他这样做,姚映夏的耳朵就会迅速变红,连脸颊都染上粉色,他似乎很喜欢看见她似嗔似恼的样子,总是乐此不疲。
姚映夏在梦里开心的几乎要掉下眼泪,这里没有病重的许念,没有步步紧逼的沈星川,只有他们两个。
可是肖安为什么会突然吻她?嘴唇传来的触感是那样真实,柔软带着热气,她听见了自己雷鸣般的心跳声,而后睁开了眼睛。
如果沈星川没有看错,现下那双浅棕色的瞳仁里是十足失望的神情,哪怕一闪而过,也被他敏锐的捕捉到了。
姚映夏下意识的侧过脸庞,避开了他的视线:“我有些饿了。”
沈星川却握住了她手腕,紧紧盯着她问:“夏夏做了什么梦?”
她很想笑一下,缓解此时有些紧张的气氛,就像从前那样糊弄过去。
可她实在笑不出来,只低头说:“记不清了。”
等了很久,沈星川才终于松手。姚映夏迅速从沙发上坐起身来,逃也似的去了洗手间。
等姚映夏出来的时候,饭菜已经重新热好,吃饭的时候,沈星川一直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她也不敢说话。
直到入睡前夕,姚映夏咬着嘴唇,窝进了他的臂弯里,小心翼翼的抱住了他的腰。
沈星川努力开解自己,他不该这样患得患失,继续给她增加压力,毕竟如今姚映夏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不可能会有任何变数。
终于他回应了这个拥抱,把她整个人都裹入自己的怀抱之中:“夏夏,说些我爱听的话。”
她知道沈星川多疑,埋藏在心底的秘密一定不可以被他发现:“我爱你。”
她这样说道,声音又轻又软,却震得他浑身发烫,姚映夏感觉自己要被捏碎了,沈星川恨不得将她按进自己的身体里,好让他们融为一体。
“再说一遍。”
她闭着眼睛在他胸口重复:“我爱你,小叔叔。”
这句话就像是最好的催化剂,很快姚映夏就感到腹部有坚硬的东西抵着自己。一天两次她实在有些吃不消,腿心的肿胀感还没有消失,可只要他能不再疑神疑鬼,这样放纵一下也没有什么关系。
只是做到一半的时候,沈星川突然逼着她叫哥哥。
姚映夏整个人都僵硬起来,紧紧绞住了他,沈星川差一点就要交代,冷静下来之后又牢牢盯住了她。
姚映夏的无名指狠狠掐住了手心,弯着眼笑:“我还是比较喜欢叫‘小叔叔’。”
昏暗之中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我好像也没有那么老。”
可是她牙关紧闭,不再说话,哪怕沈星川不留余力的折磨着她最柔软的地方,姚映夏痛的面目扭曲,直到最后,也不肯叫他哥哥。
第63章
沈星川接连几天都不对劲儿,首当其冲的就是公司上下,不少人跑去问聂远:“老板最近很吓人,是不是分手了?”
以聂远对老板的了解,分手是不可能分手的,大概只是在置气。
会议室的大门紧闭,从早上九点一直开到中午一点,仍然没有结束的征兆。
随会的助理苦不堪言,给聂远发了条“救命”,又发了条“我要饿死了”,最后一条是“运营部的老大要被骂哭了”。
他想了一下,觉得事情还是在年前解决比较好,于是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姚小姐,老板工作到现在都还没有吃饭。”
姚映夏看到的时候正在医院,家里的厨师送来了四菜一汤,分量不是很大,两个人吃也足够。
姚映夏将餐盒放回了保温袋里,打车去了川河大厦。隔得
这样近,她还是第一次来,六十多层的建筑高耸入云,只是仰望都令人心生恐惧。
聂远早已等在楼下,带她进入专用电梯。
半小时后,漫长的会议结束,沈星川面色不虞的回到办公室,刚推开门,就看到落地窗旁站了个熟悉的身影。
她穿了修身的米色羊绒衫,和一条亚麻质地的灰色长裙,都是他最近送的礼物,看起来很适合她。
眉间的褶皱几乎瞬间平展,他有些高兴她来到了自己的商业帝国。沈星川悄无声息的走近,从背后将她抱入怀中:“在看什么?”
姚映夏紧张了一瞬,听见他的声音又放松下来,指了指对面的高层:“那是我们家。”
“家”这个词实在有太多象征意义,仿佛他们早已融为一体,密不可分,沈星川将她抱得更紧:“怎么会来这里?”
姚映夏没有提起聂远,只望着外面的景色说:“我想你了。”
“小骗子。”他的声音轻了下去,幸好还带着笑意。
姚映夏被翻转过来,背部压向了落地窗,那个瞬间,她很怕自己就此跌落,粉身碎骨,沈星川已经吻了下来。
她有些害怕的勾住了他的脖子,稍稍远离了那一整片落地玻璃。
沈星川亲了她很久,等到松开姚映夏,她的嘴唇已经变得嫣红,如果不是等会儿还有一个预约访谈,他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姚映夏离开之前,沈星川想起上午接到的那个电话,于是对她说:“明天晚上有一个私人聚会,陪我一起,见见我的朋友?”
她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可还是答应下来:“我需要准备什么?”
“提前一会回家就行,有人帮你化妆弄头发。”
见她有些担心的样子,沈星川安慰说:“放心,不是什么乌烟瘴气的场合。”他不喜欢声色犬马,连交友都避开了那些脑袋空空只会享乐的二世祖,这次聚会也只是在其中一位朋友家中。
姚映夏点了点头,第二天下午提前从医院回来。
化妆师和造型师已经提着箱子在门口等候,见到即将服务的对象,几个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看来今天是个轻松活儿。
姚映夏原本就已经足够漂亮,并不需要过分修饰五官,他们所要做的不过是锦上添花,放大优势。
服装师打开巨大无比的行李箱,抱出十几条高定礼服供她挑选。姚映夏最终选了一条白色鱼尾长裙,无袖挂脖的设计简单大气,又不会过分奢华,上身效果也很好,似乎天生就是为她而来。
沈星川到家的时候天已黑透,房间里只开了一排小灯。
姚映夏正站在窗边为那几盆茉莉浇水。乌黑的长发简单的挽在脑后,只留了几缕碎发垂在耳边,简单的珍珠耳饰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却并不喧宾夺主,她远比明珠还要璀璨。
沈星川站在门口,久久没有说话,生怕惊扰佳人。
可背后的视线太过灼热,饶是她没有听见任何动静,也还是转过身去,望着他笑:“欢迎回家。”
姚映夏苍白的气色被彻底掩盖,皮肤通透,带着自然的血色,嘴唇红润,似乎透着一股馨甜,他太想尝一尝了。
姚映夏原本以为他接了自己就走,没想到口红会被吃得一干二净,沈星川有些意犹未尽,看了眼卧室方向:“我们还是不要出门了。”
比起跟他睡觉,姚映夏觉得还是出门更好:“你不是跟朋友约好了?”
沈星川想起那几个人日日催,夜夜催,说想要见见他的女朋友,好不容易才磨到他松口,如果这次被放了鸽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他平复了一下气息,看向她这件半个背都露在外面的礼服,心里有些不痛快,终于还是将身上的西装扣子扣好:“走吧。”
聚会地点在宋侑的别墅,来的都是一起长大的多年好友,七八个人非常热闹,见了她此起彼伏的喊“嫂嫂”,而后拼命恭维道:
“嫂嫂真漂亮。”
“嫂嫂仙女下凡。”
“难怪小川不肯带给我们瞧。”
“像狗护食一样。”
沈星川边笑边骂:“你才是狗,擦擦你的口水,别滴你嫂嫂身上。”
这些人大概都三十上下,面对比他们小许多的姚映夏,丝毫都不觉得难为情。幸好她一向稳重,难堪也没有表现在脸上,似乎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称呼。
这里面有三个人带了女伴来,只有一个人跟她介绍:“这是我女朋友,她叫艾娜,等会儿你们可以一起玩。”
剩下的都没有提及自己的女伴,似乎并不需要她特别在意。
几个人边吃边聊,艾娜坐到了姚映夏的身边,兴许是怕她觉得无聊,一直在跟她聊天,聊着聊着,艾娜突然没了声音,睁着圆圆的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她。
直到姚映夏露出有些困惑的神情,艾娜才移开视线,很快又忍不住看向她:“嫂嫂,你好漂亮。”
这样真诚的夸赞,姚映夏从小到大不知听过多少回,她本该习以为常,可惜对方带了个“嫂嫂”,令她有些脸红:“叫我映夏就好。”
更熟一些之后,对方小声询问:“你看起来有点小,方不方便告诉我你多大了?”
姚映夏告诉她之后,就听艾娜徒然提高了音量:“什么?你才二十岁?”
她看起来是很小,只是没想到这样小,刚才叫她嫂嫂的人也是一脸震惊,回过神来之后纷纷看向沈星川吐槽:
“你不地道。”
“这么小的妹妹你也下得去手。”
“禽兽啊。”
难得沈星川没有反击,一副立正挨打的模样,几个人说了几句,话题又转到其他地方。
姚映夏终于松了口气,手却突然被沈星川握进了手心里。
他喝了些酒,眼睛比平时要亮,凑近的时候,微微带着酒气,在她耳边问:“夏夏,我真的很老吗?”
她讨厌酒精的味道,这总让她想起姚启航,拼尽全力,姚映夏才没有躲开,一如既往的哄他:“不老,你还很年轻。”
沈星川笑了下:“从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姚映夏面不改色:“我那是故意气你。”
他终于作罢,又被邻座的朋友拉走聊天。
吃到一半的时候,别墅楼上下来个女人,安安静静的坐到了宋侑身边,帮他倒酒,替他夹菜。
宋侑没有介绍,其他人也不问,默契的仿佛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多了个人。
只有姚映夏宕机一般,失魂落魄地盯着她看。
沈星川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常,反倒是艾娜先发现了端倪。在她连续说了几句话都没有得到回应之后,艾娜顺着姚映夏的视线忘了过去,小声对她说:“那是宋侑的女伴,好像叫肖若,不用太在意她,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换掉了。”
兴许是察觉到了这边的视线,肖若终于抬起头来,没什么情绪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愕,随后她手边的酒杯就被碰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宋侑皱起了眉,看起来并不好相处的模样,肖若不敢看他,只站起来小声说:“我去清理一下。”说完就匆匆离开了餐厅。
五分钟后,姚映夏也站起身来:“我去一下洗手间。”
艾娜热心的帮她指了指方向:“出门右转。”
姚映夏很轻松就找到了,肖若果然站在那里等她。
记忆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每次去找肖安,基本都能看到肖若,她趴在客厅的茶几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写作业,这样一心二用,成绩也不算差,人也温柔可靠,每次看见姚映夏来,都笑得眉眼弯弯,跟她打招呼:“夏夏来了,我给你拿果汁。”
眼前的肖若却无法跟记忆中的姐姐完全重叠,她变得眉目冷凝,眼睛里的厌恶似乎压抑不住,或者说她根本不想藏匿情绪。
姚映夏知道,是她害了肖安,毁了他的大好前程,对方作为亲姐,再怎样恨她也无可厚非。
可她太想念肖安了,太想知道他的近况,眼前终于出现一个跟他密切相关的人,似乎是冥冥中的天意,她无法控制的红了眼睛,声音里都带了哭腔:“若若姐,哥哥去哪了?他还好吗?”
这样亲密的称呼,还跟从前一样,仿佛她真的是他们的小妹妹。
肖若有一瞬间感到心软,她很清楚错不在姚映夏,可一想到这些年来,被她牵连导致的一系列连锁反应,就忍不住想要对她恶语相向:“夏夏,原来你跟了沈星川。”
肉眼可见的,她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连化妆品都遮掩不住的没
了血色。
肖若一边洗手一边说:“既然如此,就不要再来祸害我弟弟了。”
第64章
姚映夏回到餐厅的时候,肖若已经坐回了宋侑身边,再也没有看她一眼。
艾娜望着姚映夏有些发红的眼睛问:“你不舒服吗?”
她摇了摇头,看向艾娜手边的香槟:“那个好喝吗?”
艾娜眼睛一亮:“好喝,要不要尝一尝?”
等沈星川察觉到的时候,姚映夏已经喝了五杯,艾娜和她手挽着手,像两个小醉鬼。
一旁艾娜的男朋友也有些醉了,无视了沈星川凌厉的目光,比了个大拇指夸赞:“嫂嫂好酒量。”
她被夸得忘乎所以,又想去拿手边的高脚杯,沈星川先她一步夺走了那杯还没喝完的香槟,小声警告:“不许再喝了。”
她的眼睛突然变得通红,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沈星川几乎是瞬间败下阵来,将高脚杯还给了她,小声哄道:“你喝吧,我不管你了。”
一旁的朋友看见他这幅样子都在偷笑,可是沈星川丝毫不觉得丢脸,仿佛哄好她才是天大的事:“我给你买更多更好的酒,装满一整个酒柜。”
“我还可以带你去酒庄,喝鲜酿的酒。”
“不如去参加品酒会?能喝到很多不同种类。”
他说了很多话,可姚映夏都不为所动,只是眼睛更加红了,沈星川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她的眼睛里是没有眼泪的。
那样汹涌的情绪,终于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完全爆发出来。
沈星川的酒慢慢醒了,有一股凉意从他的心底冒了出来,渐渐蔓延到了四肢,他只是蜷缩手指,握成了拳,都感到一阵痛苦。
原来她这样恨他。
姚映夏为他精心编织的美梦终于破碎了。
沈星川的神色突然变得寒凉,姚映夏哪怕已经醉了,也还是下意识的想要挽回局面,她垂下眼睛,看上去有点可怜:“你不喜欢我喝酒,我以后就不喝了。”
她努力露出一个微笑:“你不喜欢我做的事,我都不会做的。”
她说的太迟了,也太刻意,哪怕周围的朋友都在善意的起哄,他也无法再感到高兴。
沈星川其实很想问,我不喜欢你不爱我,你可以改吗?
可是这里的人实在太多了,他终究没有问出口。
也许喝醉了,就还能延续这个美梦,他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
那天所有人都被他灌倒了,沈星川竟然还有意识,他站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走路并不摇晃,于是也没有打电话叫司机来接,而是亲手抱起了姚映夏。
他的小姑娘彻底醉倒了,浑身柔软的躺在他的臂弯里,脸颊绯红,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他本不是重欲的人,可似乎只有跟她交融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感到片刻安心。
沈星川每天都在患得患失,他原本以为是心理问题,为此还定期去看医生,时至今日才终于明白,原来直觉骗不了人。
酒精汹涌的想要从眼眶里流出来,他竭力隐忍,觉得自己实在太丢脸了。
明明努力学习、努力工作,都可以得到回报,可当他努力爱一个人的时候,却只能将她推得越来越远。
幸好他还有其他吸引人的东西,比如他的钱。姚映夏现在就是被他用脚链锁住的小鸟,哪怕她再热爱自由,也飞不出去了。
想到这里,他又笑了起来,抱着姚映夏慢慢走出了别墅大门。
门口迎上来一个陌生男人,个高,消瘦,留着最简单的寸头,反而突出了五官的凌厉俊朗,只是穿着朴素了些。
他走近一步开口说:“我是宋先生安排的司机。”
沈星川点了点头,带他找到了自己的车。
宋侑的别墅在郊区,开回市里要一个多小时,车子摇摇晃晃,姚映夏枕在他的肩膀上一动不动,沈星川的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可他今天实在情绪不好,睡得并不安稳,行到一半,突然就睁开了眼睛。
车子正停在斑马线前,路灯明亮,沈星川习惯性的看了眼车内后视镜,就看到了宋侑那位司机的眼睛,他正眼也不眨的盯着姚映夏看。
信号灯已经变成了绿色,可是他丝毫都没有察觉,甚至因为太过专注,并没有发现沈星川已经醒了。
什么阿猫阿狗,也敢窥视他的夏夏。
那一瞬间沈星川生出了超乎想象的愤怒,他开始解西装扣子。
那个司机终于回神,镇定自若的移开视线,重新启动了车子。
沈星川脱下西装,盖住了姚映夏,令她脱离自己的肩膀,仰靠在车后座上。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之后,他终于出声:“停车。”
沈星川惯于发号施令,声音冷凝,带着身居高位的压迫感。
那个司机很快踩了刹车,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沈星川打开车门,寒冬凛冽的冷空气瞬间从四面八方包裹过来,却并不能平息他的怒气,他将司机从主驾拎了出来,冷笑着问:“你刚才在看什么?”
对方垂下眼睛道歉:“对不起沈先生。”
“我问你在看什么?”
前一秒沈星川还在笑着,紧随其后的凶狠一拳已经招呼到了对方脸上,司机被打的偏过头去,牙龈出现一阵剧痛,很快就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他并不还手,只是将头垂的更低,似乎并不想招惹是非,这副样子也没能令沈星川解气,很快又是一拳。
他多年练习拳击,出拳又重又狠,普通人很难挨过三拳,对方却很抗打,从头到尾都一声不吭。
主驾的车门匆忙间并没有关,刺骨的冷风灌进车里,姚映夏是被冻醒的。她迷茫的扫视除了自己空无一人的车内,听到了一声闷响。
透过车窗玻璃,她看向声音来源,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哪怕数年不见,哪怕他有半张脸都被沈星川揍得变了形,姚映夏却依然认出了那是肖安。
她愤怒的像一只失恃的小兽,扔掉沈星川的外套就冲下了车,毫无惧色的挡在了肖安身前。
沈星川的拳头差点就要落下,看清是她才堪堪收住了手。
他原本以为姚映夏只是心地善良,见不得他对别人施暴,没想到下一秒就听见她声音尖锐地说:“不许你欺负我哥哥。”
哥哥?
沈星川想起不久之前,姚映夏在睡梦中提到过这个称呼,然后才去看了肖安一眼。他的脸肿的厉害,左边的眼睛几乎都要睁不开,嘴角还有鲜血正往下淌,看上去狼狈极了。
肖安很想说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哥哥,事实上他也没有什么小妹妹,这样说也无可厚非,可是他开不了口,只能用仅剩的那只没有受伤的眼睛盯着她单薄的背脊。
五年过去,她长开了些,年少时受家庭影响,性格里所带的敏感怯弱似乎消失殆尽,脸上却多了一丝苦相。
跟着沈星川这样的人物,她也过得并不如意吗?
肖安的思绪混乱极了,他又想起刚刚姐姐偷偷拍下发给自己的照片,以及肖若紧随其后的那句话:“她跟了沈星川,你最好彻底断了念想。”
这一天明明不该是他值班,肖安却还是鬼使神差的出现在了宋侑的别墅里,原本也只是想再看她一眼,最终却搞砸了一切。
肖安痛苦的吞下了牙根附近不断渗出的血。
沈星川站在那里,看向近在咫尺的姚映夏,却觉得她比任何时候都要遥远,上次看到她这样愤怒,还是两年之前,沈清源生日
后的那二天,姚映夏发现自己跟他滚到了一张床上。
沈星川觉得自己就快要彻底疯了,他甚至笑出声来,死死盯着姚映夏问:“他是你什么哥哥?”
第65章
被沈星川逼问的瞬间,姚映夏想起了曾经的许多事,跳楼自杀的贺鸣,以及被送走的沈清源。
对自己亲外甥都能毫不手软的人,一旦知道肖安跟她没有血缘关系,又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对付他?
姚映夏不敢细想,只是下意识的说谎了:“这是我的远房表哥。”,随即补充细节,“是我外婆妹妹的孩子。”
肖安听到她这样说,一时间有些怔忪,可大概也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谎。他和姐姐在宋侑身边待了一年,偶尔听他提到过沈星川,知道他对女朋友看得很紧,也听说过他的雷霆手段,只是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姚映夏。
明明小时候是从来不会说谎的孩子。
可是为了保护自己,也能做到这种地步。
肖安垂下了眼睛。
沈星川生性多疑,哪怕酒精稍稍减弱了他的思考能力,也并不能轻易过关。可姚映夏的神色太坚定了,脱口而出的话看起来比真金还金,于是他的神色变得尴尬起来,立即开始反省自己。
他真是被身边的朋友们荼毒的不清,那些人谈起恋爱来都是哥哥妹妹的叫着,导致他下意识的误解了姚映夏口中的“哥哥”,难怪之前他逼姚映夏叫哥哥的时候,她会那样不情愿,在她看来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变态吧。
沈星川悄悄看了姚映夏一眼,发现她着实气得不轻,那双漂亮的眼睛几乎就要喷火,恨不得将他烧的一干二净。
他终于跟肖安道歉:“抱歉,我今天喝得有点多。”说着脚步晃了晃,似乎真的醉的不轻。
可明明刚才揍人的时候,他还出拳又重又狠,眼睛也过分清明。
肖安摇头,已经有些张不开嘴,说话间都是浓重的鼻音:“没关系,我送你们回家。”
沈星川执意要负责到底:“我先送你去医院。”
肖安不得不提醒他:“沈先生,你喝了酒,这点伤也算不得什么。”
最终还是肖安继续开车,将他们送回了家,一路上三个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最终还是沈星川打破了沉默,问正在开车的年轻男人:“你跟夏夏很久没见面了吗?”
姚映夏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就听肖安语气平静地说:“大概五年没见了。”
这样想来,似乎一切都能说的通,难怪他会近乎无礼的盯着姚映夏,原来只是在确认多年不见的妹妹。
沈星川又问:“夏夏变化大吗?”
肖安想了一会儿,最终也只是说:“从小到大,她都是很好的小孩。”
沈星川深以为然,去握姚映夏的手:“真想看看你小时候的样子。”
她的手太凉了,像是刚刚握过蓬松的雪,已经不像正常人类该有的温度,姚映夏很快将手抽走了,沈星川并不在意,只是又将西装披在了她的身上,声音拖得有些长:“夏夏,你很冷吗?”
她大概还在因为自己刚刚揍了她的哥哥而生气,倔强的看向窗外不肯说话,于是沈星川没能看到她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泪光,只是小声哄她:“夏夏,我知道错了,我会补偿你哥哥的。”
姚映夏无动于衷,只是怔怔地想,自己又要如何补偿肖安失去自由的三年时光呢?他甚至连高中都没能念完,又再次因为她而受到伤害,只是因为看了自己一眼。
多么可笑。
沈星川太像一只护食的疯狗,所有想要靠近她的人都会被他咬伤,偏偏许念还要倚仗他才能活。
姚映夏绝望的闭上眼睛,这一次哥哥救不了她。
车子开的快而平稳,终于将他们送回了家。
沈星川邀请肖安上楼小坐,可对方执意要离开,他没有办法,最后只能说:“可以用一下你的手机吗?”
肖安犹豫片刻,还是将手机递给了他。
沈星川接过手机,发现手机屏保是个女孩的背影,那是在春日时节,她穿了条白裙子,站在无边无际的迎春花田里,天蓝如洗,看着令人心旷神怡,只是像素有些太低了,像是很多年前的照片。
沈星川随口问道:“是你女朋友?”
肖安摇头:“网图。”
沈星川拿他手机给自己打了一个电话,备注好了名字,又调出了他的收款二维码,转了一笔钱给他:“今天真的对不住。”
肖安拿回手机,看到收款页面上显示的金额,抿紧了唇:“沈先生,我只是受了点小伤,不需要这么多钱。”
沈星川看了一直低头不语的女孩一眼:“请你一定要收下,不然夏夏不会原谅我。”
肖安最终也只是说:“谢谢沈先生,再见。”
他走到路边,准备打辆车回去,却发现身边多了个人,肖安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沈星川远远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姚映夏一起回家。
她终于有机会问出了那句话:“哥哥,你过得还好吗?”
数年不见,他似乎又高了些,哪怕姚映夏穿着高跟鞋,也只到他的鼻子下方。从前他也不会理这样利落的发型,总爱模仿当时如日中天的港星,额前的碎发几乎就要遮住眼睛。
可是没了发型的修饰,他原本的五官也足够好看,姚映夏只敢认真的看了他一小会儿,怕沈星川发觉什么,此后都一直低垂着头。
肖安点了点头:“还不错。”随即就开始赶人,“太冷了,快回去吧。”
她不肯走,瞪圆了眼睛问他刚才的事:“你怎么不还手?”从前他打架明明很厉害。
肖安笑了下:“我有案底。”声音又低了下去,“而且那是你男朋友啊。”
他不舍得伤害她喜欢的人。
姚映夏听完这句话,只觉得如鲠在喉,眼睛一红,几乎就要掉下眼泪:“你为什么不回我的信?为什么不肯见我?为什么你要消失的无影无踪?哥哥,我们是陌生人吗?”
她崩溃极了,又不敢让沈星川发现,努力压低声音到几乎快要窒息。
肖安最怕她哭,却也不适合再帮她擦眼泪,只轻声劝道:“妹妹,不哭啊,都是我不好。”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可是也心甘情愿将责任拦到自己身上。
姚映夏突然将他手中的手机抽走,速度快得令远处一直盯着这里的沈星川都没觉得这是一场“抢劫”。
因为她情绪不好,肖安也没敢阻拦,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姚映夏盯着屏保壁纸看了一会儿,又打开了微信的好友添加功能,扫了自己的二维码。
姚映夏原本以为肖安是换了通讯账号,所以才一直没有回复自己的消息,结果发现两个人原本就是好友,从前她发出的信息都好好的保留在肖安的手机上,只是他从来都没有回。
她大概是气的厉害,捏着他手机的手指都泛着青白,肖安终于看不下去,从她手中抽走了自己的手机:“快回去吧,沈先生还在等你。”
再等下去,他似乎就要失去耐心。
姚映夏抿紧了唇,还想再说些什么,一道长长的黑色影子已经覆盖了她:“夏夏,我看到你一直在抖,很冷吧,我们先回家。”
他的声音明明小心翼翼,却并不是询问的语气,沈星
川打心底里有些讨厌这个从天而降的哥哥了,如果不是因为他,夏夏怎么会跟自己置气,又怎么会挨这么久的冻,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她很快就要感冒了。
眼下已经不再是说话的时机,姚映夏只得跟他道别:“哥哥,记得去医院,我会给你打电话。”
肖安点了点头,目送他们离开。跟一无所有的自己相比,沈先生是个更加合适的人选,听宋侑说,他洁身自好,富有慷慨,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妹妹才能得到更好的照顾。
只是脾气暴戾了些。
肖安这样想着,左侧的脸庞似乎都更加疼痛起来,明明也幻想过再次见面的场景,如果不是这样狼狈就好了,妹妹就不会哭了。
从进了电梯开始,沈星川就有些不规矩的紧紧抱住她,不停的小声道歉:“夏夏,我错了,你原谅我。”
他大概是真的醉了,冷白的皮肤染上一丝薄粉,眼睛湿漉漉的看向她,此时终于不再像一只疯狗,而像是一只流浪的小可怜。
不过姚映夏从来对他没有多余的同情心,可怜他还不如可怜自己。而且沈星川实在将她抱得太紧了,手从背后镂空的地方伸了进去,摸到了柔软的一团。
怎么会有人这么不要脸?
如果是平时姚映夏一定随他去了,可她今天太难受了,以至于有些烦躁,八厘米的鞋跟狠狠踩在了他的手工定制皮鞋上,沈星川吸了一口气,终于松开了手,却也只是笑着问她:“夏夏,解气了吗?要不要多踩几脚?”
电梯门恰巧开了,姚映夏推开他就往外走。刚刚进门,就被沈星川扑到了地上。
她今天太美丽了,可是再怎么美丽,也无法令他忘记聚会上那样充满恨意的一瞥。沈星川急于令自己暂时忘记那个眼神,为此不惜撕坏了这样漂亮的一条裙子。
现在的他又像一条发/情的狗了。
姚映夏躺在光滑坚硬的地板上,任他一点一点啃食自己,不知是不是因为醉酒的缘故,他今天格外用力,像是要在她身上做标记般,所到之处都染了殷红的痕迹。
他边咬边状似无辜地说:“夏夏,舒服吗?不要再生气了。”
这简直不像是在请罪,更像是一种折磨。
皮肤上的痛苦还在不断阔大,她终于忍无可忍的推开了他:“去洗澡。”
沈星川的唇角往下沉了沉:“你嫌我脏?”
那样阴鸷而又危险的神色,终于令她感到害怕,姚映夏垂下眼睛说:“我讨厌酒味儿。”
他几乎是瞬间变脸,眼睛弯弯冲着她笑:“那我们一起洗。”
姚映夏从地板上站起来,指了指胸前被他咬破的皮肤:“我大概是不能跟你一起洗了。”
“抱歉,夏夏。”他今天似乎格外喜欢道歉,只是眼睛里并没有丝毫愧疚,反而是想要在她身上留下更多痕迹,“去卧室里等我吧。”
他大概是有些渴了,极快的舔了下唇角:“我等会儿可以尽量温柔一点。”说完这句话,他终于进到了浴室,只是那样幽深的眼神,实在令人恐惧。
姚映夏捂住了嘴巴,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太多酒,她的胃有些痉挛,一点都不想再出卖自己。
沈星川出来的时候只围了条浴巾,他等不及吹干头发,只是随便擦了擦,有零星的水珠落下,顺着线条分明的肌肉滑下,可沈星川太热了,这点凉意丝毫无法缓解他的躁动。
现在他只想出更多的汗,来惩罚这个口是心非的骗子。
可姚映夏并没有在主卧等他,沈星川一边叫着“夏夏”,一边进入每一个房间搜寻,次卧、儿童房、厨房、衣帽间,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她的身影,姚映夏似乎人间蒸发了。
他气的摔碎了一个杯子,不敢相信姚映夏会这样戏耍自己,刚想穿好衣服去外面找她,忽然又冷静下来,打开了手机上关联智能门锁的app,上面显示了大门最后关闭的时间,姚映夏仍然在这个家里。
是了,她无家可归,无处可去,即便如此,也还是不想搭理他。
沈星川想起自己为她所做的一切,气的想要发笑,只是眼底没有任何笑意,像只豹子一样开始慢慢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夏夏,没想到你童心未泯,喜欢玩这样幼稚的游戏。”
“可是这一点儿都不好玩,我真的有些生气了。”
“在我彻底生气之前,你还是自己出来比较好。”
他的声音一点一点变冷,似乎已经变得彻底不耐烦起来。姚映夏蜷缩在衣柜挂着的西服套装后面,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沈星川发现威胁没用,便也不再说话,只是开始翻找家里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打开了那个巨大的冰箱,和那几排高的吓人的储物柜。
搜索完那些夸张到根本不可能藏人的地方,沈星川终于站到了衣柜前。推拉门被打开的瞬间,姚映夏死死咬住了嘴唇,这个人到来之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开门时却用了十足力气,姚映夏几乎被吓破了胆,整个人都战栗起来。
沈星川随手拨了拨衣柜里整齐摆放的衣物,并没有发现她的藏身之地,而后关上了门。姚映夏终于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手心里都是冷汗,她随手抹到了沈星川的衣服上,换了一个更加放松的姿势侧躺下来。
衣柜外面已经有很久没有传来任何动静,姚映夏却不敢出去冒险,她非常清楚,一个醉鬼什么事做得出来,这个衣柜虽然狭小,却也足够保障她的安全。
姚映夏闭上眼睛,脑海中都是有关肖安的片段,她本以为自己会彻夜难眠,没想到在酒精作用下很快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姚映夏在一片黑暗之中醒来,她开始喝酒之后就没去过厕所,如今实在憋得厉害。
姚映夏悄悄推开了一条细缝,如今外面也是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动静,她背着身十分小心的爬出了衣柜,又悄无声息的将推拉门关好。
姚映夏刚一转身,卧室里的感应灯就亮起来了,沈星川正赤身坐在床边,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瞧。
哪怕姚映夏连恐怖片里的厉鬼都不害怕,却还是被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恐怖故事吓得瑟瑟发抖,对方似乎早就发现了她,却偏要慢慢磋磨等她自投罗网,在她以为自己能逃出生天的时刻给于致命一击。
姚映夏手臂上都泛起了细小的颗粒。
看到她吓成这幅样子,沈星川终于笑了一下:“夏夏,你真的很聪明,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特意挑选了主卧沈星川的衣柜,赌他不会仔细搜查这里。
姚映夏一点一点向后退去:“我想先去个厕所。”说完转身就走,脚步已经已经十分慌乱。
可下一秒她纤细的手腕就被一只大手牢牢抓住了,姚映夏听见他问:“你不好奇,我是怎么发现你的吗?”
她摇了摇头,也从来没有这样多余的好奇心。
可沈星川还是想讲,似乎发现她是件令人引以为豪的事:“夏夏,我能闻见你的气味,像雪地里埋着的小橘子。”既有雪的清润,又有橘子的香甜,打开衣柜的瞬间,就被沈星川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使出了十足的耐心,想要看看她能藏到什么时候,才能勉强克制自己,没有握着那玲珑细白的脚踝将她拖出衣柜。
他不断想象着之后要对姚映夏实施的惩罚,竟然都没意识到时间过了许久,看了一眼手表才发现,竟然已经快要凌晨三点。
“夏夏,捉迷藏的游戏好玩吗?”他微微侧头,有些困惑的样子,另一只手却抓住了她的脖子,并不用力,只是叫她动弹不得。
姚映夏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就连声音都在颤抖:“我错了,我想去洗手间。”
他又笑起来,声音温柔的说:“好呀,不过在那之前,先吃点好东西吧。”
姚映夏拼尽全力抗拒,可她越不想吃,沈星川就越想让她屈服:“夏夏,你不是经常说
爱我吗?怎么连这点小事都不愿意?”
哪怕他刚刚洗过了澡,姚映夏还是闻到一点儿气味,胃里翻江倒海,可是她不敢放任自己干呕,怕沈星川继续发疯,强压下呕吐的冲动,姚映夏的声音已经气若游丝:“除了这个,什么都可以。”
她努力想要站起来,男人却死死按住了她的后颈,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夏夏,想想你妈妈。”
这句咒语实在好用,顷刻之间所有的抵抗都消失了,不过她仍然过不了心里那关,久久都没有付诸行动,沈星川的耐心再次耗尽,又按了她一下,直到热气腾腾的东西贴上了她柔软的脸颊,沾上了湿漉漉的水渍。
原来她哭了。
他到底不能对她彻底狠心,于是更加感到心烦,为她酒后毫不收敛的恨意,也为刚才在楼下她对那位远方表哥依依不舍的神情,更为她宁愿藏起来,也不愿意面对自己。
这是个一点都不知道感恩的孩子。
幸好他看到姚映夏的眼泪还能生出怜悯之心,终于不再强行按着她的脖子,转而将她拉上了床:“夏夏,如果不想尿在床上,你最好努力撑久一点。”
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姚映夏只能拼命坚持,她太害怕会尿湿床单,因而比平时都要紧张,沈星川几乎难以进入,他很想帮她放松一下,可是刚一触碰,就被姚映夏死死抓住了手腕。
他轻笑一声,倒是如她所愿的抽回了手:“夏夏,放松。”
她几乎又要哭了,崩溃的什么都无法思考,不停的哀求他,叫他小叔叔,连“我爱你”都说的情真意切。
沈星川并不满意,又引诱她说了许多羞耻的话,才终于将她抱了起来。
他慢慢走着,也没耽误继续欺负她,姚映夏实在没什么重量,他抱起来十分轻松。
不过沈星川最终也没有带她去洗手间,而是直接进了浴室,姚映夏从来都没有这样丢脸过,结束之后眼都哭肿了。
不过惩罚还远没有结束,清洗干净之后,他们回到床上,沈星川依旧兴致勃勃,一直做到天光渐亮,才戛然而止。
姚映夏的眼睛已经没有神采,却听见沈星川在自己耳边说:“除夕快乐。”
原来这一年又快要结束了。
第66章
在那之后的几天时间里,姚映夏都不怎么搭理沈星川,他表现的毫不在意,甚至还像从前那样和颜悦色,送她礼物。
可是每当夜晚来临,姚映夏都要承受更胜以往的折磨,他买了许多小玩具,很爱在她的身上做实验,试图让姚映夏服软,继续为他编织美梦。
可惜姚映夏比一般人都有骨气,反正也不会有比那天更加丢脸的时刻,她很有些自暴自弃,甚至走神的时间都比从前还要多。
强烈的对比令沈星川终于明白,哪怕她原来只是在欺骗自己,也比现在这种视他为空气的情况要好的多。
起码那时候她还肯对自己花心思,沈星川也曾感受到片刻幸福。
可现在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自己似乎快要失去姚映夏了,哪怕有许念这个筹码在,他本该有恃无恐,现在却觉得远远不够。
他要攥住姚映夏更多的软肋,令两个人更深入的捆绑,哪怕许念有一天香消玉殒,姚映夏也无法过河拆桥。
大年初五那天,沈星川给肖安打了个电话,邀请他来家里做客。
肖安下意识的想要拒绝,他有些害怕自己的出现又惹妹妹难过,可转念一想,也许他应该为妹妹好好把关,毕竟男人看男人才更准些。
沈星川并没有事先告诉姚映夏,偏偏那天两个厨师一起请假,幸好冰箱里还有很多现成的食材。
姚映夏昨晚被他折腾的不轻,一直睡到十一点才醒,腿间是熟悉的肿胀酸涩,腰也疼的厉害,她慢吞吞的去了洗手间,洗了把脸又将头发绑好,这才去了客厅。
厨房传来了交谈的声音,伴着油烟机的低鸣有些听不清楚,难得他会邀请别人来家里做客,姚映夏去倒水时顺便看了一眼,脚就扎根在了地上。
她竟然看到肖安跟沈星川一起在做饭?
两个人并肩站着,看起来差不多高,都系着黑色围裙,沈星川将刚刚洗好的蔬菜递给肖安,他拿了只三月瓜就开始切片,刀子撞击砧板发出很有节奏的咚咚声,片刻间就切好放进了盘子里。
姚映夏悄无声息地走到厨房侧面,贴在了那里的外墙上。
就听沈星川问:“夏夏小时候也只爱吃蔬菜吗?”
肖安大概是在切肉,刀子慢了许多:“是啊,她从小就挑食,不过对虾还可以。”
“那我们等会再做个虾。”
肖安应了一声,状似无意地问道:“你们偶尔也会吵架吗?”
知道这是来自娘家人的试探,沈星川严阵以待:“我们从不吵架。”
肖安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他,就上次短暂的接触来看,沈星川的脾气似乎不怎么好,很有些冲动易怒。
可眼下对方一脸言之凿凿的样子,似乎并不像是在说谎。
沈星川在那审视的目光下移开了视线,有些无奈地说:“只是偶尔会冷战而已。”
事实上跟姚映夏在一起也确实吵不起来,她愤怒到极点的时候只会说不出话,任由他气的七窍生烟也不为所动,单方面的输出应该算不上吵架的范畴吧?
肖安给出建议:“男人还是要主动一点儿。”
沈星川抿了抿唇:“所以几乎都是我先示好。”
姚映夏听得直皱眉头,这个人还真是巧舌如簧,她都记不清自己哄了沈星川多少回,只不过他好哄一点。
沈星川有些可怜地继续控诉:“自从上次你送我们回家,夏夏一直跟我冷战到了现在。”
肖安手里的刀子一顿,再落下的时候就切到了手。
她听见沈星川说:“你流血了。”
紧接着是水龙头打开的声音,肖安的声音依旧平静:“没事,只是破了层皮。”
姚映夏几乎立即就想跑过去查看伤口,可这个时机太微妙了,她怕自己太过失态,最终还是硬生生又等了五分钟,才假装刚刚发现了他:“哥哥,你怎么来了?”
两个人一起扭头看向她,黑色的围裙在他们身上短的可笑,看起来只有上衣的长度。
几天过去,肖安的左脸终于消肿,却在颧骨和眼角附近留下了青紫的淤痕,可想而知当时被揍的有多严重。
她心里又生出一股郁气,更加不想搭理沈星川,偏偏他凑上来拉着自己邀功:“夏夏,是我请哥哥来的,你们过年也该好好聚聚。”
这声哥哥叫得他牙酸,从小到大,沈星川还没这样黏腻腻的叫过任何人,偏偏肖安还比他小。
可谁让他不对在先,怎么也要表达一下诚意。
看在肖安的面子上,姚映夏终于没有把他的话当成空气,冷淡地说了句“谢谢”,沈星川的嘴角已经压不住要飞起来。
肖安将手背到了后面,看着她笑:“夏夏,新年快乐。”
她穿着真丝睡衣,领口并不算大,可肖安还是注意到她脖子上有几处吻痕,往下延伸的皮肤上也有暧昧的痕迹。
沈星川不是说他们还在冷战?原来只是白天冷吗?肖安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太多事了,他并没有立场去思考这个问题。
姚映夏走近一些扯住肖安的袖子,将他的手从背后拉了出来:“你藏什么?”
肖安只得展开手指,给她过目,确实只伤了浅浅一道,可是伤口还在渗血,这在沈星川看来并不需要做任何处理,姚映夏却将肖安拖走了:“我帮你消毒。”
她拿了棉棒和碘伏,帮他处理完手上的伤口,又拿了活血化瘀的药膏,涂到了肖安脸上。处理脸上的淤青时,她离得有些近了,肖安可以清晰的闻到她身上清甜的气味儿,脸都有些红了。
幸好他脸上的淤青更加夺目,看起来并不明显,可沈星川远远瞧着,还是觉得心里
不舒服,他觉得自己真是无药可救,竟然连她哥哥的醋都要吃。
沈星川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转身进了厨房,拿了根胡萝卜开始切。
他真的没想故意切伤自己的手,可注意力都集中在外面,直到手指传来尖锐的刺痛,他低头一看,才发现伤口有些深了。
他擦也不擦,干脆就举着一只血淋淋的手去了客厅:“夏夏,我也受伤了。”
姚映夏看到他手臂上都是鲜血,霎时就扭过头去,那一瞬间沈星川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怎么她哥哥受了丁点小伤,她就如临大敌,自己伤成这个样子,她竟不闻不问,全当没看见?
沈星川攥紧了手,伤口受到压迫,鲜红的血液滴水般的从指缝里流淌下来。
肖安看他那副骇人的样子,也觉得这个人情绪有些太不稳定了,还是出声解释说:“夏夏晕血。”
从前肖安并不知道,可是联想到她刚刚的反应,以及多年前姚映夏曾经亲眼目睹自己杀人的样子,大抵也猜出来了。
沈星川听完一怔,又走近一些去瞧姚映夏的脸色,发现她果然面色煞白,连嘴唇都失了颜色,原来她真的晕血。
他的面色终于恢复正常,随即又产生了新的疑问:“夏夏,你每个月都要晕几天?”怎么他从前没有发现?
姚映夏很不想跟他说话的样子:“我不晕自己的血。”
肖安拿起桌上的医药箱:“沈先生,还是我来替你包扎吧。”
沈星川的手伤的有些严重,这顿饭最后变成了肖安和姚映夏来做,从前她就经常帮肖安打下手,时隔多年,配合起来默契还在,肖安只是稍稍停顿,她就知道要拿配菜还是调味料。
沈星川在一旁看着,心里又不舒服起来,决定以后还是少叫他来家里玩。
两个人一起做饭很快,只花一个小时就做好了五菜一汤。肖安很会把握火候,能够完美突出食材本身的鲜味儿,姚映夏难得会吃这么多,甚至还添了次饭。沈星川又打消了刚才的念头,决定还是多多邀请肖安来家里做客。
吃到一半的时候,沈星川终于想起还有正事没办,对肖安说:“要不要来我的公司上班?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工资也会比跟着宋侑丰厚。”
肖安拒绝的很坚决:“沈先生,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还是更适合灵活一些的工作。”
沈星川不解:“为什么?”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工作机会,川河集团的待遇远远高于社会平均水平。
肖安有些艰涩地说:“我妈病了,我需要时间照顾她。”
姚映夏立时紧张起来:“什么病,严重吗?”
肖安的父亲早逝,家里只有母亲拉扯他们姐弟两个。
见他不想细说的样子,姚映夏已经出离愤怒:“你不说我也可以自己查。”
他终于坦白:“胃癌,晚期。”
人生怎么会这么苦啊?
一阵凉意从指尖侵袭,逐渐蔓延到了其他地方,姚映夏狠狠掐住了自己的手心:“什么时候的事?”
“前年。”怕沈星川怀疑,肖安解释说,“我妈怕知道的人太多,传到我外公的耳朵里去,所以没有对外说。”
“平时都是你一个人守在医院里吗?”
肖安摇了摇头:“我跟我姐。”
难怪他看起来有些疲惫,像是很长时间都没有睡好,姚映夏垂下头去,再也没有动过筷子。
看她这样难受,肖安很后悔提起了自己的母亲,白白惹她难过,连忙转移话题问:“表姨……表姨还好吗?”
这个称呼太陌生了,姚映夏想了一下才知道他是在问许念,于是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沈星川只能替她回答:“夏夏妈妈去年出了场车祸,至今还躺在医院里。”
联想到姐姐委身于宋侑的原因,肖安不得不生出一些可怕的联想,而后感到一阵巨大的恐慌,沈星川比她大很多岁,性格也有些喜怒无常,姚映夏大学都没毕业,竟然就跟他同居了。
肖安不敢再想,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他急于确认姚映夏的处境,连看向沈星川的眼神都多了一丝锋芒,可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他坐立难安,最后干脆起身告辞。
姚映夏并没有挽留,只是跟沈星川一起将他送出了门。
回来之后,她失魂落魄了好一会,沈星川并没有打扰她,只是身体舒展的坐在沙发上,时不时看她一眼。
他原本也只是打算将肖安纳入麾下,多一层牵制,没想到收获颇丰,姚映夏又生出了一根软肋。
果不其然,女孩很快就坐到了他的身边,像从前一样亲昵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沈星川并没有任何反应,很有些无动于衷的样子:“夏夏,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她低声下气地说,“你能不能帮帮我哥哥?”
沈星川冷哼一声:“夏夏,用得到我的时候,你倒是很会哄人,真是能屈能伸。”
她笑起来:“这不是最好的台阶吗?”
他终于伸手,将姚映夏按进了自己怀中:“我需要看到你的诚意。”
她安静了一会儿,伸手摸向他的裤子,拉下了拉链,带着笑意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就快要哭了:“我帮你吃,可以吗?”
第67章
沈星川没想到她愿意为一个数年不见的哥哥做到这种地步,哪怕对方跟她有血缘关系,也令他感到极端愤怒。
姚映夏的手腕被紧紧攥住,阻止了她想要更进一步的行动:“夏夏,没想到你有副菩萨心肠。”
她的心明明可以足够柔软,却偏偏只对他狠心。
这种殊荣他一点儿都不想要。
沈星川阴鸷的眼神一寸一寸划过她骨瓷般白皙的皮肤,她的眼尾都在发红,却仍然在保持微笑,这令她看上去太可怜了。
沈星川的掌心贴上了她漂亮的脸,指腹微微用力地碾过她的嘴唇,直到那里重新有了血色。
他终于开口说话:“再过几天是我的生日。”
姚映夏隐约有些印象,去年那天他们也是一起过的,沈星川飞去了S市,他过公历生日,当天恰好是情人节。
姚映夏的神色终于变得自然一些,还以为这场灾难就此揭过:“你想要什么礼物?”
他凑近些问:“夏夏,你能给我什么呢?”
沈星川什么都不缺,所有他想要的东西,都可以买到最好的,姚映夏努力回忆去年自己送出的礼物,那大概是在商场随手买的什么小玩意,以至于她连一点残存的印象都没有。
看到她陷入沉思的样子,沈星川果不其然抽查道:“还记得你去年送了什么礼物吗?”
姚映夏心虚极了,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我的记性实在不好。”
他笑出声来,眉峰却更显凌厉:“考上S大的人都是万里挑一,你竟然说自己记性不好?”
姚映夏没敢继续狡辩,就见他抬起手腕,指了指衬衫袖口:“这是你去年送的礼物。”
那里有一枚蓝宝石镶钻的方形袖扣,粗看不怎么起眼,在光线充足的地方却非常漂亮,偶尔一个角度望过去,可以看到里面幽蓝色的星光。
沈星川非常宝贝这对袖扣,毕竟是姚映夏头一回送给他的礼物,为了能有更多时间佩戴,他几乎摒弃了对休闲装的爱好,这一年里总是穿着各式各样的衬衫。
他本不想提,可是姚映夏实在气人,她哪怕有一丁点真心实意,沈星川也没想将她逼到这个份上。
姚映夏还在试图蒙混过关:“你喜欢的话,我再给你买一对好不好?”
他冷笑一声,为自己从前实在太好说话,每次都任由她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夏夏,我不缺袖扣了。”
“那你缺什么?”
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夏夏,你已经满二十岁了吧?”
她点了点头,不明白为什么沈星川会明知故问,他今天的思路过于跳脱了。
看她那副不开窍的样子,沈星川握住她的肩膀稍稍用力,令她躺在了自己腿上,以便更好的观察她的神情。
他笑着说:“也到了可以领结婚证的年龄了。”
果不其然,姚映夏先是有些茫然地望着他的眼睛,在理解到他的意图之后,浅棕色的眼仁慌乱的游移到了另外一侧,不敢再跟他对视。
指节分明的手指捏了捏她的下
巴,强行将她的脸转了回来,沈星川慢慢低头吻了吻她的嘴唇,因为还要说话,所以也只是浅尝辄止。
他虽然笑着,看起来却并不好受,似乎很想将心剖出来给她看:“夏夏,原谅我吧,我也只是太喜欢你了。”
她微微张开了嘴,想要说话,又惊骇的发不出声音,结婚这种事对于她来说实在太遥远了,童年阴影令她十分抵触亲密关系,就连很小的时候她都没有幻想过自己会跟谁共度一生。
沈星川发现她连瞳孔都在发颤,不知为什么,他很喜欢姚映夏这样脆弱又无助的时刻,卸掉了冰冷的伪装之后,她也不过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小女孩。
姚映夏终于能够发出声音,试图阻止他这样疯狂的念头:“我还没有毕业……两年……再等两年……”
沈星川知道她想拖延时间,可是未来有太多变数,他要将所有风险控制到最低,不得不点出残忍的事实:“你哥哥的母亲还能再等两年吗?”
他换了一副面孔,展现出自己仁慈又好说话的一面:“夏夏,我并不想逼你,我们其实也可以像现在这样,维持现状,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不管念念姐。”
姚映夏并没有心生希冀,她太了解沈星川的阴险狡诈。
果不其然,很快他冰冷的声音又忽远忽近的传进了耳朵里:“只不过——我跟你那位表姨实在没有什么交情。夏夏,你可以理解的吧?我又不是什么慈善家。”
整个世界都好像都在天旋地转,姚映夏明明枕在他的大腿上,却有一种沉入深海的错觉,台风天来临之前,海面看似风平浪静,内里却已暗流汹涌,随时准备着绞杀一切。
沈星川的脸似乎都扭曲起来,只有那双眼睛还没有变形,似乎闪烁着过于璀璨的光芒,想要引诱她落入陷阱。
姚映夏似乎是觉得冷,手臂无意识的抱住了自己,也许从她敲开沈星川的房门、自投罗网那天开始,就已经没了退路。
要怪也只能怪她命不好,再努力又有什么用。
沈星川已经有些不忍心再去瞧她面无血色的脸,他能感同身受到姚映夏的绝望,可他到底也没有做什么极其残忍的事,不过是想跟她结婚而已,早点晚点又有什么区别?
沈星川将她抱入怀中,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纤薄的背:“你还没有进入社会,不知道人心险恶,也许有一天你会明白,跟着我是最好的选择。”
衣食无忧的生活只需要她点点头就能得到,再也不用疲于奔波为柴米油盐烦心,沈星川觉得这简直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姚映夏明明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此时却愚笨的可怕。
眼见她迟迟没有松口,沈星川最后也只是说:“明天我要去N市出差几天,你有足够的时间考虑清楚。”
当天晚上,肖安给她打了个电话,姚映夏看到了却没有接,肖安又发了消息过来:“最近有没有时间?我们见面聊一聊。”
第二天中午,姚映夏终于回信:“阿姨在哪家医院?”
肖安报了地址,她很快打车过去,肖安妈妈所在的医院虽然是所三甲,可是设施十分陈旧,姚映夏找到病房的时候,才发现那是一个三人间,病人、陪护加上家属,竟然有十几个人挤在这间二十几平的房间里,各种各样嘈杂的声音吵的人头皮发麻,根本无法好好休息。
姚映夏知道肖安的妈妈不想看到自己,特意挑了中午来,等到其他床的家属出门买饭,肖安的妈妈才终于睡着。姚映夏进去看了一眼,发现她已经剃光了头发,长期无法顺利进食导致她瘦骨嶙峋,几乎辨认不出原本的模样。
肖安为妈妈盖好被子,又拉上了窗帘,这才对她说:“我们出去聊。”
他很少会这样严肃,姚映夏大概知晓了他的担忧,虽然有些惴惴不安,却也迅速做好了心理准备。
果然肖安开口就问:“你真的喜欢那位沈先生吗?”
消毒水的味道令人鼻子发酸,她笑着说:“当然了,不然我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
肖安沉默下来,仔仔细细审视她的脸,姚映夏的眼睛里有几条清晰的红血丝,似乎昨天晚上并没有睡好,不过神色看起来尚且算是轻松。
肖安又问:“你喜欢他什么?”依照姚映夏的性格,应该会对这样喜怒无常的危险人物敬而远之才对,她非常害怕男人天性中的暴戾因子,适合交往更加温柔平和的人。
姚映夏侧头想了想:“我也不知道。”
这样听上去倒有些可信了,爱一个人本来也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他忍下心中的苦楚,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手掌松开又握紧,最终还是放到了她的发顶,轻轻揉了揉:“别为难自己。”
姚映夏的牙齿几乎都要咬碎,才把眼泪压了下去,她皱起眉头,故意装出生气的样子:“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肖安终于放下心来,是了,姚映夏是最有骨气的人了,她怎么会跟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纠缠到一起。哪怕终将渐行渐远,他也只是比任何人都更希望姚映夏幸福。
肖安眼睛里的情绪太沉重了,她不忍再看,扭头先往楼梯走去:“哥哥,我饿了。”
事实上昨天中午是她吃的最后一顿饭,晚上沈星川盯着她吃了些东西,最后又都被她吐了出来,姚映夏一整晚都没能睡着,早上沈星川醒来的时候,发现她正坐在落地窗期的地板上发呆。
姚映夏抱着膝盖,将脸枕在手臂上,背后望过去只有小小一团。
他有片刻心软,却也知道她很会装可怜,从前沈星川很吃这一套,这次却不管用。
他临走前也只是说:“我十三号回来。”
自由的时间所剩无几了。
姚映夏心力交瘁,一不小心就迈错了台阶,幸好肖安眼疾手快,及时拉了她一把。
他没想到姚映夏会这么轻,随手一拽就撞进了自己怀里,肖安整个人都僵硬起来,连呼吸都不敢有太大起伏,缓了缓才松开了握住她胳膊的手,想要跟她拉开距离。
姚映夏却突然伸手抱住了他,肖安身上有她最熟悉的味道,像是被阳光晒过的松软棉被,有种令人毫不设防的安心。
她将眼泪印在了肖安的胸口上,声音极轻地说:“哥哥,我很想你。”
姚映夏听见了过于剧烈的心跳声,可最终他也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并没有回应这个拥抱——
作者有话说:“夏夏,我不缺袖扣了。”
“那你缺什么?”
“缺老婆。”
第68章
时间好像从来没有过得这样快过,流水一般转瞬即逝。
二月十三号很快到来了。
姚映夏一早就去了医院,陪在了许念身边。川河医院的VIP病房宽大舒适,干净华丽的像是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虚假布景。
许念一共有四个护工,两两一组分班倒,她们会经常帮许念翻身、按摩,每天更换床单、被罩,定时为许念修剪指甲、擦洗身体,甚至每隔三天帮她洗一次头发。
所以病房里并没有难闻的味道,许念的状态看上去也比之前好很多,偶尔姚映夏会觉得妈妈只是睡了长长的一觉。
跟肖安妈妈的处境相比,几乎是天壤之别。
她不是不感激沈星川,如果没有他的帮助,许念可能早已离开人世,就算侥幸活了下来,也不会有现在的生活质量。
只不过幻想破灭还是令人绝望,她原以为只要再熬几年,就可以跟沈星川和平分手。
姚映夏支走护工,将许念的手放在了自己脸上,片刻之后,蜿蜒的泪水就弄湿了她的掌心。
病房中回荡着有些痛苦的呢喃:“妈妈,你心疼心疼我,快些醒来吧。”
她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梦到了一场婚礼,肖安是她的新郎,观众却只有许念。
司仪喜气洋洋地说:“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肖安捧住她的脸,慢慢低下了头,可这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变得逐渐失控,像是要咬掉她的嘴唇,姚映夏惊慌失措的睁开了眼睛,面前之人却变成了沈星川的脸。
他笑着说:“夏夏,新婚快乐。”
渗人的婚礼进行曲奏响,曲调诡异的像是丧乐。姚映夏的脚像是被什么东西钉到了地上,哪怕
她再如何想要逃走,也无法移动分毫。
直到她听见有人喊了一声“姚小姐”,才终于在噩梦中醒来。
聂远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病房里,看到她脸色惨白,有些担忧地问:“姚小姐,您不舒服吗?”
她摇了摇头:“有什么事吗?”
“沈先生在等您。”
原来太阳已经落山了,姚映夏坐在车子里看到了最后一丝晚霞,可惜天空很快就被黑色完全吞没了。
她出声问:“是直接回家吗?”
聂远点了点头:“是的。”
“他准备了求婚仪式?”
这个问题聂远实在不好回答,说没有是骗人,直接承认又怕被老板谋杀,看姚小姐这副样子,左右也算不上什么惊喜了。
眼见他沉默下来,姚映夏也就知道了答案,只笑着说:“幸好是在家。”她真的很怕沈星川弄出什么声势浩大的求婚仪式,受到“祝你们白头偕老”之类的祝福。
为了掩饰尴尬,聂远轻轻咳了一声,难怪他会觉得姚小姐跟平时不太一样,明明她更偏爱休闲款式的衣服,今天却穿了一条白色连衣裙,外面搭一件羊绒开衫。聂远认得这条裙子,是某品牌的新款高定,他上个月帮老板订的,最后成为了送给姚小姐的礼物。
原来她早就猜到了。
聂远今天也有心事,他想了又想,还是出声提醒说:“沈先生前几天派人调查过您的那位‘哥哥’了。”
那一瞬间她突然无法再听到任何声音,心悸、头晕甚至伴随着呼吸困难,聂远没想到会将她吓成这样,不得不将车子停到了路边,十分担忧地望着她:“姚小姐,您还好吗?”
眼见她没有任何回应,仍然困制于巨大的恐惧之中,聂远连忙拿了瓶矿泉水,拧开瓶盖之后放在了她的手中。
可姚映夏根本无法握住,矿泉水瓶翻倒,淋湿了她的小腿,这突如其来的冰凉终于令她恢复了神志,姚映夏的声音都变得古怪,像是被人掐住脖子后发出来的:“他知道了多少?”
聂远终于来得及说完剩下的话:“沈先生什么都不知道。”
当时潘岳接到调查肖安的任务,刚巧就在聂远家,两个人的房子在同一个小区,潘岳经常跑过去蹭饭。
平时他并不会对聂远透露自己的调查内容,可那一晚潘岳异常沉默,食不下咽。
聂远还以为他是跟自己异地的女朋友吵架了,有些幸灾乐祸地说:“你终于被甩了?”
放从前潘岳早就跳脚了,说什么跟他女朋友情比金坚谁都拆散不了,这一天却没有任何反应。
聂远终于收敛了笑容,小心翼翼问:“真被甩了?”
潘岳有些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我就是觉得姚小姐和她哥哥都很可怜。”
潘岳终于没忍住将自己的调查结果和盘托出,想让聂远拿个主意,“你说说,现在这种情况,我该怎么办?老大每个月给我开那么多工资,我肯定要全心全意为他效力,可你也知道,老大那个人疯起来有多吓人,如果被他知道姚小姐骗了他……”
潘岳抖了抖,不敢再想下去。
从前老板为姚小姐做的那些事,很多都经了聂远的手,所以他非常清楚潘岳的担忧,知道他此时正在天人交战,十分为难。
聂远边想边说:“那我们现在就分析一下不同选择的走向以及后果。已知前提是,老板已经准备跟姚小姐求婚,并且在情人节领证。”
潘岳捣蒜一般连连点头。
“假如你隐瞒不报,老板什么都不会知道,他可以高高兴兴的跟姚小姐喜结连理,以老板对你的信任程度,他不会产生任何怀疑,只是你要承受背叛老板的心理压力,以及老板通过其他途径得知真相的风险。”聂远重点强调,“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潘岳愁眉苦脸:“我有点害怕。”
聂远继续分析利弊:“假如你如实相告,老板大概率会发疯,证还是要领,婚还是要结,只不过那位肖先生会被整的很惨,可他毕竟对姚小姐有救命之恩,姚小姐知道了肯定接受不了,她如果一直跟老板闹别扭,我们估计也会受到牵连。”
每当老板情路不顺,就喜欢疯狂加班,聂远身为助理深受其害,如果不是工资高的惊人,他随时都想拍拍屁股走人。
聂远很不愿意再回忆之前没日没夜的苦日子,继续掰碎了嚼给潘岳:“好处是,你只需要受到将姚小姐和肖先生推入火坑的内心谴责,而不用承担任何风险。”
潘岳更加蔫了:“我真怕自己睡不着觉。”
聂远笑了下:“其实你还有第三条路。”
潘岳终于来了精神:“快说快说!”
“装病,然后将这个任务推给你的下属,让他们亲自去给老板汇报。你的下属能调查到什么东西,就是你可以掌控的了。”这样一来,他既不会受到良心谴责,也不用承担任何风险。”
潘岳听完振臂高呼:“远哥!我的神!我爱你!”
聂远一脸嫌弃:“别恶心人。”
潘岳已经拿起手机开始打字:“亲爱的老大,我高烧不退,卧床不起,实在没有办法完成你交代给我的任务,可以暂时移交给Leo处理吗?”
听聂远讲述完事情经过,姚映夏终于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她的手心已经被冷汗浸湿,沈星川果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如果没有聂远,此时她和肖安还不知会受到怎样的折磨。
姚映夏真心实意的道谢,聂远也终于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她真的被吓坏了,看起来楚楚可怜。
聂远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从前他并不是会多管闲事的性格,如今实在有些越界,却还是好心提醒:“姚小姐,您也知道沈先生对这段感情十分看重,如果您不想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还是更加注意些好,我不是每次都能帮助到您。”
姚映夏当然明白,日后也只会更加小心。车子很快就开到了地下车库,临别之际,姚映夏突然靠近,在他耳边轻声说:“谢谢你,聂远。”
在她离开很久之后,聂远似乎还能闻到一股甜味儿,刚刚姚映夏离得太近了,几乎就要碰到他的耳朵。
聂远从来没有做过正式的自我介绍,没想到她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一片黑暗之中,聂远颓然地趴在了方向盘上。
姚映夏在电梯前站了很久,等收拾好所有情绪,才终于走了进去,指示灯飞快跳跃,终于来到了那处牢笼。
大门打开的瞬间,她看到整个客厅都被茉莉花束淹没了,只留了一条小径。
路的尽头,男人穿了套白色西装,正背对着她看向窗外。听到声音,才回过头来,望着她笑:“夏夏,我还以为要等更久些。”
这套白色西装将他衬的人畜无害,风度翩翩。
姚映夏随手脱掉外套,露出里面的漂亮裙子,笑得比茉莉还要美丽:“你已经等得足够久了。”
沈星川快步走近,抱住她亲了一下。出差这几天,实在把他折磨坏了,但凡稍闲下来,脑子里就都是姚映夏的脸。夜晚更加难熬,没有她在身边,床都变得又冷又硬,沈星川的眼睑下方都多了抹乌青。
他几乎就要控制不了自己,正想再加深这个吻,却被姚映夏推开了,她难得会露出这样俏皮的神色,冲他眨了眨眼:“流程好像错了。”
说完就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沈星
川单膝跪地,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戒指,并没有询问“你愿意嫁给我吗?”这样彼此都心知肚明的话,而是直接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那是一枚巨大的方型艳彩粉钻,戴在她细长白嫩的手指上十分漂亮,尺寸也相当合适。
姚映夏还没来得及仔细欣赏,就听见他问:“准新郎可以亲吻他的未婚妻了吗?”
他一直保持着跪立的姿势,直到姚映夏弯腰啄了下他的嘴唇。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客厅里的茉莉花几乎都要被他们给压坏了,娇嫩的花瓣落的到处都是,几日不见,他似乎是饿坏了,握着她的细腰又凶又狠,姚映夏被那恐怖的贯穿感激的想逃,可她每往前爬一寸,都会被他狠狠抓回来,更加用力的按向自己。明明已经顶到了尽头,他却还想要继续往前,姚映夏疼的掉下眼泪,感觉自己就要被他撞得支离破碎,口中却发出了他最喜欢的声音,既隐忍又动听,带了丝呜咽有些可怜。沈星川被激的双目发红,只想要更加残忍,逼她求饶,逼她认命,逼她从今往后都只能看着自己,令她浑身上下都是自己的味道。
漂亮的茉莉花海最终还是被他们弄的面目全非,花残叶败满地狼藉,沈星川并不觉得可惜,反正最宝贵的一朵已经被他得到了。
第69章
第二天是情人节,姚映夏醒得有些晚了,她睁开眼睛,就看到沈星川的胸口处有两道可怖的血痕,那是昨天忍无可忍的时候,她“不小心”抓到的,当时沈星川好像变得更兴奋了,在她耳边低声说:“不听话的猫要趁早教育,省得以后还敢伸爪子。”
沈星川的教育成果十分显著,姚映夏浑身没有不酸的地方,他昨天晚上实在有些孜孜不倦,结束之后又一直抱着她不撒,那样粗壮的手臂压在身上,姚映夏就像被五指山摁住一样,根本无法动弹。
她微微皱眉,看向仍在沉睡的恶劣男人,此时他唇边还挂着一抹微笑,不知在做什么美梦。
姚映夏费尽力气从他手臂之下挣脱出来,刚想下床又被他环抱腰肢搂住,沈星川眼都没睁,在她腰窝乱蹭,更像一只粘人的狗了。
“再睡一会儿。”
姚映夏没有说话。
沈星川的手习惯性的伸进她的睡衣下摆,桃子般的软肉丰盈饱满,他叹息说:“夏夏,你的肉怎么这么会长?”
再这样下去兴许中午都没法起床,姚映夏终于开口:“我有点饿了。”
他抽回了手,又按着姚映夏亲了几下,这才放她去了餐厅。用餐结束之后,沈星川宣布了接下来的行程,“换好衣服之后我们先去拍证件照,下午再去民政局。”
听见她只是“嗯”了一声,沈星川忍了又忍,才没有冷脸,只是有些刻薄地说:“夏夏,今天开心一点儿,别惹我生气。”
说完就去了衣帽间,帮她拿早就准备好的衣服。
他知道自己得来的一切并不光彩,也已经将她逼得无路可退,可偶尔还是会因为得不到预期回应而有些失控,最近他明显感觉得到,自己想要的似乎越来越多了,恨不能将她蚕食殆尽,直到吞下那颗真心。
这种想法太危险了。
他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姚映夏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有些委屈地说:“我没有不开心。”
她声音绵软,实在叫人生不起气,其实姚映夏一直都是这幅样子,不会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上次见到她特别开心的时候,似乎还是高考结束那天。
回忆起来已经非常久远了。
沈星川有些后悔自己刚刚将话说重了,声音重新变得平和:“你哥哥的母亲今天已经住进了川河医院的vip病房,就在念念姐楼上,我还帮她安排了一个护工。”
他本意是想让姚映夏宽心,可听到她的耳朵里又变成了一种威胁。
“谢谢。”
似乎是怕他觉得这样干巴巴的道谢太不诚恳,姚映夏又从身后抱住了他:“帮我挑了什么衣服?”
他的背都被熨软了,连带着恢复了好心情:“穿这个吧,拍证件照应该会好看。”
那是一件淡金色的新中式旗袍,有着真丝天然的光泽,苏绣细腻雅致,上面的茉莉花纹栩栩如生,在阳光下应该会更加漂亮。
姚映夏张开手臂冲着他笑:“帮我穿上吧。”
她刻意讨好的时候也只有三分笑意,沈星川却很吃这一套,她哄起人来实在天赋异禀。
如果不是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办,他怕是不肯善罢甘休,最终还是强忍下来,帮姚映夏穿好旗袍之后,自己穿上了配套的西装。
客厅里早已被人收拾干净,只余了茉莉香气,临出门前,沈星川再一次检查了两个人的全部证件,确认没有遗漏之后,才开车带她出门。
第一站是去了一家摄影工作室。姚映夏原以为拍完就能走,没想到会被人扣下化了全妆。她看了眼隔壁位置,沈星川也被几个妆造师给包围了,几个人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等会要做的造型,沈星川跟他们有问有答有来有回,似乎打定主意要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完美展现,钉死在结婚证上。
在充分了解到客户的需求之后,妆造师们终于开始干活,手上忙碌也没耽误嘴巴说话,不停夸赞着什么“沈先生比经常跟我们合作的几位当红艺人还帅”、“姚小姐比以美貌出名的某某女星还要漂亮”、“两位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巴拉巴拉”。
姚映夏觉得他们有些过于吵了,沈星川却听得心花怒放,过了一会儿扭头问姚映夏:“我们婚礼的造型也由他们负责吧?”
他的嘴角已经彻底压不住了,两只眼睛又黑又亮,没有了精明模样,看起来像是智商不高的样子。
姚映夏没有扫他的兴,笑着点了点头:“好呀。”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耳边的夸赞声更是此起彼伏,其实这些妆造师也是看人下菜,平时面对那些高冷客人并不会这么多话,只不过看出来这位沈先生是个超级恋爱脑,后半程的恭维重心也就转到了两个人如何般配上。
姚映夏不胜其扰,到底还是面带微笑的坚持下来。
负责掌镜的是某位国际知名摄影师,她平时几乎都在为一线大牌拍摄杂志写真,还是第一次接到这样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
不过专业素养摆在那里,拍出来的东西确实比一般摄影师要好很多,轻松捕捉到了两个人最自然生动的神态。
沈星川看到之后非常满意,挑了最喜欢的一张冲洗出来,接下来终于要去民政局。
大概是有些紧张,姚映夏眼睁睁看着他闯了一个红灯,又差点追尾了前方一辆轿车,最终还是有惊无险的来到了市政大楼前的停车场。
负责跟拍的摄影师团队已经等候多时,在认出车子之后立即开始了拍摄工作。
沈星川为她打开车门,又带姚映夏去了后备箱。
这大概也算不上什么惊喜,刚刚在副驾的时候,姚映夏已经闻到了浓郁的花香。
果不其然,打开后备箱后,那里装满了漂亮的香槟玫瑰,沈星川将一束手捧花放在了她的手中,随即微微弯腰,将脸凑了过去。
姚映夏心领神会,亲了亲他的脸颊,等他站直身体,又突然踮起脚尖,啄了下他的嘴唇。
沈星川没想到她会这样突然袭击,一时有些怔愣,等回过神来,两只耳朵都已经红透。
明明在家的时候这人脸皮厚的出奇,什么无耻的事情没有做过?姚映夏也没想到他在外面会“清纯”成这样,不过这段录像是向肖安证明自己“深爱”沈星川的铁证,她还能做的更好,如此一来,哥哥才能彻底打消疑虑,心安理得的接受沈星川的帮助。
去到结婚登记处的时候,大厅里并没有想象当中的人山人海,甚至看起来有些冷清。
近年来结婚率逐年
暴跌,有关部门也很是苦恼,特地在情人节开了网络直播,原本是想展示一下年轻人的结婚意愿还是非常强烈,结果直播间的评论都在幸灾乐祸,不停刷着“现在真的没有人愿意结婚了[狗头]”。
直到摄像师将镜头对准了一对情侣,评论区的画风才终于变得活泼起来:
满身大汉:“老公!我老公怎么在民政局!”
无1可靠:“什么你老公!我正坐我老公怀里呢!”
那两个gay里gay气的ID吵得热火朝天却也无人在意,很快“老婆”两个字就被刷了满屏。
当时沈星川正苦思冥想怎么发朋友圈的官宣文案,绞尽脑汁也没想到特别满意的,无意间抬头看了眼面前的大屏,才发现自己跟姚映夏正被直播,还能看到弹幕评论。
那满屏的“老婆”将他刺激的不轻,这些人的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沈星川突然伸手,搂住了正在走神的姚映夏,一整个笑得阳光灿烂。
评论区整齐的队形瞬间就被打破了:
“切,狗男人。”
“瞧他那副得意的样子!”
“把你的手从我老婆身上放下来!”
“恶霸!”
“还我老婆!”
“我靠,这不是川河集团的沈星川?”
“谁啊?”
“你自己搜搜就知道了。”
此时观看直播的人数突然暴增,已经突破五万,又有人说:“我好像认识你们老婆,她是我学妹,按理说还没有毕业,怎么就领证了?”
姚映夏没想到会被同校的人认出来,这件事最后还是要弄得人尽皆知,不过对她来说好像也没有什么影响,沈星川甚至有些高兴,S大的人最好都知道姚映夏领证了才好,以后也就能彻底断了念想。
导播怕有人继续爆料,很快中断了直播。
此时服务窗口终于叫到了他们的号,沈星川郑重地伸出了手:“夏夏,走吧。”
工作人员例行询问了几个问题,两个人都如实作答,直到被问到:“请问你们是自愿结婚的吗?”
沈星川下意识的攥紧了她的手,姚映夏大概是疼得厉害,声音都有些发颤:“自愿。”
沈星川终于长长松了口气,却见工作人员皱眉看向自己:“你是被胁迫的?”
他立即摇头。
对方嘟囔了一句:“那你不说话。”
沈星川已经只会傻笑:“我就是太高兴了。”
办完所有手续之后,他终于拿到了心心念念的红本本,小心翼翼展平拍了一张照片。
走出市政大楼的时候,沈星川整个人都神清气爽,正想带姚映夏去吃顿大餐,就接到了宋侑打来的电话:“我靠,你今天跑去领证了?跟我们小嫂嫂?”
沈星川有些惊讶于他的神通广大:“你怎么知道?”
“你看群。”
沈星川点进去一看,发现自己跟姚映夏直播的画面截图已经登上了热搜,标题是“川河集团首席执行官情人节高调领证”。
选取的截图恰巧是他搂住姚映夏之后露出灿烂笑容的一瞬,不知是不是得罪过这家媒体,他们连截图上骂他的评论都没有打码,幸运的是并没有公布姚映夏的任何信息。
第一个将新闻稿发到群里的朋友骂了一句:“靠,这家伙竟然偷偷跑去领证了。”
随即下面整齐的排着一列:“狗还是他狗”。
难得沈星川没有舌战群儒,只是转了几个红包进群,又去联系了集团的公关部,让他们去跟媒体交涉,不要透露任何关于姚映夏的个人信息。
最后才点开微信,发了一条朋友圈,总共有三张图片,第一张是打码后的结婚证,第二张是求婚那天,沈星川单膝跪在茉莉花海里,给姚映夏戴上了戒指,第三张是今天跟拍摄影师捕捉到的特写,姚映夏在一片香槟玫瑰的背景里踮脚亲吻他。
配文只有一句话:我有老婆了[呲牙][比耶]
第70章
没几分钟,又有朋友打来电话,说要请他吃饭。
沈星川并不想去:“今天可是情人节,你不去过二人世界?”
对方嗤之以鼻:“情人节有什么好过的,你当我跟你一样恋爱脑。”
沈星川骂了他一句:“你不过,宋侑他们也不过?”
“大家都商量好了,陪你一起庆生,记得带上小嫂嫂!”
沈星川被缠得没有办法,今天又实在高兴,转头问姚映夏:“要不要去聚餐?还是上次那些人。”
她不太想碰到肖若,却又实在想见肖安,到底也只是说:“都听你的。”
沈星川其实更想过二人世界,可以后的日子还长,并不急于今天,最终还是答应去聚会。
朋友很快发来地址,恰好是离市政大楼不远的一家餐厅。此时不过才下午四点,离聚会还有段时间,沈星川先带她去了隔壁一家茶室。
入座之后,沈星川就没放下过手机,不是在接祝贺他领证的电话,就是在回祝贺他领证的消息,姚映夏偶尔不经意间抬头,发现他一直笑得阳光灿烂。
被不认识的人看见,怕会以为他脾气很好。
姚映夏想起很久以前,他们之间的关系还维持在“小侄女”和“小叔叔”的时候,沈星川的情绪似乎远比现在要稳定的多,哪怕在她这里接连碰壁,感到不如意,也都是尽可能的自己消化,很少去烦她。
可后来他的耐心逐渐耗尽,也不愿意再委屈自己,于是受委屈的人就变成她了。那些阴暗、偏执、愤怒、自私的一面,沈星川总是乐此不疲的对她展示,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自己的心愿,这一生又能否实现呢?
姚映夏不愿再想,拿出了一直在震动的手机,她暂时还不想接到任何人的电话,干脆打开了飞行模式,又去看了眼微信。
列表里争先恐后的冒出了许多未读消息,姚映夏先点开了最上面的宿舍群。
很爱刷社交平台的舍友发了张截图之后@了她:“夏夏!我没看错吧?你今天去领证了?”
另外两个舍友看到之后先是刷了满屏的问号和感叹号,然后三个人就热火朝天的聊了起来。
“没想到夏夏会这么早结婚呜呜呜!”
“夏夏今天真的好漂亮啊恭喜恭喜!”
其中一个持怀疑态度:“会不会是长得很像的人啊?这也太超乎想象了。”
另外一个舍友出来反驳:“咱们天天一起吃,一起住,你连夏夏的脸都认不出来?”
“可是夏夏还没毕业,我总觉得结婚好像还是离我们很遥远的事儿。”
“那是没遇见合适的,你看夏夏老公,一表人才,千亿身价,这还不得尽快拿下。”
姚映夏看到那句“夏夏老公”的时候感到一阵恍惚,瞬间退出了对话框,过了一会儿才重新进去,群发了红包:“麻烦暂时帮我保密。”
最先将截图发到群里的舍友发了个猫猫流泪表情包:“夏夏,保密不了,这图还是我在学校大群发现的,现在他们都讨论几千条了。”
另外一位舍友说:“谁让这个世界上最无聊的人就是大学生呢。”
最后一位舍友问:“夏夏,红包还能收吗[可怜]”
姚映夏发了个公主请收下的表情包,舍友们又开始欢天喜地的恭贺她领证。
姚映夏关闭了对话框,又点开了靳如意发来的消息:“夏夏!我看到的不是假新闻吧?你怎
么跑去跟你小叔叔领证了?”
“今天高中群里的僵尸都被炸出来了,之前还有不少人坚信你是被包养了,这下真是狠狠打他们的脸哈哈哈!”
姚映夏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又发了个红包给靳如意,只说以后见面聊。
联系人列表里的未读消息还在越变越多,有跟她关系不错的几个女生发来的祝贺,也有些莫名其妙加到的陌生人。
路人甲:“[心碎][心碎][心碎][心碎][心碎]”
路人乙:“我真的没机会了吗?”
路人丙:“恭喜你咯,嫁给了一个有钱人,难怪不愿意跟着我过苦日子,原来是个拜金女[微笑]。”
路人丁:“那你之前为什么要跟我搞暧昧?每次去图书馆都能碰到你,难道不是想故意引起我的注意?”
路人戊:“夏夏,你丈夫看起来就是个花心大萝卜,如果他以后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可以随时来找我~”
……
男人这种东西,似乎天生就带有劣根性,姚映夏连反击的兴趣都没有,干脆将他们通通拉黑。
她实在被闹得有些心烦,下意识的点开了跟肖安的对话框,早上他还发来过消息:“我妈被转到了川河医院的单人病房,是你拜托沈先生的吗?”
肖安是最不愿意麻烦别人的性格,特别是要麻烦到她。
姚映夏深知他的脾性,自然不会说出实情:“是他自己的意思。”
如果沈星川提供帮助的是其他事情,肖安一定会谢绝这番好意,可看到母亲在嘈杂的病房里备受折磨的样子,他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最后也只能说:“替我谢谢沈先生。”
聊天记录到此为止,肖安并没有发来新的对话。姚映夏却有些惴惴不安,她并不想肖安知道自己领证的消息,可依照目前的新闻热度,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哥哥知道之后,又会是什么反应?
大概率也只会说一声恭喜。
他那个人,事事都要为她着想,以她为先,但凡姚映夏做出的决定,他从来不会说一个“不”字。
就是这样好的一个人,却为了她断送了自己的人生,然后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嫁人了。
姚映夏的眼睛实在酸的厉害,可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实在不适合掉眼泪,如果被沈星川发现,还不知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姚映夏喝了口茶,又去露台上站了一会儿,才终于将全部情绪压下。
手机却在此时又震动起来,姚映夏打开一看,是条新的消息提示,显示来自沈清源。
姚映夏一时有些怔愣,这个名字已经在她生活中消失了太久太久,自从沈星川将他送出国后,姚映夏再也没有听到过关于沈清源的任何消息,也没有人会跟她主动提及。
脑海中似乎又想起了最后一次见面,沈清源歇斯底里的样子,以及那双通红的眼睛,他流着眼泪、歇斯底里地问:
“姐姐,我哪里不如舅舅?”
“你想要什么?我也可以给你!”
兴许是因为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后来姚映夏偶尔会做一个关于沈清源的噩梦,在无边黑暗之中,他像藤蔓一般紧紧缠住自己,轻轻笑着说:“姐姐,你是我的了。”
那真是非常可怕的噩梦,姚映夏现在回忆起来,仍然会感受到一阵寒意,可仔细想想,他们之间毕竟也没有血海深仇,如果不是沈清源的帮助,她甚至没有办法考上S大,姚映夏到底还是点开了对话框。
沈清源发来的消息还算正常,只有简短的三句话:
“姐姐,恭喜你呀。”
“你穿旗袍的样子真好看。”
“希望有机会能喝到喜酒,当面献上我的祝福。”
看起来他似乎已经放下了对自己的执念,姚映夏回了个“谢谢”,又问:“清源,你过得还好吗?”
对话框几乎是立刻弹出了消息:“姐姐希望我过得好吗?”
这话问得有些古怪,她微微皱眉打字:“当然。”
“那我一定如姐姐所愿。”
轻微的不适感令她瞬间丧失了继续聊天的兴趣,姚映夏径直摁灭手机,终止了这场阔别已久的对话。
她从露台向外望去,今天是个极晴朗的日子,连落日都比平时磅礴壮丽,橘红色的晚霞铺满了大半个天际,那件淡金色旗袍在余辉照耀下甚至在闪闪发光。
沈星川望过去的时候,只觉得心脏都被填满了,又慢慢的化成了一滩水,想要悉心浇灌这朵世界上最可爱的花。
这一天所有人都在祝他们白头偕老,夸他跟姚映夏天造地设,连沈星川自己都暂时忘记了那些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障碍,只觉得未来都是康庄大道。
“夏夏,我好快乐。”他走近一些,侧身亲吻她的耳朵,“这是最好的生日礼物。”
姚映夏听完一怔,才想起今天是他二十八岁的生日,自己还没有祝他生日快乐。不过沈星川好像也不需要她的祝福,此时此刻,他已经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
哪怕是建立在她的不幸之上。
粉色的钻石套在她的手指上熠熠生辉,如果不这样冰凉就好了。
她笑着说:“陪我看日落吧。”
等到太阳彻底没入地平线,两个人终于去了隔壁聚会的餐厅。
来的果然几乎都是上次见过的人,他们刚刚走进包间大门,就有人放了礼花筒,而后就被沈星川的朋友团团围住,几个人群口相声一般说:
“切,狗男人。”
“瞧他那副得意的样子!”
“把你的手从我嫂嫂身上放下来!”
“恶霸!”
“还我嫂嫂!”
这几句话完美还原了新闻稿上的直播弹幕,沈星川自己都能倒背如流,被骂也心花怒放,笑得神采飞扬:“以后对你们嫂嫂客气一点儿。”
“得嘞,我们以后唯嫂嫂马首是瞻。”
另外几个人又开始“嫂嫂”“嫂嫂”嚷个不停,连沈星川都觉得吵,将姚映夏送到了艾娜身边:“先吃点东西吧。”
沈星川很快又被人拖走了,说今天非要将他灌倒,不醉不归。
艾娜热情的抱了上来:“夏夏,恭喜你呀!”说完很是羡慕的托起她的手心,仔细看向那枚粉钻,“这么好的成色,又这么大颗,保守估计都要大几千万,我男朋友要是也肯这么大方就好了。”
姚映夏摘下来拿给她:“要不要试一下?”
艾娜连忙摇头,让她戴了回去:“弄坏了我可赔不起。”随即又叹了口气,“我什么时候才能结婚啊。”
姚映夏不知该说什么:“兴许就快了。”
艾娜摇了摇头:“还差十万八千里呢,不过我好得还有女朋友的身份。”说完就用下巴指指宋侑,他身边已经换了个女伴,今天肖若没来。
这多少让姚映夏松了口气,不过还是有些在意肖若的事,因而总是留意那边的动静。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她就听见有人调侃宋侑:“终于换人了?”
宋侑笑笑说:“既没情趣也没眼力见儿,我有点腻了。”
朋友拍了拍他的肩膀:“下一个更乖,今天这个妹妹就不错。”
几个人笑作一团,似乎肖若只是一个随手可丢的物件,这些人全都一样傲慢,她又何尝不是被沈星川困住的一只鸟。
姚映夏望向了面前的酒瓶,有些想念喝醉后无忧无虑轻飘飘的感觉,于是邀请艾娜说:“我们一起喝一点儿吧。”
这一喝就到了深夜,沈星川被所有人都灌了几轮,已经有些意识不清,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他强撑着去看了姚映夏一眼,发现她跟艾娜已经喝光了一瓶红酒,整张脸都染了粉色,眼睛水润润的发亮。
“老婆,你喝了多少?”他一边傻笑,一边坐到了旁边,毫不客气的将姚映夏搂入怀中。
她听到这个称呼很不满意,瞪圆了眼睛问:“谁是你老婆?”
“夏夏是我老婆。”
他笑得更傻了,姚映夏似乎能看到他头上长出了一对毛茸茸的耳朵,身后还有一条尾巴在摇来摇去。
姚映夏揉了揉眼睛,很有些迷茫地说:“你好像一条狗啊。”
他听了也不生气,只是蹭了蹭她的脸颊:“夏夏喜欢狗吗?”
姚映夏摇了摇头:“狗会咬人。”
这句话也不知怎么刺激到了他,沈星川浑身都热了起来,凑到她耳边说:“那我轻轻咬。”
狗是听不懂人话的,她这样安慰自己,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却被沈星川抢走了。
姚映夏瞬间被气得泪眼汪汪,揪着他的领带发脾气:“你天天欺负我,还敢抢我的酒喝?”
一旁有人在幸灾乐祸,不断起哄:
“好样的嫂嫂!”
“揍他!嫂嫂揍他!”
沈星川有恃无恐,握住姚映夏的拳头招摇过市:“我老婆才不舍得揍我呢。”
这句话实在气人,很快沈星川又被人拉走了:“这家伙太可恶了,赶紧把他灌到,我可不想再听见他喊老婆了。”
等到最后散场的时候,已经没有几个人清醒,幸好宋侑提前喊来了自己的司机,又让餐厅找了代驾,这才将所有人都送
回了家。
姚映夏被人扶起来的时候,只闻到一股刺鼻的烟味儿,火熏火燎的辣人眼睛。
她有些厌恶地挣开了对方的手,试图自己走路,可平坦的地面似乎变得凹凸不平,她走得东倒西歪,最终摔进了一个宽大的怀抱中。
肖安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有些心疼地问:“妹妹,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原本想要挣扎的身体突然变得安静下来,她仰头看向肖安的脸,是他的嘴巴,是他的鼻子,可那双眼睛似乎病了,里面都是痛苦的神色。
姚映夏伸手摸了摸他的眉骨,心知肚明地问:“哥哥,你怎么开始抽烟了?”
她皱了皱鼻子,似乎很无法接受。
肖安伸手脱掉沾满烟味的外套:“对不起,我以后不抽了。”
姚映夏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胸口笑:“没关系的,你也可以教我抽烟,这样我们就是一个味道的了。”
他眼眶发热,心脏似乎都要裂开一样,连舌头都变成了苦的:“你真的醉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0-80
第71章
她听了也只是笑:“我走不动了,哥哥抱我回家吧。”
小时候两个人经常一起去小区附近的公园玩耍,隔得不算远,也有一公里,去的时候姚映夏还精力满满,回来的时候就有些走不动了,每每总是冲他张开手臂说:“我走不动了,哥哥背我回家吧。”
那时候的肖安也只是个孩子,个头没长开,身体也单薄,可谁让妹妹人小,又娇气,肖安从不抱怨,也没觉得是个麻烦,背着姚映夏的时候,甚至会故意走慢一些,省得她害怕。
可无论从前走得再慢,两个人也终于渐行渐远,肖安没有想到,她这么小就嫁人了。
这一整天他都在想从前的事儿,抱起姚映夏的时候,也还在想,她好像还没有小时候重。
姚映夏穿着的旗袍本来是个过膝中款,抱起来的时候却有些短了,肖安努力想要帮她整理,最终也只能保证不会走光,可姚映夏一直在动,肖安的手从旗袍开叉的地方陷了进去,贴在了她的大腿上。
肖安没有想到,妹妹看起来这样瘦,腿上的肉却是软的,细腻的像块白玉。他并没有喝酒,此时却好像开始神志不清,觉得妹妹身上的酒味儿都是甜的。
再这样下去,他似乎就要彻底醉了。
肖安试图放下姚映夏,却被紧紧勾着脖子不撒,她弯着眼睛笑:“哥哥,我要掉下去了。”
他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最终也只能就这样抱着她回家。被放到床上之后,姚映夏才终于松开了有些酸涩的手臂,她刚刚真的太怕哥哥把她丢下了。
肖安帮她脱掉了高跟鞋,又将她头上的发饰一个个拆下来放到一边,刚想让她躺下来好好睡一觉,就被姚映夏握住了手。
她眼睛明亮,细长的小腿在床边晃呀晃,似乎还是当年那个小姑娘:“哥哥,我们今晚一起睡吧,好吗?”
一阵热气扑面而来,肖安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说话都差点咬到舌头:“你……你长大了,不能跟我一起睡了。”
听到这番拒绝的话,她很有些苦恼的样子:“可是我不喜欢跟别人睡觉,只喜欢跟哥哥睡觉。”
她的语气听起来天真的可怕,实在太考验一个人的意志力,肖安的手心都被汗水浸湿了,他不得不提醒她也提醒自己:“沈先生还在楼下,我现在去把他扶上来。”
姚映夏听到那个名字更加不肯松手,黏上去抱住了肖安:“他是坏蛋,所有男人都是坏蛋,只有哥哥是好人,从来不会欺负我。”
怀里都是她香甜的气息,肖安几乎就要崩溃,出狱之后,他很难找到什么正经工作,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对他敬而远之,只有她会说一个杀人犯是好人。
妹妹果然跟他一样都是疯子。
肖安小心翼翼的回应了这个拥抱,却不敢更进一步。他一无所有,身无所长,以后也大概率不会有什么出息,妹妹不该跟着他受苦,她这样好,应该被人细心呵护,穿漂亮衣服,住大房子,永远没有烦恼,不为生计发愁。
肖安终于还是松开了手,小声哄她说:“我去帮你倒杯水。”
姚映夏的眼睛里升起一股防备:“你还会回来吗?”
他笑着说:“当然了,哥哥从不骗你。”
姚映夏终于乖乖躺到了枕头上,肖安在帮她盖好被子之后,逃也似的离开了卧室。
等他来到地下车库,找到沈星川的车子,他还维持着仰靠的姿势一动不动,肖安庆幸他不是会发酒疯的类型,不然妹妹该有多害怕。
接近一米九的高大男人,喝醉之后实在重的惊人,肖安费尽力气,才将他从车里扶了出来,又送进电梯。
到家的时候,沈星川似乎有所察觉,却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边笑边喊着“夏夏”、“老婆”、“我爱你”之类的胡话。肖安将他安置在了客厅的真皮沙发上,有些痛苦的抿了抿唇,为自己永远都无法这样光明正大。
虽然他很想再进去看妹妹一眼,检查一下她有没有踢被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可最终也只是坐在了外面的单人沙发上,轻轻阖上了眼睛。
他今天真的太累了,看到姐姐发来姚映夏领证的消息,心脏就一直隐隐作痛,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
肖若说的没错,他真的该断了念想,离她越远越好,万一被沈星川发现什么,所有人都要遭殃。
哪怕他再怎么难受,再怎么不舍,只要妹妹能够幸福快乐,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肖安这样想着,腿上却突然多了一份重量。
呼吸间是熟悉的甜味儿,肖安有些茫然的睁开眼睛,就见姚映夏跨坐在他的大腿上,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骗子!你还说你会回来。”
这件旗袍太贴身了,肖安只是稍稍低头,就看到了她莹白细长的腿,以及快要贴到自己的XX。
妹妹是不是从来没有把他当男人啊?
饶是肖安再好的脾气,此时也有些急了,他浑身气血翻涌的厉害,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最终也只能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语气有些严厉地说:“快下去,不要再胡闹了。”
姚映夏却纹丝不动,不依不饶:“你怎么敢骗我?还敢凶我?”
肖安无奈极了:“我没有凶你。”
她又瞪起眼睛,却没什么威慑力,只是令她看起来更可爱了:“那你推我。”
肖安抿了抿唇,脖子都有些红了:“我没有用力。”
姚映夏讨厌他总是这样狡辩,明明喜欢却又心口不一,干脆整个人都窝进了他的怀里,声音有些可怜地说:“哥哥,不要总是赶我走。”
他们贴的太近了,真丝旗袍只有薄薄一层,肖安几乎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每一丝曲线,软软的贴着自己,像是没有骨头。
偶尔肖安也会做些旖旎的梦,梦里的姚映夏却都没有这样大胆,这样主动,肖安觉得自己的梦还是过于保守了。
感觉到他的紧绷,姚映夏笑得微微发颤:“哥哥,你很热吗?”
肖安将脸扭向一边,不敢再去看姚映夏的脸,却不小心瞥到了沙发上正在酣睡的高大男人。沈星川还穿着今天领证时的那件西装,领带早已不知所踪,衬衫扣子也解了两颗,露出来的胸膛上隐约能看到两道红色的抓痕,大概是出自姚映夏之手。
他有些绝望地想,这才是妹妹的合法丈夫,他们今天刚刚领证,看起来情投意合,妹妹又何苦要来招惹自己?现在沈星川就躺在不远处的沙发上,随时都有可能醒来,妹妹却敢当着他的面做出这种事,实在不合时宜。
可为什么只是这样想着,他好像又更兴奋了。
肖安的思绪乱成一团,没有意识到姚映夏正仰头看他,在察觉到他将头撇到一边,并且在微微走神之后,姚映夏瞬间皱起了眉,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将肖安的头转了回来,强迫他看向自己,有些赌气地问:“哥哥为什么不看我,是我不够好看吗?”
这话实在没有王法,从小到大,姚映夏都是公认最好看的,为了解决掉她身边的苍蝇和数不清的麻烦,肖安不知道为她打过多少架,受过多少伤。
眼下她嘴唇殷红,媚眼如丝的望着自己,换成其他男人,怕是早已将她的旗袍撕碎了。
可妹妹醉了,她也已经有了合法丈夫,如果被她知道自己趁人之危,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
肖安不愿意承受这样严重的后果,最终还是将手放到了她的腰上,试图将姚映夏从自己大腿上抱下去。
可妹妹的腰太细了,又细又薄,似乎一掐就断,他丝毫不敢用力,尝试了几下,倒像是在抚摸,姚映夏被他弄得笑出声来:“哥哥,好痒。”
她猫一样在自己胸口乱蹭,肖安浑身的肌肉都更加紧绷起来,拼尽全力才能将手从她腰上松开,转而放到了扶手上,不得不小声求她:“去睡觉吧,再这样下去……”
他话音未落,姚映夏的手已经挑开了他的卫衣,从下面伸了进去,沿着他的腰线慢慢抚摸,肖安并没有刻意锻炼,身体却有着天然的健硕。
她一块块的摸过那微微膨起的腹肌,又一路向上,摸到了他的胸口,有些好奇的揉了揉,平时沈星川也喜欢这样,她只觉得难受,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乐趣,眼下却觉得好玩,眉眼弯弯笑着说:“哥哥,你怎么出汗了?”
有时候天真也是一种残忍,肖安的脑子变得一片空白,终于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只能任她在自己身上四处游走。
妹妹的手又软又小,带着一丝凉意,明明可以稍稍为他降温,所到之处却更加热了。
等肖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已经托起她的大腿,令她坐到了自己的小腹上。(审核大人,这里穿裤子了)
那里有些硌人,姚映夏坐着并不舒服,又开始乱动,肖安的眼神已经变得跟沈星川一样,炙热的似乎想要将她整个吞掉,平时姚映夏早就怕的想逃,可此时看到肖安隐忍又带些痛苦的神情,只想让他更舒服些。
她抓住肖安盖在自己腿上的大手,引领他慢慢向上。
肖安终于无法忍耐的低下了头,亲吻他多年深爱的女孩。
很小的时候他似乎亲过姚映夏的脸颊,不过记忆已经久远的有些模糊,眼下肖安只是笨拙的舔舐她的嘴唇,心跳已经快的像是鼓点,密密麻麻地敲着他的脊骨,带来了难以想象的酥麻。
只是这样似乎远远不够,可肖安也不知自己还能做些什么,直到姚映夏贴着他的嘴唇说:“哥哥,张嘴呀。”
她这样不谙世事,此时却也当起了他的老师。肖安觉得自己像是在沙漠里苦苦挣扎的一颗大树,数年没有落雨,他的根系寻找不到任何水源,只能在绝望中默默等待死亡,上天却突然心软,为他降下甘露。
妹妹的嘴巴怎么会这么甜?肖安不停纠缠她的舌头,想要喝下更多蜜汁。
大概是太幸福了,他连眼睛都微微湿润起来,竟然就想流泪,手臂却更加用力的抱住了她的腰肢,生怕这只是自己的一场春/梦,醒来之后,他还是一无所有。
姚映夏也热的厉害,薄薄的丝绸旗袍令她有些喘不过气,她刚想引导肖安解开自己的盘扣,就听身后传来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第72章
哪怕姚映夏已经醉的不轻,也还是对沈星川的声音有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在她意识到沈星川已经醒来,并且就在自己背后的瞬间,猛地分开了跟肖安纠缠的唇舌。
厉鬼一般冰冷的视线似乎化成了尖锐的细丝,一圈圈的在她身上缠绕、勒紧,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
明明刚刚她还热的厉害,此时却像是被按进了冰天雪地,衣不遮体,刺骨的寒风从每一个毛孔向她身体里钻去,几乎连血液都要被冻僵了。
她试图闭上眼睛,催眠自己这是一场噩梦,沈星川并不在身后,她也永远不用回头面对那可怕的一切。可就连这样简单的动作,她都无法轻易完成,甚至因为紧张,已经看不清肖安的脸,只有瞳仁还能微微发颤。
“姚映夏。”带着酒意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却透着一股阴寒,上次被沈星川这样称呼,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除非他气到极点,否则不会叫她全名。
姚映夏的心脏几乎都要被那无形的压力捏爆了,她呆呆的想,沈星川会杀了她吧?不,不,在杀掉她之前,沈星川一定会用尽手段,令她生不如死。
毕竟自己有那样多的软肋捏在他手上,许念、肖安、肖安的妈妈、还有她自己,沈星川可以折磨她的方法有太多太多,随便一个都可以将她拖入地狱。
姚映夏无比后悔今天发生的一切,她明明知道沈星川对自己有着超乎寻常的占有欲,却还是发疯一样不计后果,只想彻底放纵。
肖安从来没有见过妹妹这样害怕的样子,勾在他脖子上的双手已经变得冰凉,像是流光了全部气血,肖安甚至听见了牙齿打颤的声音。
而那双星辰一样漂亮的眼睛,本该神采奕奕,此时却像是失明一般,不再有任何神采。刚刚她还因为喝了太多的葡萄酒,脸颊都是春日桃花般的嫩粉,现在却肉眼可见的褪去了全部血色,苍白的像是得了一场重病。
沈星川现在不过是个醉鬼,为什么妹妹会这样害怕?原来沈星川对她不好吗?
肖安垂下眼睛,遮住了里面一闪而过的杀意,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小声安抚说:“妹妹,别怕,我在这里,没有人敢欺负你。”
熟悉而又令人安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的身体终于稍稍恢复了知觉,却又开始瑟瑟发抖。肖安并不了解沈星川,姚映夏却太清楚他的手段,哪怕他现在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也已经令人喘不过气。
姚映夏绝望地想,自己和肖安一定会被投入无底深渊,万劫不复,沈星川不会大发慈悲的放过他们。
她无助的哭了起来,却也只是流下眼泪,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沈星川头痛欲裂。
他今天实在喝得太多了,加起来大概有两瓶红酒。原本醉到这种程度,他不该这么快就醒来。
可沈星川最近每天都抱着姚映夏睡觉,已经养成了习惯,这一晚却怎么都捞不到那纤细的腰,也闻不到那股熟悉的甜味儿。
一股莫名的恐慌硬生生将他从睡梦中拖拽出来,沈星川艰难的睁开眼睛,没想到会看到这样惊人的一幕。
姚映夏穿着领证时的那件漂亮旗袍,放浪的骑在其他男人的大腿上,两个人正吻得难舍难分。
沈星川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糟糕的梦。
明明从前只要梦到姚映夏,都是春色无边,她偶尔软弱可欺,只能任他捏圆搓扁,偶尔又会十分粘人,猫儿一样和他纠缠,偶尔也会像今天看到的这样,热情似火,可梦里从来都只有他和姚映夏,怎么会梦到她和其他男人?
真是晦气。
哪怕只是个梦,沈星川也愤怒的想要杀人。他问他们在做什么,又喊了姚映夏的名字,想让她在梦里也乖一点,不要再惹他生气了,可姚映夏明明听到了他的声音,也只是停止了跟那个男人接吻,背对着自己的身体虽然在微微发颤,却并没有从那个男人的大腿上滚下来。
沈星川简直要气疯了。
因为醉酒,他的眼睛看东西都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沈星川一时无法看清那个男人的脸,直到他捏了捏眼角,定睛细看,才发现那个人竟然是肖安。
这个世界终于荒唐到了令人无法想象的程度,他可是姚映夏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啊。自己究竟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才会做出这样光怪陆离的梦?沈星川觉得自己又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了。
他抬起手腕,想要狠狠扇自己一掌,来结束这个诡异的梦,可他喝得太多,又受了刺激,手不停抖,拍在脸上,不痛不痒,根本没有办法回到现实世界。
沈星川艰难的站起身来,想要去看看姚映夏的脸,她现在一定很得意吧?平时自己看的那样紧,任何图谋不轨想要接近她的男人全部都被赶走了,所以现在她只能找自己的哥哥来气他了吗?
沈星川跌跌撞撞地靠近,准备给这对奸夫□□一点儿颜色瞧瞧,让他们不敢再到自己梦里为非作歹,酒精和愤怒令他急切却又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小腿狠狠撞到了茶几上,那样剧烈的疼痛,几乎令沈星川出了一身冷汗,他站在原地,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梦里也会出现这样真实的痛感吗?
亦或这原本就是现实世界。
他的神色变了几遍,最终变得十分骇人,原来这不是梦啊。他的夏夏,竟然在他买的房子里,在跟他领证这一天,明目张胆的跟其他男人,跑到自己眼皮底下偷情。
可她明明是非常胆小的孩子,平日里他只需要稍稍沉下脸,姚映夏都会害怕的无以复加,她也一点都不喜欢跟人睡觉,在床上的时候总是露出有些可怜的神情,除非他故意使坏,那张嘴巴才会漏出声音。
可为什么她会对自己的哥哥这样主动?
是想故意令自己难堪,干脆气死他一了百了吗?
大概是察觉到了有人靠近,沈星川看到她抖成一团,怕成这样,她还是下意识的向肖安怀里缩去,沈星川气的头都要炸了。
既然好好的日子她不想过,那大家就同归于尽好了。
沈星川抓起茶几上的花瓶,狠狠摔到了地上。瓷片四分五裂,碎了一地,姚映夏感觉有什么溅到了她的背上,肩膀处传来细长的刺痛。
沈星川眼睁睁看着她雪白的皮肤上出现了一丝血痕,渗出了细小的血珠。平时他再怎么生姚映夏的气,也不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眼下他的心却被怒气填满硬成了石头,感受不到丝毫心痛,甚至觉得这样的惩罚远远不够。
眼见沈星川已经走到自己面前,肖安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将姚映夏藏在了自己身后,神色冷静地说:“她只是喝醉了。”
沈星川冷笑着说:“你也喝醉了吗?”
打从第一次见面,他就由衷的讨厌这个男人,原来并非没有缘由,沈星川揪住他的衣领,挥拳就要将他打得面目全非。
肖安不怕挨打,只要他不去伤害姚映夏,想怎么解气都可以,最终也只是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沈星川的手臂却突然被人紧紧抱住了。
姚映夏明明已经快要吓破胆,可当看到他要伤害肖安的时候,还是奋不顾身的冲了出来,苦苦哀求说:“我错了,你原谅我,这件事都是我不好,跟哥哥没有任何关系,你放他走吧,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姚映夏从来不会这样多话,也从未这样声泪俱下的求过他,沈星川头一回觉得她吵:“姚映夏,你怎么敢啊?”说完就一把将她推开,“今天我不弄死他,就跟你姓好不好?”
如果不是肖安扶她一把,姚映夏就要摔到满是碎片的地板上,他原本就看不得妹妹低声下气,眼下看到沈星川如此残暴的样子,更是无法容忍。
肖安抓住她的手臂,想要将妹妹拖回身后,沈星川却又抓住了她的另外一只手。
他明明醉的不轻,却仍有极大的力气,姚映夏的手腕几乎都要被他捏碎了,恐惧和痛苦激发出了更多眼泪,沈星川却无动于衷,嗤嗤笑着说:“姚映夏,你找谁不行,偏要找你哥,饥渴到这种程度,是我满足不了你吗?”
肖安听到他这样说,太阳穴都跳了起来,没有人可以这样侮辱妹妹。沈星川的小腹挨了狠厉的一拳,终于松开了抓住姚映夏的手,跌坐在地上。
肖安看到妹妹的手腕都被他抓红了,隐约还能看到泛着青色的指印,眼神已经暗的发污。
沈星川却并没有意识到危险来临,只是面目扭曲地盯着她说:“夏夏,我会打断你的腿,扒了你的皮,把你永远锁在这里,让你再也不能出去勾人。”
看到他那副言之凿凿的疯狂样子,姚映夏像是被飓风席卷的野草,近乎支离破碎,她没有去管沈星川的威胁,反而对着肖安说:“哥哥,你先走,我不会有事的。”
他低下头,看到妹妹哭的双目通红的可怜样子,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扶着姚映夏向门口走去:“妹妹,你先去外面,我很快就出来。”
姚映夏几乎是瞬间洞悉了他的意图,死死抓着酒柜边沿不肯松手。
记忆好像又回到了许多年前,许念不在,姚启航对她意图不轨的那天。
卧室的门锁被姚启航拿刀砍坏了,她惊慌失措的跑到客厅里,刚刚打开大门,就被姚启航揪住头发,摔到地上。
姚映夏磕到了后脑勺,一阵头晕目眩,发现自己已经站不起来。
当时自己在想什么呢?
大概是拼命祈祷,能有人来救救她。
上天垂怜,她看到一双熟悉的白球鞋停在了门外。
那是公立新年的第一天。
肖安将她抱到门外,温柔的笑了笑:“妹妹,你先去外面,我很快就出来。”
而后那扇大门就在她面前轰然闭合了。
刚开始姚映夏还能听见姚启航的求饶声,可后来只剩下凄厉的惨叫,大概持续了两三分钟,屋内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之后门被打开,肖安白色的羽绒服上溅了许多血,只有脸上干干净净。
似乎是担心她会害怕,他脱掉了羽绒服,牵起姚映夏的手说:“妹妹不哭,陪我吃顿饭吧。”
肖安的人生好像就是从那天开始坍塌的。
此时他虽然笑着,眼神却跟当年一样决绝。
姚映夏的指甲都掰断了几根,到底是没有任他将自己推出门外,苦苦哀求说:“哥哥,冷静下来,你知道的,如果再被抓进去,一定是死刑,你不在了,我可怎么活?”
她这样声泪俱下的说着,肖安的眼睛里却仍饱含杀意,不肯回头,似乎只有将那个男人千刀万剐,才能彻底保证妹妹的安全。
肖安开始一根一根掰她抓在酒柜上的手指。
见他那副冥顽不灵的样子,姚映夏终于忍无可忍,甩了他一个耳光,歇斯底里道:“肖安,你非要逼死我吗?那我们一起去死好不好?”
肖安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疯狂的神色,终于稍稍恢复了理智,他一向都听妹妹的话,这次也不能让她生气。
肖安刚想带着姚映夏离开这个地方,就觉得背后传来一阵刺痛。
有什么不算尖锐的东西捅进了他的肉里,硬生生的划。
痛苦从左肩传到右腰,肖安疼得面目狰狞,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回头看向沈星川。
姚映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瞥见了肖安的背,他身上的白色卫衣都被划开了,内里的皮肉深深绽开,触目惊心。
她大概是心疼坏了,想要去捂那道长长的伤口,可刚一摸到那温热鲜红的血,又像是被烫到一样移开了手。
沈星川捏紧了手中的花瓶
碎片,望着她笑:“夏夏心疼吗?我再让你更心疼一点好不好?”
说完就向肖安的眼睛划去。
他今天喝了太多酒,行动起来比平时要慢上许多,刚刚如果不是肖安毫无防备,注意力又都在姚映夏身上,凭沈星川这幅醉鬼样子,哪里伤得了他分毫。
姚映夏都没有看清肖安的动作,沈星川已经被按在了地上,那块带血的瓷片不知何时来到了肖安的手中,他顶住沈星川脖子附近的动脉血管,似乎在犹豫要从哪里下手。
沈星川并无惧色,甚至有些兴奋地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继续出声刺激肖安:“怎么,不敢下手吗?肖安,原来你是个孬种啊,只敢勾引别人老婆,不敢杀人是吗?”
说完又开始大笑,什么最好的生日礼物,原来只是世界崩溃的前奏,造物主终于看不得他顺风顺水,所以才要将他推到云端,再狠狠摔下——
作者有话说:这章精修了一下,前面写的太匆忙了,不是很到位,现在人物行为是不是更合理了[让我康康]
第73章
当年杀害姚启航的时候,肖安只有十七岁。
他把姚映夏关到门外,低头审视那个连畜生都不如的恶心男人。听说他年轻时候长了一张非常好看的脸,所以哪怕他一无所有,不学无术,也还是把姚映夏的妈妈骗到了手。
可岁月从来都非常残忍,多年来浸淫酒色,姚启航的面容已经彻底走样,那双眼睛更是浑浊不堪,此时正仰着猪肝色的脸,浑身酒气地盯着肖安问:“你跟我女儿睡过了吗?她的滋味儿怎么样?”
肖安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刀子,没有说话。
姚启航全然没将这个毛头小子放在眼里,甚至上前推了他一把,恶狠狠的说:“只能给你睡,我就睡不得?她是我养大的,吃我的,喝我的,给我睡睡怎么了?你算什么东西。”
姚启航话音刚落,就被肖安狠狠踹到下/体,整个人都飞了出去。那里大概被他踹折了,姚启航发出了不像人类的刺耳惨叫,捂着裤/裆不停翻滚,连刀都掉到了地上。
肖安弯腰捡起了那把尖刀,握在手里瞧,大概是刚刚磨过,刀面光可鉴人,肖安能够看到自己的眼睛,一双黝黑、冷静、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
因为剧烈的痛苦,姚启航出了一身冷汗,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出来了,直到他看到少年握着刀子站了起来。
他太平静了,丝毫不像是会杀人的样子,姚启航却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生命倒计时。
他终于害怕起来,屁滚尿流的向后爬去,少年只是在他身边不紧不慢的跟着,无论姚启航爬到哪里,都能看到肖安那双白色球鞋。
逗弄人的把戏玩了许久,直到姚启航彻底爬不动了,他跪在地上,开始不停冲肖安磕头:“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别杀我,我可是夏夏的爸爸,你如果真的弄死我,夏夏不会原谅你的。”
肖安拿刀拍了拍他的脸,声音苦寒:“你还知道,你是她爸爸,你配吗?”
姚启航磕的头破血流:“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以后一定离她远远地,别杀我,别杀我……”
肖安叹了口气,又踹了姚启航一脚:“我给过你很多机会了啊,我打断过你的手、你的腿、你的肋骨,可你总是不长记性。”
姚启航听他这么说,躺在地上睁大了眼睛:“原来是你。”
从前他总以为自己招惹了什么道上的朋友,隔三差五就会被人套上麻袋堵在墙角揍,那些人下手很黑,每回姚启航都要修养几个月才能好,没想到是肖安所为。
姚启航只是稍稍回忆,浑身的骨头都疼了起来,他刚想爬起来逃跑,却被肖安用力踩住了大腿,少年听到身后传来焦急的拍门声,缓缓举起了刀:“没时间再跟你废话了,妹妹还在外面等我。”
说完手起刀落,第一刀捅向了他的下/体。
姚启航几乎是瞬间失禁了,空气中都是难闻的气味儿,肖安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拔出来开始乱捅。似乎是想故意折磨他,最开始肖安避开了会致命的地方,先是捅穿了他的手掌,然后是脚踝、小腿、手臂。
人在面对濒死体验时,真的会努力求生,姚启航一边尖叫一边求饶,扭来扭去将血弄得满地都是,肖安实在有些烦了,照着喉咙来了一刀,刺耳的声音终于消失,姚启航口中涌出了鲜红的血。
那时他的听觉还在,少年冰冷的声音钻入耳朵,死神一般说:“你这样的畜生,血竟然是红的。”
很快柔软的腹部又挨了两刀,姚启航已经彻底不能动了,只是睁着那双鼓出来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瞧。
肖安并不害怕,最后只对他说:“下地狱吧。”说完就捅穿了他的心脏。
手上都是粘稠温热的血,令他感到有些不舒服,妹妹见了也会害怕,肖安走到洗手间,将双手洗的干干净净,这才开门去找姚映夏。
——
肖安握紧了手中的瓷片,眼前的男人似乎没有姚启航那样可恶,却也令他产生了杀意。
肖安细想刚刚沈星川的所作所为:他把妹妹吓哭了,摔碎的花瓶划伤了妹妹的背,还把妹妹的手腕捏得通红,又差点把妹妹摔到地上,他还说要打断妹妹的腿、扒了妹妹的皮,永远把妹妹关起来。
与这些相比,他骂自己孬种,说他勾引别人老婆都算不得什么。
妹妹大概是被吓坏了,正跪在地上死死抓着他的手臂,试图将抵在沈星川脖子上的瓷片移开。
可她天生柔弱,实在没有什么力气,饶是双手并用,拼尽全力,也没能令他移动分毫。
一想到沈星川兴许不是胡言乱语,而是真的会付诸行动,肖安的神色就愈发难看,他不能让妹妹承受哪怕一丁点风险。
在这样危急的时刻,沈星川还能分神去瞧姚映夏,她哭的整张脸都红了,全然不是平日里冷冷清清没有起伏的样子,看起来可怜极了。
她的眼泪多珍贵啊,今天却像不要钱一样。
沈星川被怒气占领的心脏似乎重新软了一下,五味杂陈地问:“夏夏,你是在为我流泪吗?你怕我死吗?”
肖安听他这样说,竟然又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杀意。
妹妹爱他,他可真该死啊。
这样想着,肖安的眼睛里似乎只剩下沈星川脖子上的青色血管,他慢慢抬起了手,又猛地向下。
姚映夏的手却在此时突然伸了出来,飞快挡在了沈星川的脖子上,只差一点点,他就要划伤妹妹了,肖安神色一怔,抬头看向她:“妹妹,他会伤害你。”
姚映夏拼命摇头:“不会的,他很爱我,不会伤害我。”
肖安抿了抿唇:“那你呢?”
听他这样问,连沈星川都望了过来,两双眼睛一起看着她。
姚映夏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她爱沈星川,哥哥就不会杀他了吗?姚映夏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沈星川的神色终于缓和了,冲着肖安耀武扬威:“看见了吗?我老婆说爱我,我老婆舍不得我死,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我老婆无聊,随便找的消遣,肖安,你可真是个变态,你不是我老婆的表哥吗?你怎么下得去手?你找不到老婆就来抢我的?”
姚映夏被这一声声老婆喊得头痛,终于确信沈星川是真的喝多了,平时从来没有见他这样啰嗦。
肖安并没有受到任何冲击,他太了解姚映夏了,刚刚听到那个问题的时候,她出现了片刻犹豫,神色间也有些不自然。
心脏好像重新活了过来,他收回了手中的瓷片,轻声问她:“那你爱我吗?”
沈星川咬牙切齿:“你这个人真不要脸,我老婆怎么可能爱你,你没看到刚刚她……”
话没说完,沈星川就失声一般,只能呆呆望着姚映
夏。她浅棕色的眼睛像是被春天最温柔的风拂过,荡起浅浅的涟漪,搅碎了星光,又洒进了湖里,于是整个湖面都变得波光粼粼,有了无数星星的倒影。
哪怕姚映夏面对这个问题只是摇了摇头,肖安也清楚了她的心意。是啊,妹妹怎么会不爱他,如果不爱他,刚刚又怎么会那样亲吻他,碰触他。哪怕姚映夏喝了很多酒,嘴里也是叫的哥哥,而不是旁的什么人。
肖安笑了起来,妹妹只是有点贪心而已,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她那样好,值得所有人都爱她。自己能分到这一点点的爱,也不会再有任何遗憾了。
肖安眼中的杀意终于消失了,姚映夏稍稍松了口气,开始迅速思考接下来的对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彻底消除这次放纵带来的隐患?
沈星川并不是好糊弄的,万一他一觉醒来,并没有忘记这场闹剧,或者只是想起了零星碎片,也会将所有人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姚映夏有些苦恼的望向肖安,这才发现他的肩膀都被染红了,想起他刚刚被沈星川划伤了背,连忙就去拿药箱,幸好真的被她找到了止血药。
棉签太小,已经难以处理这样深长的伤口,她干脆拿了块医用纱布,将止血药倒了上去,又往肖安伤口上糊:“哥哥,你得赶紧去医院,伤口看起来有点严重,可能要缝合。”
肖安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男人问:“那他怎么办?”
姚映夏这才发现从刚刚开始,沈星川就安静的厉害,他不再发疯,也没有说话,甚至一动不动。
难道睡着了?
姚映夏往地上看了一眼,随即就被吓到了。
沈星川竟然在流泪?
这还是姚映夏第一次看到他哭,那一瞬间她甚至怀疑眼前的人不是沈星川,他一向强势,阴险,狡诈,心狠,怎么会露出这样委屈又脆弱的神情?
他太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了。
姚映夏走过去帮他擦掉眼泪,轻声细语地说:“只是一场梦而已,等你醒了,我们还跟从前一样,好不好?”
姚映夏伸手盖住了他的眼睛,却无法阻止那磅礴大雨般的眼泪,沈星川张开了嘴,费尽力气才没有发出可耻的哭声,他绝望地说:“夏夏,你不爱我。”
他看不到姚映夏的脸,只能听到她异常温柔的声音:“怎么会呢?我们领证了不是吗?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只要你好好睡一觉,噩梦很快就会结束了。”
可是亲眼目睹了她深爱一个人的模样,他又如何能继续欺骗自己?
沈星川伸出一只手,覆在她盖住自己眼睛的那只手上,轻轻握住,又牵引她来到胸口:“夏夏,这里好痛,我好像快死了。”
手心下就是他的心脏,姚映夏感觉那里的跳动十分缓慢,似乎就要罢工了。
他的嘴唇都变成了平时见不到的苍白颜色,那双桃花眼更像是遭受了灭顶之灾,几乎就要枯萎了。
姚映夏听见他问:“如果我死了,你会像爱他那样爱我吗?只要一小会儿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小川狗心碎了[可怜]
第74章
从小到大,沈星川几乎没有吃过任何苦,哥哥姐姐一路保驾护航,他本身又足够争气,每一步都走的顺风顺水。
只是父母早逝还是不可避免的对他产生了一些影响,比如沈星川偶尔会非常没有安全感,又长期受到沈长河的负面熏陶,以至于行事间总有些狠厉,学到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精髓。
他原本是非常善于伪装自己的类型,大部分时间看起来都风度翩翩,很好说话,哪怕骨子里偏执自大,也不会显山露水,轻易将这一面展示于人。
遇到姚映夏的那个夜晚,对他来说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一天,上天没有给他任何预兆或者警示,否则他一定会选择更加稳妥的出场方式,而不是将她当成无足轻重的插曲,肆意亮出自己的底牌,以至于被姚映夏一眼看穿,而后永生戒备。
最初相识那两年,大概是他跟姚映夏相处最平和的一段时间,他经常出差,只能偶尔回到别墅小住,两个人相安无事,是关系还算融洽的“小叔”和“小侄女”。
沈星川并不清楚自己爱上姚映夏的具体时点,只是偶然间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想家,想念家里那个人,每当见到姚映夏,他的心情都会变好。
明明从前他是最无拘无束性格了,后来心里却有了牵挂。
沈星川总觉得自己对她其实不算差。
他发现侯文彬欺负姚映夏,就收集证据送他坐牢。
他知道赵小辉冤枉姚映夏作弊,就让学校给了开除处分。
他撞见贺鸣带人围堵姚映夏,不但狠狠揍了他一顿,还将参与其中的人全部开除,又斩断了那些人赖以为生的经济命脉,搞得所有人倾家荡产。
他发现姚映夏被绑架,争分夺秒拼尽全力去救她。
他为了有一天也能像沈清源那样教她功课,重新拾起了高中课本,钻透了市面上所有能买到的物理题。
他明明讨厌油烟味儿,却还是请许念教自己做菜,只盼着有一天能亲手做给她吃。
他不惜将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大哥软禁,也要放她母亲一条生路。车祸之后,他看到了完整的监控画面,知道是许念害死了沈长河,可因为姚映夏,他也没有计较,反而给她母亲提供了最好的医疗帮助。
他送她昂贵的礼物,甚至把心都送给了她。
可姚映夏并不稀罕,似乎也不感激自己做过的好事,只记得他的步步紧逼。
一想到这些,沈星川感觉自己的胸口似乎更痛了,眼眶里层层叠叠的水汽已经令他无法看清姚映夏的脸,他还在苦苦等一个答案——“如果我死了,你会像爱他那样爱我吗?只要一小会儿就好了。”
姚映夏没有说话,只是有些出神的想,你拿什么跟肖安比?
打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沈星川就没有给她留下任何好印象。他把她当成敌对公司派来的诱饵,虎视眈眈,居高临下,姚映夏轻易就从那双云淡风轻的眼睛里,看出了他疯狂危险的底色。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偏偏姚映夏又是从那样不堪的成长环境下长大的,她远比一般人都要敏感谨慎,清楚的知道要跟那些会给她带来麻烦的人保持距离。
可哪怕她再如何努力,沈星川依旧阴魂不散的粘了上来,他做了太多太多违背她意愿的事情。
姚映夏永远记得,他们刚刚认识还没有几天的时候,沈星川就看她那副瘦弱的样子很不顺眼,固执己见的将她锁在家里,逼她吃饭,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却不顾忌她的承受能力,生生将她折腾进了医院。
后来他正常了一段时间,似乎真的下定决心要跟她和睦相处,两个人本来也很难碰面,直到高三那年,沈星川不再频繁出差,而她因为包养传闻,跟沈清源越走越近。
沈星川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明显变得不正常起来,他似乎将自己当成了所有物,哪怕只是看到她跟沈清源在一起学习,那双眼睛也阴沉的厉害,似乎她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
高考结束后的那个夏天,最终成为了姚映夏永恒的噩梦,她被沈素溪下药,送给沈清源当生日礼物,却是被沈星川吃干抹净,最后一丝微妙的平衡打破,两个人终于彻底翻脸。
自那之后,沈星川似乎再也无所顾忌,他不动声色,冷眼旁观,看她泥足深陷,直到山穷水尽,没有任何退路,终于肯祭献自己。
可到头来她也只是得到了一息尚存成为植物人的母亲、一个只能远远看着不能坦露心迹的“哥哥”、一纸困住她的结婚证书。
这一天沈星川有多高兴,她
就有多难过,为自己彻底失去最后一丝自由,成为被关进笼子里的一只鸟儿。
走到今日,她为所有人付出,从来没有一天为自己而活。如今她也只是压抑到了极点,想要稍稍放纵,成全自己哪怕一次,没想到就造成了这样严重的后果。
最终姚映夏也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只是低头亲吻他的额头,情真意切地恳求:“忘掉这一切吧,求求你了。”
她刚想结束这蜻蜓点水似的吻,就被沈星川按住了后颈,他的眼角飞红,看上去有些可怜,执着的想要一个答案:“如果我从来没有强迫过你,你会试着爱我吗?”
他总是这样,叫她为难。
从小到大,肖安都是她的不二人选,已经没有多余的爱可以分给其他人。
可如今为了尽可能的安抚他,姚映夏还是笑着点了点头:“会的。”
她从来都很会骗人,这次却不肯用心,敷衍的仿佛他只是一个乞丐,却对她十分宝贵的东西产生了非分之想。
那一瞬间,沈星川突然清楚的意识到,姚映夏是永远都不会爱他的。
原本按在后颈的手突然张开,握住了她的喉咙,姚映夏的脖子太细了,他几乎一只手就能围拢。
姚映夏瞬间说不出话,只能无助的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他。明明前一秒他还在摇尾乞怜,下一秒竟然就对她痛下杀手。
窒息感来的很快,沈星川精准的捏住了皮肤之下的气管。
他笑出了眼泪,神色间却又十分平静慈和,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种巨大的割裂感。
姚映夏只觉得他是真的疯了,果然就听见他轻声问:“夏夏,不如我们一起去死好不好?”他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捏住她的咽喉。
姚映夏感觉自己的颈骨都要被捏断了,幸好肖安及时发现,飞快冲上来掰开了沈星川的手。
妹妹的脖子上已经出现了一圈可怖的红痕,眼下正跪在地上大口喘息,咳个不停。
原本平静下来的杀意再次翻涌,肖安只觉得这个男人无可救药,连妹妹都想杀的人,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从一旁的挂衣架上抽下来一条丝巾,将沈星川的双手牢牢捆住,又转身就去了厨房。不久之前,他还来这里做过一顿饭,对于厨具的摆放位置记忆犹新,很快就抽了把刀子出来,再次回到客厅。
此时姚映夏还没有止住咳嗽,却也意识到了大事不妙,看到肖安这副杀气腾腾的样子,更是急火攻心,几乎就要咳出血来。
她张开双臂,寸步不让的挡在了沈星川的面前。
可身后的男人似乎还嫌这场闹剧不够精彩,不管不顾的继续刺激肖安:“夏夏的好哥哥,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等我彻底清醒,你可以想象一下,我会怎么对待你和姚映夏。”
肖安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只是握紧了刀,冲妹妹说:“沈星川死了,你还可以继承遗产,万一我真的被判了死刑,你也别做傻事,许阿姨还需要你的照顾,至于我妈……”他顿了顿,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反正我妈也活不了多久了。”
听他这样冷静的交代后事,一股比刚刚还要刺骨的寒意笼上心头,她很想说些什么阻止肖安的疯狂行径,可惜声带受损,一时说不出话,眼见肖安又想将她往门外拉。
姚映夏瘫在地上,没有什么可以凭借,只能死死抱住沈星川不肯松手。挣扎间她的肩头似乎被什么湿润的东西缠上了,姚映夏匆忙间回头看了一眼,竟然发现是沈星川在舔她。
都到这这种时候,他怎么还有这种心情?
姚映夏被气得火冒三丈,干脆就顺着肖安的力道站了起来,先是给了沈星川一脚,又劈手去夺哥哥的刀。
肖安果然怕她伤到手,退后一步将刀背在身后。
僵持片刻,姚映夏终于可以重新开口说话,她的声音已经变得十分沙哑:“不用你动手,我有更好的办法。”
肖安一脸戒备,不肯相信:“他不会放过你。”
姚映夏指了指他身后的酒柜:“我们可以再喂他一点儿,把他灌到断片。”
肖安皱眉:“这并不保险。”
姚映夏无所谓道:“就算他想起什么,我们也可以死不承认,只说是他做的梦,反正他只要比现在更醉一点儿,一切就好办多了。”
再怎么不稳妥,也比眼睁睁看着肖安杀人要好得多,就让这一切都交给命运,哪怕最终事与愿违,姚映夏也可以接受最糟糕的后果。
肖安最终还是决定听妹妹的话,放下了手里的刀子,转身去酒柜挑度数最高的酒。
姚映夏回头的时候,看见了沈星川充满恨意的眼神,他咬牙切齿地说:“夏夏,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姚映夏摸摸他的头,哄小孩子一般:“你乖一点,等会自己喝好不好?这样对我们都好。”
沈星川已经被气的面色铁青:“夏夏,你最好祈祷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你应该非常清楚这样做的后果。”
姚映夏的神色平静而又温柔,丝毫没有被他的威胁吓到:“我也只是不想看到你白白送死。”
沈星川狰狞大笑:“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在骗我。”
她明明就是不想肖安的双手沾血,怕他失去自由,再也见不到他。
想起刚刚他们的对话内容,肖安似乎已经坐过一次牢,如果再次施行严重的犯罪行为,很有可能会被执行死刑。
沈星川想起之前自己就隐隐觉得这个从天而降的哥哥有些不对劲儿,于是派潘岳做一个详细调查,好巧不巧他竟突然生病,最终是由潘岳的下属递上来的调查报告,那里面却并没有关于肖安的犯罪记录。
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如果调查报告被人动过手脚,肖安又真的是姚映夏的哥哥吗?
容不得沈星川细想,肖安已经拿来了一瓶高度白酒,拧开了瓶盖。
怕直接这样灌下去他会被呛死,姚映夏贴心的拿来了两个抱枕,垫在了沈星川的身后。
他死也不肯张嘴,肖安不得不拿手臂锁住了他的喉咙,卡住了他的下颌。
沈星川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身不由己的时刻,姚映夏看到他那淬了毒般的眼神,笑了笑说:“原来你也知道,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她从地上拿起酒瓶,试探着往他嘴里一点一点倒,辛辣的白酒刺激着他的喉咙,沈星川剧烈的挣扎起来,肖安几乎就要按不住,姚映夏干脆坐到了他的胸口上,开始大股往里灌。
心脏的绞痛感已经超过了他可以承受的上限,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沈星川听到她语气冰冷地说:“永远不要去动肖安,否则我会跟你拼命。”
紧接着她的声音似乎变得温柔许多:“亲爱的,好好睡一觉吧,晚安。”
沈星川在那如梦似幻的声音里,终于彻底坠进黑暗。
第75章
等沈星川再次恢复意识,已经是三天之后,他有些迷茫地看着纯白色的天花板,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一个如此陌生的地方醒来。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了跟姚映夏领证的那个夜晚,他太高兴了,被朋友们灌了许多酒,
后面的记忆变得一片空白。
沈星川只能感觉到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非常不好,因为他头痛欲裂,喉咙简直像是被人割开过一样,胃也钻心的疼。
皮肤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酒味儿,难道他是被泡到酒缸里了吗?
沈星川再次闭上了眼睛,等头骨内那阵刺痛稍稍减弱,他刚想坐起身来,又感到胸口一阵剧痛,立时跌回了枕头上。
恰逢聂远今天过来探望,先护工一步发现他醒了,连忙安抚说:“沈先生,您先不要动,我喊医生来。”说完就按了呼叫铃。
怎么会这么严重?
他不过是喝了点儿酒。
沈星川怔怔地看向一旁的输液袋,以及连接到自己手背上的针头,从小到大,他的身体都非常好,别说头疼脑热,连感冒都没得过几回,这次竟然严重到住院。
很快就有医生团队过来查看他的情况,又详细介绍了他的病情,沈星川听完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还是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按理说自己不会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人。
沉默良久,沈星川看向聂远问:“夏夏呢?”
“姚小姐今天开学,昨晚已经飞回了S市。”
看老板一脸失落的样子,聂远补充说:“前两天姚小姐一直都在医院亲自照顾您,晚上都不肯回家,坚持留在这里。”
沈星川感到自己胸口涌上一股暖意,那里绵密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不少,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脸上已经露出了一个有些过于单纯的笑容。
夏夏果然还是在乎他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关心他,衣不解带的照顾他,夏夏远不是他想象中那样没有良心。
她是自己的妻子啊。
沈星川打开手机,发现姚映夏飞到S市后还跟他报了平安:“我下飞机了。”
过了一个小时又发:“到宿舍了。”
最后一条是凌晨十二点的时候:“如果你醒了,记得跟我报平安。要好好听医生的话,等彻底康复才能出院,身体比工作重要。”
沈星川边看边笑,满脑子都是“我老婆真好”、“我老婆好关心我”、“我老婆好像爱上我了”。
领证真是个不错的决定,一切似乎都好了起来。
记得姚映夏说让他报平安,沈星川打开了手机摄像头,原本想发个自拍过去,证明自己醒了,还能让老婆看看他,可屏幕中的男人实在不堪入目。
沈星川从来没有见过自己这么丑的样子,他的嘴唇上大概起过很多火疱,后面又干瘪下去,长时间没有喝水导致嘴唇干裂,形成了一道道可怖的裂口,除此之外,他还眼窝深陷,胡子拉碴,头发也被压得变形,看起来实在糟糕。
眼见老板的情绪起伏不定,聂远贴心的关怀道:“沈先生,您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可老板却答非所问,直勾勾问:“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聂远感到自己的嘴角一阵抽搐,拼尽全力才能维持平静如常的面容:“您只是病了。”似乎还病的不轻。
沈星川一想到夏夏前两天看到的都是他这么丑的样子,很有些坐立难安,心脏又疼了起来,似乎有个声音在他耳边说:她原本就不爱你,现在你又老又丑,她更加不会爱你了。
聂远看到老板轰然倒在了病床上,连忙过去查看:“沈先生,您没事吧?要不要叫医生?”
就见他用手臂捂住眼睛说:“帮我找美容科的医生来。”
聂远:“……”
老板似乎因为酒精摄入过多,损伤了大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
他拿出手机,给姚映夏发了一条短信:“沈先生醒了,一切正常,看到您发的消息也很高兴。”
没过多久,沈星川的手机就传来了消息提示音,他没心情看,最终还是聂远提醒说:“会不会是姚小姐发来的?”
他终于将手臂从眼睛上挪开,神色黯然的打开微信,原本也没抱什么希望,结果竟真是姚映夏发来的:“还没有醒吗?我很担心你。”
沈星川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手指飞快地打字:“老婆,我刚醒。”感觉这样发似乎有点太肉麻了,他最终还是删掉老婆,改成了夏夏。
很快姚映夏就回复了他的消息:“你的嘴巴还疼不疼?记得多喝水。”
被她和肖安灌下一瓶白酒之后,不知是急火攻心气的,还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上火,他的嘴唇周围迅速起了一圈火疱,姚映夏当时看了都头皮发麻。
更加恐怖的是,不久之后,沈星川就面色煞白,痛苦的捂住腹部,然后开始吐血。
姚映夏当时以为沈星川真的要被她害死了,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虽然无数次被逼到绝境的时候她都恨不得沈星川去死,可事到临头,姚映夏才发现自己还没有恨到那种程度。
跟她手足无措的模样相比,肖安显然要冷静的多:“妹妹别怕,大概率是胃出血,只要及时就医,不会有太大问题。”
两个人立即将他送去医院,沈星川的血液酒精浓度高得吓人,幸好最终也只是如肖安预料那样,属于比较严重的胃出血,连夜进行手术之后也就脱离了危险。
沈星川发了个流泪的表情包:“夏夏,嘴巴疼。”
“吹吹就不疼了哈。”
他没想到姚映夏会像哄小孩子一样哄他,心里先是一甜,又变得极酸,整个人都被她搅得天翻地覆。
沈星川还没来得及平复情绪,又看到她发了一条两秒的语音过来。
他拿到耳边,就听见了“呼”“呼”的声音。
沈星川的心几乎都要化了。
聂远看见老板热泪盈眶的样子,实在吓得不轻,从一旁的柜子上递了张湿巾过去:“沈先生,您的嘴唇流血了。”
他笑的弧度太大,再次扯裂了伤口。
大概是因为从姚映夏那里汲取了足够的力量,沈星川几乎是瞬间恢复了精神,他觉得自己头也不疼了,胃也不难受了,心脏虽然还在隐隐作痛,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当即就让聂远将公司里亟需他处理的工作带过来。
聂远试图阻止:“您刚刚进行过手术,医生建议您多休息。”
沈星川摇头:“我没有时间休息,公司那么多事情,不赶紧处理完,我哪有时间陪夏夏。”
聂远不禁感叹,终极恋爱脑也就如此了,他没有办法,最终还是将沈星川的电脑带了过来。
当天下午,几个助理就轮流到医院待命,将需要批复的文件拿给他,沈星川甚至参与了两个远程会议,一直忙到太阳落山,才在医生的劝说下重新躺回了床上。
算着时间,姚映夏应该刚刚下课,正在去食堂的路上,不知道等会儿还要不要去上晚自习。
思绪不知怎么又回到了他们领证那天,姚映夏光彩照人,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美丽,她声音微微发颤,对着登记中心的工作人员说:“自愿。”
心脏突然又莫名其妙的疼了起来。
明明是非常开心的日子,为什么一想起来就会心如刀绞?
沈星川叫来医生,决定做一个详细的心脏检查。他还这样年轻,却已经开始怕死,沈星川不想让姚映夏成为寡妇,也知道她一定不会为自己守寡。
姚映夏吃完晚饭,一个人去操场散步,思来想去,还是给沈星川拨了个视频电话,哪怕她现在非常不想面对他。
对面几乎是立刻接通了,却没有露脸,姚映夏明知故问,语气轻松:“怎么只给我看下巴?”
沈星川声音沉闷,听上去有些虚弱:“我不好看。”
姚映夏笑了一下:“没关系的,我又不会嫌弃你。”
她看起来太温柔了,在夜色的掩映之下,在路灯微弱的光芒里,有一种如梦似幻的美丽。
他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就想落泪,连带有些喘不过气,平复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调整了一下手机的角度,这次只肯给她看眼睛:“夏夏——”
他欲言又止,微微皱眉。
姚映夏瞬间警铃大作,状似不经意地问:“怎么了?”
那双眼睛看起来很是迷茫,像只羊羔:“刚刚医生对我进行了心脏检查,说我得了一种叫‘心碎综合征’的病。”
这听起来像是什么玛丽苏文学作品里才会出现的病症,姚映夏闻所未闻,却也知道沈星川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干脆打开浏览器搜了一下。
竟然还真有这种病,根据相关资料显示,心碎综合征是受到强烈的精神刺激后引发的心肌收缩功能异常,左心室造影会呈现气球样变,患者通常会伴有胸痛、心悸、呼吸困难等症状,严
重的话可能会引起休克。
姚映夏没想到他会被刺激成这样,声音有些僵硬地说:“我刚刚去搜了一下,说这个病可以自愈,不会留下后遗症。”
沈星川点了点头:“医生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不是多严重的病。”随即他的眼神变得有些空洞,“我只是想不明白,领证那天,我明明很高兴,为什么会‘心碎’?”
她庆幸自己是在一个光源并不充足的地方,否则沈星川一定会发现她瞬间变得惨白的脸。
姚映夏握紧手心,努力令自己保持镇定,不动声色地说:“是啊,你那天一直很高兴。会不会是喝醉之后,做了什么噩梦?”
“大概是吧。”沈星川也只能倾向于这种可能,毕竟那是他这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姚映夏提了一句“噩梦”的缘故,从那天开始,沈星川每天晚上都被噩梦缠身。
他总是梦见姚映夏在跟不同的男人亲热,有他的朋友,有公司的下属,有可恶的沈清源和其他靠近过姚映夏的男人,甚至有只见过一面的男医生。
梦里的亲热场景总是固定在一张沙发上,姚映夏背对着他,不知羞耻地骑在对方的大腿上,白皙的皮肤和黑色的沙发形成了鲜明对比,有种超越梦境的荒诞感。
沈星川在梦里感到怒不可遏,却又无何奈何。他好像被什么东西困住了手脚,既无法中断这场凌迟,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能当一个可悲的旁观者。
后来沈星川甚至被折磨到不敢睡觉,他太怕一闭上眼睛,就要不受控制的看到姚映夏跟其他男人亲热。
严重的睡眠不足,加上胸痛的症状迟迟得不到缓解,沈星川被迫延长了住院时间,他不得不将自己的心理医生约到了医院见面。
对方听完他的描述之后,眉头紧皱,神色颇有些意味深长:“您是说,您天天梦到自己的妻子跟其他男人亲热,而您只能在一旁看着?”
沈星川艰难的点了点头:“这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我的日常生活,给我造成了非常大的困扰,明明之前从来不会这样,可自从我们领证之后——”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只能将所有希望都寄托于自己的心理医生:“胡医生,救救我吧。”
沈先生还是头一回这样客气,胡医生很有些受宠若惊,他有些尴尬的移开视线,说出了自己的结论:“沈先生,您可能是……嗯……有什么独特的癖好。”
沈星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仗着多年来良好的合作关系,胡医生干脆将话挑明:“您可能有绿帽癖。”
病房中的空气似乎都被冻结了,沈星川的脸色非常精彩的由白变红,由红变黑,最终难看到了极点。
他的胸口突然不受控制的开始剧烈起伏,下一秒就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从病床上一跃而下,又将那个庸医从地上提了起来:“放你X的屁!”——
作者有话说:[笑哭]虐小川狗的心情跟虐女儿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第76章
沈星川宁死也不愿意相信自己有绿帽癖。
这一路走来,他太清楚自己对姚映夏的占有欲有多么旺盛,否则也不会将贺鸣报复得家破人亡,把从小看着长大的亲外甥发配国外,甚至连姚映夏哥哥的醋都要吃。
这样疯狂而又炽热的感情,几乎就要将她燃成灰烬。他恨不能时时刻刻都把姚映夏攥在手心里,让她只能看着自己,像他这样无药可救、连姚映夏身边飞过一只公蚊子都要嫉妒的人,怎么可能有绿帽癖???
沈星川知道自己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但绝对不会像胡医生说的那样。
他已经连续三天三夜没有睡过觉了,胸痛的症状也愈发严重,每天最轻松的时刻,就是等姚映夏回到宿舍,跟他视频一小会儿。
最近夏夏不再像从前那样冷漠,变得非常关心他的身体,会很有耐心的跟他说话,温柔的望着他笑。
这给沈星川带来了莫大地安慰,却无法抵消噩梦带来的影响。
眼见沈星川的情况愈发严重,连主治医生都怕他会突然猝死,干脆给他开了些助眠药物。
沈星川在极度疲惫下沉沉睡去,这一晚他终于没再梦到姚映夏跟其他男人翻云覆雨,主角变成了自己。
姚映夏跨坐在他的大腿上,没有骨头一样,浑身的肉都是软的,她纤细的手臂带着一丝凉意,勾住他的脖子,轻轻亲吻他的嘴唇。沈星川从来对她没有抵抗力,两个人迅速纠缠在了一起,她莹白的手指一寸寸滑过他紧绷发热的皮肤,直到沈星川再也无法忍耐,将她楔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太久没有见面,他的身心都迫切需要纾解,沈星川感觉自己几乎都要将她捣碎了,姚映夏的脸上却没有露出熟悉的痛苦神色,似乎他想怎么用力都可以。
中途他想要换个姿势,抱起姚映夏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他们一直坐在那张熟悉的黑色皮绒沙发上,这是装修完成后的,他在意大利逛展时一眼相中的,当场就付了定金买下。
如今他却看到这张沙发就浑身不适,在这上面,姚映夏跟很多男人做过了。他从姚映夏充满恐惧的瞳仁之中,发现自己的眼白都变成了黑色,他似乎变成了什么可怕的怪物,恨不能用身下的利刃捅穿她。
姚映夏竟然还想逃。
在她仓皇转身的时刻,细白颀长的脖子被他单手捏住,宽大的手掌覆盖了整个脖颈,他的指节一点一点攥紧,直到用尽全力。
沈星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狠心,这可是夏夏啊,他此生唯一的爱人。
他这样想着,却也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在自己手心里抵死挣扎。
直到姚映夏的脖子在他手中变得绵软,像一只被折断花茎的玫瑰,刚刚死去的时候依旧美丽,那双眼睛却没有任何神采了。
沈星川在清晨时分骤然醒来,这才发现自己的睡衣都被冷汗浸透了,前半场明明是久违的美梦,为什么自己要突然发疯?
他痛苦的弯下身体,劫后余生般睁大了眼睛,幸好只是一个梦而已,他并没有真的掐死夏夏。
可从那天开始,沈星川就只能做这种杀死姚映夏的恐怖春/梦了。
有时候是在泳池里,姚映夏的皮肤滑腻的几乎就要抓不住,她像水一样包裹着自己,做到最激烈的时候,他却猛地将姚映夏按进水面之下,直到她一动不动,乌黑的头发像海草一样四处飘散,整个泳池中的水都变成了黑的。
有时候是在花田里,无边无际的茉莉含苞待放,他们压塌了一片,姚映夏似乎是其中最娇嫩的一颗,只能攀着他的肩膀无助摇晃。就在快要到达顶端的时刻,身下的茉莉却长出了细长的尖刺,将她划得遍体鳞伤,自己又折下最锋利的一支,刺进了她的喉咙里。天上似乎下起了血雨,所有茉莉都变成了红色。
在午夜惊醒已经成了常态。
如果说之前的噩梦带给他更多的是愤怒,如今则让他由衷的感到恐惧了。都说梦境是人心底潜意识的投射,沈星川如何也不愿相信自己竟然会想要杀死姚映夏。
他一定是病了,还病得不轻,这半个月来,沈星川一直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样奇怪,所有能做出的解释里,最合理的就是因为饮酒过量,损伤了大脑。
在某个瞬间,沈星川下定了决心,也贯彻的非常彻底,他这一生再也没有碰过一滴酒了。
——
姚映夏已经三周没有回过A市了,按照原本的设想,她可以每周飞回去一次,趁周末时间陪陪妈妈,跟她说会儿话。
可因为开学前的突发状况,她担心自己短时间内出现会刺激到沈星川,即便只是被他想起些细枝末节,也会永无宁日。
哪怕她已经非常想念妈妈,并为此寝食难安,毕竟以许念目前的状态来看,怕是见一面少一面了。
沈星川也很想她,视频的时候,那双眼睛似乎都要伸进屏幕,将她包裹起来。每到周五,更是眼巴巴地盼着她回去。
姚映夏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寻找借口,第一个周末她刚好来了例假,以身体不适的原因搪塞过去,第二个周末她参加了学校举办的沙盘大赛,也没有回家,这周姚映夏还没想好借口。
她日日心绪不宁,幸好肖安只要有时间都会跟她联络,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恢复了密切联系。
周五晚
上,姚映夏回到宿舍,先给肖安发了条消息:“还在医院吗?”
很快他就拨了视频过来,姚映夏接起,就看到了病床上的许念。
她深深吸了口气,眼睛又开始发红,肖安连忙说:“别担心,护工将阿姨照顾的很好,我有时间也会过来。”
姚映夏正要说话,宿舍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住在她对铺的舍友跑了进来,一脸兴奋的对她说:“夏夏,我好像在校门口看见你老公了!”
听到这个称呼,她明显僵硬起来,飞快挂掉了电话:“是不是看错了?”
据她所知,昨天沈星川还没有出院,聂远也没有提前通知她。
舍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都看过你老公的照片八百回了,怎么可能认错。”
自从夏夏登记的事情被传开之后,校友群里热闹了一阵子,她好奇心重,又去社交平台是搜了相关新闻,从那之后,大数据就天天给她推送沈星川的各种报道。
虽然从来没有见过真人,可夏夏老公身材高大,长相又是一顶一的好,往人群中一站,实在显眼,她自信不会认错。
见舍友言之凿凿的样子,她整颗心都沉了下去,脑海中不停闪过领证那天,沈星川疯狂而又怨毒的眼神。
下一秒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果然是沈星川,接通之后,就听见他说:“夏夏,猜猜我在哪?”
这几乎已经证实了舍友的话,她一边穿鞋一边问:“你出院了吗?”
沈星川终于难掩声音中的雀跃,轻声对她说:“下楼见我。”
哪怕医生说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长途跋涉,沈星川也没当回事儿,再见不到姚映夏,他就要被那些纠缠不休的噩梦折磨疯了,兴许夏夏就是最好的解药。
等待间隙,沈星川察觉到自己的回头率节节攀升,甚至有人一步三回头,从前他来S大的时候,似乎没有这样万众瞩目。
直到他听见有人说:“哎,快看,那是不是姚映夏的老公?”
她下楼的时候,就看到沈星川正对着宿舍楼旁的一颗银杏树笑。
这个人真是越来越不正常了。
不过看到他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姚映夏还是松了口气,走过去拽了拽他的袖子,仰起头问:“你怎么来了?”
沈星川的状态看上去实在不好,他肉眼可见的清瘦许多,脸色也是不健康的白,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疲惫。
可当那双眼睛望见她的时候,还是升起了微弱的光芒。
他张开手臂,将姚映夏抱进怀中,闷闷地说:“夏夏,我生病了。”
聂远每天都会将沈星川的病程记录发给她看,所以姚映夏很清楚,他的失眠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程度,心脏绞痛的问题也一直没能解决。
姚映夏语气温柔,轻轻拍拍他的背:“快些好起来啊。”
随即抱着她的那双大手就收的更紧了,沈星川在她耳边说:“夏夏帮我看病吧。”
她闭上眼睛苦笑:“我又不是医生。”
沈星川不肯让步:“我这是心病,只有夏夏能治好。”
这句话到底是令她心虚起来,姚映夏久久没有说话,就听他问:“去酒店还是去你家?”他的呼吸已经热的发烫了。
两个人其实都不喜欢酒店,哪怕收拾的一尘不染,也总觉得脏。
最终还是回了她跟许念的家。
刚一进门,沈星川就迫不及待的低头吻她,他们太久没见面了,姚映夏原本就有些不适应,偏偏他像饿了一整个冬天的狼,恨不能把她的舌头揪出来吃了。
衣服被他仍了一地,姚映夏像颗刚刚剥好的荔枝,白嫩的皮肤吹弹可破,还泛着一丝果甜。
沈星川却衣着完整,只是解开了库子拉连,就这样横冲直撞的尽数默入。姚映夏并没有完全准备好,事实上通常需要很久的前细,她才能微微湿闰,往常沈星川总是很有耐心,这次却有些不管不顾了。
他迫切的想要击碎噩梦中那个放荡的姚映夏,然后重塑一个不会对她痛下杀手的自己,以至于彻底忘记照顾姚映夏的感受。
他几乎是从进入开始就用尽了全力,姚映夏疼得厉害,伸手推他的胸口,小声恳求:“轻一点儿。”
沈星川却好像根本听不见,耳朵里只有自己沉重的呼吸声,以及撞击耻骨的闷响。姚映夏挣扎着向后缩去,却又被他握住腰抓了回来,似乎是不满意她刚刚想要逃跑的行径,那张英俊的脸逐渐变得狰狞:“夏夏想要跑到哪里去?”
她害怕的闭上眼睛,终于只是一味承受,那样可怜又无助的神色,只令人想变本加厉。他惩罚似的狠狠鼎到了尽头,被凿开的恐惧终于令她发出了支离破碎的悲鸣。
沈星川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怎么这么久了,还是不习惯?”随即又笑,“还是说,夏夏根本不喜欢跟我睡觉?”
那样阴冷的笑声,轻易引起了她的战栗,沈星川感觉自己被紧紧包裹住,几乎寸步难行。梦境似乎跟现实混为了一谈,他又想起姚映夏坐在不同男人的大腿上,放阆形骸的样子。
怒意滔天而起,他硬生生碾开了她的阻拦,愈发用力,恨不能就这样给她打上烙印,手掌却不受控制的去摸她的脖子。
姚映夏的脖子雪白,细长,简直像一件艺术品,他流连忘返的感受那里,掌心下的皮肤温热,伴随着不规律的脉搏跳动,跟梦中绵软的触感并不一样,甚至还在微微发颤。
姚映夏又想起了那个夜晚,被他捏住脖子后产生的濒死恐怖感,沈星川的力气很大,在脖子上留下的痕迹一直持续了两天。聂远在医院看到她的时候,都难免动了恻隐之心,觉得老板太残忍了。
幸好他现在还残留着一丝理智,并没有再做什么,事实上他很怕自己会彻底失控,在医院的时候每天都在叮嘱自己,不可以伤害夏夏,不可以伤害夏夏。
他强迫自己将视线移开,不再盯着她的脖子,又令姚映夏翻转过来,伸手铺开她的长发,盖住了那引人遐想的脖子。
最后时刻,他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姚映夏的身上,似乎就想要这样跟她合二为一。
耳边传来他深情而又带着警告的声音:“夏夏,我爱你。”
“不要离开我。”
“不要背叛我。”
第77章
听到那声“不要背叛我”的时候,她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僵硬起来,连他结束了都不知道。
直到沈星川低头去看她的眼睛,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夏夏,你怎么了?”
她的脸色有些过于苍白了,躺在那里了无生气。
沈星川有些自责的将她抱进怀里,小心安抚说:“夏夏,对不起,我太久没有见到你,有些控制不住。”
他没想到夏夏这样脆弱胆小,稍微粗暴一些都承受不了。
她艰难的合上双腿,去看沈星川的眼睛。那里面有饱餐后的餍足,也有深深的愧疚,令他看上去十分无辜。
可刚刚这张脸上还带着凛冽的杀意,一副想要将她生吞活剥的样子。那只大手也总是不经意间抚上她的脖子,想要用力又拼命忍耐。
原来即便他没有回忆起关于那晚的一切,内心深处还是滋长出了对她的恨意,以至于要这样折磨她,恨不得杀
了她。
姚映夏似乎又开始害怕他了,眼睛里全是无能为力和胆战心惊。
沈星川无法忍受这样子的注视,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夏夏,不要这样看我。”再受哪怕一丁点儿刺激,他都怕会控制不了自己。
幸好姚映夏终于收拾好了情绪,轻轻笑着说:“我知道,你只是病了。”
这病因她而起,却也是沈星川咎由自取,如果他没有逼得这样紧,逼得她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又怎么会导致这一连串糟心事。
姚映夏只是没有想到,扎向沈星川的那一枚回旋镖,最终会落在自己身上。
她唇角扬起的弧度似乎又大了些。姚映夏从来都知道,她不是被上天偏爱的小孩。
沈星川很高兴她能这样善解人意,亲了亲她的脸颊:“夏夏就是我的灵丹妙药。”
姚映夏似乎被这个比喻逗笑了,她怔怔的想,谁又能当自己的救命稻草,助她拨云见日,离开这个日日夜夜纠缠不休的噩梦呢?
面前的男人已经强大到可怕,任何想要将她拖离这座泥潭的人,最终都会被狠狠反噬,清醒过来的姚映夏,自然不会再去招惹肖安。
看她微微出神的样子,沈星川又感到一阵不安,他抚上姚映夏的脸庞,令她看向自己,眼睛里满是探究:“在想什么?”
她的眼珠微动,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视线,不过很快又转了回来,望着他笑:“抱我去洗澡吧。”
他笑了下,丝毫不见方才凶狠的样子:“乐意至极。”
哪怕沈星川病了很久,身上的肌肉都明显薄了不少,抱起她也还是轻而易举。
为她清洗身体的时候,沈星川才发现姚映夏的腰又被他抓青了,身上也有些明显痕迹,明明之前他已经学会了克制自己,不会再这样粗鲁,没想到又一次前功尽弃。
他在懊恼之中握住了姚映夏的手,刚想说些什么,就发现她的指甲不太对劲儿,那里原本是圆润漂亮的形状,此时却有两根指甲短的出奇,像是不小心折断,又重新长出来的。
沈星川托起她的手问:“怎么弄得?”
姚映夏下意识的攥紧手指,又被他一根根的展开。
这还是为了阻止肖安杀掉他,挣扎间硬生生折断的,三周过去都没有长好,没想到他会这样细心。
姚映夏又开始撒谎:“行李箱太重,我没抓稳。”
沈星川点了点头,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她的手指:“以后我派个人陪你坐飞机吧,专门帮你提行李。”
她立即拒绝:“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
二十八岁的沈星川,看她也跟小孩没什么两样,可到底也不想再惹她生气,沈星川没再坚持。
大概是心虚作祟,姚映夏并不想再看见他,干脆背过身去,此时她清洗过的长发高高盘起,露出了整个脖颈,细长,柔弱,沈星川几乎是不受控制的伸手握住了那一处,从身后轻轻亲吻她的脖子。
姚映夏刚想躲开,腰间已经又缠上来一只手臂,他另一侧的手指从下巴缓缓下移,落到锁骨中间的地方,反反复复重复着这个动作。
哪怕他现在是清醒着的,也还是对她的脖子有种超乎寻常的执念。姚映夏却十分抗拒这般触碰,总怕他下一秒就要使出全力,狠狠攥紧手心。
可她躲不掉。
后颈的亲吻最终还是变成了有些用力的吸吮,她的皮肤太细嫩了,很快就被他留下了鲜红的印记,只是这样似乎还远远不够,沈星川突然咬了上去,坚硬的牙齿深深陷进了皮肤里,她惊呼一声,沈星川才如梦初醒一般,松开了控制她的手。
姚映夏捂住后颈,还能摸到明显的牙印,最敏感的部位被这样对待,不只是疼,还令她产生了极大的不安全感,饶是再能隐忍,姚映夏此时也非常生气了,那双眼睛里似乎燃起了两团火焰,冷声质问他:“你是狗吗?”
沈星川很想告诉她,跟狗睡觉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可他知道姚映夏此时一点就着,怕真的这样说了自己会被扫地出门,到底也只是抓住她的手放到自己脸上,眼神诚恳地道歉:“夏夏,我错了,你打我吧。”
她又想起很久之前,第一次跟沈星川睡过之后的那个清晨。
她在药物的副作用下昏昏沉沉,辗转醒来,浑身的皮肉都酸痛不已,腰和腿简直像是被人卸下来过,横亘在腰间的手臂将她压得喘不过气,姚映夏僵硬的扭过头去,看到了近在咫尺、令人崩溃的那张脸。
睡梦之中,沈星川甚至都在叫她小侄女,可把她恶心坏了。姚映夏在浴室里洗了很久的澡,几乎就要把自己蒸熟。
后面沈星川不知何时醒了,怕她想不开,强行踹开了浴室的门,将她从里面带了出来。当时他也是这样,让自己打他出气。
那是姚映夏第一次打人,扇得她手都痛了,沈星川却在她的掌掴下再次兴奋起来。
人怎么能无耻成这样?
姚映夏深深沉了口气,并不想再奖励他,只是异常冷漠的抽回了手:“我不虐待动物。”说完就推开沈星川向外走去,“你自己睡次卧。”
等沈星川追过去的时候,主卧的门已经被锁上了。
他在门外哄了很久,又是道歉又是保证:“夏夏,我错了,让我进去吧。”
“我们已经有二十三天没见面了。”
“不抱着你我睡不着。”
“我保证,不会再咬你了。”
姚映夏不为所动,他又坚持不肯离开,两个人僵持很久,直到他开始生气。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仿佛没有任何活人,沈星川的眼睛里都是阴郁的湿气。
夏夏讨厌他了,想要把他彻底隔绝在世界之外,事实上他也清楚的知道,那扇门从来没有为自己敞开。
哪怕姚映夏表现得再如何温柔体贴、关怀备至。可她明明知道自己生病了,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却不肯回A市看他一眼,如今自己千山万水的赶来,姚映夏也不肯做他的解药。
他无声的笑了一下,终于再次发出声音:“我很好奇,你三周不回A市,连妈妈也不看一眼的原因。”
哪怕他没有其他意思,可只要提到许念,姚映夏总觉得这是一种威胁。她终于无法再继续装睡,从床上坐了起来。
就听他语气轻缓,微微上扬:“只是不想见到我吗?”
虽然他经常会放任自己,沉溺于那些姚映夏给他营造的幻想里,觉得她是爱自己的。
可他到底不傻。
只是人绝望到了极点,如果再不给自己一点念想,怕是连表面的平和都无法维持。
他总不能逼死姚映夏。
可现在他是真的生气了,沈星川的脾气从来都不好,他细数她的所作所为:“第一周,你说来例假,身体不舒服,我可以理解,第二周,那个破沙盘比赛能比见你妈妈重要?这周我不问,你也不说,就想糊弄过去是不是?”
她明明知道,自己病得有多严重。却依旧冷眼旁观,怕不是盼着他死,再去找其他男人。
他气的手臂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努力控制自己,才没有砸烂这扇门。
下一秒门却自己开了,姚映夏光脚站在地上,眉眼低垂,不说话也不看他,只是让开了一条路。
这是他非常熟悉的、没有进行任何伪装的姚映夏,冷淡清寡、又有些不耐烦,她是无可奈何才来开门的,并非出于心软亦或是其他为他考虑的原因。
沈星川伸出手掌,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抚摸那张漂亮却带着凉意的脸:“你不在的日子里,我每天都在做噩梦。”
她受够了日日提心吊胆、如履薄冰的滋味儿,也受够了任他摆布,终于挑明了问:“是梦见我出轨了吗?”
他的指节突然用力,迫使她的下巴高高昂起,眼神似刀一般刮过她脸上的每一寸皮肤,
不想错过任何微弱的表情:“你怎么知道?”这件事他只告诉过那个昏庸的心理医生。
长时间的精神紧绷,以及身体的极度疲惫,令她的神色格外平静,哪怕面对沈星川这样恐怖的凝视,也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你刚刚说,‘不要离开我’,‘不要背叛我’。”她微微睁大眼睛,似乎也想寻求一个答案,“我要怎样才能离开?又怎么敢背叛你呢?”
沈星川敏锐的察觉到了她话中的意思,不是不愿离开,是没有办法做到。不是不想背叛,是不敢付诸行动。
他的头和心脏一起疼了起来,脸上尽是骇人的神色:“夏夏,你不是很会骗人吗?这次怎么不肯哄哄我?”
像从前一样。
说你不会离开我。
说你不会背叛我。
求你了夏夏。
他这样祈祷着,姚映夏已经笑了起来,她的神色温柔到不可思议,声音却十分冰冷:“如果哄不哄你,我都只能得到这种对待,为什么还要花心思呢?”
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让自己好过一点儿,从来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沈星川跟着她一起笑了,为她不顾后果,如此坦白:“夏夏,你恐怕还不知道,‘这种对待’已经是我手下留情了。”
姚映夏被抱起来仍到床上,很快她身侧的床垫就凹陷下去,沈星川正在不紧不慢的解睡衣扣子。
他的眼神太吓人了,姚映夏感受到了巨大危险,刚想翻身下床,又被他抓住手臂,沈星川只稍稍用力,姚映夏就跌回了他的怀中。
如果不是看到过聂远发来的病例,她怕要以为沈星川是在装病,没有任何病人会这样兴致勃勃,不知节制。
她努力令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很晚了,我们先睡觉好不好?你刚刚出院,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等明天……”
沈星川似乎没长耳朵,看她一直乱动,干脆分开双腿,以一种下跪的姿势将她控制在了身下。
姚映夏终于忍无可忍:“你给我适可而止。”
他将睡衣扔到一旁,弯腰亲吻她:“那只能麻烦夏夏忍一忍了。”
姚映夏的指甲几乎都要将他的皮肉挠烂了,沈星川不得不攥住她的手腕,拉到头顶,她气的踢人,很快又被他压制住,只能张嘴骂他:“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沈星川冷笑一声,动作间更加粗鲁:“我睡我老婆,天经地义。”
路灯透过主卧的飘窗微微映照进来,姚映夏看到他两只眼睛黑的吓人,神色也有些古怪,这并不是她所熟悉的沈星川。他似乎整个人都被心魔裹挟了,只想狠狠伤害她。
为什么要出轨?
为什么要背叛他?
他对她还不够好吗?
难道非要他把心脏挖出来?
姚映夏会接受他这颗心吗?
还是会狠狠踩在脚下?
她从来不稀罕他的真心。
纷繁的思绪是他彻底陷入混乱,沈星川全然不知轻重的开始折腾她,姚映夏天生骨架小,两个人的型号本就不匹配,从前他极尽耐心的时候,姚映夏尚且可以承受,这一次算是彻底被他的肆无忌惮的欺负到崩溃边缘。
她不停向后躲,沈星川又不厌其烦的将她拖回身下,两个人角斗一般较着劲儿,直到姚映夏再也没有一丝力气,只能无助的张着嘴巴,气若游丝的喘息。
黑暗之中,沈星川一时无法看清她的脸,否则目睹姚映夏双目泛红眼眶湿润的样子,不知是会心软,还是会更加狠厉的欺负她,直至那双漂亮的眼睛流下眼泪。
姚映夏感觉自己浑身的皮肉都好似裂开一般,她不停发抖,沈星川却毫不心软,即将被凿穿的恐惧终于令她不受控制的向后爬去,可她越是抗拒,越要被他报复,把持在她腰间的双手突然发力,在她即将挣脱的瞬间,又狠狠将她按了回来。
姚映夏死死抓紧身下的床单,才能在极致的胆颤中维持清醒,全身每一处关节都绷紧到了极致,她终于流下眼泪,声音轻颤着求饶:“不要了,求你了。”
可他根本听不见,此时此刻的沈星川,已经彻底变成了聋子,也被蒙了心,他不知疲惫的发泄着,折磨她也折磨自己,姚映夏在痛苦中煎熬许久,终于等到一切结束。
两个人都没有力气再去洗澡,沈星川只来得及将她捞入怀中,就进入了梦乡。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样漫长舒畅的一觉,等再次醒来,已是日落黄昏,身旁的被子里早已空了,没有一丝余温。
他胸痛的症状似乎得到了彻底缓解,只是头又有些沉,沈星川甚至有些记不清昨晚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抱着姚映夏睡了香甜的一觉。
可如今她却不见了。
一股怅然涌上心头,沈星川穿好衣服,去了客厅:“夏夏,你还在吗?”
整个家都空荡荡的,到处都没有她的身影,手机里也没有她的留言,沈星川尝试着拨打姚映夏的手机,却始终没有人接。
这一天是周六,按理说她应该没有什么要紧事,不该不告而别。
沈星川一直等到天黑,也没等到姚映夏回来,不得不给学校打了通电话,经过几番辗转,终于有人回电,说姚映夏非常安全,此时正在宿舍。
沈星川很有些难以置信,大好周末,又是难得的相聚,她不陪陪自己,一个人跑回宿舍干什么?
沈星川发了很多消息给她:
“夏夏?”
“你怎么了?”
“为什么不接电话?”
“为什么不回消息?”
“昨晚的事情我非常抱歉,不生气了好不好?”
“跟我回家吧,我在宿舍楼下等你。”
他站了将近五个小时,被所有人像猴子一样围观,最终也没能等到姚映夏。
沈星川着实被气的不轻。从前姚映夏偶尔也会发脾气,他起码知道症结在哪,能想办法解决问题。如今被这样一声不响的打入天牢,哪怕他有通天本领,也没法儿施展。
沈星川只能暂时回到姚映夏的房子里,在那个充满她气味儿的床上,他起码还能再睡个好觉。
沈星川一整天滴水未进,此时也不觉得饿,他洗了个澡,才又回到主卧,掀开被子的时候,却怔在了原地。
床单上有几块斑驳的血迹,此时经过氧化,已经发污。
姚映夏的例假时间他记得非常清楚,是每个月的月底,如今却是月中。
他终于模糊的记起,两个人昨晚似乎大吵一架,他气的不能自已,毫无节制。
难怪夏夏不理他了。
可具体是怎么吵起来的,又吵了什么,他竟有些记不清了。
沈星川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他的脑子真的出问题了。
第78章
从小到大,沈星川的记性都是公认的好,念书的时候堪称过目不忘,别人需要死记硬背的东西,他只需要看上几遍。到现在他还能记得小学班里每一位老师同学的名字,怎么可能连昨晚发生的事情都记不清?
沈星川瞬间意识到了大事不妙,他还不到三十岁,总不能是老年痴呆,之前他只怀疑自己是得了什么心理疾病,看如今的症状,则更像精神类疾病了。
沈星川有一个非常大的优点
,就是从来不会回避问题,哪怕大部分此类疾病患者,初期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在精神方面出了状况。
可在沈星川看来,与其一直拖着发展到无法控制的地步,还不如早点发现接受干预,哪怕无法治愈,也可以尽可能的避免恶化。
现在他已经严重到伤害姚映夏而不自知的程度,实在是令人不安,他和姚映夏之间的关系本就脆弱,如今更是岌岌可危。
沈星川其实非常清楚,像姚映夏这样有骨气又高自尊的人,不情不愿的跟了自己,会有多么不甘心。
所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什么都给姚映夏最好的,在不损害自身利益的前提下,也愿意尽量顺着她的心意。
长期以来,两个人虽然偶尔会产生一些摩擦,可大部分时间都维持着微妙的平衡,这是他们共同努力的结果。
毕竟姚映夏还需要他的帮助,沈星川则需要她的慰藉,弄得太过剑拔弩张,对两个人都没有好处,日子总归要过下去的。
可如果因为自己“生病”的原因,令姚映夏的身心一起备受折磨,她兴许会忍无可忍,打破这层平衡。
如果姚映夏彻底撕破伪装,表现出对他的极端厌恶,沈星川都不敢想,自己到时候会做出什么。
总而言之,他需要尽快得到治疗。
当晚沈星川就联系上了川河医院最权威的精神科主任,描述了自己近期的异常状况,对方听完之后,又详细的询问几个相关方面的问题,最终产生了两种推测:
一是过度饮酒引发的短暂精神障碍。
如果是这种情况,那么问题不算严重,通常持续时间也不会太长,多数患者在接受治疗之后可以完全康复,且复发风险不高。
可如果是第二种情况,事情就会变得严重得多。
幻听、幻视、妄想、思维紊乱,都是精神分裂的典型症状,以目前的医疗水平,还无法完全根治,只能通过规范治疗改善症状。
少数患者在接受治疗后能够得到显著缓解,可以独立生活。然而大部分人都需要被长期监管,可能会出现周期性的复发。
医生安慰他说:“沈先生,您现在还不需要太过担心,虽然有些症状类似精神分裂,但不算典型,比如您并没有被害妄想,也没有出现逻辑混乱,或者反应迟钝。”
沈星川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为此感到高兴,他有些担心,医生说这些话的目的只是为了缓解他的心里压力,亦或是自己尚处于病程早期,还没有发展到更严重的程度。
医生最后建议说:“沈先生,您还是尽快回来做一个详细检查比较好,如果真的确诊,才好制定方案,进行下一步的治疗。”
挂断电话之后,沈星川任由自己放空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再留两天,起码找到姚映夏跟她当面道歉。
就这样回去,他怕自己会彻底败给心魔。
周六就这样混混沌沌过去了,姚映夏不在,沈星川还以为自己会彻夜难眠。
可当他把沾了血的床单拿去清洗干净,挂到阳台上晾好,又取了新晒过的床单铺平,躺在尚有她味道的枕头上,抱着姚映夏盖过的被子时,沈星川几乎是立刻睡着了。
哪怕姚映夏不在,噩梦也没有在这一晚光顾,沈星川在熹微晨光中醒来,久违的感觉到自己像生病之前一样精力充沛了。
原来姚映夏真的是他的灵丹妙药。只是闻着她残留的气味儿,都比任何治疗管用。
那他更要努力挽回一下两个人危在旦夕的夫妻关系了。
周日一早,S大刚刚开门,沈星川就随着那些彻夜通宵想要尽快回到宿舍补觉的男生们一起涌进了学校。
三月份的清晨还是有些冷,他孤零零的站在楼下,注视着从宿舍楼里走出来的每一个人。
大概是昨天他苦等五个小时的事情传遍了女生宿舍,几乎所有人看见他的时候都要意味深长地笑一下。
身为当事人他当然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倒也没有觉得丢脸,毕竟这是目前唯一能够见到姚映夏的方法了。
女生宿舍这两天实在热闹,毕竟校园生活无聊,难得有这样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的新鲜事。楼栋群里不断有人发来路透照片,全都是各个角度、远近不一的沈星川,他身材高大,衣着考究,看起来更适合出现在都市精英剧里,而不是青春校园。
更难得的是他站了这么久,腰背还没有塌,随手一拍都英俊挺拔。
有人在群里感叹:“天呐,这哥还在呢。”
“昨天他从下午一直站到门禁,今天早上竟然又来了。”
“再等下去都要成‘望妻石’了吧。”
“他到底犯了什么天条?”
“谁知道呢,我是接触过姚映夏的,她的脾气很好,几乎没有人见过她生气。”
姚映夏的舍友们并没有比别人先知道这件新闻,虽然心中好奇,却也体贴的没有追根问底,只大致知道,姚映夏被欺负惨了。
昨天中午她回到宿舍的时候,脸上几乎没有一丝血色,舍友们还以为她生病了,连忙想要将她送去医院。
姚映夏却婉拒了这个提议,只说自己有些累了,她艰难的爬上床铺,宽松的毛衫露出了腰上的一截,舍友们看到了那上面的恐怖淤青,似乎还能看到手掌的形状。
其中一位舍友又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另外两个人跟着望过去,发现那件毛衫竟然还是高领,现在已经是三月中旬,天气回暖,最高温度接近二十,这样穿实在有些热了。
不过她们很快就弄清了原因,哪怕是件高领,姚映夏的脖子还是露出来一小截,上面有些红到发紫的痕迹,不像是吻出来的。
几个人当时都在想:有钱男人的变态几率太高了。
姚映夏爬到上铺已经用尽全力,她全身都跟散架一样,自那之后再也没有下过床。
昏昏沉沉的睡到晚上,舍友们担心她不吃不喝身体会吃不消,还是将她喊了起来,递过去一些好消化的食物,还有她的保温杯。
姚映夏虽然一点儿都不饿,可因为是舍友的好意,还是勉强自己吃了下去。
怕影响她的食欲,等姚映夏吃完,其中一位舍友才告诉她:“夏夏,你老公七点就来了,一直在楼下等到现在,你想去见见他吗?”
姚映夏看了眼墙上的表,已经是夜里十点半了,再过半个小时就是门禁。
她摇了摇头:“不想见。”随即出声恳求,“能不能不要称呼他——”
姚映夏最终还是没能说出那几个字,不过舍友们都懂,感情好的时候那就是亲亲老公,吵起架来不过是个狗男人罢了,还是个下手没轻没重的狗男人。
其中一位舍友自作主张的帮他取了个外号:“那我们以后就叫他猩猩吧?不是天上那个,而是动物园里的。”
姚映夏终于被她逗得笑了一下,没错,沈星川就像是刚从动物园里跑出来的、还没有进化完全的野蛮生物。
没有任何文明人会在床上不顾另一半的死活。
她去卫生间洗漱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内裤上还有血迹。
沈星川的钱越来越难挣了,她几乎被扒掉了一层皮,原来比起心理上的压抑,她更加害怕□□上的折磨。
毕竟从小到大,她都千辛万苦,这颗心对痛苦的感知能力似乎越来越弱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如果跟许念一起死掉,她是不是就能彻底解脱了?
姚映夏呆呆地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恐怖的想法,她跟妈妈相依为命,走到今天,什么苦都吃过了,怎么能就这样前功尽弃。
她多想妈妈长命百岁。
兴许是因为身体想要自救,这一晚她久违的梦到了许念,妈妈抱着年幼的自己,嘴里哼唱着一首童谣,在她半梦半醒的时刻,她听见妈妈说:“夏夏,妈妈好爱你,希望你永远健康、快乐,平安顺遂的过这一生。”
那样久远的事情,她竟然还记得一清二楚,哪怕许念已经无法动弹,也要穿越梦境,再一次拯救自己的女儿。
妈妈就是这样深爱着她啊。
姚映夏在睡梦中也流下了眼泪,却睡了非常安稳的一觉。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是周日中午了。
舍友将早上就买回来、提前放到保温桶里的粥拿给她,又汇报了外面的最新情况:“大猩猩早上六点多就在楼下等了,一直站到现在。”
姚映夏无动于衷,只是出声感谢舍友给自己带饭。
三个人对视一眼,知道夏夏是铁了心不肯原谅他,更加觉得沈星川罪有应得。在问过姚映夏需不需要带什么东西之后,她们结伴下楼准备去食堂吃饭。
沈星川已经对围观自己的视线感到麻木了,甚至明知有人拿手机偷拍自己,也没有任何反应,看在这些都是姚映夏同学的份儿上,他并没有跟这些法盲计较,起诉他们侵犯了自己的肖像权。
沈星川只是有种深深的无力感,看来夏夏是打定主意不想见到他,虽然有很多手段可以达成目的,可这次毕竟是他做的太过分了,无论如何也要展示自己的诚意。
临近十二点的时候,沈星川看到有三个女生一起从宿舍楼出来,跟那些单纯看热闹的人不太一样,她们神色间颇有些忿忿不平。
沈星川想起自己曾经调查过姚映夏的舍友,里面还附带着她们的照片,虽然只是扫过一眼,他也还记得几个人的面貌特征。
瞧瞧,自己的记忆力依然这么好,只是最近在关于姚映夏的事情上,才总是出现问题。
沈星川径直走过去问:“请问你们是夏夏的舍友吗?”
其中一个冲他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另外一个假装没有听见。
幸好还有一个间接回答了他的问题:“夏夏不想看见你,你还是走吧。”
沈星川抿了抿唇,看上去有些伤心的样子:“她还好吗?”
另外一个夹枪带棍地回:“你欺负夏夏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她好不好?”
沈星川还从来没有被姚映夏以外的年轻人这样怼过,不过他现在的容忍度奇高,并没有生气,而是准备曲线救国:“我请你们去云阙吃饭,然后当面跟夏夏道歉可以吗?”
云阙是S市非常出名的一家餐厅,以贵闻名,虽然味道跟价格不成正比,却是有口皆碑的好吃。
那三个女生不为所动,并没有被这些小恩小惠收买:“我们还是更喜欢吃食堂。”说完扭头就走。
沈星川原本想跟到食堂,再打听一些情况,却又怕姚映夏会在这段时间下楼,自己刚好错过,最终也只是又拦了一下:“最后一个问题,夏夏回来之后吃过饭吗?我很担心她。”
看他不肯罢休的样子,终于有人回:“我们顿顿给她带饭,多少吃了点儿。”
沈星川露出了非常感激的笑容:“多谢,等之后有机会,希望你们能来参加我和夏夏的婚礼。”说完就回到了宿舍楼下。
这一天他从早上站到了门禁,依然没有等到姚映夏。
幸好转天就是周一,姚映夏总归要去上课——
作者有话说:好奇大家看到现在,最喜欢的人是谁?最讨厌的人又是谁呢?
第79章
周一早上,宿舍里起床最早的人去阳台上收衣服,往楼下一看,果然就看见了那个高大身影。
天是青冥的颜色,尚未迎来日出,他穿一件的驼色大衣,几乎就要跟脚下的影子融为一体,看上去有些孤独,却又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慢,仿佛他不是来道歉的,而是来夺回自己的王座。
等其他人陆续起床,很快也知道沈星川又来了的消息,纷纷去阳台上看了一眼,然后开始集体收衣服。
姚映夏因为还在恢复期,起的最晚,不过当她醒来的时候,舍友们已经为她准备好了一身行头。
包括一顶粗毛线白色渔夫帽,一条淡蓝色呢绒长裙,搭配一件灰蓝色大衣,甚至还有一个栗棕色的假发套。
都不是她平时会选的款式和颜色。
其中一位舍友充满期待的眨了眨眼:“夏夏,今天就穿这一套吧,都是刚刚洗过的,看看能不能瞒天过海。”
姚映夏欣然同意,毕竟她暂时还不想跟沈星川正面接触,跟他说话实在耗费气力,哪怕知道他的耐心有限,也想拖得越久越好。
姚映夏起床洗漱后,将那一身装备穿戴整齐,最后带上了口罩。
她现在看起来非常温婉,跟平时给人的第一印象大相径庭,柔和的颜色很好的中和了她身上的清冷感。
连姚映夏都觉得自己陌生。
几个舍友准备跟她错峰出门,其中一个解释说:“昨天我们下楼吃饭的时候,被大猩猩拦住了问你的情况,没想到他能认出我们,夏夏,你给他看过我们的合照吗?”
当然是没有。
熟悉的被千丝万缕缠绕的感觉再次出现,沈星川就像是阴暗墙角生出来的霉菌,只要沾上零星半点,很快就会被他爬满整个背脊,直到完完全全将人吞没。
他想彻底控制她,时时刻刻监视她。
阴魂不散到令人毛骨悚然,却又无可奈何。姚映夏并不感到意外,事实上打从他盯上自己之后,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沈星川做事情滴水不漏,习惯于防患未然,对于自己看中的东西,从来都势在必得,不允许出任何差错。
这种习惯令他在商场博弈中如鱼得水,沈星川几乎从未失手,偶尔主动放弃,也是发现弊多利少,亦或是出现了更加有利可图的东西,从来都是他不想要的,才会拱手于人。
可在他清楚自己心意的那天起,就没有想过半途而废,亦或是得陇望蜀。
当资本家都不再权衡利弊,那便是真正意义上的喜欢了。
他毫不动摇的实施、推进着自己的计划,哪怕过程有些艰难,以至于偶尔会伤害到姚映夏,可是为了达成自己的心愿,他也并不会心慈手软。
可如今他已经得到了这件心仪已久的宝物,再这样继续伤害她就说不通了,哪怕他很有可能在精神方面出了问题,沈星川也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可耻。
楼道走廊悠长,没有大片玻璃采光,姚映夏在一室昏暗掩映下望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他似乎正陷入沉思,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整个人看起来非常严肃。以至于令姚映夏感到恍惚,大部分时间的沈星川,都乐于将自己伪装成好脾气的样子,哪怕他的本质并非如此。
在离门口还有两三米距离的时候,她微微低头,令渔夫帽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就这样跟他擦肩而过。
姚映夏努力令自己看起来毫不紧张,尽可能混入人群,走出五十米后,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都是湿的。
这里明明是非常安全的地方,沈星川再怎么发疯,也不可能在学校里做出什么,可她还是由衷的感到恐惧,天气都仿佛阴沉许多。
她裹紧大衣,加快脚步走进食堂,觉得今天自己需要吃些热乎点儿的东西,于是点了一碗面。
早上的食堂很空,大部分同学都倾向于容易外带的食物。她孤零零的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等到了自己的面,接连两天没怎么吃东西,她是真的有些饿了。
不过很快就有一位不速之客坐到了她的对面,姚映夏心惊肉跳的抬起眼睛,在发现不是沈星川之后,终于放松下来。
面前男生虽然有些眼熟,可姚映夏实在想不起他的名字,只记得对方曾经追到过医院,想要塞给她一背包钱。
那张年轻的脸上带着一丝苦笑,跟她打招呼说:“好久不见。”
他的眼睛里有着姚映夏非常熟悉的东西,可她并不需要这种没有任何用处、只会给她带来麻烦的喜欢。于是在简单打过招呼后,姚映夏继续低头吃饭,避开了他的视线。
彭野却依旧直勾勾的盯着她,似乎除了姚映夏外,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东西了。
她连吃饭的仪态都很好,哪怕需要微微低头,也不会塌腰驼背,像棵坚韧的翠竹,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彭野只希望时间就此停止,能让自己再多看她一会儿。事实上自从知道她领证之后,彭野就一蹶不振,连跟姚映夏一起上的大课,都没怎么去过。
可是这样大的校园,上万人的师生,十几个食堂,他们还是相遇了。
明明是有缘分的啊。
彭野越发不甘心。
他追了姚映夏两年,自认也算天之骄子,方方面面都不输人,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没能跟姚映夏更进一步。而她年纪轻轻,非要选择那样一个老男人,大学没毕业就上赶着领证,不就是图他有钱么。
彭野为自己喜欢上这样一个拜金的女人而感到不耻,又为自己明知她这样不堪还继续受到吸引而感到烦躁。
姚映夏在那灼热的注视下,很快就失去了胃口,她将手中的筷子放下,似乎是不准备吃了。
彭野却突然开口,神色古怪地盯着她问
:“假如我跟他一样有钱,你会选我吗?”
这是一个预设了前提的陷阱,只要顺着他的思路回答,就会坐实自己的动机不纯。虽然事实本就如此,可她从来没得选,也不想任由别人说三道四。
姚映夏没什么情绪的笑了一下,眼睛里似乎结了一层薄冰:“既然都能做梦了,那我不如自己变有钱。”
他太没有边界感了,也丝毫不懂得尊重别人。除了肖安之外,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几个正常男人了吗?
彭野一时哑口无言,姚映夏正想离开,身边空余的座位已经坐了人。他太高大了,哪怕坐着也像座小山,姚映夏感觉自己被笼入了阴影之中。
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姚映夏听见了熟悉的轻笑声:“真是有趣的问题,和绝妙的回答。”
姚映夏终于明白,原来刚刚彭野是故意这样问的,他早就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沈星川。
一股恶心油然而生,为他这样居心险恶,恨不能害死她。幸好她刚刚的回答并没有触及沈星川的底线。
可姚映夏冰冷的眼神还是像看垃圾一样扫过他,彭野终于承受不住,几乎是落荒而逃:“我不打扰你们了。”
姚映夏也想走人,可沈星川不肯放手,他并没有十分用力,只是控制她无法离开:“夏夏,我只需要五分钟。”
她不想跟沈星川在学校拉拉扯扯,终于还是重新坐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以及余光中的栗棕色假发。
沈星川大概知道她在想什么,说出了侦探一般的推理过程:“你的舍友昨天被我拦过,今天必定不会跟你一起走,我只需要格外注意落单的人。”
“我想我最近非常出名,大部分人路过时,都会好奇的看我几眼,夏夏,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抬头。”
“何况你脚上的鞋子还是我亲手买的。”
虽然他对姚映夏的每一件服饰都了如指掌,上述所说的却并非认出她的关键。
事实上沈星川第一眼根本没往鞋子上看,姚映夏的身形、体态、走路的姿势,就像是刻在他记忆深处的老式胶片,他熟悉过了头,哪怕姚映夏再怎么全副武装,他也可以从茫茫人海中一眼认出,哪怕当时他还在微微走神。
只是如果实话实说,姚映夏大概率会更害怕了。
眼下她已如惊弓之鸟,可沈星川却相当乐在其中,似乎刚刚自己完成了什么了不得的壮举,寻到了巨额宝藏。
这令姚映夏更加不安,沈星川似乎越来越不正常了。
他刚刚的所作所为,就像是一个老谋深算的猎手,在对被他抓到的兔子讲解狩猎过程,这何其残忍,姚映夏又经受了一遍心理折磨。
她完全不想再听,面色苍白地问:“还有其他事情吗?我要上课了。”
沈星川终于说到正题,神色诚恳的道歉:“夏夏,对不起,是我不知轻重了。”
他本不想将自己生病的事情告诉她,毕竟现在都还没有确诊,可看到姚映夏无动于衷的样子,他实在无计可施,只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辩解一二:“我的精神状况可能出现了一些问题,我甚至没有办法回忆起前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姚映夏终于肯回头看他,沈星川像是吸食了她的精气,重塑了自己的肉身,远比周五晚上刚刚见面的时候,气色要好的多。
代价却是由她付的。
姚映夏笑着点了点头,拉下自己的衣领给他看了一眼:“我理解,毕竟精神病杀人都不犯法。”
她的脖子、锁骨附近,全都是紫红色的吻痕,沈星川甚至很难看到原本凝脂般的底色。
他心疼坏了,想要抱住姚映夏悉心安慰,可他刚刚伸出手去,女孩的睫毛已经颤得像一只蛾。
他心中苦涩,到底还是将手收回:“飞回A市之后,我会做一个详细检查,如果真的确诊,我会尽快接受治疗,夏夏,原谅我。”
姚映夏的眼珠像是在极寒之地凝成的一颗冰球,哪怕被阳光映照,能够折射出明亮的光芒,却也只能给人带来寒意。
她一边思考一边问:“不原谅你会给我带来严重的后果吗?”
她的潜台词没有说完,沈星川却知道她的意思。如果自己出言威胁,很快就会“得到谅解”,毕竟她无所依仗,只能任人宰割。
这虽然对他诱惑极大,沈星川到底还是摇头:“我什么都不会做,夏夏,我等你消气。”
得到承诺之后,姚映夏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就好像从来都没出现过一样。
他将姚映夏剩下大半的面端了过来,吃的一干二净。
等到情绪恢复冷静,大脑重新开始运转,沈星川思考的第一件事,竟是她穿这样粉嫩的颜色也挺好看的。
第80章
沈星川离开后的第三天,姚映夏就收到了聂远发来的一份鉴定报告,是由川河医院精神科出具的。
上面详细记录了沈星川的精神鉴定流程及结果。
第一项是临床访谈。
据患者口述,最开始他每晚都会梦见妻子跟不同的男人出轨,持续七天左右,患者连续失眠三天,被注入安定类药物,恢复睡眠之后,开始做杀死妻子的噩梦,大概又持续了十天。
在跟异地妻子见面之后,失眠、头痛、心绞痛的症状得到显著缓解,入睡后没有再做噩梦,可在面对妻子时会不受控制的产生伤害行为,并且之后无法详细的回忆起事发时的细节。
第二项是身体检查。
抽血结果显示一切正常,排除酒精、药物滥用引起的幻觉和妄想。脑CT结果显示一切正常,排除脑肿瘤、脑损伤等器质性病变引发的异常。
最后是心理评估测试。
大概是为了使结果尽可能的准确,沈星川做了海量的测试题,结果显示,除了幻听、幻视等症状带来的影响外,他在其他方面的测试看起来都非常正常。
姚映夏最后翻去了结论页。
上面显示,沈星川虽然伴有精神分裂的典型症状,但是在日常工作、人际关系、逻辑思维、反应能力、语言能力等方面没有显著下降,因而排除了精神分裂的可能。
最终结论更倾向于患者得了嫉妒型妄想障碍,这种精神疾病的核心表现为对伴侣不忠的顽固妄想,可能伴随幻觉或攻击倾向,患者通常在其他方面相对正常。
姚映夏看完竟然想笑,好一个妄想障碍,可他“妄想”的是现实生活中曾经真实发生的事,那是不是可以证明,沈星川根本没有任何精神疾病?
他只是受了刺激,产生了巨大的心理阴影,虽然失去了那段时间的记忆,可偏执的占有欲令他整个人都被嫉妒和不安裹挟了,于是会在某些特定场景的刺激下无法控制的想要报复她。
比如在跟她睡觉的时候。
这算是自作孽不可活吗?姚映夏终于笑出了声。
十分钟后,聂远又发来了两条消息:“沈先生已经开始按时服药,并接受心理疏导。”
“医生那边的建议是,在您时间允许的前提下,可以多多陪伴沈先生,给于更多的理解和安慰,这样有助于症状缓解,完全康复也不是没有可能。”
姚映夏几乎可以肯定,后面这句话是在沈星川的授意下发出来的。
晚上的时候,她才收到了聂远代表自己意志的提问:“姚小姐,您真的没有做什
么刺激沈先生的事情吗?”
他足足跟了沈星川六年,几乎是朝夕相处,聂远非常清楚,老板的内核极其稳定,并且善于纾解自己的负面情绪,这样一个强大到有些恐怖的男人,怎么会突然得什么精神障碍?
聂远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老板是从外界受了什么刺激,并且这个刺激很可能来自姚小姐。
可惜在他问出这个有些超出边界的问题之后,没有得到任何回复。只是这样也能说明许多问题,比如她没有否认,这几乎就等同于默认了。
聂远思考了一个晚上,还是联合潘岳调出了老板住院前小区内的电梯监控,果然就有了惊人的发现。
他看到一个男人举止亲密的将姚小姐抱回了家,大概十五分钟后,才重新出门,又将老板扶了回去。
这次他竟然在沈先生家待了大概两个小时。然后才跟姚小姐一起将嘴边都是血迹的老板带进了电梯。
聂远对这个名为肖安的男人记忆犹新,正是上次老板安排给潘岳的调查对象,那个曾经为了姚小姐杀人坐牢的青梅竹马。
聂远的心情更复杂了,之前那次如果尚且可以说是为了老板和姚小姐之间的关系和睦而进行的善意隐瞒,这次如果再帮姚小姐毁尸灭迹,就很难说是为了老板好了。
连潘岳都拒绝再次提供帮助:“我没办法一边拿老大的钱,一边纵容老板娘给他戴绿帽子。”
聂远心中的天平开始剧烈摇晃,最终还是某一侧占据了上风,他出声问:“你想老板变成杀人犯吗?”
潘岳被他问的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老大再怎么发疯都不可能会杀人吧?”
“老板刚住院的时候,我见过姚小姐一次,她脖子上都是非常严重的掐痕。”聂远神色冷静的分析,似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老板,“况且姚小姐那天也喝醉了,谁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万一只是产生了什么误会——”
潘岳听到这里,都忍不住深深皱眉:“聂远,你不觉得你的预设太多、干预太多了吗?再怎么说,那都是老大的家事。”
他沉默下来,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那你这次就当帮帮我。”
饶是潘岳再怎么迟钝,此时也终于察觉到了什么,他震惊的下巴几乎都要掉下来了:“聂远,不是吧?老板娘已经有了小三,你还想去当小四?”
聂远并不承认:“我所做的一切,当然都是为了老板,毕竟他可是我们的衣食父母。”
潘岳听到“衣食父母”这个词,忍不住发散了一下思维,老大是父,老板娘是母,聂远竟然对姚小姐……
潘岳赶紧驱散了脑子里过于荒唐的联想,最终也只能感叹一句:“聂远,你可真是个变态啊。”
他并不认同,跟老板相比,聂远觉得自己实在算是正常人类了。他原本也只是想着防患未然,没想到几天之后,这次防控就派上了用场。
起因是沈星川得知全国知名的精神科专家吴教授来A市出差,安排了一次会面。
他倒不是不相信川河医院的水平,只是想要尝试更多可能。
见面之后,沈星川果然得到了新的启发,比如对方在听完他的症状描述后,并没有急于对他的精神状况做出判断,而是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沈先生,您有没有在现实生活中受到过什么刺激——比如,亲眼目睹您的妻子跟什么人举止暧昧?”
这是川河医院的医生会在心里考虑,却永远不可能提出来的假设,毕竟那是他们的老板和老板娘,没人会头铁到这种程度。
当时沈星川果断否定了吴教授的猜测,他不认为姚映夏有这样的胆子,潜意识里也拒绝承认她有背叛自己的可能,可吴教授的话到底还是对他产生了一些影响。
比如第二天一早,他就安排人手,将家里的每一个房间都装上了隐形摄像头,又派潘岳去调取领证那天小区内的监控。
得到的回复却是:“监控设备只能存储三十天内的内容,也没有任何备份,超过期限的已经被彻底覆盖,无法找回。”
在姚映夏不知道的时间、不知道的地点,她又一次死里逃生,那天发生的一切都变得死无对证。
姚映夏安安稳稳的继续着大学生活,如果沈星川肯消停一点儿就更好了。
他每天都会发几十条消息过来。早上收到的基本都是道歉相关的内容:什么“夏夏对不起”,“老婆我错了”,“宝宝原谅我”。
之后就是事无巨细的汇报自己每天的行程,无非就是各种繁杂的工作和抽空去做心理辅导。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又变得腻腻歪歪,发些什么“老婆我想你了”、“希望今天能梦到你”“想抱着夏夏一起睡”。
姚映夏很早就将他屏蔽了,本来是看不到这些消息的,可沈星川偶尔会拨个视频过来,试探她的态度。
姚映夏点挂断的时候,总会不小心误触,进而跳转到对话界面,看到沈星川发来的那些肉麻东西,甚至会让她一整晚都郁气缠身。
姚映夏开学后的第四个周末,沈星川本想飞去S市继续为和好做出努力,就听日常帮他定机票助理说:“沈先生,姚小姐订了这周六早上八点回A市的机票。”
接下来的一整天时间里,沈星川的心情都好的出奇,晚上甚至都没有吃药,就沉沉睡了过去。
周六早上,姚映夏在机场被通知升舱,于是非常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行踪又被人获取了,下飞机后,果然就在接机口见到了他。
沈星川大概是很期待这次见面,从头到脚都像是被造型师精心收拾过的,夸张到哪怕现在去走红毯,也并不显得违和。
忽视掉外在因素,沈星川本身的状态也比上次见面时要好得多,听聂远说,服药之后,沈星川的“妄想”得到极大改善,晚上也不再噩梦缠身,只是失眠还有些严重。
面前的男人笑得过于阳光灿烂了,甚至若无其事的想要给她一个拥抱,姚映夏侧身躲过,一言不发的向打车的通道走去。
沈星川并不气馁,想要接过她手里的小行李箱:“夏夏,司机在停车场等我们。”
可他的手还没有碰到拉杆,行李箱已经被换到另外一侧,姚映夏好似没有听到他刚刚说的话,固执的排队去打出租车。
沈星川强行坐进了同一辆,还以为姚映夏会气的骂人,没想到她为了避免跟自己说话,并没有将他赶走。
司机问地址的时候,姚映夏果然报的是川河医院,哪怕沈星川心里清楚,她是为了妈妈回来的,可心里还是感到一阵失落。
一个月不见,许念脸上的病色似乎减轻不少,姚映夏甚至觉得妈妈胖了一点儿。
主治医生介绍说:“许小姐最近接受了一种非常先进的干细胞疗法,效果十分显著,大脑皮层也明显变得活跃起来。”
沈星川久违的在那张冷漠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笑意,可随着医生的离开,她又变成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沈星川的心情很有些复杂,为自己一掷千金,也只能搏美人一笑,想要从根源上取悦姚映夏,实在太难太难。
他原本想要在这里待一整天,可公司里有脱不开身的事,沈星川最终也只能在一小时后离开了医院。
不过他很快就收到了几张照片,是负责盯梢的人发过来的。
在他离开不久之后,肖安进入了许念的病房,两个人待了一会儿,又一起去了医院的食堂,吃了顿午饭。
明明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亲密接触,沈星川也知道这只是姚映夏的哥哥,可当看到两个人相视一笑的那张照片,熟悉的心绞痛又开始发作。
他捂住胸口,面色惨白到令刚从洗手间回来的宋侑当场就想拨打急救电话,可最终沈星川也只是摆了摆手:“我没事。”
宋侑不得不劝他:“我的小川总啊,你也不能工作太拼命,没有一个好身体,挣再多钱又有什么用,想想你之前身体多好,怎么现在差成这样?”
沈星川的难言之隐当然不可能告诉他,又休息了五分钟,他神色终于慢慢恢复过来:“刚才说到哪儿了?”
宋侑将手边的文件拿给他:“合作细节还要再敲定一下——”
大概是想起些什么,宋侑拿出手机:“稍等,我让人发份资料。”
他拨了个电话出去:“肖若,去我书房,打开电脑,将桌面上那个标着‘预算’的文件发给我。”
挂断电话之后,宋侑就看到多年老友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那样似乎想要将
人穿透的眼神将他吓了一跳。
宋侑稍稍后仰,跟他拉开了距离:“你怎么了?”
沈星川却只是问:“肖若是谁?”
宋侑几乎是瞬间有些慌了,此时他才终于想起了肖若曾经叮嘱过自己的事——不要在沈星川面前提起她的名字,以及她和肖安之间的关系。
可宋侑听过就抛之脑后,实在没怎么放在心上,刚才打电话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任何不妥。
宋侑干脆耍无赖道:“你问这么多干什么,难不成想跟我抢女人?”
于是沈星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肖若是宋侑的女人。
他慢慢回忆,自己似乎在某次聚会上听人提到过这个名字,按照时间推算,渐渐也能将那张没怎么注意过的脸和这个名字对上号。
他进而又问:“肖安和肖若是什么关系?”
宋侑的后背都有些冒汗了,故作镇定的说:“一个是我的司机,一个是我的女伴,他俩能有什么关系,就跟王二和王五一样。”
如果都姓王,那确实不会引起他的注意,可偏偏是不太常见的姓氏。宋侑只十分庆幸,这姐弟俩一个随爸,一个随妈,长得并不像。
沈星川笑了一下,看起来没想再继续深究的样子,只是拍了拍宋侑的肩膀:“很热吗?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作者有话说:怕大家忘记了前面的剧情,在这里提醒一下[可怜]
前面聚会的时候,夏夏和肖若曾经见过面,两个人却像不认识一样,如果被发现肖若是肖安的亲姐姐,那身为肖安表妹的夏夏理应认识肖若,所以后面肖若叮嘱宋侑不要在男主面前提自己的名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0-90
第81章
接下来的一整天时间,沈星川都没有来医院烦她,VIP病房带一个尺寸不小的陪护床,周六晚上姚映夏就住在了这里。
大概是时隔一个月重新见到妈妈的缘故,姚映夏感到非常安心,这一天舟车劳顿又实在疲乏,刚过九点她就洗漱完毕,盯着许念看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原本睡得十分安稳,只是半夜又突然做起噩梦,浓雾般的黑暗之中,似乎有一双阴魂不散的眼睛正紧盯着她,不动声色伺机而动,随时准备扑上来撕咬她的脖颈。
当一只略带暖意的大手抚上她的脸颊时,姚映夏终于从噩梦之中惊醒,大概是没有睡够的缘故,她的眼睛又干又涩,一时无法在昏暗之中辩物,怔了一小会儿,才看到床边伫了个人。
遮天蔽日一般的高大身躯,遮挡住了许念床头那一盏十分微弱的夜灯,背光的状态使得姚映夏无法看清男人的脸,可是她能闻到那袖口间熟悉的气味儿,薄荷混着松檀,带着一种漫天大雪后的湿冷。
她大概是被吓得不轻,心脏都杂乱无章的狂跳起来,进而更加生气,扭头避开了那只手。
沈星川笑了一下,倒也没有执意再去触碰她,只是声音微微上扬着问:“夏夏,在这里睡多不舒服,要不要跟我回家?”
他的声音温柔,语气缱绻,带着浓烈的蛊惑意味,像是要诱拐面前形单影只的小女孩。
姚映夏突然变得暴躁,为他扰人清梦,总像厉鬼一样缠着自己,干脆就说了实话:“这里再不舒服,也比跟你睡觉舒服。”
时隔一周,姚映夏终于肯再次跟他讲话,没想到会这样难听。
他大概是有些伤心了,却也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很快姚映夏就感到冰刀一般的视线落到了自己脸上,恨不能划破她的脸颊。
沈星川的声音低沉到有些古怪,似乎正压着火气:“勤能补拙,多试几次,夏夏就会舒服了。”
这种事总归要两个人一起努力,才能尽快磨合。沈星川微微弯腰,想要亲吻她的嘴唇,偶尔姚映夏还是沉默的时候更加可爱。
她终于感受到危险来临,之前被他弄伤的地方又隐隐作痛起来。姚映夏努力保持镇定,不肯流露内心的胆怯,冷冷质问他:“你是想在这里跟我睡觉吗?”
许念就在旁边,哪怕沈星川再怎么变态,也没想当着岳母的面对她做些什么,虽然她已经是植物人了。
沈星川大概是彻底恼了,周身的气息变得更加冷冽,久久没有说话,姚映夏在忐忑不安之中闭上了眼睛,反正他真想做些什么,自己从来没有反抗的余地。
两个人僵持了很长时间,直到沈星川冷笑一声,转身出了病房。门被重重合上,巨大的声响似乎震在了她的耳膜上。
片刻之后,等四周再无任何动静,姚映夏终于放松下来。这才发现自己四肢冰凉,连手心都出了冷汗,她对沈星川的恐惧,还真是刻入了骨髓里。
明明他上周还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说什么“我等你消气”,转眼间已经按耐不住的翻脸,果然这才是她所熟悉的沈星川——一贯的喜怒无常,没什么耐心。
第二天是周日,姚映夏起床后给妈妈喂了些水,又修剪了指甲,按摩了四肢。哪怕值班的陪护说这些事情由他们来做就可以,姚映夏却很想亲自照顾妈妈。
下午阳光最好的时候,她在陪护的帮助下为许念清洗了头发。这让她想起了很久之前,自己大概只有五六岁的时候,她经常跟着许念一起洗澡。
年幼的姚映夏很怕洗发膏弄到眼睛里带来的刺痛,于是每次都是坐在一张小板凳上,仰靠在许念光洁柔软的腿上。
妈妈会小心翼翼的帮她按摩头皮,打发出蓬松柔软的泡沫,然后拿一只小水瓢帮她冲洗干净。
姚映夏学着妈妈曾经的样子,温柔细致的帮她清洗头发,然后拿吹风机吹干,可后面帮妈妈梳头的时候,姚映夏发现每梳一下,梳子上都会带下来一把头发。
明明她已经极尽可能的放轻力道了啊。
姚映夏将那些掉落的头发拢到了自己的手心里,竟然堆出了一团。
陪护看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一会儿了,有些担心的走过去瞧,这才看到姚映夏双目通红,眼眶里都是水汽。
她于心不忍的安慰说:“姚小姐,别太难过了,您母亲的情况已经比从前好得多,兴许会有奇迹,说不定哪天就能醒过来了。”
可姚映夏从来不相信奇迹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这样安慰人的话,对她也实在没什么用处。
直到一只手臂落在了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妹妹。”
肖安语气里都是心疼,却并没有劝她不要哭了,似乎只要她想,哪怕哭到天昏地暗也没有关系,姚映夏更加心酸,多想抱住肖安大哭一场,可这里人多眼杂,她到底也只是站在原地,握住了许念的手。
不知是不是因为感受到了女儿的悲恸,许念的神色都好像变得焦急起来,可惜姚映夏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之中,并没有及时发现。
直到手心有什么微微一动。
姚映夏只当产生了错觉,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看向了妈妈的手。
在她的注视之下,那根纤细的尾指微微抬起,复又落下,碰了碰姚映夏的手心,似乎是在无声的说:夏夏,不要哭了。
“妈妈!”她惊喜的握住许念的手,又去看她的脸,盼望着奇迹发生,可自那之后,许念的身体归
于沉寂,没有再做出任何细微的动作。
医生团队听到消息赶来之后,立即对许念进行了一次深入检查,拿到报告之后,连主治医师都觉得发生了奇迹:“许小姐的神经系统损伤非常严重,按理来说,就连最简单的反射活动都很难进行。可刚刚的动作足以证明,许小姐的神经系统正在慢慢恢复。”
姚映夏忙问:“如果情况持续好转,我妈妈有可能醒过来吗?”
哪怕只有微乎其微的可能,主治医生还是点了点头,片刻之后,他想他看到了这世界上最美丽的笑容。
难怪面对这样一个几乎没有任何希望的病人,boss也要不惜代价倾尽全力。
这大概是几个月来,姚映夏最开心的一天,她迟迟不想离开医院,直到肖安提醒说:“再不走就要赶不上飞机了。”
姚映夏是傍晚七点的航班,五点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路上已经有些堵了,剩下的时间也并不充裕,肖安干脆送她去了地铁站。
原以为等自己上车,肖安就会离开,没想到他会跟着进入同一节车厢。
晚高峰时段,地铁上被挤得没有一丝空隙,肖安护着她艰难的走到一处还算宽裕的角落里,用自己的身体支起了一堵人墙。
于是周遭的人山人海似乎全都消失了,在隧道中呼鸣而过的噪音都变得动听。姚映夏微微仰头,看到了肖安温润的眼睛。
他很想念她,深深爱着她。
那双眼睛是这样告诉她的。
先是手指不受控制的纠缠在了一起。
肖安的手掌宽大,带着一层薄茧,跟她柔软的触感全然不同,于是他更加小心翼翼,生怕稍稍用力,就会捏疼她。
可这样虚虚握住,总有种不真实感,姚映夏干脆将手指一根一根埋入他的指缝里,两个人十指相扣,才显得密不可分。
一片嘈杂之中,肖安却能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
在某个站点,车子重新启动时带来了巨大的惯性,姚映夏无从借力,一个不小心撞进了他的怀中。
肖安似乎是笑了一下,宽大的肩膀微微颤动,伸出手臂将姚映夏抱住,再也没有松开。
两个人都在无声祈祷,希望目的地慢些到来。
于是没有人发现,一个不起眼的瘦弱男人一路尾随他们上了地铁,只是没能穿过人潮,挤到他们身边。
从下了地铁开始,两个人自觉保持了安全距离,肖安一直将她送到了安检入口,又神色如常的道别。
之后的每一个周末,姚映夏都会飞回来看望许念。
妈妈的情况似乎越来越好,手指动弹的频率越来越高,偶尔连睫毛都会忽闪一下,似乎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
她过分欣喜,只想日日夜夜陪在妈妈身边,生怕错过许念清醒的瞬间。
可再怎么不想离开,分别的时间也雷打不动的到来,幸好肖安每次都会陪她去乘地铁。
拥挤的人群成为了最好的保护色,在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们,肖安不再是她的“哥哥”,自己不再是沈星川的“附属品”,两个人可以短暂的不去想现实中的一切磨难,也不去思考那似乎还很遥远的将来,只享受当下的欢愉。
这样平静而又充满希望的日子,令姚映夏有些忽略了身边发生的异常,比如沈星川已经很久没有来打搅她了。
自从上次两个人不欢而散,沈星川就再也没有给她打过一通电话、发过一条短信,此后长达一个月的时间里,甚至没有来医院堵她。
沈星川消失的太过彻底,姚映夏就像是一条被大网长时间困住的鱼,刚开始重获自由,她还喜不自胜,时间一长,又难免惴惴不安,似乎不肯相信他会这样好心,放她自由。
在不安到达顶点的时刻,姚映夏联系了聂远:“他最近不在A市吗?”
如果只是出差,倒也情有可原,这是姚映夏预期的几种结果里,最希望得到的一个。
幸好聂远的回复基本如她所料:“沈先生最近在忙一个跨国项目,一个月前去了欧洲,归期未定。”
难怪没时间理她。
姚映夏终于松一口气。
想着他这个人一向没什么耐心,两个人冷战的时间也有些长了,姚映夏在四月底的一天傍晚,主动发了条信息给他:“什么时候回A市?”
放在从前,沈星川看到后一定会尽快给她回信,可这次姚映夏足足等了三天,都没有收到只言片语。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本就脆弱,绝大多数时候都只能靠他一个人倾力维护,可当沈星川收回了拼命迈向她的脚步,他们顷刻间就变成了广袤宇宙里两颗恒星,相隔万里,难觅踪迹。
这种慢刀割肉似的未知恐惧在她心底慢慢聚集萦绕,等积累到一定程度,远比直面沈星川的暴怒还要令人胆寒。
他究竟是在生气,还是已经腻了自己,亦或真的只是忙的不可开交?
姚映夏开始变得终日难安,她最担心的,其实是被沈星川发现了她跟肖安的事。
可最近联系哥哥的时候,他一切如常,肖安的母亲仍然在川河医院接受治疗。
如若已经被沈星川发现,他断然不会这样好心,怕还要将她和肖安抽筋剥骨,碎尸万段。
姚映夏在忐忑之中,迎来了五一假期。
放假前一天,上完最后一节课,姚映夏立即回到宿舍,拎起早已收拾好的行李,准备打车赶往机场。
刚刚走出宿舍楼,姚映夏就被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拦住了,对方似乎认得她,径直将一个密封好的文件递了过来:“姚小姐,麻烦您亲自签收。”
这个人看起来完全不像快递员,倒像是某个领域的精英,姚映夏心中立时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充满防备的看向他:“你是谁?
对方这才想起介绍自己,正了正领带道:“免贵姓王,我是沈先生的私人律师。”
手中的文件立时变得沉重起来,姚映夏的手指不受控制的轻颤,几乎就要拿不住。
明明她还没有打开看过,却似乎已经知道自己大祸临头。
王律师体贴的询问:“需要我帮您拆开吗?”
第82章
姚映夏似乎没有听见,只是看着那份文件,她清楚的知道,这里面不会有什么好东西。
从前两个人再怎么闹别扭,都不会牵扯到其他什么人,如今他这样兴师动众,怕不是以往的小打小闹。
姚映夏很不想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
太阳已经快要沉入地平线,余辉清冷,就要遮不住漫天黑暗。
王律师抬起腕表,看了一眼时间:“您是今晚八点、CA6789的航班对吗?我刚好跟您乘坐同一趟,不如我们先赶路吧?司机已经在路边等了。”
姚映夏并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走到学校门口,又是怎么上的那辆车,等她回过神来,车子已经启动了。
王律师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很有些欲言又止,可眼下多说无益,况且他还有最基本的职业操守,到底选择牢牢闭上了嘴。
姚映夏觉得疲惫极了,仰靠在后车座椅上,微微侧头,看向窗外的天色。听说台风就要来了,会在A市附近的海域登陆,与之相隔千里的S市,看起来依旧风平浪静。
王律师又悄悄看了她一眼,姚小姐远比自己想象中要沉得住气。他还以为对方会趁这段时间,好好看一看那份文件,没想到她更专注于窗外的风景,似乎再不多看几眼,就没有机会了。
等车子开到机场,夜色已经浸透,云层厚重,天上连颗星星都没有,风也锐利的像把弯刀。台风的波及范围逐渐扩大,终于还是影响到了这里。
姚映夏任由王律师将自己的行李取下,两个人异常沉默的办完了托运手续,然后坐进了登机口附近的贵宾休息室。
此时此刻,她才做好心理建设,拆开了那份文件。
起始页的标题非常醒目——“离婚协议
书”几个大字跃然纸上。
姚映夏一时有些恍惚,这太像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事实上,她不止一次幻想过自己能拿到这份东西,彻底跟沈星川分道扬镳。
只不过那都是在许念离世之后,她要想方设法、机关算尽,也要沈星川大发慈悲,才能达成的愿景。
眼前这份东西出现的太过不合时宜,她和肖安的母亲还都需要在川河医院接受治疗,如果在这个时点两人离婚,沈星川恐不会再继续提供帮助。
明明妈妈的情况已经开始好转了,说不定在某天可以醒来,她如何舍得放弃。
纷繁的思绪在脑中乱窜,姚映夏努力良久才能暂时压下,翻开了那份文件。
她原本想要仔细看一遍上面的条款,可是那样密密麻麻的小字,一股脑的挤到眼前,姚映夏努力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每个字她都认识,却无法理解连成句子后的含义,大脑的认知功能似乎已经彻底罢工。
以她现在的状态,实在不适合看这份厚达五十页的东西,姚映夏干脆又将那份文件合上了,转而看向坐在她对面的王律师:“沈先生有什么话让你转达给我吗?”
王律师摸了摸鼻子,大概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不过他受雇于沈先生,怎么也要完成他交代的任务。
王律师在喝了一口咖啡后,才能面不改色的开口:“虽然您和沈先生才刚刚领证没有多久,可是这段关系已经令他感到困扰,因为您——”
姚映夏的眼神太通透了,像一只不食人间烟火长大的山精,偏偏她又一副受不得惊吓的样子,浑身都透着脆弱,这一切都令王律师的大喘气憋得更加悠长。
他移开视线,没有继续去看姚映夏的眼睛,才能继续完成沈先生对她的控诉:“因为您既不履行妻子的义务,也没有想要尽心维护好这段婚姻关系,却又一直享受沈先生单方面的付出,哪怕再深的感情,也经不起这样消耗。”
姚映夏下意识的想笑,似乎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单从这段话的内容来看,她简直是个十足的渣女,而沈星川只是一个可怜的受害者。
可他明明最清楚两个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沈星川总不能在她受到伤害之后,还要强迫她继续违背心意表演“爱他”的戏码。
苍白的嘴唇微微扬起,最终又紧紧抿住,她像是一个被冤枉偷了东西的小偷,人赃并获之后受到了公开审判,可手中的赃物明明是被硬塞进来的。
姚映夏的皮肤本就冷白,眼下简直像是被人抽光了血管中最后一滴血,整个人犹如失去灵魂的白面木偶。
王律师四十出头,本身又有一个正在上高中的女儿,看起来跟面前的姚小姐也差不多大,他很难控制自己有些泛滥的同情心。
如果这段对话不是正在实时转播给那一位,他想自己可以稍稍安慰她一下。
王律师低头瞥了眼别在他领口内侧的窃听器,眼下也只能按部就班的依照原定计划来了。
姚映夏努力令自己消化了刚刚那段指控,才能再次开口,她将手边的文件推给王律师:“可以将这里面比较重要的内容告诉我吗?”
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王律师明显自如多了,一边将文件翻到对应位置,一边指给她看:“沈先生之前送给您很多昂贵的礼物,离婚后您可以尽数带走,不用返还,这部分是完全赠与。”
她听了也没有什么反应,就像是去菜市场买菜,临走被送了一把香菜,有也可以,没有也无所谓。
王律师又将文件翻了几页:“做为离婚补偿,沈先生还会给您二百万现金,供您自由支配。”
跟沈星川的身价相比,这笔钱实在少的可怜,换算到普通中产身上,大概相当于掏出了一枚钢镚。可是对一个家境普通的年轻女生来说,也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加上刚刚赠送的礼物,只要姚映夏不挥霍无度,去任何一个二线城市,都可以衣食无忧的过这一生。
她听完垂下眼睛,手掌握紧又再次松开,终于还是笑了一下:“王律师,我想您非常清楚,我想听的不是这些。他派您来传话,应该也不只是为了让我知道,他有多么‘慷慨’。”
沈星川既然选择彻底撕破脸,当然不会只展示自己“温情”的一面,毕竟姚映夏那样了解他。
王律师为她的敏锐赞叹,一想到这样的涉世未深的年轻女孩,要在那样心思深沉的男人身边与虎谋皮,不由更可怜她了。
沈先生真想对付一个人的时候,从来都是兵不血刃,直击要害,眼下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他再怎么于心不忍,到底也还是说到了重点,王律师将文件翻到了非常靠后的位置:“您母亲去年十一月中旬车祸住院,截止到今年四月底,住院期间总共花费了三千二百四十七万五千六百八十一元。”
总共五个半月的时间,平均下来每个月的开销将近六百万。这样恐怖的数字,换成普通家庭根本承受不起,基本都会放弃治疗。
王律师的语速突然变快,似乎想将令他感到压抑的部分尽快讲完:“沈先生的意思是,治疗费用并不需要您这边返还。但是在离婚之后,他不再有义务照顾您的母亲,许小姐需要尽快搬离川河医院,毕竟那边的床位非常紧张。”
讲到这里,坐在对面的姚小姐崩溃的非常彻底,终于无法再保持刚刚的冷静。
王律师看到她漂亮的眼睛都无法聚焦了,空洞洞的十分吓人,连忙安抚说:“您也不用太过着急,沈先生留了一个月的缓冲时间,您可以立即着手联系合适的医院。”
姚映夏耳边都是呼啸的风声,就算她现在并不清楚沈星川的离婚意愿有多强烈,也还是感受到了末世降临般的恐惧。
哪怕自己可以找到一家医疗水平还不错的医院,成功将许念安置进去,也无法令妈妈维持之前的生活水准。而他施舍的那一笔离婚补偿,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花的一干二净,更别提沈星川为许念撬动的医疗资源。
姚映夏太无助了,整个人都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活像被狂风骤雨击落的一枚树叶,如果没有风的托举,很快就会零落成泥,化成大地的养分。
从前王律师对付的都是跟沈先生有过节的个人或公司,对方大多有些实力,否则也不会有胆量跑来跟沈先生作对。
这还是他头一回打击如此柔弱的对象,对方已然溃不成军。王律师默默叹了口气,帮她重新接了杯温水:“姚小姐,您没事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这样毫无用处的话,王律师说出来连自己都不信,沈先生是打定主意要将她逼到山穷水尽,根本没想给她留活路。
通知登机的广播恰在此时响了,姚映夏终于稍稍回神,望向他问:“沈先生是非常坚决的想要离婚,还是尚有转圜的余地?”
这对她来说非常重要,足以决定接下来她的努力程度。
王律师为沈先生服务多年,虽然大致能猜到老板的心思,却也不好就这样直白的告诉她,于是只能含糊道:“您还是当面跟沈先生聊一聊比较好,我们该去登机了。”
姚映夏努力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四肢冰凉,僵得厉害,王律师眼睁睁看着她突然将指甲掐进了手臂里,不知是使了极大力气,还是皮肉太过细嫩的缘故,很快那里就出现了一处处月牙形状的血痕。
王律师惊呼一声:“姚小姐!”
她却似乎不觉得疼,只是行尸走肉一般站了起来,望向窗外的夜景:“要下雨了。”
第83章
万米高空之中,失重的感觉愈发强烈,姚映夏甚至盼望一场空难。如果自己就这样死了,跌到下面尸骨无存,沈星川会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继续医治她的妈妈吗?
哪怕姚映夏已经认识他很久了,对于这个问题也无法给出确
切的答案,毕竟沈星川从来都是唯利是图,不得到实际的好处,又怎么肯倾力相助。
他也远比自己心狠,只是从前尚没有将诸般手段用到她身上,可那时也已经将她逼得喘不过气了。
空乘看到她面色惨白的样子,两次过来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在谢绝了对方的好意之后,姚映夏在飞机上度过了格外漫长的两个小时,刚刚因许念无法继续得到医治而变得十分混乱的思绪才稍稍平复。
她开始思考一件事。
沈星川想要离婚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只是因为上次见面,两人不欢而散,她在医院里说了一句“这里再不舒服,也比跟你睡觉舒服”吗?
可从前她还说过比这难听几百倍的话,比如许念车祸那天,她以为是沈星川故意放走了沈长河,当场就被气的不管不顾,说了“每次跟你睡觉都觉得恶心”之类的话。
饶是那样剜了他的心,可只要自己肯服软,好好哄哄他,沈星川也很快就不计较了。
以他对自己的忍耐程度,真就因为两个人冷战多日,而要闹到离婚的地步吗?还是说这只是另外一种逼迫她低头的手段?
兴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姚映夏终于看向坐在一旁的王律师:“他在外面,有喜欢的人了?”
王律师怔愣片刻,才明白这个“他”指的是沈先生,而姚小姐正在揣测沈先生想要离婚的真正原因。
那句“沈先生除了喜欢你还能喜欢谁啊”,卡在王律师的喉咙里不上不下,终于还是被他咽了下去。
两三年前,A中那位年级主任侯文彬,就因为得罪了眼前这位姚小姐,被沈先生送进监狱,判了七年,王律师全程参与,事后还因此拿到了一笔数目可观的奖金。
今年情人节的前一天,沈先生也曾和颜悦色的对自己说:“王律师,我明天要去领证了。”
他当时还以为自己接到了一个急活儿,连忙在脑子里梳理接下来要做的准备工作:“是要起草一份婚前协议吗?虽然时间紧迫,不过我会连夜赶出来,明天一早拿给您。”
沈先生当时有些困惑的看着他:“什么婚前协议?我不需要这种东西,只是想分享给你这个好消息。”
就是这样的超绝恋爱脑,拥有那样富可敌国的庞大家业,竟然连婚前协议都不考虑,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想过这一生会离婚。
刚刚告诉姚小姐的二百万离婚补偿,也就能糊弄一下这样涉世未深的年轻女孩,换成其他久经世故的,怎么也要令沈先生伤筋动骨,分走一笔巨额财产。
王律师不得不再重申一遍:“我刚刚说过了,就是因为您不履行义务——总而言之,沈先生并没有其他女人。”
当初得知老板想要离婚的原因,王律师也几乎惊掉了下巴,这听起来只是情侣间再寻常不过的小摩擦,根本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沈先生大概是气过了头,否则再怎么胡闹,也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即将落地的时候,姚映夏终于再次开口:“沈先生现在在哪儿?”
王律师很想帮助她,却也实在无可奉告:“抱歉,我是真的不清楚,沈先生回国当天,我们见了一面,他让我起草了这份离婚协议,后面交流修订都是通过电话,我没有再见过他。”
“回国当天”这四个字实在耐人寻味,还真是迫不及待要来找她秋后算账。
到底是她做了亏心事,姚映夏还是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肖安。
最糟糕的情况,无外乎被沈星川发现哥哥跟她没有血缘关系,亦或想起了那一晚的事。
可如果上述情况真的发生,沈星川又只会痛快的选择跟她离婚,而不是进行更加激烈的报复吗?
这是一个如何都想不通的难题,除非她进化成沈星川那样的变态,才能理解他此时的所作所为。
在行李转盘前等待的间隙,姚映夏的手机铃声响起,王律师示意自己会留在这里取行李,她转身走到一个相对空旷的地方,接通了电话。
是肖安打来的,他带着笑意问:“取到行李了吗?”
姚映夏心乱如麻,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这才想起他无法看见,却也顾不得再去回答,只是出声询问:“你在哪?你还好吗?”
妹妹的声音有些虚弱,肖安只当她是累了:“我在医院,一切都好,你吃晚饭了吗?要不要跟我回家,我给你做顿饭。”
反正沈星川最近都不在,妹妹总吃医院和学校的食堂,人都有些瘦了。
这是肖安第一次邀请她回家,哪怕他并没有其他含义,姚映夏也觉得如芒在背,身后她看不到的地方,似乎正埋伏着什么阴魂不散的东西,不舍昼夜的监视着她。
姚映夏微微颤抖,很想提醒肖安注意安全,最近先跟自己保持距离,可如果说的这样直白,又怕他意识到什么,转而去找沈星川拼命,最终也只是说:“我吃过了。”
肖安又问:“你大概还有多久到医院?我等你过来。”
此时此刻姚映夏已经火烧眉毛,哪里还敢再去见他:“我今晚不去医院,不用等我了。”
听她这样说,肖安几乎是瞬间意识到,沈星川大概回来了,她要去那个人的家。
作为一个成年男人,他太清楚两个人今晚会发生什么,心脏难受的几乎就要爆炸,近乎哀求地问:“妹妹,你一定要回去吗?”
姚映夏听他这样说,死死咬住了嘴唇内侧的一块肉。
沉默只持续了一小会儿,肖安已经清醒过来,知道自己是在为难她了。如今许阿姨、自己的母亲,哪个不需要依靠沈星川,说这样没有意义的废话,不过是徒增她的烦恼。
在姚映夏开口之前,他出声道歉:“妹妹,对不起。”
他哪里有对不起她。
明明她才是那个害人精。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回到一切都没发生的那个夜晚,她一定不会重蹈覆辙,将所有人都置于危险之中。
姚映夏闭上眼睛,缓了缓才说:“他回来了,我们最近还是小心些的好,省的他看见你,又想起什么。”说完就迅速挂断了电话。
王律师刚刚取出行李,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姚小姐,司机在停车场的老位置等您。”
听这话的意思,王律师并不打算跟她乘同一辆车,这令她更紧张了:“不如让司机送你一程。”
王律师有些无奈:“可是我跟沈先生的家不在一个方向上。”最主要的原因是,司机明确说了只接姚小姐。
在沈先生的家庭事务上,他也无法再干涉更多,只能匆匆跟她道别:“姚小姐,祝您好运。”
姚映夏一直目送王律师消失在视线尽头,才慢慢走向停车场。当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幻影,她的心脏立时狂跳起来。
原本想再拖延一些时间,可司机已经远远看见了她,利落的接过行李,又帮她打开了车门。
里面并没有沈星川的身影。
姚映夏却不敢松一口气,头上悬着的利剑不知何时会突然落下,反而比直截了当的屠杀更加令人难熬。
司机启动车子,向目的地驶去,姚小姐难得主动跟他搭话:“你今天见过沈先生吗?”
她很想掌握更多有用的信息,对方却只是摇头:“抱歉,我今天还没有见过沈先生。”
车子开的十分平稳,姚映夏却觉得自己被晃得翻江倒海,等她从地下车库出来,胃已经绞成一团。
姚映夏强撑着进入电梯,按下了所在楼层,失神的看向四面光洁如镜的铜墙铁壁。
这样狭小而又密不透风的牢笼,多么像她此时此刻的处境。
被拴住脚踝太久的小鸟,早已失去了飞行的能力,哪怕拼尽全力想要挣脱出去喘一口气,也只能摔得粉身碎骨。
房门打开的瞬间,她窒息到几乎就要忘记如何走路,目之所及是一片黑暗,这里似乎空无一人。
门外的感应灯将她的影子拖得又细又长,姚映夏从前并没有
这样怕黑,如今却完全忍受不了。
她摸到墙上的开关,鼓足勇气才按了下去。
她原以为沈星川就隐身在黑暗之中,等她自投罗网,用一种凶神恶煞、亦或阴阳怪气的眼神紧盯着她。
可想象中的骇人场景并没有出现,于是一切都变得更恐怖了。
姚映夏自暴自弃的进入每一个房间,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重复着开灯的动作,直到整个家都变得灯火通明。
可到处都没有沈星川的身影。
于是姚映夏清楚的意识到,事情远比她想象中还要糟糕。
只有见到沈星川,她才有挽回的机会,对方肯愿意见她,也证明尚有商量的余地。
见不到才是最可怕的。
这几乎就是给她判了死刑,而她连见到法官的机会都没有。
姚映夏站在客厅的水晶灯盏之下,看到四面八方都是自己的影子,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在极端压力之下,她终于承受不住,蹲到地上抱住了自己。
等到那一阵眩晕结束,她摸出手机,给聂远打了一个电话,对方接起来的时候,似乎感到有些意外,毕竟他们几乎只通过短信联系。
“姚小姐?您有什么事吗?”聂远的声音听起来一切如常,好像并不知道今天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否则无论如何,也会提前透露给她一星半点。
姚映夏的声音已经僵硬到有些变形:“你知道他在哪吗?”
聂远微微皱眉,竟然还是先关心她的身体:“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对劲儿,是生病了吗?需不需要叫医生?”
可是对面无视了他的关心,只是再次询问:“他在哪?”
聂远隐约猜到两个人这是又闹了什么别扭,沈先生大概使了些手段,否则姚小姐哪里会管老板死活。
可他如今也帮不上忙:“前天沈先生回国之后,这两天都没有来公司上班,我还真不知道他会去哪儿。”
毕竟老板的恋爱脑已经到了晚期,这两年除了工作,他几乎不参与任何社交活动,除了偶尔跟几个朋友聚餐,日常都是在公司加班,然后回家休息。
聂远提出了一个还算可行的建议:“不如您先休息,明天一早,我再帮您去找沈先生。”
第84章
挂断电话之后,聂远尝试联系了老板的其他几位助理和司机,得到的答复都是这两天没有见过沈先生。
他既然没有去找姚小姐,又接连两天不在公司,确实非常奇怪。
聂远明知这样晚了不该再去打扰老板,却还是用另外一个不常用的手机号尝试拨了通电话,老板果然关机了。
难怪姚小姐会着急。
不过当时聂远还没意识到事态严重,毕竟只要对上姚小姐,老板总是没什么底线。
第二天已经是五一假期,难得不用上班,聂远还是被雨声扰醒了,台风即将过境,A市的天气已经在低气压的笼罩下闷沉数日,终于在这一天落了雨。
他看了眼时间,刚过六点钟,实在有些早,可担心路上不好走,聂远还是起床洗漱,在七点之前离开了家。
路上果然已经堵成一团,雨天湿滑,能见度低,短短几公里的路程,聂远已经目睹了数起车祸,主干道被堵得水泄不通。
聂远被夹在中间,再着急也没有办法,直到一小时后,前方的车子才开始慢慢挪动。
等聂远千辛万苦的来到老板家,已经八点过半,他抬手按了门铃。
门几乎是立即开了。
聂远露出平和礼貌的笑容,打招呼说:“姚小姐,早上好。”
“早上好,聂远。”她大概更希望看到的是老板,垂下的眼睛里飞快掠过一抹失望之色。
聂远微微有些失落,幸好并不严重,他更担心姚小姐的身体。
兴许是一夜没睡的缘故,她的状态有些糟糕,哪怕因为年轻,脸上并没有太过明显的痕迹,那双眼睛却没有任何神采了。
聂远继而问道:“您吃早饭了吗?”
姚映夏摇了摇头:“我们直接出发吧。”
聂远开车,她坐副驾,可接下来要去哪里找,又实在没什么头绪。
聂远想了想说:“我知道沈先生在A市的几处房产,不如先去看看。”这样恶劣的天气,沈先生大概率也只能在家。
雨越下越大,几乎无法视物,聂远开车极为小心,还是差点被后车追尾,他很想劝一劝姚小姐,最好等台风过去再找沈先生,可是看她神情恍惚的样子,大概也听不进去。
两个人艰难的到达了一处湖景别墅,高档小区的安保却十分严格,要求户主本人同意才肯放行,哪怕聂远翻出了老板朋友圈发过的结婚证件,对方都不肯通融。
因为跑去跟安保交涉,聂远身上的衣服几乎都被雨水打透了,衬衫紧紧贴在身上,清晰地勾勒出每一处线条,甚至连皮肤底色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哪怕姚小姐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聂远还是变得非常不自在,一呼一吸之间,皮肤不可避免的摩擦到湿漉漉的衬衫,明明雨水湿冷,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感觉越来越热。
再这样继续下去,他怕要产生一些不得了的想法,聂远最终还是提议说:“您能陪我去买身衣服吗?”
这话听起来太没有边界感了,哪怕是请求的语气,也不该从他嘴里说出来,聂远随即补充道:“我有非常严重的选择困难。”
这话如果被潘岳听到,大概会笑掉大牙,可聂远就这样面不改色的宣之于口了。
幸好姚映夏并没有觉得奇怪,只是点了点头:“应该的。”
两个人去了附近一家商场,姚映夏其实并没有什么心情看衣服,只是下意识的挑了不会出错的一套,深灰色落肩T搭一条黑色短裤。
平时聂远几乎都是把衬衫西裤焊死在了身上,哪怕休息日也坚持这样着装,倒不是刻意维持自己的精英人设,纯粹是穿习惯了懒得换。
突然尝试新的类型,聂远发现自己也挺适合休闲装的。
姚映夏稍作解释:“雨大,短裤不容易湿,配T恤会好一点。”
原来姚小姐并非没有注意到他平日的着装习惯。
意识到这一点后,聂远深深吸了口气,他终于开始明白,老板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一个恋爱脑。
聂远去付钱的时候,才知道姚小姐已经付过了,收银员还笑着称赞:“您女朋友的眼光真好。”
聂远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他这样有分寸的人,理应公私分明,只拿自己该得的东西,可他私心想要接受这份馈赠,于是在回到姚小姐身边之后,也只说了声“谢谢”。
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姚映夏其实已经有了眉目,哪怕那里是一切混乱的根源,曾带给她无尽的痛苦。
姚映夏还是出声告诉聂远:“麻烦送我去汀澜公馆。”那是从前沈长河久居的别墅,她和许念住了三年。
可当聂远刚刚发动车子,中控屏就亮了起来,上面出现了一通来电提醒,竟然是老板打来的。
两个人对视一眼,聂远接通了电话,沈先生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沉稳:“聂远,来公司一趟,我在三楼的会议室等你。”
他刚想告诉老板,姚小姐就在自己身边,沈星川已经挂断了电话。
这样总比无头苍蝇一般要好,只是姚小姐明显变得紧张起来。
聂远终于还是没忍住问:“您跟沈先生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吗?”
恰在此时,一道紫红色的闪电划破了阴郁的天穹,继而就是滚滚惊雷,轰鸣许久。
他以为自己等不到答案了,可在雷声沉寂之后,聂远听见姚小姐说:“他说要跟我离婚,不再医治我的母亲。”
聂远觉得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脱口而出一句:“怎么可能?!”
做为最得力的助手,他太清楚老板对姚小姐的心意,但凡这份感情稍微浅薄一点,都无法
支撑他做出那许多疯狂的事。
虽说人心易变,可沈先生一向洁身自好,这么多年,也不过只有一个姚小姐,又怎么会轻易放手。
聂远连忙安慰她:“沈先生大概只是太生气了,他并没有真的想离婚。”
姚映夏笑了一下,昨天晚上她一夜没睡,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沈星川如果真的下定决心,大可以开诚布公的坐下来跟她聊一聊,没必要这样逗弄老鼠一样,肆意折磨取乐,试图搞崩她的心态。
这一切更像是一种威慑。
好让姚映夏清楚的意识到,他们之间哪怕已经领证,也并不处在平等的位置上,只要沈星川想,可以轻易将她攥在手心里捏碎。
无可否认,沈星川有时候非常乐意展现他的“深情”,因而会纵容姚映夏做一些事,比如偶尔牙尖嘴利的咬他一下,只是他的纵容从来都是有限度的,就像他的耐心一样。
这次他下定决心要好好收拾自己,结果如何,就要取决于她的态度了。
原来沈星川只是嫌她的腰折的不够彻底。
聂远原本想将车子停在川河集团的地下停车场,这样直接坐电梯上去,也省的姚小姐淋雨,毕竟外面狂风肆虐,雨伞已经没什么用处。
可当聂远开到地下停车场的入口,才发现那里被封闭了。
他只能原路返回,停在了离正门最近的位置上。
聂远车里只有一把伞,他尽力将姚小姐护在伞下,又试图用身体挡住风刮过来的方向,两个人依旧寸步难行。
问题主要出在姚小姐身上,她太瘦弱了,根本无法抵御这种级别的狂风,整个人都像是要被吹跑了。
聂远只庆幸她今天穿了条黑色丝绒连衣裙,裙摆被水淋湿之后,重重的往下坠,尚不至于走光。
只是原本就有些宽大的领子,也被坠的更靠下了,聂远刚才不经意间低头,一时都无法再听见耳边滂沱的雨声。
他终于还是伸手,握住了那纤薄的肩膀,借着雨势将她扶到了公司大门前的玻璃雨棚下。
一切都是那样顺其自然,姚小姐甚至小声说了句谢谢,聂远也适时松开了手。
只是没有想到,就在他们想要进入大厅时,会被数名安保人员拦住。
这一天并非工作日,能出现这样多的安保人员已经非常奇怪了,聂远更震惊于他们对待姚小姐的态度。
其中一个职级高一些的安保主管说:“聂总助,沈先生只让您一个人上去。”
聂远是个情绪非常稳定的人,很少会流露自己的真实想法,此时却深深皱起了眉:“这是沈先生的夫人,我想你们都看过之前那则新闻。”
可是所有人都纹丝不动,安保主管也只是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非常抱歉,我们也只是听令行事,沈先生只让您一个人上去。”
原来老板已经提前知道,他带了姚小姐过来吗?
聂远正想再说些什么,姚映夏已经自觉的后退一步,盯着自己正在滴水的裙摆说:“你先进去吧。”
不过是继续磨她性子的手段,姚映夏非常平静的接受了他施加的风雨。既然沈星川希望看到自己吃苦,她当然会有数不尽的苦吃。
聂远回头看她一眼,发现姚小姐淡定的像是一个未经面试就被拒之门外的求职者,她甚至微笑着跟自己摆了摆手。
聂远将手中的雨伞和车钥匙都递给她:“等风小一点,可以先回车上,打开暖风,衣服会干的快一点儿。”
她听话的点了点头,似乎有认真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聂远再怎么纠结,此时也要先去见老板一面。三楼的会议室很少启用,因为那里有一整面落地玻璃,太阳直射的时候非常刺眼,聂远进公司以来,还从来没在这里参与过任何会议。
偏偏今天又是五一长假的第一天,伴着如此恶劣的天气,聂远不明白老板为什么坚持要来公司见自己一面。
他在会议室门口站定,抬手敲了敲门。
“请进。”
夹着雨声,老板的声音清润和缓,聂远进去的时候,发现他正站在窗边赏雨。
雨丝如细密的银针一样狠狠砸下,恨不能洞穿地面,视线中的所有植被都被吹得张牙舞爪。
聂远听见老板笑着说:“真是个不错的好天气。”
第85章
聂远想起很久之前,自己临近毕业时候的事。
他的学校虽然不错,是所排名中游的985,可惜学的是工商管理这种什么都沾一点、却没有核心技能的专业,就业前景堪忧,平均薪资水平也远低于同校其他专业。
班里的同学都对找工作持悲观态度,因为竞争实在激烈,原本对口的岗位就少,偏偏他们能投的,其他专业也都能来掺一脚,大部分人都选择跨专业考研,或者直接改行、去考公务员之类的。
只有聂远一直在老老实实完善简历,积极海投,参与各个渠道举办的招聘会。
他连续四年专业第一,考了很多相关证书,学习能力无人能及,光靠奖学金都能覆盖四年的学费,聂远总觉得自己这样的人才,是不可能找不到工作的。
事实也如他所料,毕业之前,他手里已经有五家公司的offer,可惜初始月薪从四千跨到七千,全都没有过万。
跟隔壁寝室计算机系的同学相比,实在少的可怜。
聂远还算乐观,起码自己不会毕业就失业,同时他也没有放弃继续寻找机会,果然就蹲到了川河集团的春招。
聂远应聘的是下属子公司的CEO助理,转正月薪高达一万。对他们这个专业的应届毕业生来说,实在诱惑太大。
单是初面就来了大概二百人,经过三轮面试,最终只剩下十个,再由CEO亲面。
终面时间定在下午四点,不过聂远习惯赶早,两点钟就到了公司,被安排进了一间会议室。
等再有人来,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那是个非常年轻的男人,身材高大挺拔,以聂远纯直男的视角,都觉得那张脸有些过分好看了。
聂远更羡慕的是他身上所流露出来的松弛感,明明都是来参加终面的,对方却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走到这一步,聂远已经投入了太多精力,连他这样抗压能力极强的人,都不免感到紧张。
所以当对方主动跟他搭话时,聂远虽然有所防备,却也想借机缓解一下焦虑的情绪。
只是对方刚一开口,就让他更焦虑了,年轻男人说:“听说公司砍了两个助理名额,今天终面只会录取一个,并且会当场宣布面试结果。”
聂远看起来还算淡定,只是随口敷衍一句:“哦,是么,那真是太遗憾了。”
没想到对方会得寸进尺,热情地邀请他说:“如果我们都面试失败,等会儿一起去喝一杯吧。”
聂远感到自己被冒犯了,觉得这个人真是心机叵测,故意来搞竞争对手心态,他决定反击回去,于是笑着说:“我不认为自己会失败。”
年轻男人也在笑:“这么有信心?”
聂远目光坚定:“比我学校好的,没我能力强,比我能力强的,我还没有见过。”
这话太狂妄了,年轻男人听了却很高兴:“那就祝你好运。”
可是好运并没有降临,聂远当天被刷在了终面。子集团的CEO跟他聊过之后,觉得聂远太有主见,不好掌控,他想找一个更听话的人。
聂远虽然有些失望,却也迅速整理好了情绪,他觉得跟一个并不欣赏自己的人在一起共事,既没有前途,也是一种折磨,这样的结果反而对彼此都好。
所以当他再次看到那个年轻男人的时候,聂远也只是问:“要去喝一杯吗?”
他看对方玩世不恭的样子,还以为会被带到酒吧之类的地方,没想到只是进了楼下的咖啡店,两个人天南海北的聊了两个小时,又在日落时分挥手道别。
聂远知道自己不会再见到他了,心里竟生出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怅然,这样有趣而广博的人,实在很对他的磁场。
三天之后,聂远登陆邮箱,发现自己收到了川河集团总部的offer。他本以为自己是被补录了,可转念一想,自己当时投的是子公司的岗位啊。
入职当日,聂远再次见到了那个年轻男人,对方站在窗边,身后是蓬勃的朝阳,那张年轻的脸上意气风发,他对自己说:“聂远
,我非常欣赏有能力的野心家,就让我们一起大展宏图吧。”
他说的是“让我们一起”,而不是“跟着我”,这听起来更像是要成为伙伴的意思。
聂远在那一刻对老板死心塌地。
两个人磨合了半年,成为了最好的工作拍档,无论在面对任何问题上,都默契的仿佛共用一个大脑。
只是后来在姚小姐的事情上,聂远跟老板产生了巨大分歧,他觉得对一个活生生有着自主意识的人,总不能像抢占风口项目一样,使出雷霆手段。
可老板却一意孤行。
聂远虽然觉得姚小姐可怜,却也没想跟老板对着干,最终也只是继续充当老板的刽子手。
事实证明,老板的方法非常有效,起码他得到了人。而诸多手下败将,在被收拾一通之后,连见姚小姐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聂远为自己当时的冷漠感到可耻。
窗外的乌云加剧了翻滚速度,有些像灾难片里才会出现的场景了。
聂远终于走近一些,开口提醒:“沈先生,姚小姐正在楼下等您。”
老板回头看向他,脸上还带着未散去的笑意,他盯着自己近乎湿透的衣服看了一会儿,将手边的一条毛巾递给他:“擦一擦吧。”
哪怕老板举止亲切,一团和气,聂远却明显感觉有哪里不一样了。
从前两个人相互信任,最是默契,老板只需要抬抬眉梢,聂远都知道老板是要往东还是往西。
如今他们却像是站在了悬崖两侧,横沟宽广,不可逾越。
聂远最终也没有接过那条毛巾,老板随手将它扔在了地上,转而拍拍他的肩膀说:“平时很少见你这样穿,还蛮好看的,只是不太适合你。”
台风过境带来的低气压试图将空气中所有的水汽都碾进人的皮肤里,本应令人感到闷热无比,聂远却觉得自己被一阵寒意裹挟了。
他用一种十分陌生的目光看着面前的老板,已经无法再洞悉他的意图,僵持片刻,才能说出来话:“您今天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老板指了指面前那扇巨大的落地玻璃:“这里很久没有人打扫过了,我看你假期很闲的样子,不如来帮我擦擦玻璃?”
铅灰色的云层吞没了最后一丝天光,连带整个会议室都突然暗了下来。
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却瞬间停止了。
隔着玻璃,聂远看到一个单薄的身影拾级而下,缓缓走进倾盆大雨之中,最终停在了楼下的喷泉景观前。
那样雪白的皮肤,几乎成为了天地间唯一一抹亮色。
她太像一朵温室中的黑色玫瑰,哪怕意志顽强,也经不得这般风吹雨打,看起来就要枯萎了。
聂远远比自己想象当中还要愤怒,他猛地揪住老板的衣领,将他按在了落地玻璃上,怒不可遏地说:“沈先生,你可真是个混蛋。”
被这样粗鲁的对待,老板竟然还笑的出来,似乎很喜欢他此时此刻失控的模样:“聂远,原来你也会生气。”
他喃喃自语一般说:“瞧,你也变得不正常了,所有靠近她的人,最终都会变得一样。”
聂远感觉自己就要将他的衬衫扯烂了,恨不能不管不顾的打上一架,好让他清醒一点:“姚小姐正在淋雨!”
可面前的男人充耳不闻,他的眼睛也过分清明,漏出了一抹寒厉,非常失望地说:“聂远,我伤透了心。”
他随即又调整情绪,笑了一下:“看在你跟着我很多年的份上,我也不是不可以下去见她一面。”
聂远稍稍松了力道,又听他说:“你什么时候把这面玻璃擦干净,我什么时候下去见她。”
两个人像有血海深仇一般凝视着对方,直到聂远认命的松手,弯腰捡起了那条毛巾。
老板要做的事,从来都是说一不二,聂远知道自己不可能改变他的决定。
再这样耽搁下去,姚小姐又要淋更久的雨了。
聂远去洗手间打了盆水,又另外找到了可伸缩的玻璃清洁杆,和几块新抹布,迅速擦起了玻璃。
这里似乎真的很久没有打扫过了,聂远只是随手一擦,手中崭新的抹布就沾了厚厚一层灰,偏偏这一整面落地玻璃大的惊人,粗略估计都要上百平。
聂远已经很久没有干过这样的纯体力劳动,偏又心急拼尽全力,十分钟后就累的气喘吁吁。
可他丝毫不敢松懈,外面似乎又起风了,姚小姐被吹得摇摇晃晃,聂远咬牙坚持,不一会儿身上的雨水就被熨干了,而后又被汗水重新打湿。
半小时后,聂远的两只手臂已经抬不起来,动作也愈发迟缓,饶是如此,也不过刚刚清理完三分之一的面积。
便在此时,窗外突然炸开一道巨大的青色闪电,天空传来恐怖的裂响,雨势瞬间增大,瓢泼一般,扭曲了视野中的一切。
聂远看到那株可怜的黑色玫瑰被掀翻在地,再也没能爬起来。
他扔下手中的工具就往门外冲,并没有发现会议室早已空无一人。等聂远径直跑下楼梯,来到公司门外,才发现老板已经抱起了姚小姐。
三个人都被淋的非常狼狈,聂远走近一些想要查看姚小姐的情况,却发现她并没有失去意识,只是手臂被蹭掉了一块皮,可她似乎不觉得疼,此时正勾着老板脖子,亲吻他的下颌。
聂远离得太近了,哪怕风声呼啸,雨声如沸,他还是听见姚小姐不停地说:“对不起,我错了,原谅我。”
聂远觉得泼天的雨水都像是自己的眼泪,他不明白老板怎么会变得这样狠心。
幸好他似乎恢复了平常模样,缓缓低头,一脸温情的望着怀中的女孩,就像是最体贴深情的恋人,只是说出来的话令人胆寒:“夏夏,淋过雨后,你好像清醒多了。”
说完就大步向一旁的黑色车子迈去,聂远还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谢幕,没想到老板突然又停了下来,头也不回的冲着他说:“聂远,你来开车。”
车里没有风,明显暖和多了,聂远手臂握在方向盘上的时候,还在因为刚刚的过度劳动微微发颤,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迅速启动车子,打开了暖风。
聂远声音僵硬地询问:“现在去哪?”
老板说了句“汀澜公馆”,而后车子中央的电动挡板就缓缓升了起来,直到严丝合缝的将他们隔成两个空间,聂远再也无法看见后面的一切。
沈星川这才将那条湿透的黑色裙子从她肩膀上往下一扯,轻松脱了下来。
她大概是冷的厉害,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皮肤也比平时还要白,沈星川的手指划过她的锁骨,感觉她就像一只冷血动物,触手冰凉。
湿漉漉的长发还在滴水,沈星川干脆令她跪坐在自己兩腿之间,拿了车上的一条备用毛巾帮她擦拭头发。
她一直低垂着头,似乎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也冷的说不出话。
沈星川却逐渐热了起来,这个角度看上去,姚映夏实在任人可欺,他的手掌一顿,从发梢滑到下巴,令她抬起了头。
被迫上仰的脖颈弧度非常诱人,沈星川的眼睛已经被她熟悉的欲濏浸透了,姚映夏听见他
笑着说:“我们做些可以暖合起来的事情吧。”
她知道聂远就在自己身后,下意识的想要回头,却被他有些用力的控制住了。
姚映夏并不知道他为什么又突然变了脸色,只听见他语气寒凉地说:“夏夏,不要再惹我生气。”
女孩露出了一个带着恐惧的可怜笑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伸手解他的衬衫扣子。
她的手指几乎已经被冻僵了,连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变得非常困难。
不过沈星川很有耐心,反正平常从公司开到汀澜公馆,都要半个小时,今天天气这样恶劣,怕是一个小时都到不了,他们还有很长时间。
姚映夏每解开一颗扣子,都感觉视线中那一团变得更大了一点,等到将他的衬衫完全脱下,那里已经鼓出了惊人的弧度。
姚映夏似乎很不想帮他解开库子,直到听见沈星川说:“夏夏,它很想你。”
她终于强迫自己为他松开腰带,解开扣子,拉下拉裢,那里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几乎就要戳到她的嘴唇。
沈星川并不知道,她是单纯不想跟自己交流感情,还是因为淋雨变得迟钝,姚映夏整个人都有些呆呆地,似乎并不清楚下一步该怎么做。
沈星川恶劣的拍了拍她的脸:“如果不想吃,就自己坐上来。”
她试图扶着沈星川站起来,可是双腿已经几乎没有知觉,最终还是被沈星川掐着腰拎了起来。
姚映夏感觉自己冷的像个冰块,而他热的像支加热棒,最先接触到的瞬间,几乎就要被烫伤了。
可是走到今天这一步,她已经没有任何退路,让沈星川高兴成为了最重要的事。她努力想要进去,可是那里太乾瑟了,根本无法进入。
沈星川也没想再折磨自己,竟然从储物格里摸出了一瓶崋油,涂在了自己身上。
姚映夏怔怔的想,原来他早就计划好了今天的一切吗?可是没有时间再给她思考这样无关紧要的事,沈星川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上次做已经是一个半月之前,姚映夏的身体不长记性一样,又忘记了如何接纳他,下落的过程缓慢的像是一场凌迟,沈星川浑身紧崩,额头上都开始出汗,直到车子突然一个颠簸,姚映夏扑进他的怀里,终于彻底接纳了他。
沈星川维持着这个姿势抱了她好一会儿,像是久别重逢的恋人,最先感受到的是思念,然后才是浴望。他贪恋的嗅着她脖子附近清冷的气息,然后才开始动。
这一路实在太漫长了,姚映夏没想到他在车上也有非常多的发挥空间,幸好车是好车,哪怕会产生一些晃动,也并不剧烈,然而只是这样,也已经令姚映夏被巨大的羞耻感包围了。
等聂远将车停到汀澜公馆的地下车库,两个人才刚刚结束。他虽然全程没有听到姚小姐发出任何声音,却听见了老板说的那些话,也感受到了车子不停在晃。如果说他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实在是有些自欺欺人了。
空旷的地下车库里,聂远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狠狠揍了几拳,他一阵头晕目眩,都不知道自己刚刚怎么会那样冷静的注意路况,将他们安安全全送回了家。
车子已经停下来许久,沈星川都没听见车门关闭的声音,他看了眼已经在自己怀中睡着的姚映夏,才发现她为了不发出任何声音,将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
沈星川的神色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拿出手机给聂远发了条短信:“把你身上那身衣服扒下来,你可以走了。”
这是他给聂远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他肯照做,两个人以后也不是没有继续共事的可能。
然后聂远这次却不肯听话,他倔强的穿着姚小姐给他买的这身衣服,走进了大雨之中——
作者有话说:[爆哭]聂远好可怜啊
第86章
聂远走后,沈星川从车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两套衣服,穿好之后将姚映夏抱回了别墅。
龙姨看到他们一起出现的时候,还是感到非常震惊,虽然两个人领证的消息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可在她心里,姚小姐还是个孩子,而小少爷已经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沈先生”了。
她看到姚映夏仿佛陷入昏迷的样子,连忙迎上去问:“这是怎么了?”
沈星川并未放缓脚步:“淋了场雨。”
龙姨看向外面仍然狂风大作的恐怖天气,雨水砸到隔音玻璃上都带来不小的动静,可想而知外面的雨势大到什么程度,这样糟糕的台风天,姚小姐怎么会跑出去淋雨?
她来不及细想,就听已经走到二楼的男人吩咐说:“龙姨,帮我拿药箱,找人放洗澡水,再让厨房熬一盅姜糖水。”
喂药的过程有些艰难,无论沈星川怎么哄,姚映夏都死死咬紧牙关,他不得不强行捏开她的下颌,将预防感冒的药喂了进去。
大概是太苦了,姚映夏整张脸都皱了起来,饶是如此也没有清醒,她的皮肤甚至比刚才还要凉了。
沈星川知道情况不妙,迅速脱光了她的衣服,将人放进了浴缸里。姚映夏甚至无法坐稳,沿着浴缸边缘就往下滑去。沈星川只能一边扶着她一边单手脱掉衣服,随后迈了进去。
这一天她遭了不少罪,泡了很久才驱散了一身寒意,哪怕那张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些微血色,姚映夏仍旧全程闭着眼睛,只一味靠在他怀里睡觉。
沈星川捏了捏眼角,有些后悔自己今天这样狠心了。姚映夏本就体弱,再这样折腾下去,不知她的精神和身体哪个会率先垮掉。
他收紧手臂,令怀中的女孩更加贴近自己,用一种更像是命令的语气请求说:“夏夏,不要再让我生气了。”
大概是感受到了来自身边的威胁,她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打颤,幸好只持续了几秒,荡起波纹的水面重新恢复了平静。
沈星川知道,今天之后,姚映夏对他的恐惧又要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不过这也并非完全是件坏事。起码姚映夏在忌惮自己的同时,可以清楚的明白,这段婚姻对彼此意味着什么,继而少做一些没有分寸的事儿。
前半夜姚映夏的皮肤触手温凉,乖乖窝在他的臂弯里一动不动,后半夜却突然开始发烫,随着怀中的体温不断升高,沈星川感觉自己像是抱了个火炉。
家庭医生赶来的时候,姚映夏已经烧到了三十九度,人都有些糊涂了,看见那个女医生,竟然一直喊妈妈。
许念当护士的时候,身上也总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哪怕洗了澡换上一身新衣服,姚映夏也可以闻到。
家庭医生安慰了她一会儿,哄着姚映夏抽了两管血,又喂她吃了退烧药,最后叮嘱说:“血检结果出来之后,我会重新为姚小姐配药。如果今晚持续高热,可以用湿毛巾擦拭身体辅助降温,如果姚小姐的手脚变得冰凉,就要注意保暖了,最好想办法让她多喝点儿水。”
家庭医生离开之后,姚映夏似乎烧的更厉害了,她的脸颊绯红,皮肤里的水像是烧开之后涌进了眼睛里,水润润的发亮。
她抓着沈星川的手,像个孩子一样撒娇:
“妈妈,我好难受。”
“妈妈,我想你了。”
“妈妈,救救我。”
沈星川再如何铁石心肠,此时心脏也像是被人搅碎一样,生生地疼。
他将姚映夏横抱在腿上,轻轻拍着她的背:“夏夏,睡吧,醒来我带你去看妈妈。”
就这样哄了将近一个小时,姚映夏才靠在他的胸口上睡着了。
沈星川这一晚却再也没睡,每隔半个小时,他都要拿湿毛巾给姚映夏擦拭一遍,直到天光渐亮,女孩的皮肤才不再滚烫。
等姚映夏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佣人送了粥来,沈星川令她倚在床靠上,舀了勺粥递到嘴边:“夏夏,吃点东西。”
她喉咙痛的厉害,下意识的撇过头去,并不想喝。可是男人的手掌维持着喂粥的姿势,纹丝不动的停在那里。
哪怕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姚映夏也没有抬头去瞧他的脸色,却也知道此时沈星川让她吃饭的决心有多强烈。
“不能再让他生气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姚映夏张开了嘴。
沈星川似乎很高兴她就这样轻易妥协了,笑着夸奖一句:“夏夏乖。”
这听上去太像将她当成了小猫小狗,可是姚映夏却没有任何反应,她似乎早已抛弃了身为人类的尊严,甘心变成一只宠物。
喂完饭后,沈星川重新回到床上,将她抱入怀中:“夏夏,再睡一会儿吧。”
大概是累到了极点,这句话刚刚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
哪怕脑子依旧昏昏沉沉,姚映夏却如何都睡不着了,她大睁着眼睛,看向面前过于印象深刻的回型吊顶,以及那盏仿冰川裂纹的吸顶灯。
除夕那夜,她自投罗网的敲开了这扇大门,哪怕已经是第二次跟沈星川睡觉了,过程却远比第一次还要痛苦,毕竟她全程都是清醒着的。
而她此后的人生,就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样,开始彻底失控。
如果当时能够提前预知,自己的选择会蝴蝶效应一般最终导致母亲变成植物人,她一定不会选择这条路。
可即便她更有耐心,多等几年,撑到自己大学毕业,就有办法令母亲安全的摆脱沈长河吗?
恐怕沈星川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姚映夏痛苦的闭上眼睛。
她迷迷糊糊又开始发烧,梦见自己来到了医院,晦暗不明的病房之中,只有冰冷的仪器发出规律的声响,她坐在床边,盯着许念毫无生气的脸,小声说了一句:“妈妈,你知道我有多辛苦吗?”
“就当是心疼心疼我,求求你醒来吧。”她趴在妈妈的怀中,无声的祷告。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只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姚映夏不可思议的浑身颤抖,睁大了眼睛,许念正望着她笑:“夏夏。”
她高兴的忘乎所以,来不及跟妈妈叙旧,就想去喊医生,可刚刚跑到门口,就看到沈星川正面色铁青的站在那里。
他高大的身躯将门堵的严严实实,好似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倨傲的垂下眼睛看她一眼,不带任何感情的指挥身后保镖说:“把她妈妈丢出去。”
姚映夏被他冷漠的话语吓得心脏都疼了起来,扑上去抓住沈星川的手臂恳求:“不要这样对我妈妈,求你了。”
可他无动于衷,只一挥手就将女孩推开了,那样毫不留情的样子,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夏夏,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保镖们已经聚集到了床边,其中一个拔掉了许念手背上的针头,又摘掉了她脸上的氧气面罩,还将监测体征的东西都扯了下来,最后四个人轻而易举的抬起许念,向门口走去。
姚映夏只觉得自己膝盖一软,就这样跪在了沈星川面前。她无助地抓着男人的西装裤腿说:“我把我的命给你,别动我妈妈。”
沈星川嗤笑一声:“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而后他便面无表情的抬起了脚,用那只锃亮的尖头皮鞋戳了戳她的心窝,异常冷漠地说:“姚映夏,你既不想履行妻子的义务,甚至还要出轨,我凭什么救你母亲?”
无边绝望之中,姚映夏感觉自己脚下的地板凭空消失了。她整个人都失去平衡,迅速坠落,等到脚下重新有了实物感,她发现自己正坐一张椅子上,被绳子捆的结结实实。
而在她面前不远处的地板上,还趴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他留着寸头,身上的衣服都是斑驳的血迹,哪怕看不到脸,姚映夏却非常清楚的知道,这就是肖安。
她焦急的喊了声“哥哥”,努力想要站起来靠近他,可是她身上的绳子缠地又紧又密,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大概是听见了她的声音,哥哥努力抬起了头,他的脸上全都是血,此时已经发污,只有那双眼睛,依然温柔明亮,他轻声说:“妹妹,别为我伤心。”
可是下一秒,肖安的头就被一只皮鞋踩住了,他的脸被迫重新压回了地板上,因为对方用了极大的力气,肖安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沈星川一边碾动皮鞋,一边回头望着她笑:“夏夏,你看起来似乎很心疼。”
她究竟是惹上了怎样的恶魔啊。
姚映夏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此时为肖安求情,无异于是火上浇油,无论再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沈星川却并不满意她的反应,手中凭空变出了一柄利剑,刺进了肖安的胸口:“明明就是情夫,还敢骗我说什么这是你哥哥,夏夏,你怎么敢啊?”
深夜时分,燥热难安,沈星川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姚映夏正胯坐在他的腰上,身上的真丝睡裙早已不翼而飞,滚烫的皮肤柔软的贴合住他的身体,传导过来的热意令人心口发慌。
姚映夏的嘴唇在他胸口附近游走,沈星川甚至感觉到了她的舌头,像只讨好主人的小猫一样,带来一阵濡湿的痒意。
等沈星川意识到这并非梦境,身体已经率先苏醒做出了回应,抵住了她的囤缝。
如果不是知道姚映夏正在发烧,沈星川简直都要以为她是吃错了药。
姚映夏的皮肤似乎比昨晚还要烫了。
沈星川面对她再怎么意志薄弱,也知道不能在这种时候放纵自己,他伸手将姚映夏扒了下来,按到一旁的枕头上,声音紧绷地说:“不要闹了,赶紧睡觉。”
可姚映夏很快又坐了起来,还想往他身上爬。
沈星川简直都要怀疑她是被烧傻了,有些无奈地说:“你生病了,需要好好休息。”
黑暗之中,沈星川看不清她的脸,却能听见那带着笑意的声音:“没关系的,你还没有在我生病的时候做过呢。”
姚映夏知道他在这方面有些特殊癖好,喜欢玩一些新花样,解锁不同的地点、不同的姿势,家里每一个房间、每一处角落,几乎都被他们试了个遍,自己难得生病,应该会有不同的体验,他一定很想试试吧?
姚映夏伸手向他的小腹摸去,却被沈星川紧紧攥住了手腕。他不再说话,失控的力道却传递了愤怒。
对于这个男人的情绪变化,姚映夏已经敏感到了一种非常恐怖的程度。
很快她就浑身颤抖起来,沙哑的声音甚至带了抹哭腔:“你不要生气,我会听话,只要是你希望的,我都可以做到,我可以每天履行妻子的义务,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沈星川知道她是烧糊涂了,可饶是如此,这些话还是像利剑一样,反复割他的心肉。
沈星川明白,除此之外,姚映夏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给他的了,她的身体、尊严、自由,已经系数奉上,可他却贪得无厌,偏偏还想要那颗心。
姚映夏本不该如此低声下气,这一切全都是拜他所赐,后果反噬到自己身上,搅得他胸口又开始疼了。
黑暗之中,女孩并没有就此放弃,反而摸索着吻上他的嘴唇,生疏的舔着他的唇肉。往常会热切回应她的嘴巴,却失灵一般纹丝不动。
明明他的身体已经很热了,却始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姚映夏终于停了下来,充满惶恐地问:“小叔叔,你不喜欢我了吗?”
这个称呼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却并不觉得高兴,后面那句话更是令沈星川感到痛苦。他对姚映夏的喜欢程度,已经恐怖到几乎没有底线,没想到她会这样问。
沉默许久之后,沈星川终于轻声说:“夏夏,原来你感受不到啊。”
她眼睛里一片茫然,如果通过威胁、恐吓、施压得到她的身体,也算是一种“喜欢”的话,那沈星川确实挺“喜欢”她的。
只是体会过肖安那样无私的“爱”,这份“喜欢”实在有些拿不出手,所以永远无法被她期待,只会令人痛苦。
姚映夏笑了一
下:“我知道的,小叔叔最喜欢我了。”
沈星川伸手捧住了她的脸:“那夏夏什么时候才肯喜欢我呢?”
她的脸颊明明都烫手了,却还是习惯性的说谎:“我一直都很喜欢……”
姚映夏的话并没能说完,那双手已经滑到她的脖子上,松松地握住,沈星川用一种有些异样的温柔语气,说着十分残忍的话:“有时候我也会想,干脆弄死你算了,一了百了,省的天天闹心。”
哪怕他并没有用力,脖子上的手掌更类似于一种抚摸,姚映夏还是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了。
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在了他的腕上,带来硫酸一般的烧灼感,沈星川终于松开了手,将她抱进怀里哄了哄:“夏夏别怕,我舍不得。”
他但凡能更狠心点,也就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姚映夏惊魂未定了好一会儿,才渐渐闭上了眼睛,沈星川却如何都睡不着了。
归根到底,如今发生的一切也都是他咎由自取,从他彻底丧失耐心、决定不择手段的那一刻起,两个人就注定背道而驰、相互折磨,除非他肯放手,或者姚映夏认命。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确实是天生一对,两个人都倔得出奇。
最近这段时间,沈星川甚至开始享受这段畸形关系带给自己的乐趣了。
每当抽丝剥茧的发现那些潜伏在姚映夏身边、伺机而动的“苍蝇”,都会令他血脉偾张,蠢蠢欲动。
从不动声色的布局,到诱敌深入的围困,直到给予致命一击,都会令他产生一种玩弄低等生物的快感,特别当看到对方陷入绝境之后那张痛不欲生的脸,甚至会令他兴奋到微微发颤。
这远比那些极限运动刺激多了。
无论有多少人试图靠近姚映夏、想要从自己身边夺走她,沈星川都会不留余力的铲除、击破,用最残忍的手段令他们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蠢事。
直到五一长假的最后一天,姚映夏终于不再发烧。她早上醒来的时候,看到沈星川正坐在床边的一把欧式木椅上,就这样仰着头睡着了,手里还抓着一条湿毛巾。
姚映夏的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为他总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伤害自己,又表现得很怕她“受伤”的样子,这个人实在太矛盾了。
不过很快她的心思就转移到了其他地方,比如沈星川为什么会搬回这里?
沈长河的别墅远不如公司旁边那套大平层住起来方便,单是每天通勤,都要多花一个小时。况且他也非常清楚,自己有多抗拒回到这里。
是因为余怒未消,单纯想要敲打她,还是因为不想回到那个令他噩梦缠身的地方?
姚映夏想的太过入神,以至于没有察觉到沈星川已经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的瞬间,她脸上的恐惧简直像是活生生见了鬼。
“夏夏,早上好。”他努力令自己的声音温柔一些。
姚映夏稍稍冷静下来,脸上绽开了一个有些虚弱的笑容:“早上好,辛苦你这几天照顾我了。”
宽大的手掌摸向了她的额头,继而俯身抱住了她:“都是我不好,因为一点儿小事害你淋雨。”
姚映夏听了有些怔愣,只是因为“一点儿小事”,就要闹到拿离婚威胁她的地步吗?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姚映夏还没见过他发这样大的脾气,此时难免又要多想,背后是否还有其他原因。
看沈星川不计前嫌的样子,她选择了一个相对安全的问题:“为什么要搬回这里?”
沈星川笑了笑:“这里对我来说有很多美好的回忆,所以偶尔会想故地重游。”
一想到姚映夏在这里住过三年,他们曾背着所有人在这张床上寻欢作乐,沈星川连失眠的症状都好了许多。
在姚映夏“失联”的这段时间里,他总要想办法解救自己。
听他这样说完,女孩几乎瞬间垂下了头,沈星川知道,自己这是又刺激到她了,毕竟对于姚映夏来说,这里可没有什么美好回忆。
在一些小事上,沈星川还是很愿意迁就她的:“既然你不喜欢,我们可以尽快搬回去。”
姚映夏点了点头:“我还想去医院看妈妈。”
沈星川将她抱了起来:“吃完早饭,我陪你去。”
两个人坐在餐厅里,下意识的选了从前常坐的位置,时间仿佛回到了她上高中时的日子,沈星川但凡在家,就会雷打不动的早上六点起床,只为了看她一眼,当时怕姚映夏起疑,他极其偶尔才会下楼跟她一起吃早饭。
回忆被姚映夏的声音打断,她出声询问:“你看见我的手机了吗?”
沈星川微微颔首:“就在楼上卧室的床头柜里,大概因为泡水严重,已经开不了机。”
说完他起身去了客厅,回来时手里多了个还没拆封的白色盒子,交给了她,“我给你买了部新手机。”
姚映夏说“谢谢”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微妙神情,只是在心里发愁,哥哥几天联系不到她,还不知要急成什么样子。
可如今她尚在沈星川的眼皮底下,如何也不敢顶风作案,于是只闷头喝粥,等下还是先去看望妈妈更重要些。
第87章
只是没有想到,三个人会在医院里狭路相逢。
他们刚刚到达许念所在的楼层,姚映夏就看见肖安从妈妈的病房中走了出来。
她被定住一般,不敢回头去看沈星川的神情,只是听见他语气如常的说:“原来你哥哥也在这儿。”
肖安大概是急坏了,看见姚映夏的瞬间就冲了过来,语气十分焦急地问:“妹妹,你这几天去哪了,怎么没有来医院,电话也打不通?”
他径直无视了沈星川,对方却并没有生气,只是伸出手掌,搂住妹妹的肩膀拍了拍:“夏夏前几天发烧,病的有些严重,今天才好些了。”随即又笑着说,“好久不见。”
肖安这才分神看了他一眼。跟上次见面时烂醉如泥的男人相比,他今天看起来人模狗样多了,只是跟妹妹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不般配。
沈星川的肩膀几乎有妹妹两个宽,常年保持锻炼的身体精壮有力,妹妹往他身边一站,只到男人肩膀的位置,纤弱的有些可怜。
肖安拼命驱散了想要削掉那只手臂的冲动,平静地打了声招呼:“沈先生,好久不见。”
从情人节的混乱开始,到五一末尾,已经过去了两个半月。
所有人都重新回到正轨,仿佛那一夜的混乱并不存在,只是一场过于疯狂的妄想。
可是肖安却不再甘心,永远只能成为姚映夏的哥哥。
他的视线重新落在了妹妹身上,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她脸上的皮肉似乎都薄了一层,因而显得下巴尖尖,楚楚可怜。
大概是因为先天不足的缘故,妹妹从小就身体不好,每逢冬天,她几乎都要反复生病,可现在明明已经快要立夏了。
肖安出声询问:“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烧?”
大概是无法坦然面对三个人重新聚
首的场景,妹妹一直低垂着眼睛,几乎没有看他一眼:“台风天,我有些着凉了。”
肖安有些责备的看向沈星川,没想到他正一脸愧疚的模样,又将妹妹搂紧了些:“都怪我,没有照顾好夏夏。”
肖安的视线几乎就要将他洞穿了,姚映夏很怕沈星川会发现什么,连忙催促他离开:“哥哥,我没事的,你先去忙。”
肖安点了点头,知道妹妹的担心,也没想再多做停留,他刚要离开,就听沈星川问:“夏夏这几天病得厉害,都没怎么吃饭,如果你中午有时间,可以来家里做些夏夏爱吃的菜吗?”他笑了一下,“我记得上次你来家里做饭,夏夏好像很爱吃。”
这听起来并没有任何古怪的地方,姚映夏却瞬间警铃大作,三个人如果同时回到事发地点,哪怕沈星川并没有想起什么,她也会全程坐立难安,姚映夏受够了备受煎熬的滋味,已经不想再让三个人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
眼见哥哥就要应允,她连忙扯了扯沈星川的衬衫,声音小的几乎只想让他一个人听见:“我更想吃你亲手做的。”
沈星川似乎感到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又笑了起来,春风和煦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吧,今天中午我亲自下厨。”说完就搂着姚映夏进入了许念所在的病房。
肖安一个人在走廊上孤零零的站了许久,慢慢攥紧了拳。
明明从前他都可以将情绪隐藏的很好,因为不想拖累妹妹,哪怕再怎么想念,肖安出狱后也可以控制自己不去见她,即便后来偶然相遇,也没想要破坏她的幸福生活。
被珍藏多年的感情,像是被灌注在密封瓷罐里兀自发酵,暗无天日,无人知晓。
可偏偏妹妹亲手在上面钉了个洞,于是里面的东西不受控制的流淌出来,他多想独占妹妹,让她只能看着自己,待在自己身边,还像那晚一样,热情而又缠人的亲吻他。
肖安痛苦的想,为什么自己的人生会这样糟糕,沈星川能得到妹妹,也不过是因为命好。
可事到如今,平衡已经很难轻易打破了。
自那天之后,姚映夏和沈星川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平静生活,她每周飞回A市一次,白天就在医院守着妈妈,晚上回家独自面对沈星川。
两个人都没有再提起那份离婚协议,仿佛从始至终都不曾存在,只是姚映夏明显变得温顺起来。
无论沈星川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她都不会说一个“不”字,但凡他来了兴致,姚映夏都会积极配合,哪怕通常都需要润滑剂的帮助。
姚映夏甚至变得爱笑起来,那双漂亮的眼睛,总是温温柔柔的望着他,弯成月牙的形状,沈星川几乎就要溺死在那片浅滩里。
他总是这样不长记性,频频生出自己正在被爱着的错觉,只是身处悬崖之上,他又始终无法再全心全意的信任姚映夏,沈星川太怕自己哪天稍不注意,就会跌落深渊粉身碎骨。
不过他的处境再怎么微妙,也总要好过肖安。
五一之后,姚映夏跟他打过一通电话,肖安只要稍稍回忆,就会陷入绝望的情绪之中。
她当时是这样说的:“哥哥,我们以后还是尽量不要见面了。”
肖安当时听了心就一凉,继而敏锐地询问:“他发现了吗?”
转瞬之间,他已经开始构思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好办法,却听妹妹否认了自己的猜测:“如果真的被他发现了,不可能不找你算账。”
肖安没有受到任何人身威胁,他的妈妈还好端端躺在川河医院接受治疗,甚至他们居住的那套大平层里,连沙发都没有换过。
哪怕姚映夏总觉得之前沈星川那样发疯很不对劲儿,可后来再怎么反复思考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无法将其归因在她和肖安身上。
以她对沈星川的了解,但凡他发现了什么,一定会沉不住气的立即收拾他们。
肖安并不理解:“既然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不能继续见面?”
姚映夏沉默了好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已经苦涩到令人于心不忍的程度:“哥哥,我太害怕了,从那天开始,我没有一天能安心睡着,我总是担心他会想起什么、发现什么,我梦见过他将我妈妈从医院丢出去,也梦见过他对你赶尽杀绝,哥哥,你们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二重要的人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最后也只是说:“哥哥,对不起。”
肖安知道妹妹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为了双方的母亲这样做也无可厚非,只是没想到她会胆小到这种程度。
一想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都无法再靠近妹妹,肖安连活着都觉得了无生趣。
之后的半年时间里,两个人确实也没怎么接触过了,他一向听妹妹的话,姚映夏说不要见面,肖安就不去找她,只是会挑周末时间,像个幽灵一般潜伏在医院的安全通道里,偷偷看她一眼。
刚开始肖安以为自己还可以趁妹妹去机场的时候送她一程,没想到五一之后,沈星川但凡有时间都会亲自送她,哪怕被什么事情耽搁了,也会安排司机过来。
如果不是两个人还能靠手机保持联系,肖安都不知道怎么坚持下去。
大三开始,姚映夏的课业变得繁重起来,时间飞一般的流逝,毕业似乎已经近在眼前。
之前姚映夏的人生规划里,从来没有相夫教子这一项,她想等毕业之后,找份不错的工作,空余时间再多考一些证书,不断增加自己的年薪。
可是以她目前的处境来看,似乎很难通过自己的努力实现什么人生价值,沈星川对她的控制欲越来越强,他像摆弄心爱的娃娃一样,决定着她的方方面面。
等到毕业之后,沈星川大概率不会任由她脱离掌控,去找一份相对自由的工作,出国更是没有指望,姚映夏思来想去,开始准备考研。
沈星川得知她的决定之后,倒是全力支持:“夏夏在学习上一向有天分,考研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如此一来,两个人又要面临更长时间的异地。可再怎么说,学校的环境还是要单纯一些,如果她真想靠自己找份工作,沈星川也会觉得为难。
社会上人心险恶,她这样毫无防备的投入其中,还不知要招惹多少觊觎。虽然沈星川很享受清理苍蝇的过程,却也不想让姚映夏更害怕了。
毕竟最近两个人相处融洽,沈星川并不想轻易打破这份平衡。考研是他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最好的选择了。
沈星川帮她在许念的病房里添了一张书桌,方便她在医院的时候也能学习。从前两个人偶尔会在周末晚上一起去看个电影,或者找个什么地方约会,如今外出活动也都基本取消了。
他们一起窝在书房里,沈星川拿着电脑办公,姚映夏就在一旁刷题,他工作累了,就看着姚映夏放松一会儿,如今的生活他非常满意,倒是有些岁月静好的味道了。
某天姚映夏大概是遇见了什么难题,沈星川看见她在演草纸上写了三四页的解题思路,大概是最终结果跟答案并不一致,她赌气的将那几张纸揉成一团。
沈星川很久没有看到她这样鲜活的模样了,当即就笑着安慰说:“夏夏,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就算考不上也没有关系。毕业之后,可以直接来川河集团上班。你学金融,就先从财务部、审计部、投资部轮岗,以你的能力,大概只需要七八年的时间,就能坐到CFO的位置,到时候你管钱,我也放心。”
他果然连自己之后的人生也规划好了。
姚映夏乖乖点了点头,松了口气的模样:“谢谢,我现在一点都不焦虑了。”
说完就将刚刚被自己揉皱的演草纸一页一页展平,耐心的查找错误开始的
地方。
平时姚映夏顶多学到十二点钟,这一晚却硬生生坚持到了凌晨两点,连沈星川都有些熬不住了,催促她去洗漱,姚映夏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下了笔。
沈星川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不好好学习,就要每天跟自己朝夕相处,相比之下,还是上学快乐多了。
每当这种不经意间被发现她想跟自己作对的时刻,沈星川都觉得姚映夏无比可爱,哪怕她的出发点非常令人生气。
这一晚他们休息的太晚了,姚映夏原本以为沈星川会放过自己,毕竟刚刚在书房的时候,他看起来已经困得快要睁不开眼。
可刚一回到卧室,沈星川又变得兴致勃勃,他对自己说:“夏夏,我们今天玩点儿有趣的游戏好不好?”
姚映夏看到他的眸色已经暗了下来,瞬间感到头皮发麻:“什么游戏?”
他笑着说:“老师学生的游戏。”
如果放在从前,姚映夏可能会单纯的以为沈星川要给自己上堂什么课。
可在玩过护士跟病人、警察和小偷的游戏之后,姚映夏知道他又突发奇想的要玩些新花样了。
果然,很快沈星川就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套水手服,亲手给她换上,那样短的上衣和裙子,几乎什么都遮不住。
姚映夏很想藏到被子里,却被沈星川拖了出来,男人强迫她乖乖坐好:“老师上课的时候,你要认真听讲,知道了吗?”
姚映夏的脸涨的微红,垂着眼睛点了点头,不知何时,沈星川手里竟然多了一根教鞭,在她身上慢慢游走:“老师问话的时候,你要认真回答。”
那样带着凉意的坚硬材质,故意划过她非常柔软的地方,引得女孩身体轻颤,她不得不小声回答:“知道了。”
沈星川面色一沉,当即就有了老师的威严模样,似乎真的遇上了冥顽不灵的学生,需要好好教育一番:“称呼呢?”
姚映夏攥紧双手,细若游丝的喊了声“老师”,沈星川却并不满意,又拿教鞭往她大腿移去,轻轻打了一下:“老师听不见。”
他真的没用什么力道,手中的教鞭也是专门定制的材质,外面裹了一层皮绒,可姚映夏大腿上的皮肤还是微微泛了红。
哪怕姚映夏后面还是声音很小,沈星川也没有再打她了,转而开始了下一步的教学任务。
手中的教鞭一边在她身上移动,一边带她学习生/理结构,姚映夏的脸越来越红,最后连身上的皮肤都羞成了粉色。她不敢想象竟然有人能无耻到这种程度,很快脑子就乱成了一团浆糊,根本没有办法听清男人说了什么。
可更无耻的事情他还能做得出来,等到授课结束,沈星川竟让她将刚刚学到的知识复述一遍。
姚映夏牙口无言的张了张嘴,她的羞耻心太强了,打死也不肯说出那些令人恨不能晕过去的荤/话,最终也只是说:“老师,我没学会。”
沈星川微微皱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老师怎么教了你这么笨的学生。”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说过她笨,姚映夏一脸无助的样子,令人看了只想变本加厉的欺负她。
沈星川的呼吸变得愈发粗/重,手中的教鞭从她衣服下面伸了进去,面上却是十分正经的样子:“老师只能再教你一遍了,夏夏,这次可要认真听。”
可无论教了几遍,姚映夏都咬死没有学会,终于将他逼得失去了所有耐心。
沈星川解开扣到喉结下方的衬衫扣子,终于决定身体力行的惩罚这个笨蛋学生。
下一秒姚映夏就被翻过来按在了床上,屁/股轻轻挨了一掌:“老师这么认真的教你念书,结果你什么都没学会,真是令人失望。”
眼见她只一味将头埋进被褥里,另外一边的屁/股很快也挨了一下:“说话。”
她的声音黏糊的不成样子,终于还是开口道歉:“老师,我错了。”
“知道错了还不好好学习?”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种古怪的沙哑,似乎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果然几秒之后,姚映夏就被一个高大的身躯完全覆盖了,她腰下被塞了只枕头,摆弄成更加方便他的姿势。
沈星川进去之前,发出了一声轻笑,凑到姚映夏的耳边说:“看来你还是比较喜欢这根教鞭。”之后惩罚就开始了。
沈星川似乎当老师上了瘾,过程中还想教她些其他东西,姚映夏只当自己是个哑巴,死活不肯开口,沈星川并不计较,许久之后,姚映夏终于受不住,哀哀的求饶:“我想下课。”
他愉悦的笑:“可是老师还没上够。”
姚映夏害怕的瑟缩一下,沈星川感觉自己整个都被束缚住了,超乎想象的愉悦来的很快,他终于结束了这一堂课,此时也离天明不远了。
第88章
时间一晃就到了十二月。
S市的冬天非常寒冷,虽然宿舍和教室里都装有地暖,可是来回路上难免受冻,入冬以来,姚映夏的感冒就没有好过。
沈星川看了心疼,不停给她添置各个品牌的新款羽绒服,最后甚至弄来了一套南极科考装备,姚映夏的感冒终于见好,只是日常裹得非常厚重。
虽然严寒难熬,姚映夏却非常喜欢S市的冬天,这里偶尔会下几场非常大的雪,鹅毛一般铺天盖地,足以掩埋一切罪恶。
撑伞走在大雪之中的时候,姚映夏总是感到格外安心,纷繁的雪花形成了天然屏障,似乎再也没有人能看清她,窥伺她。
从教学楼走到宿舍的短短距离,姚映夏的手已经冻的通红,幸好这一天只有早上一节大课,她准备之后就在宿舍里学习,省的再出门挨冻。
可是刚刚走到宿舍楼下,姚映夏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他穿一件白色羽绒服,浅色牛仔裤,站在雪地里没有撑伞。
大概是站的有些太久了,黑色线帽上积了一层雪,他摘掉帽子抖了抖,蓬松的雪花被轻松抖落,只是很快又落了一层。
直到一把伞撑到了他的头顶。
肖安太高了,她踮起脚才能勉强做到这种程度,有些不可思议的问:“哥哥,你怎么来了?”
两个人上次见面,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偶尔姚映夏能在医院里看到肖安,却极为克制的不再靠近。
A市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泥潭,总会令人充满不安。可如今这里是S市,远在千里之外,除了自己,不会有人认识肖安。
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露出雪后初霁般的笑容,下一秒就被肖安抱进了怀中。
他一向都是非常温柔的对待自己,这次却不受控制的用了些力气,似乎已经想她想到发疯。
无数个日日夜夜,肖安犹如行尸走肉,此时此刻才终于活了过来。
隔着厚重的羽绒服,姚映夏甚至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她垂下眼睛,回应了这个拥抱:“哥哥,生日快乐。”
漫天大雪都没有这声祝福来的美丽。
原来她并没有忘记。
初初相识那年,姚映夏三岁,肖安五岁,直到他十七岁入狱之前,每一年生日,两个人都是一起过的。
小时候姚映夏的零花钱非常少,她从来不买零食,或者一些漂亮的小玩意,全都一点一点攒好,留着给肖安和妈妈买生日礼物,等她上小学之后,肖安还能额外收到一张生日贺卡。
直到现在,他床下还放着一个箱子,装了从小到大、姚映夏送给他的所有东西,包括服刑期间,妹妹寄给他的信。
姚映夏仰起头问:“我昨天订了一个蛋糕,让他们中午送去医院,这下该怎么办?”
肖安接过她手中的伞:“等会儿我给肖若打个电话,让她帮忙冻在冰箱里,等我回去吃。”
“你可以在这里待几天?”
“三天。”
姚映夏想了一下,觉得不太可行:“干脆让若若姐吃掉算了,我再给你买一个。”
肖安并不同意:“你送给我的东西,哪怕是亲姐也不能分享。”
姚映夏笑了一下,仔仔细细凝视他的脸,肖安的五官明显比从前还要分明,似乎瘦了不少。
看来这段时间备受折磨的并非只有她一个。
肖安的视线落在妹妹有些红肿的指节上,随即将她的手揣入口袋之中:“我们找个暖和的地方待一会儿吧,中午请你吃大餐。”
姚映夏点了点头,将口罩仔细戴好,又把头上的巨大的羽绒服连帽裹紧一些,最后从书包里翻出一个新口罩给他:“哥哥,戴上吧。”
肖安看到她跟小时候一样怕冷,有些忍俊不禁的摇了摇头:“我不冷。”
姚映夏很有些为难,声音都小了下去:“之前他来学校找过我。”认识沈星川的人似乎远比她想象中还要多,万一被同学拍到,恐怕又要惹出什么风波。
如今姚映夏实在有些风声鹤唳,受不得什么刺激。
肖安抿了抿唇,接过她手中的口罩戴好,情绪却明显沉了下去。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障碍,实在令人心烦。
沈星川如果死掉就好了。
他这样想着,眸中一闪而过的寒意似乎比雪还要冰凉。在如今这个刑侦手段日新月异的时代,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一个人太难了,除非他能想到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或者沈星川再次威胁到妹妹的安全。
“哥哥?”
肖安走神太久了,姚映夏望进那双眼睛里的时候,都不禁感到一阵恐慌,幸好肖安的神色瞬间缓和下来:“你刚刚说什么?”
她心有余悸地说:“我问你中午想吃什么。”
那双眼睛十分温柔的弯了弯,似乎刚刚的寒厉只是她的错觉:“你喜欢的都可以。”
姚映夏的思绪终于重新回到中午要去的地方上,学校附近的美食街首先就被排除,在那里遇见同学的几率太高,思来想去,她终于开口:“我们打车去市中心吧,下午还能逛逛景点。”
哪怕肖安更想看看她日常学习生活的地方,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目前的处境之下,当然还是安全第一。
他们一路向学校门口走去,沿途经过的地方姚映夏都会捎带介绍一下,肖安听得非常认真,哪怕脸上并无向往之色,也还是令她恍惚地想,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一切,肖安此时也该大学毕业了。
她兀自陷入痛苦之中,没有注意到迎面而来的人,直到对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眯眯地打招呼说:“夏夏!”
来人是对门寝室的同班同学,名叫叶童,她们都是来自A市,关系一向不错。刚刚的实务课上,两个人又被分到了一组,所以哪怕姚映夏捂得非常严实,她也还是认出来了。
叶童只是没有想到,姚映夏会被自己吓成这样,那双眼睛里的恐惧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叶童立即道歉说:“夏夏,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姚映夏的脸色并没有恢复正常,看起来十分脆弱:“我没事,刚刚只是有些走神了。”
她明明这样说了,身边男人的眼神依旧令人如芒在背,叶童露出有些尴尬的笑容:“你家那位又来看你啦?”
她本想借此缓和一下气氛,没想到气氛会变得更加糟糕。那个人的眼睛明明没有看向自己,叶童却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没想到夏夏的老公会恐怖如斯。
姚映夏硬着头皮点了点头:“童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叶童如蒙大赦般挥了挥手:“夏夏再见,玩得开心。”
可这下两个人都丧失了玩乐的心情。
肖安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不能见光的存在。他们明明深爱对方,却时刻都要面临“出轨”和“破坏别人家庭”的道德谴责。
婚姻是一道无形的枷锁,将里里外外的人都困住了。
叶童走后,姚映夏再次被不安笼罩,整个S市似乎都变得危险起来,她干脆提议说:“哥哥,不如我们买点菜,回家做饭好不好?”
只要能跟妹妹一起,肖安怎样都可以,两个人能独处一会儿,也远比去什么景点好的多。
他们去了附近一家商超,买了些果蔬肉类,到家之后,又一头扎进了厨房。两个人还跟从前一样,姚映夏负责洗菜择菜,肖安负责切块烹煮。
最后一道菜做好的时候,姚映夏正在洗车厘子,她加了盐和淀粉,又仔细的揉搓,乌黑的长发自然垂落,露出了莹白纤细的后颈,以及上面十分明显的吻痕。
大概不是新印上去的缘故,那里的颜色有些发紫,跟她指间的车厘子差不多了。
来自其他男人的烙印,令肖安感到一阵烦躁。
他自虐一般盯着那里看了一会儿,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已经从身后抱住妹妹,吻上了她的脖子。
姚映夏整个人都僵住了,脖子后面传来轻微的刺痛,熟悉的感觉令她非常清楚的知道,肖安正在做什么。
他也想打上属于自己的烙印。
姚映夏慢慢握紧手指,有些紧张的想,在后颈的吻痕消失之前,她都无法再回A市了。
出神之际,口中被塞入一颗洗好的车厘子,她下意识的咬了一口,汁水四溢的瞬间,姚映夏被翻转过来,肖安低下了头。
他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水果,酸甜可口,沁人心脾。
与肖安的投入相比,姚映夏明显有些被动。
在沈星川一连串的施压打击之下,哪怕在如此缱绻的时刻,她都无法投入其中,而是诚惶诚恐的想,如果下一秒沈星川推门而入,他们还能再一次死里逃生吗?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姚映夏就止不住的开始发抖,肖安察觉到她的异样,终于结束了这个吻。
明明有了车厘子的滋润,她的唇色变得十分漂亮,那张脸却更加白了。
肖安只看了一眼,就明白她在担心什么。
沈星川权势滔天,跟他作对,无异于与虎谋皮,自掘坟墓。
妹妹已如惊弓之鸟。
许念的命就是瞄准她的箭。
沈星川是最好的捕手。
肖安有些怔忪地想,对于一个没有任何生活质量可言的植物人来说,兴许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
许念一旦去世,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困住她了。
妹妹却心存幻想,盼望着许念醒来的那一日。
肖安理解她,妹妹从小什么都没有,只有哥哥和妈妈,失去任何一个,都足以要她半条命。
如果她有一个好父亲,所有人都不会吃这样多的苦,肖安从不后悔杀掉姚启航,只后悔自己太过冲动,没有做的更加隐蔽。
如今再想这些也已经没有意义,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一往无前。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姚映夏率先平复了情绪,揪了揪他的衣袖:“哥哥,菜都要凉了。”
他笑了一下:“嗯,去吃饭吧。”
只有两个人在,肖安还是做了四菜一汤,小时候姚映夏还畅想过两个人的将来,哥哥做饭好吃,他们可以开一家小馆子,两个人守着店面,哪怕不能大富大贵,也可以温饱不愁。
岁月太残忍了。
逼得人无法继续天真。
饭菜即将吃完的时候,他们身后响起了敲门
声,沉重急促的敲了两下,又迅速归于平静。
肖安警惕的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姚映夏已经跑去开门。
她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蛋糕盒子,故作轻松的笑着说:“哥哥想想心愿吧。”
代表着二十三岁的蜡烛点燃,豆大的火光摇曳,肖安闭上了眼睛,许下了三个心愿。
希望妹妹永远健康。
希望妹妹永远快乐。
希望可以和妹妹永远在一起。
吹灭蜡烛之前,肖安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睁开眼睛,突然有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固执地吹灭蜡烛之后,他才按下了接听键,肖若的声音从听筒中传了出来,已经带了哭腔:“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你赶紧回来。”
第89章
肖安匆匆赶去机场,到达川河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日落黄昏。
宋侑难得会陪肖若一起守在医院,想来情况真的不秒。
肖安走过去问:“昨天都还好好的,怎么会这么突然?”
肖若其实也不清楚,双目红肿地说:“早上开始,我一直守在医院,妈妈的状态还不错,看起来就跟平时一样。中午我去食堂买饭的功夫,妈妈已经被推进了抢救室,医生说她的病情突然恶化了。”
肖若将手中攥的发皱的病危通知书拿给他,肖安打开一看,几个关键词映入眼中:“多器官衰竭”、“感染性性休克”,“病情趋于恶化,随时可能危及生命”。
哪怕他们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还是令人难以接受。
肖若怔怔的想,这一天偏偏还是弟弟的生日,如果母亲没能救回来,往后的许多年里,肖安都没有办法再过生日了吧。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去,直到夜幕彻底降临,就在他们心情沉重到极点的时候,抢救室的大门终于打开,医生摘下口罩说:“患者的情况暂时稳定住了,之后几天还要继续观察,请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不久之后,肖妈妈被推回了病房,看起来似乎只是睡着了,并没有想象当中那样糟糕。
肖若一直待到晚上十点,都没能等到妈妈醒来,宋侑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只想带她离开,在这种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地方,实在折磨人的神经,他拿出烟盒,示意肖若说:“我去外面抽支烟,五分钟后,我们一起回家?”
肖若终于还是妥协地点了点头。
宋侑离开之后,她对弟弟说:“今晚有任何情况,记得给我打电话。”
肖安点了点头:“姐,你再帮我一个忙。”
“什么?”
“帮我打听一下,夏夏是怎么跟沈星川在一起的。”
肖若其实隐约知道一些内情,毕竟宋侑从前不知道有弟弟这层关系在,很多事情从不避讳她。
可肖若太清楚弟弟的为人,为了姚映夏,他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故而只挑了无关紧要地说:“她妈妈跟了沈星川的大哥,所以两个人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肖若由衷是为了弟弟着想:“你但凡为了夏夏好,就不要再去招惹她了。沈星川那个人你得罪不起,万一哪天被他发现,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我知道这些话你不爱听,可你今天二十三岁了,总不能还跟从前一样不管不顾。”
肖若的话说的非常重了,他脸上却并没有任何不耐烦的神色,只是垂下眼睛说:“姐,我都知道。”
人类如果能像控制机器一样精准的控制自己的感情,这个世界可以减少多少憾事,难就难在所有人都身不由己,心不由己。
他越来越贪得无厌,想要靠近妹妹的念头已经占据了绝对上风。
兴许只有除掉沈星川,才能再次光明正大的站到妹妹身旁。
三天之后,肖妈妈度过了这一次的危险期,病痛带给她的折磨似乎并没有想象中严重,最大的影响就是精神不佳,昏睡时间增长,这对一个癌症晚期的患者来说,其实算是个好消息了。
能够睡着,起码代表身体还不算痛苦,等到被折磨得无法入睡,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这一周的周五,姚映夏看到脖子后面肖安印上的吻痕并没有消失,找了个理由没有飞回A市。
可就在这个看似寻常的周末,接连发生了两件大事。
周六傍晚,肖安从医院回到家中,发现临走时锁好的大门有被人撬过的痕迹,此刻正虚掩着留出一道缝隙。
肖安瞬间意识到家里糟了贼,看屋内一片漆黑的模样,他无法确认对方是否已经离开,干脆叫来了相熟的邻居,这才再次返回家中,打开了灯。
出租屋似乎被搜刮的非常彻底,地上一片狼藉,衣柜也被翻的乱七八糟,幸好这里并没有什么贵重物品,小偷大概率只能空手而归。
邻居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混乱到几乎无法下脚的客厅,不敢相信这里是他曾经来过几次、印象中十分整洁的一居室。他义愤填膺地说:“我靠!这小偷简直没有武德!你得赶紧报警,再去物业调下监控,我也要去业主群里提醒大家。”
肖安原本心情还算平静,觉得自己重要的东西对小偷来说不值一文,兴许可以幸免于难。
直到他走进卧室,看到床边那只被踩瘪了的空箱子。
里面的东西被人倒得满地都是,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被踩得面目全非。
妹妹送给他的手表,表镜已经出现了裂纹。
妹妹送给他的钢笔,笔帽已经不翼而飞。
妹妹送给他的球鞋,也被染上了大片污渍,看起来很难清理。
就连妹妹送给他的贺卡上,都布满了脚印。
其中一本珍藏两人照片的相册也被弄坏了,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他恨不能将那个该死的小偷大卸八块,眼下也只能忍着怒气先将家里收拾一遍,在邻居的帮助之下,两个人收拾了四个小时,才勉强将家里恢复原样。
最后整理相册的时候,肖安发现少了两张照片。
一张是妹妹站在迎春花田里的正面照,看起来生机勃勃,天真可爱,跟他的手机壁纸拍摄于同一天。
一张是妹妹七岁生日那天,跟他坐在蛋糕前的合照,两个人手牵着手,肩并着肩,笑的阳光灿烂。
肖安不死心的翻遍了家中的每一处角落,最终也没有找到。
这偏偏是肖安最喜欢的两张照片。
他面色铁青的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穿上外套走出了门。先去买了一个小保险箱,又买了一个高清摄像头,最后找人来给大门换了新锁,以确保下次不会再出现这样被动的情况。
周末倒霉的并不只有肖安,沈星川也在这个夜晚遭遇了一场意外。
由于姚映夏没有返回A市,他在公司加班到了深夜,进入地下车库的时候,专用车位附近只停了他一辆车。
沈星川当时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直到打开车门的瞬间,后颈突然感受到了一阵寒意。超乎常人的敏锐令他下意识的偏了下头,一把尖刀刺了个空。
沈星川一个后踢逼得对方退后几步,两个人迅速拉开了安全距离,他这才回头望去。来人带着面具,衣服也挑了十分宽松不怎么暴露身形的的款式,沈星川只能看出对方个子很高,并不瘦弱。
短暂的平静过后,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出手,哪怕对方携带了武器,也没能占到什么便宜。
沈星川有多年自由搏击的底子,一招一式都透着狠厉,对方失了先机,有些狼狈的接下几招,很快就清晰的意识到,彼此之间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
再这样继续下去,败局似乎早已注定。
袭击者狼狈躲闪的同时,并没有放弃寻找逃脱的时机,余光所及之处,似乎有机可乘。他开始引诱对方向陷阱移去。
沈星川并不恋战,看到对方似乎已经精疲力尽,再无还手之力,一记狠拳直冲面门,准备结束这场角斗。
没想到对方还有力气闪躲,沈星川来不及收回力道,砸碎了消防箱的玻璃,刺痛从手掌一直蔓延到了小臂,刮出了数道血痕。
鲜血雨滴一般淌落,他似乎并不觉得疼,只是冷静的转身,看向对方消失的方向。随即掏出手机报警。
当晚沈星川遇袭的报道就上了新闻。
十一点出头,姚映夏正因为他这一晚没有按时打电话来而感到平静,就见躺在对铺的舍友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举着手机对她说:“夏夏!不好了!大猩猩受伤了!”
她已经有段时间没再听人提起这个外号,反应了片刻,才知道对方说的是沈星川。
舍友径直将那通新闻稿念了出来:“十二月二十二日晚间十点左右,川河集团董事长兼CEO在其公司总部的地下车库遭遇不明身份人员袭击,目前已经送往医院接受治疗。当地警方迅速成立专案组展开调查,案件细节仍在进一步核实中。”
新闻报道中附有一张手部受伤的特写,鲜血淋漓十分可怖,据说总共缝了五十多针。
姚映夏虽然并不觉得心疼,可是出于“妻子的自觉”,还是主动打了个电话。
刚开始并没能接通,直到二十分钟后,沈星川才拨回电话,他语气如常地问:“夏夏,还没有睡吗?”
沈星川太平静了,仿
佛跟之前没有任何不同,姚映夏甚至怀疑自己刚刚看了个假新闻,毕竟那上面只有手部特写,并没有全身照片。
她有些迟疑的问:“你现在在哪?”
对面顿了顿,终于还是如实相告:“医院,刚刚做完笔录。夏夏,你是不是看到新闻报道了?”
不知是真心紧张,还是刻意伪装,总之女孩的声音瞬间变得焦急起来:“我看到了,你伤的很严重吗?”
沈星川瞥了一眼自己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右手,声音低沉下去:“确实有些严重。”惯用手受伤,用左手解开扣子的速度会受到影响。不过以目前姚映夏的听话程度来看,让她自己动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姚映夏并不知道他在这种时候还能胡思乱想,又追着问:“是谁做的?你有思路吗?”
在沈星川看不到的地方,姚映夏的神情已经变得非常严肃,两小时前,她给肖安拨去的电话也没能打通。直到现在,对方都没有回电。
脑海中突然就闪过不久之前,哥哥那饱含杀意的眼神。
哪怕只有一瞬间,他也曾想过要杀掉沈星川吧?
无论是谁都好,只要不是肖安,她拼命祈求。
与她此时此刻的提心吊胆完全不同,电话另一端的男人笑得十分愉悦:“难得夏夏会这样关心我,真是令人感动。至于是谁做的——”大概是陷入思考之中,他停顿的有些久了,“跟我有利益冲突的人实在太多,眼下还没什么头绪。”
毕竟他作恶多端,仇人没有上百,也要奔大几十去了。
姚映夏并不因为这个回答而感到轻松,反而更加焦虑了,如今她要先想办法跟肖安取得联系,问一问今晚的事究竟跟他有没有关。
她随口敷衍说:“那你早点休息,我下周再回去看你。”
沈星川的声音却突然变得郑重起来,叮嘱她说:“夏夏,最近你也要小心,对方既然敢对我下手,难免不会找个软柿子捏,下周我会提前派人去学校接你,最近这段时间,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最好先不要离开学校了。”
姚映夏倒是没往这个方向想过,眼下听他这样说,也记到了心里。
挂掉电话之后,已经到了熄灯时间。为了不打扰舍友休息,姚映夏没有再给肖安拨去电话,幸好十二点前,他终于回了消息:“妹妹,今天我遇到一些麻烦,眼下还没处理好,明天再跟你联系。”
姚映夏盯着这条略显含糊的短信反复看了几遍,心终于还是沉了下去。
第90章
姚映夏从来不会跟肖安兜圈子,干脆就将沈星川受伤的新闻截图发了过去:“哥哥,是你做的吗?”
她苦等一夜,始终不敢入睡,肖安直到第二天才回:“不是。”
虽然这个回答过于简洁,也还是令姚映夏松了口气,哥哥从来没有骗过她。
彼时肖安也彻夜未眠,一直在想办法修复妹妹送给他的东西,刚刚才刷干净了那双球鞋,此时桌子上还摆放着零零散散的物件,不知还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复原。
肖安的心情本就糟糕到了极点,偏还看到姚映夏发来的短信,他有些自暴自弃的想,妹妹究竟是不想看到自己坐牢,还是担心他伤害沈星川呢?
亦或两者都有。
妹妹似乎太贪心了。
沈星川可真该死啊。
肖安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姚映夏在微妙的忐忑之中,迎来了又一个周五。放学之后,沈星川特意安排了两名保镖护送,早早等在了学校门口。
当姚映夏看到那两名西装革履搭配黑色墨镜的高大保镖,只觉得沈星川实在有些太夸张了。周围已经有同学开始围观,她迅速闪身进入车内,两名保镖紧随其后,一前一后坐了进来。
原本还算宽敞的空间立即变得狭小局促。他们在车上也没有放松警惕,全程注意着周边的路况。煎熬的旅程一直持续到了A市,两名保镖目送她回到家中,才暂时撤出了视野。
一室静谧,客厅中央的水晶吊盏开启了暖光模式,斑驳的像是太阳落山前穿透树叶留下的光晕。
沈星川正坐在那光晕之中,好整以暇的望着她笑:“夏夏,欢迎回家。”
姚映夏的视线先是落在他缠满纱布的右手上,然后才看向了那张脸。
大概是因为受伤的缘故,沈星川的皮肤比从前还要冷白,身上的黑丝绒睡衣更衬得他眼眸幽深,不可捉摸。
哪怕是在笑着,也令人感觉深不见底。姚映夏在他面前,几乎无所遁形。
等她回过神来,熟悉的恐惧感已经密不透风的包裹了她,这几乎成为见到沈星川时不受控制的条件反射。
姚映夏瞬间垂下眼睛,强装镇定的说了句“我回来了”,而后脱掉大衣,换上拖鞋,才走到他身边。
刚刚还极有耐心、纹丝不动审视她的高大男人,果然瞬间就原形毕露。
等姚映夏到达触手可及的范围之内,沈星川的手臂立即缠了上来,哪怕他右手受伤,只伸出了左臂,也轻轻松松环住了她的腰肢。
男人的脸也顺势贴了过来,轻轻抵在她的胸口上。这样亲密的姿势,令她下意识的微微后仰,偏偏沈星川在这时松了手。
姚映夏失去平衡,就这样跌到了沙发上,投怀送抱一般。
沈星川的眼中漾起一丝笑意,整个人已欺身而上:“夏夏似乎也很想我。”
男人低头嗅着她身上的味道,那张脸上是她非常熟悉的、从瞳孔深处、到眼角眉梢,都想将她吃干抹净的贪婪。
姚映夏闭上眼睛,任由他的呼吸来到了自己颈侧,果然很快那里就传来了细密的刺痛,他一边吮吸着那里的软肉,一边诉说着自己的思念:“上周夏夏没有回来,真是让人度日如年。”
其实也没有过去多长时间,不过是掐头去尾的两周,短短十二天而已,对姚映夏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对他却有些太漫长了。
裹着纱布的手掌贴上了她的脸颊,轻轻抚摸那里娇嫩的皮肤,而后像平时那样,微微抬起她的下颌,亲吻她的嘴唇。
粗硬的纱布令人感到些许不适,姚映夏终于还是睁开眼睛,看向那只受了伤的手。
余光之中,纱布上面印着斑驳的血迹,深浅不一,似乎是在不同时间渗出来的,氧化之后,变成了铁锈的颜色,单是看着都令人头皮发麻。
沈星川见她出神的样子,干脆结束了这个吻,将手伸到了她的面前:“今天刚刚换过纱布,不过伤口还没有愈合,所以还在渗血。”
距离他受伤已经过去了六天时间,竟然还没有愈合?他伤的这么严重吗?
困惑一闪而过,姚映夏只轻声问:“还疼吗?”
沈星川笑了一下:“我的痛觉比一般人要弱,缝合的时候甚至不需要麻药。”
只是这样听着,姚映夏都觉得十分残忍,脸都有些白了。
沈星川盯着她问:“夏夏,你最近都没有睡好吗?”
她偶尔失眠一次两次,脸上也不会出现明显的痕迹,这次却肉眼可见的憔悴了。
沈星川知道她又有了新的心事,却也清楚她并不愿意跟自己分享。
不过一切都没有关系,制造谜题和解决谜题的过程同样有趣。
当下他要享受更加浅显易
得的快乐了。
原木茶几上放着一只高脚杯,里面盛着提前准备好的红酒,沈星川递到了她的嘴边:“夏夏,喝一点吧,可以助眠。”
姚映夏闻到了一丝不属于红酒的甜腻味道,跟记忆深处的某种东西产生了微妙的重合,令她感觉熟悉的同时,也产生了巨大的恐慌。
她有些抗拒的撇开头去:“我今天不想喝酒。”
沈星川晃了晃酒杯里的猩红液体,声音里并没有气急败坏的味道,只是笑着说:“夏夏,你又想惹我生气吗?”
明明是十分温柔的语气,却令人瞬间不寒而栗,这下都不需要沈星川亲自动手,姚映夏已经僵硬的扭回头来。
她的嘴唇总有些发白,唯有喝了酒,或者被人吃过后,才会变得艳丽漂亮。
带着微微酸涩口感的甜腻酒酿被他亲手喂下,大概是喝得有些急了,最后有一小口酒从她唇边溢了出来,顺着下颌淌到脖子,又一路而下,最终淹没在了衣领之中。
不过沈星川并没有着急脱掉她的衣服,今天似乎有着十足的耐心。他甚至走到唱片机旁,花几分钟选了一张碟片,才重新回到姚映夏的身旁。
这样短暂的时间里,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发热,思绪也变得迟钝起来,整个人都变得莫名其妙。她竟然开始渴望沈星川的触碰,像他从前做过的那样,急不可耐的撕坏她的衣服,微微用力舔舐、吮咬,然后将她欺负的支离破碎。
趁着还有最后一丝理智,姚映夏很想让自己恢复正常,她要去洗把脸,让自己尽快清醒过来。
可是双腿已经软的厉害,姚映夏刚刚从沙发上站起来,就跌坐在了沈星川的脚边。
男人好整以暇的坐在沙发上,似乎并不在意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嘲红的脸、微张的唇,像一只发晴的猫儿。
那样难耐却又无可奈何的可怜样子,终于令他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来。
宽大的手掌盖住了她的头顶,男人引诱她自甘堕落:“乖孩子,自己拖掉衣服吧。”
从前清醒着的时候,她也在威逼利诱之下做过类似的事,只是那时候她尚有羞耻心,如今却好像彻底没脸没皮。她太热太难受了,隐约知道只有听话才能得到宽慰,终于将自己脱得一干二净。
白玉无暇的纤弱身体在他的注视下微微发颤,有着完全不输于那张脸的美丽,沈星川总是不受控制的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姚映夏伸手拽住他的裤腿,发红的眼尾已经有些湿润,平日里的清冷不复存在,似乎只想让他救救自己。
沈星川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只是伸手探向她胸口的位置,因为药物的作用,那里跳动的比平时更加剧烈。
他垂下眼问:“夏夏,你有心吗?”
她已然听不懂面前的男人在说什么,微凉的手掌稍稍缓解了身体上的噪热,姚映夏甚至主动迎了上来,整个掌心都是她的心跳。
沈星川知道自己等不到答案,只是将她抱到了腿上。姚映夏跪坐起来,这个姿势刚好将自己送到他的唇边。沈星川笑的有些过于剧烈了,薄薄的嘴唇不断划过尖翘,姚映夏几乎就要坐不住,幸好沈星川及时伸手托住了她,而后尽情吞噬着唇边的一切。
几分钟后,姚映夏坐着的地方传来了一片潮湿,隔着布料贴在了他的大腿上,男人明明已经被遇念吞噬,睡裤都被鼎出了恐怖的形状,却还是不紧不慢的豆弄她:“夏夏怎么变得这么贪吃,不是最讨厌跟我睡觉的吗?”
女孩茫然的摇头:“我没有……”
沈星川仰靠在沙发上,脸上露出一抹任人宰割的笑容:“那就展示一下你的诚意吧。”
姚映夏怔怔看着他,顿了几秒才明白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嘴唇紧抿,摸向他衣领处的第一颗扣子,哪怕每根手指都在出汗,也尚能轻松解开,很快那件睡衣就被脱了下来。
她攀着沈星川的肩膀,微微低头,学以致用的从脖子开始,一寸寸向下吻去。先是喉结,然后是锁骨,一直来到胸前,唇齿相接的地方不断升温,他的身体几乎都要崩裂,轻轻抚摸她的脊骨说:“夏夏乖,还要更用心一点。”
姚映夏并不知道他说的“用心”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伴随着来自身后的轻抚,每一根骨头都变得酥麻,她面团一样贴在沈星川的身上,只一味喘气。
往常这个时候,沈星川早就按耐不住,今天却誓要跟她周旋到底。
姚映夏的声音已经近乎哀求:“帮帮我……”
沈星川无视了那双过于可怜的眼睛,只是伸出自己裹着纱布的右手晃了晃:“夏夏,我受伤了啊,今天只能你自己努力。”
她终于明白过来,此时讨好沈星川没有任何用处,转而就去扯他的睡裤。
以沈星川这样的身高体重,但凡他不肯配合,姚映夏根本撼动不了分毫,她努力了很长时间,那条睡裤都纹丝不动。
沈星川甚至在那张殷红的脸上看到了逐渐加深的愤怒,他刚想笑,被水光浸透的漂亮眼睛就直直瞪了过来,凶狠明亮。
一瞬间万籁俱寂,沈星川被精准的刺中心脏,连呼吸都停滞下来。
那双浅棕色的瞳仁里似乎涌起两团漩涡,万般情绪卷入,最终凝成水汽,簌簌往下掉。沈星川甚至听到了春雨滴落的声音。
他明明不觉得今天的所作所为有多过分,至少跟姚映夏带给他的伤害来比,几乎不值一提。
可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蛋。
“夏夏,对不起。”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抱了起来,箍在她臀后的手臂稍稍抬高,再落下时,已经严丝合缝的没入。
她终于无法再掉眼泪,指尖没入他背部的肌肉里,像只勾魂摄魄的花妖,想要吸干他身上的所有养分。
这样的姿势太过深入,往常她肯定承受不住,这一天却只会发出细弱的嘤咛。沈星川受到鼓舞一般,不知疲惫的鼎弄,直到姚映夏尖叫着浑身紧绷。
沈星川的声音简直令人无地自容:“夏夏,你是想帮我洗个澡吗?”
女孩还在余韵中浑身发颤,整个人都像是从水中泡过一般滑腻香甜。沈星川笑得整个胸腔都在轻颤,她鸵鸟一般埋在对方肩膀上,不想面对刚刚发生的一切,视线却逐渐聚焦在他们所处的这一张黑色单人沙发上。
一切好像都回到了情人节那天,她也是这样跨坐在肖安的大腿上,搂着他的脖子纠缠。
身上的热意逐渐消散,姚映夏下意识的想要脱离他的掌控,刚刚迈下去一只腿,就被沈星川捉了回来:“夏夏好了,就不管我了?”
他狠心禁锢住纤细的腰肢,又重新按了下去。这一晚姚映夏几乎都没有睡,反反复复被他吃干抹净,做到最后,沙发上到处都是粘稠的痕迹,皱地不成样子。
姚映夏脱力到昏睡过去,甚至不知道沈星川是何时结束的,前所未有的疲惫令她整个周六都在补觉,偶尔会被喂进一些温水,或者稀粥。
等到再次清醒,已经是周六傍晚。黑暗之中,姚映夏死死捏住手心,昨晚的记忆像是打乱的拼图一样,被整理后重新拼好。
身体上的酸涩远不及内心的痛苦来的剧烈,她整个人都陷入非常糟糕的情绪之中。
沈星川明明知道,第一次下药给她造成了多大伤害,可他为了满足私欲,根本无所顾忌。
原来这就是他爱人的表现。
一想起自己像是动物一样、毫无理智的只知道求/欢,姚映夏就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可现在她连愤怒的情绪都不被允许,沈星川一旦生气,还不知会怎样收拾她。
姚映夏蜷成一团,竟然就笑出声来。
黑暗之中传来清脆的细响,很快墙上的壁灯就亮了起来,她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夏夏,睡醒了吗?”
原来沈星川一直就在这间卧室里。
她瞬间变得浑身僵硬,动也不动的躺在那里,直到被沈星川抱入怀中。
视线之中,那张脸又变得了无生气,跟昨晚娇媚的模样天差地别,似乎完全不想看到他。
沈星川并不在意,只是抱着她向外走去:“吃点东西吧。”
开放式的餐厅就在客厅隔壁,姚映夏很快就注意到了沙发上的污渍,干涸之后的体夜有着明显痕迹,哪怕隔了数米之远,依然清晰可见。
沈星川见她久久没有动筷子,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提出了一个解决办法:“那张沙发脏透了,干脆换一套好了。”
姚映夏终于回头看向他,沈星川的脸上没有任何负面情绪,眼底甚至还有一丝笑意,似乎非常满意自己的杰作。
她到底也只是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那张沙发就被人搬走了。
空旷的郊外,一整桶汽油都被淋在那张皮质沙发上,只需要一根小小的火柴,火光就冲天而起,稍稍驱散了冬夜里的寒气。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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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期末考试如期而至,最后一个月姚映夏变得非常忙碌,除了吃饭休息,她几乎从早到晚都在学习,没再回过A市。
中间沈星川来过一次。
放在平时,姚映夏为了不引起非议,肯定会待在家里,这次却坚持要去图书馆学习。
沈星川佯装不知道她的心思,带了电脑跟过去办公,期末所有人都很忙,有认出他们的同学也只是多看了两眼,就又埋头学习。
一整天下来,两个人都没有什么机会交流,沈星川原本想趁饭点儿带她出去吃,也被姚映夏以时间紧迫为由拒绝,中午和晚上都只是去食堂买了两个饭团,分给沈星川一个,就又回了自习室。
那饭团又冷又硬,就像姚映夏的心一样,他勉强吃了两口,胃里就开始不舒服,姚映夏的肠胃可比他差多了,此时却没事儿人一样。
沈星川终于明白,自己这是心病,除了姚映夏无人能医。
她并不在意偶尔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手中的笔就没有停过,一直学到图书馆关门,才收拾东西离开。
夜色浓重,天寒地冻,姚映夏刚到室外,就打了两个喷嚏。
沈星川非常自然的帮她紧了紧帽子,又将围巾裹好,贴心细致的堪称最佳男友。
姚映夏任他摆弄,说了声“谢谢”,也没有拒绝那只牵过来的手。
沈星川知道她还在生气,可姚映夏再不待见他,现在也不敢撕破脸皮、说一句重话,只是态度明显冷淡下来。
可以正常交流,却不会再做多余的事情讨他欢心。这样微妙的距离感,倒是令人有些怀念。时间仿佛回到了很久之前,姚映夏刚刚察觉他心意的时候。她避之不及,又无可奈何。
那时沈星川的心经常被她搅得七上八下,如今却是彻底沉入了暗无天日的深海。
他笑了一下,关上了房间的大门。
在外面姚映夏尚且可以对他视若无睹,可等回到家中,只剩他们两个人,一切又都变得身不由己。
姚映夏借口想要洗漱,进门就将自己关进了洗手间,不过是刷个牙的功夫,沈星川已经推门而入,一边脱衣服一边问:“一起洗?”
那张脸上神色温润,看上去有种道貌岸然的绅士,语气也十分平和,似乎只是在邀请她共进晚餐。
事实上沈星川也确实饿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家。
转眼之间,沈星川已经脱得只剩裤子,姚映夏听见皮带卡扣松开的声音,瞬间低下了头:“我早上洗过了,去外面等你。”
沈星川想做什么不言而喻,她又到了履行义务的时间。
回到卧室之后,姚映夏发了会儿呆,将窗帘仔细拉好,才躺到了床上。
沈星川进来的时候只围了一条浴巾,并没有吹干头发,湿润的发梢带着水汽,偶尔会有一滴蜿蜒而下,却并不能缓解身上的热意。
他悄无声息的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床上的女孩。她阖着眼睛,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了脑袋,似乎已经沉睡多时。
沈星川看她这样逃避的样子只觉得好笑,弯腰亲了亲她的额头:“夏夏睡了吗?”明明是关心的语气,手却已经伸进了被子里。
他本就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脑中已经开始构思一些恶劣的小把戏,很想看看她能装睡到什么时候。不成想掌心所到之处一片光滑软腻。
沈星川微微一怔,掀开了被子。姚映夏身上空无一物,早已被她脱得干干净净。
略去那双暗潮汹涌的眼睛,他看起来仍然一本正经,手指却已经开始斧弄她的身体:“夏夏今天都没怎么跟我说话,幸好晚上还有时间可以交流。”
他的声音都有些哑了,这太像是一种邀请,她心甘情愿被吃干抹净。
姚映夏终于睁开了眼睛,与沈星川的欲壑难填截然不同,她看起来过分清明,甚至非常礼貌的跟他商量:“可以快一点吗?明天我还要早起去自习室占位子。”
这话实在太扫兴了,他知道姚映夏是故意,无论是想要报复,还是借此打消他的兴致,沈星川都不想让她如意。
他脸上露出了几乎可以称之为春风和煦的笑容,当即就如她所愿的不再耽误时间,整个人都覆了上来:“那就要看我的心情,和夏夏的配合程度了。”
沈星川干脆连钳戏都不做,硬生生就往里挤,生理性的干涩令两个人同样痛苦。姚映夏也只是重新闭上眼睛,紧紧抿住了嘴唇,不想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这一天他明显心情不好,姚映夏的配合程度也不高,就这样僵持了几分钟,脆弱的身体才勉强容纳了他。
这令沈星川舒一口气,重新笑了起来:“如果不是知道我们已经领证,还真让我怀疑自己正在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他故意这样说,果然就见姚映夏的面色更加苍白,她的嘴唇微微颤抖,最终也只是保持缄默。
冷暴力带来的伤害不亚于之前那些戳他心窝的争吵,姚映夏一向知道怎么惹他生气。
宽大的手掌托住她的脸庞,仔细欣赏那上面痛苦而又隐忍的神情。
如果姚映夏此时愿意睁开眼睛,就可以一并欣赏他脸上的痛苦了,可她显然不愿意多看面前的男人一眼。
沈星川自嘲的笑了笑,终于开始动。
身上的撞击力道大的惊人,他丝毫不注意收敛,哪怕这样并不好受,可他铁了心要满足姚映夏刚刚的“请求”,甚至在这场艰涩的发泄中感到畅快。
她不爱自己又如何?姚映夏永远只能活在他的阴影之下,逃脱不得,求生无门。她没有隐私,没有自由,没有办法依照自己的意愿活一天。
低沉的笑声在耳边回荡,姚映夏无法理解他在这种时刻突如其来的笑意,似乎愉悦到了极致。
她睁开眼睛的瞬间,就被那阴魂不散的视线牢牢扯住,窒息的感觉再次袭来,她原本以为是恐惧所致,直到整个脖子都被他严丝合缝的握在掌中。
她有些失神的想:终有一天,沈星川会杀掉她的吧?这样一来,她也算是解脱了。
思及此,姚映夏也弯起唇角,两个人像疯子一样开怀大笑。
沈星川看到那双浅棕色的瞳仁里满是他的倒影,以及自己扭曲到有些狰狞的脸,丑陋而又陌生。
他猛地将姚映夏抱入怀中,开始加速冲刺,在她忍耐到近乎崩溃的时刻,终于发泄出来。
如她所愿,时长只有平常的一半,带来的痛苦却几何倍增,“细嚼慢咽”所浪费的时间,远比“狼吞虎咽”要好得多。
沈星川非常笃定,从今往后,姚映夏都不敢再要求他“快一点”了。
在他松开女孩的瞬间,姚映夏已经强撑着支起手臂,准备去洗手间清理自己。
目送她脚步蹒跚的走了几步,沈星川突然开口说:“夏夏,别怕,我再怎么生气,都不会杀掉你。”
她终于停下脚步,赤/裸的身体在光影之中漂亮的像一幅画,画中人却在微微打颤。不知是因为刚才激烈的媾/合,还是被看穿心思的恐惧。只是这样看着,沈星川就又起了反应。
偶尔吓一吓姚映夏,也开始令他感到快乐了,他笑着说:“夏夏,早去早回,明天还要早起占座。”
她知道自己今晚是睡不好了,干脆就去冲了一包感冒药,里面的助眠成分终于令她无法再思考任何事情,沉沉睡了一觉。
第二天早上果不其然就起晚了,八点之后的图书馆哪里还有座位可占,跟她一脸凝重的神色不同,沈星川倒是心情大好的样子,步履轻松的跟着
她说:“仔细找找,说不定还有漏网之鱼。”
姚映夏不置可否,只留心观察着自习室的边边角角,竟真就给她看见两个熟人。
窗边最难抢的双人自习位上,坐着两个西装革履的壮硕男人,哪怕他们今天没戴墨镜,也跟自习室的氛围格格不入。是曾经护送过她的两位保镖。
看见老板走近,两个人立时站了起来,点头示意之后就离开了自习室。
姚映夏没想到在这种事情上他都要滥用职权,沈星川却不以为意,只是望着她笑:“夏夏,你想做的事情,我都可以帮你做到。”
无论大小,却有条件,只要她不跟其他男人牵扯不清,沈星川可以永远扮演完美情人。
考试周就在一片兵荒马乱之中结束了,姚映夏并不觉得松一口气,一想到寒假开始每天都要跟沈星川朝夕相处,她整个人都有些不好。
沈星川已经变得越来越不可捉摸,而她就像置身一场恐怖电影之中,诡异的平静之下暗潮汹涌,不知何时就会鬼影重重。
肖安最近似乎也非常忙碌,很少能有时间联系到他,姚映夏猜到是肖妈妈的情况不好,只是没想到会这样突然。
寒假开始后的第二个夜晚,沈星川正抱着她温存,突然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沈星川拿过手机接起,这样近的距离,哪怕没开扩音,姚映夏也听得一清二楚。
对方声音沉重地说:“肖先生的母亲去世了。”
第92章
肖妈妈从确诊到去世,总共坚持了三年时间。治疗费用就像是个无底洞,为此他们先是卖掉房子,花光积蓄之后,肖若又跟了宋侑。
可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能留住。
葬礼在宋侑的出面下办的非常体面,只是来的人不多,姐弟二人跟父亲那边的亲戚几乎都断了联系,母亲这边又人丁单薄。
不过人死如灯灭,再热闹也没什么用。
肖若一身黑色裙装,站在告别厅中,对前来吊唁的姨母欠了欠身。
对方拍拍肖若的肩膀,说了声“节哀”,随即看向她身旁仪表堂堂的男人问:“若若,你交男朋友了?”
不等肖若回答,男人已经热情的伸出手来同她握了握:“阿姨您好,我叫宋侑,是若若的男朋友。”
姨母露出十分欣慰的表情:“你好,你好,有你在若若身边,阿姨也就放心了。”随即又将他引给其他亲友介绍。
宋侑倒是自来熟,很快就跟几位长辈聊得有来有回,肖若远远看着,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本来宋侑出现在葬礼上就不合适,偏偏他今天又死皮赖脸的不肯走,肖若没有办法,才放任他留在这里。
她垂下头去,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的事。
那时肖若还在某奢牌店做导购,宋侑是常客,每个月都要来买几只包,只是身边的女伴几乎不重样。
他原本有自己的专属导购,后面闹了一些不愉快,宋侑随手点了她来接待。加上微信之后,肖若一直很规矩,聊天也仅限于通知他店里新到了哪只热门款。
刚开始宋侑觉得这个小姑娘挺踏实,既不越界,也不过分殷勤,服务体验蛮好。
直到有天傍晚,肖若发来一条短信问:“宋先生,可以约您喝杯咖啡吗?”
宋侑当时刚跟一个女伴分手,对方闹了好一阵子,搅得他心烦气躁,刚好肖若就送上了门。
他直截了当的发了住址过去,有些恶趣味地问:“要过来吗?”
彼时宋侑只把她当个消遣,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可因为她听话,懂分寸,哪怕撞见他跟其他女人暧昧,也从来不会说些什么,宋侑跟她也就一直没断。
刚开始宋侑觉得这样挺好,省心省事,可后来又觉得不那么好了。一个女人真的爱他爱到要死要活的地步,他觉得烦,可是完全不爱他,又令人感到挫败。
宋侑觉得自己真是个贱骨头。
他是在很久之后才知道肖若家里的情况,愧疚加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宋侑变成了自己都不认识的模样。
幸好到了今时今日,他还尚存理智。
宋侑余光看向远处的肖安,他身材高大,肩膀宽阔,是跟肖若截然不同的体型,倒是很适合穿黑色西装。
肖若走近人堆儿的时候,刚好听见背对她的舅舅说:“若若哪儿都好,可惜被她弟弟拖了后腿。”随即有些意味深长的对宋侑说,“你知道她弟弟的事情吧?”
当年因为外公外婆的遗产分配问题,这位舅舅跟他们家闹得很不愉快,此时肖若倒不意外他会说出这种话,只是恼怒他拿肖安做文章。
有看见肖若的亲戚咳嗽两声,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舅舅却不依不饶:“谁不知道她弟弟是个杀人犯,正常家庭怎么可能养出这样的孩子!”连带将肖若也踩了下去。
这些年来,她不知听过多少风言风语,原本已经近乎麻木,可今天是妈妈的葬礼,她不允许有人在灵堂生事。
肖若刚想动手,就见宋侑揪住舅舅的衣领,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肖安杀人是为民除害,可比你这种垃圾好太多了。”说罢就指挥围过来的工作人员说,“把他给我丢出去。”
在肖若的舅舅说出更难听的话之前,已经被人捂住了嘴。
等肖安听见动静走过来的时候,一切已经风平浪静,他看向被拖走的舅舅问:“姐,出了什么事?”
肖若摇了摇头:“说了些难听话而已,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联系了。”
肖安大概能猜到那些话有多难听,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跟姐姐道歉:“对不起。”
想起刚刚宋侑说的话,肖若突然不再困扰,没错,弟弟只是为民除害,是行侠仗义的大英雄,哪怕他的方式有些极端,也不是多大过错。
肖若走近一些,轻轻抱住了他:“姐姐为你感到骄傲,其实妈妈也是,有一次她喝多了酒,跟我说,‘你弟弟杀得好,那样子的畜生,根本不配活在这世上’。”
这么多年过去,肖安一直活得犹如行尸走肉,他知道母亲和姐姐怨怼自己,让她们本就艰难的生活雪上加霜,没想到有朝一日可以得到谅解。
肖安一向不善言辞,此时也说不出什么感人肺腑的话,只是拍拍她的肩膀:“姐,谢谢你。”
肖若揉了下眼睛,放开他后突然话锋一转:“宋侑在D市新开了一家公司,说销售部还缺个主管,你想不想去?”
肖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D市在西南内陆,距离A市有一千多公里的距离,一旦过去那边,想要见到妹妹更是难上加难。
肖若只恨他执迷不悟:“肖安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姚映夏已经结婚了,以后你也不用再往医院跑,总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前程。”
弟弟已经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到头来一无所有也就罢了,肖若只怕姚映夏会害死他。
肖安看她有些太激动了,沉声安慰说:“姐,我心里有数。”
肖若一时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他如果真的有数,就知道不该再留在A市。
今天这样的日子,她也不想再跟弟弟吵架,到底还是闭上了嘴。
遗体告别仪式结束之后,中午就被送去火化,三小时后,肖安就拿到了骨灰盒。
小小一个,檀木质地,端在手里,也没什么重量。
天色阴沉的厉害,墓园里一片萧瑟,燃烧的纸钱像是飞蛾一般随风骤起,又被烧成灰烬。
肖若哭得几近昏厥,被宋侑带离了墓园,最终只剩下肖安一人。
他坐在墓碑旁发了会儿呆,心里并没有过分悲伤的情绪,只是觉得人活一世,太苦太苦了。
一道身影缓缓靠近,最终站在了他面前。
长长的黑色裙摆几乎盖过了整条小腿,肖安只是看到那双纤细的脚踝,
就知道是她。
张开的手臂羽翼一般环住她的腰肢,肖安将脸埋进了她的小腹。姚映夏低头就能看见他的发顶,利落的短发又黑又密,她伸手摸了摸,已经不似儿时那样柔软。
可他们又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相依为命,难舍难分。
这是整个冬季最寒冷的一天,A市的气温降到零度左右,天上飘起了细密的雪花,只可惜落地瞬间就变成了水汽,丝毫无法存留。
即便如此,时间一长,两个人的头发、衣服也被浸湿了,可他们似乎一无所觉,只是紧紧抱着彼此,像是两棵生来就相互纠缠依偎的树。
直到一把黑色大伞遮天蔽日一般笼住了他们。
刚开始姚映夏还以为是乌云盖顶,天色突暗,直到她微微侧目,看见了那只受伤之后尚未痊愈的手。
细长弯曲的疤痕像是横亘在外的青筋一样狰狞,令人几乎都要忘记那原本是非常好看的一只手。
姚映夏几乎是瞬间推开了肖安,她像是被风雪摧残过一般,轻轻抖了抖,而后就连这样不受控制的反射活动都停止了。
恐惧是下意识的本能反应,肾上腺素飙升令心跳急剧加快,奔腾的血液疯狂涌入心脏,令那里产生了一阵绞痛,可随即而来的绝望又使血液迅速冷却下来,姚映夏感觉自己几乎都要被冻僵了,四肢都无法再弯曲哪怕一个小小的弧度。
明明早上她还发消息给聂远确认过沈星川今天的行程,得到的回复是他今天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合作项目,要跟省政府那边的人开一个长会,结束之后还有一个商业晚宴,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外出。
眼下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双漂亮的浅棕色眼睛翻涌着各种情绪,精彩到了非常夸张的程度,沈星川只遗憾自己没有带个微型摄像仪,否则就能记录下来反复欣赏。
肖安已经站起身来,眼神警惕的看向沈星川,像是一只伺机而动的豹子,随时准备咬住他的喉咙。
沈星川并不在意,注意力仍然集中在姚映夏的身上,他将手中的伞柄迎着风吹来的方向,仔细看她跟碎雪一样苍白的脸,微微皱眉说:“夏夏,你身体不好,不能吹风。”
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明明是关心的语气,却压得人奄奄一息。姚映夏的睫毛随风轻颤,始终没敢抬头去看他的脸。
大掌不知何时盖住了她的头顶,感受着发梢间的湿润,顺着发丝来到脸庞,最终什么都没有做就收了回去。
姚映夏像是变成人偶一般,僵硬的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解释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听沈星川说了声“节哀”。
她原本以为这是自己彻底完蛋的序曲,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对肖安说的。
姚映夏强迫自己抬起头来,仔仔细细确认他的脸色。
沈星川嘴唇紧抿,透露出了一丝情绪,有些生气,却并不严重。
如果此时他的脸上一派风平浪静,反而会令人毛骨悚然。如今更像是因为她跟“哥哥”过于亲近而有些吃味,却不好发作的样子。
姚映夏的手指终于有了些许知觉,她摊开掌心,复又握住,出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他大概是觉得这句话问的有些多余,有些无奈地说:“你的表姨也是我的表姨,本来早上就该过来的,可我今天实在走不开。”说罢就将脚边的一捧花束放在了墓碑前。
姚映夏尴尬极了:“没关系的,我知道你很忙。”
在她身后,肖安也慢慢卸下防备,说了声“谢谢”。
沈星川笑了一下:“不用这样见外。”随即发出邀请,“今天天气不好,我的司机就等在山下,顺路送你一程?”
肖安摇了摇头:“我还要再待一会儿。”
沈星川没再坚持,只是搂住姚映夏的肩膀跟他道别:“那我跟夏夏先走一步。”
风雪突然一起变大,吹到眼睛里像是结成了细小的冰粒,肖安目送他们离开,直到再也看不到两个人的身影,才终于闭上了眼睛。
刚刚汲取到的微弱的热意,早已消散殆尽,他又重新置身于黑暗之中。
下山的路其实还算好走,毕竟这处墓园只是建在一个地势平缓的山坡上,可姚映夏却渐渐感到有些吃力,环在她肩膀上的手臂越来越沉,直压得她喘不过气,走不动路。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姚映夏停下脚步,鼓足勇气问:“你有话要说?”
她尽可能使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十分平静,没有任何心虚或者胆怯。
漫长的沉默却还是逐渐令她的心理防线崩溃,姚映夏焦虑的几乎要刺穿自己的掌心。
面前的男人终于冷笑一声,开始跟她算账:“我知道你跟你哥感情好,可凡事也该有个度,你们都是成年人了,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
愿意跟人沟通时的沈星川总还有道理可讲,怎么也比刚刚她预想到的最坏结果要好许多。
姚映夏这次认错认得飞快,主动牵住他的手说:“我错了,以后不会了。”
她低垂着头,似乎有在真心实意的忏悔,甚至都没提及今天是肖安母亲的葬礼,为自己找任何理由。
沈星川听罢倒是稍稍缓和了脸色,攥紧了她的手,继续往山下走:“我需要看到你的诚意。”
姚映夏跟他在一起太久了,几乎是瞬间洞悉了沈星川的意图。此时她还在因为今天发生的一切而感到后怕,于是默许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果然刚刚回到家中,姚映夏腿上的丝袜就被他撕扯的不成样子,这其实也是沈星川买回来的,可她平时偏爱休闲舒适的衣服,从来没有穿过。
今天为了出席葬礼,姚映夏才翻出来搭配那一身过于肃穆的裙装。
沈星川显然非常喜欢,手就没有从她的腿上离开过。大腿上的软肉从破损的地方漏了出来,他近乎虔诚的吻了上去。
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他兴致高昂到了非常恐怖的程度,没有任何章法的进出,只一味遵从本能,恨不能将所有器官都挤进姚映夏的身体里,令她连血液中都是自己的味道。
第一次结束的时候,姚映夏已经感到有些吃力,她的耻骨隐隐作痛,腰也酸的厉害。
等到第二次的时候,已经是在极力忍耐,后面她趴都趴不住,只能任由沈星川捞着她的腰胡作非为,结束的时候下面都有些肿了。
姚映夏没想到他还能继续,随着敏感度的降低,第三次的时间格外漫长,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榨干的果肉,每一块都分崩离析。
求饶也没有用,沈星川似乎听不见她的声音,只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最终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姚映夏腿上都是粘稠的痕迹,沈星川却没想帮她清理,似乎是想继续欣赏这些杰作。
他意犹未尽的笑了下:“下次继续穿好不好?”
姚映夏疲惫的闭上眼睛,默默骂了声“变态”,原本只是想自欺欺人的暂时逃离这一切,没想到竟就睡了过去。
幸好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的身上已经变得清爽干净。
手机显示已经是下午两点,姚映夏没想到自己会睡这么久,她稍稍一动,浑身就像是散架一样,没有一处不难
受。
她心烦气躁的厉害,沈星川近来越发不好伺候,也不再考虑她的感受。姚映夏隐隐知道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却始终找不到根源所在。
她强撑着起床,去客厅找水,不成想这个时间沈星川竟然还在家。
他早已收拾的人模狗样,一贯的精英打扮,坐在客厅里拿电脑办公。
看见她后也只是若无其事的说:“夏夏,饿不饿?餐厅有吃的。”
她勉强点了下头,背对他坐进了餐厅。昨天的高强度运动,早已掏空了她的胃,姚映夏是真的饿了,罕见的吃了许多。
等她用餐结束,穿戴整齐,准备自行去医院的时候,沈星川终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送你。”
姚映夏不敢有任何异议,沉默的坐上副驾,有些出神的看向窗外。
寒假伊始,路上似乎多了许多年轻面孔,一个个朝气蓬勃,生机盎然。
而在她一无所觉的另外一侧,对向正在行驶的一辆黑色轿车突然调转方向,直直撞了上来。
一时间天旋地转,猛烈地撞击令人头晕目眩,在安全气囊弹出之前,沈星川已经扑过来抱住了她。
第93章
意外发生之后,姚映夏并没有失去意识,她被沈星川紧紧抱住,减轻了不少撞击的力道。
幸好他今天开出来的是底盘最重的一辆车,那样大的冲击力下,车子也没有侧翻,不过在原地旋转一圈后就停了下来。
弹出来的安全气囊将她和沈星川紧紧包裹在了一起。姚映夏觉得自己大概是伤到了脖子,除了头部无法轻松移动外,其他地方倒都还好,没有出现明显的痛感。
沈星川那边大概就有些严重了,她刚刚从撞击中缓过神来,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
姚映夏张了张嘴,小声叫他的名字:“沈星川?你还好吗?”
可无论喊他多少遍,姚映夏都得不到回应,面前的男人已经失去意识,宽大的身躯却依然维持着保护她的姿势,纹丝不动,仿若一堵高墙。
她伸出手去,仔仔细细摸了他的头和肩背,没有发现任何外伤,可浓重的血腥味儿挥之不去,他一定是哪里受伤了。
那一瞬间姚映夏的思绪变得纷繁混乱,她先是想起许念也是这样出了车祸,至今还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复又想起沈星川是如何无所不用其极的逼迫她、伤害她、欺辱她。
很多时候姚映夏甚至觉得沈星川是恨她的,他的某些行为已经恶劣到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姚映夏甚至想过一死了之,也曾无数次祈祷,希望沈星川彻底消失。
可当真的遭遇这种险境,姚映夏却发现自己并不希望沈星川就这样死去,起码不是因她而死。
车门很快就被附近执勤的交警拉开,对方迅速观察了他们的大致情况,询问尚有意识的女孩:“您能说话吗?感觉哪里受伤最严重?”
“脖子,无法移动,有点痛。”
交警安抚说:“救援马上就到,请尽量保持冷静,不要随意移动。”
姚映夏应声之后,紧接着问:“请问跟我同行的人伤得严不严重?”
交警目光下移动:“这位先生应该没有致命伤,只是车门变形伤到了腿。”
恰在此时,耳边传来了救护车的声音,很快就有医护人员上前查看状况,先将沈星川转移出去,又将姚映夏送上了救护车。
她看到沈星川的铅灰色裤管上有一大片血迹,倒是没有明显变形,思考了一下两个人的现状,姚映夏给聂远拨去电话,可响了几遍,都没有人接。
她转而发了条短信给聂远:“我跟沈先生出了车祸,麻烦你来医院一趟。”
救护车刚到医院,姚映夏就看到了沈星川的三位助理,和几位等候在门口的医护人员,只是不见聂远的身影。
其中一位女助理陪她进了急诊室,经过紧急处理之后,医生又开了一系列的检查,拿到全部的纸质报告后,医生对她说:“幸好只是轻度的颈椎扭伤,并没有伤到脊髓,不过还是建议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十分钟后,带着颈托的姚映夏住进了一间豪华到有些夸张的双人病房,隔壁床位是空的。
女助理一边给她喂水,一边讲了另外一边的情况:“沈先生的左腿有两处骨折,其中一处比较严重,目前正在进行手术,之后他会跟您住到同一间病房,请不用太过担心。”
姚映夏的笑容有些牵强,她跟沈星川住在一起反而才会不安。
脑海中突然闪过他似笑非笑的样子,男人语气暧昧的望着她说:“夏夏,我们还没有在病房里做过呢。”
这简直太糟糕了。
姚映夏猛地摇了下头,想要借此驱散脑海中不合时宜的妄想,可她刚一晃动脖子,就感到脖子传来一阵剧痛。
女助理连忙站起来阻止她:“姚小姐,您的颈椎受损,不可以大幅晃动。”
她痛的后背都出了冷汗,只恨沈星川对她潜移默化的影响太过深远,等疼痛稍稍平息后,姚映夏换了个话题问:“聂远怎么没来?”
女助理回答的滴水不漏:“聂总助最近出国公干,有段时间不能回来了。”
难怪他会不接电话,想来是有时差,那这几位助理是如何及时赶到的?姚映夏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女助理说:“沈先生的车上有自动预警系统,所以技术部门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姚映夏有些悲观的想,沈星川恐怕真的会长命百岁,他有钱有势,定期做深度体检,配备专门的营养师根据身体数据调整饮食,他本人又有健身的习惯,哪怕出了意外,也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最好的救治。
那位女助理并不知道为什么姚小姐的脸上会露出一抹苦笑,似乎有些绝望的样子,幸好稍纵即逝,她漂亮的脸上只剩下了疲倦:“辛苦你了。”
女助理笑着说:“您太客气了。”随即起身帮她拉上了窗帘,“姚小姐,您先休息一下吧。”
一室昏暗之中,她的意识很快就变得模糊起来,连沈星川什么时候回的病房都不知道。
等她再次醒来,刚好听见沈星川在讲电话:“立即去查,把那个司机的底细摸干净,我要尽快拿到结果。”
他的语气十分生冷,哪怕尚能维持平静,姚映夏也知道这是他动怒的前兆。
被子之下的身躯不受控制的抖了抖,她原本想要继续装睡,却被紧张裹挟的有些想去洗手间了。
姚映夏又坚持了一会儿,突然听见有人敲门。
进来的人大概有些多,又轻又密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最终停在了隔壁病床前。
其中一个人率先开口:“沈先生,我是您的主治医生。”之后的十分钟里,他详细讲述了沈星川的受伤情况,以及术后的注意事项。
期间沈星川一直没怎么说话,直到最后才问:“我的腿可以恢复到什么程度?”
医生的用词非常谨慎:“一般来说,骨折部位在三到六个月后就会愈合,并不会影响日常活动,如果还想进行高强度运动,可能需要比较漫长的时间恢复,大部分人都会伴有僵硬、疼痛、稳定性等方面的后遗症。”
这下连姚映夏都听懂了医生的言外之意,沈星川的腿大概不能恢复成从前的样子了。
他一直沉默到医生离开病房,姚映夏终于睁开了眼睛,她的脖子不能转动,却还是清晰的感受到沈星川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脸上。
他声音如常地问:“夏夏,你还好吗?”
她下意识的想要点头,下巴稍稍扬起,又生生顿住,最后开口说:“我还好,你呢?”
“手术非常成功。”
他只字未提伤处的严重程度,反而令姚映夏有些愧疚:“对不起。”
沈星川有些意外她会对自己道歉:“不是你的错,那些人原本就是冲我来的。”
可她不得不去想,如果沈星川当时没有
扑过来护住她,腿往门边移了几寸,是不是就不会伤的这么严重了?
她这样想着,却听沈星川语气轻松的说:“也许是我作恶多端的报应。”
姚映夏到底也不知该如何接住这句话,想起沈星川前一阵刚刚伤到了手,缝合的时候甚至没有打麻药,于是有些迟疑地问:“这次你打麻药了吗?”
他大概是觉得这个问题太可爱了,声音里终于带了丝笑意:“半麻。夏夏,我再怎么变态,耐痛程度也还在人类范围内。”
背地里她不知骂过沈星川多少次变态,眼下听他这样说出来,仿佛被当场抓包一样。
一股热意涌到脸上,她最终也只能说:“那可真是太好了。”
之后几天,两个人一直相安无事,沈星川的心情却不怎么好。
负责调查的人一直没有什么进展,在车祸之后的第七天亲自到医院汇报说:“那位司机我们仔细调查过了,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他的车子被人取得了远程操控权限,事发时根本不受控制。”
沈星川冷笑:“发生车祸那天,根本不是我正常的出门时间,怎么会那么巧?”
刚刚好他们的车子迎面碰上,刚刚好对方的车子被远程操控。
过分的巧合只能是蓄意为之。
负责人噤若寒蝉,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们会继续调查。”
因为姚映夏在,沈星川并没有说出更难听的话,只是身上弥漫的低气压实在吓人。
直到那个人离开,病房中的空气似乎才变得通畅起来,沈星川望向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女孩说:“夏夏,我想吃苹果。”
这几天来医院探病的人络绎不绝,单是果篮都收到了几十个,大部分都被沈星川送给了医生护士,少数几个由他们亲自解决。
姚映夏脖子上的颈托在前天摘下来后,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她原本想尽快出院,沈星川却并不同意,整个人都变得“虚弱”起来,明明只是伤到了腿,却好像不能自理一般,吃水果都要她喂。
姚映夏逆来顺受惯了,听他这样说,就拿了苹果去洗,然后削掉果皮,切成小块喂给他。
肖安进门的时候,刚好就看见了这副场景。
姚映夏并没有将受伤住院的事情告诉给他,肖安无意中听宋侑身边的人提及,这才知道沈星川和妹妹一起出了车祸。
他并不知道妹妹伤到了哪里,来的时候太过着急,甚至都没有敲门。
没想到他们私下会这样亲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似乎远比他想象中要好得多。
沈星川早已发现有稀客到访,在充分咀嚼咽下那块苹果之后,才笑着望向他说:“好久不见。”
姚映夏背对门口,对此一无所知,刚刚已经又插起一块苹果喂到了沈星川的嘴边,在她扭头的瞬间,果肉已经被卷入舌间。
肖安不受控制的沉了脸色。
人在尴尬的极点的时候,总会将事情变得更加糟糕,姚映夏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举起手中的苹果问:“哥哥,你要吃吗?”
这句话说完之后,病房之中的三个人一起沉默下来,身后的视线几乎就要洞穿她的后脑勺,姚映夏丝毫不敢回头,整个人都变得坐立难安。
肖安却突然走近,拿走她手中的苹果咬了一口:“很甜。”
沈星川几乎都要被气笑了:“毕竟是我‘吃’过的,这样不太好吧?”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姚映夏总觉得这句话听上去有些阴阳怪气。
她一向不善于应对这种场合,刚想息事宁人的岔开话题,就听说肖安说:“没关系,上面并没有你的口水。”
这下姚映夏头都大了,两个人针锋相对的样子实在令人心惊肉跳,她连忙又去拆了几个果篮,将里面的苹果都挑了出来,一人手里塞了两个:“这里还有,够不够吃?”
沈星川终于笑了一下:“还是夏夏亲手喂得好吃。”
她实在不想再进行有关苹果的话题,转而看向肖安:“哥哥,你怎么来了?”
眼见沈星川被无视后摆出了一张臭脸,肖安终于缓和了神色,眼中只剩下担忧:“你就算再怎么不想我担心,也不该将车祸的事情瞒着。”
“我只是扭伤了脖子,现在已经没事了。”她倒真的没想隐瞒,只是跟沈星川住在同一间病房,总归不方便,姚映夏完全不想看到两个人同时出现的场景。
可再怎么极力避免,他们三个人还是频繁遇上。姚映夏只怕自己又要做几天噩梦。
眼见肖安的手几乎就要落到姚映夏的脖子上,沈星川突然吸了口凉气,姚映夏下意识的往他身边走去:“又疼了吗?”
那样做作的表演,肖安非常确定他是故意,想来这几天已经上演了许多遍。
他冷眼看着妹妹熟练的帮沈星川揉腿,有些恶劣的想,车祸怎么就没让他截肢呢?
肖安走近一些,抢走了妹妹的位置,低头看向沈星川说:“夏夏没什么力气,不如我帮你揉?”
说完不等沈星川答应,就用力按到了他受伤的那只腿上:“是这里疼吗?”
哪怕沈星川的耐痛程度真的远超常人,手术之后甚至没有使用任何镇痛药物,此时也难以维持表面的平静,姚映夏看到他脸都白了。
沈星川近乎咬牙切齿地说:“多谢,我的腿现在不疼了。”
肖安方才松开了手,转而问道:“怎么会突然发生车祸?”
沈星川也没想瞒他:“有人故意针对我。”
“所以才连累了我妹妹?”这是十足指责的语气,此时此刻的肖安,倒是像极了她的娘家哥哥。
沈星川并不推卸责任,提出了解决方案:“我会雇佣一批身手厉害的人,轮班保护夏夏。”
肖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道:“我可以来应聘吗?”
不等沈星川做出决定,姚映夏已经出声阻止:“没有必要。”
肖安却非常坚持:“可你的生命安全都受到了威胁。”
先是有人刺杀沈星川,至今都没能找到凶手,而后他们又出了车祸。如果只是沈星川一个人受伤也就罢了,偏偏连妹妹都受到牵连,之后难免不会有人将脑筋动在她身上,毕竟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生,可比对付沈星川容易多了。
姚映夏觉得肖安简直疯了,他离自己越近,暴露的风险也会成倍增加,沈星川现在已经跟他有些不对付,哪怕姚映夏可以将其归咎于占有欲作祟,也无法忍受日后朝夕相处的煎熬。
她背过身去,在沈星川看不到的地方拼命给哥哥使眼色,肖安却仿佛看不到。跟妹妹的生命安全相比,其他都算不得什么,哪怕东窗事发,他也可以想办法让沈星川永远闭嘴,或者干脆带妹妹私奔好了。
眼见肖安这边无法沟通,姚映夏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沈星川身上,毕竟他是个连“血亲哥哥”都无法容下的醋坛子,想来也不会同意。
没想到沈星川权衡一番利弊,竟然问道:“你什么时候可以到岗?”
肖安回答:“随时。”
“我的助理稍后会联系你。”
“好。”
两个人就这样做了决定,丝毫不顾她的意愿。姚映夏被气的火冒三丈,直到肖安离开,都没有再跟他说一句话。
最后反而是沈星川劝她说:“你哥哥也是为了你好,他是自己人,用着也放心。”
似乎是觉得她的反应非常奇怪,沈星川复又问道:“不过我很好奇,你强烈反对的理由。”
他的疑心依旧很重,姚映夏不得不强打精神:“我哥哥不是专业人士,如果真的遇见紧急情况,恐怕无法应对。”
沈星川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问题:“肖安的身体素质一看就很好,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先找专业人士给他培训一下,等考核过关再上岗。”
本着能拖一天是一天的想法,姚映夏答应了这个提议。
第94章
那时姚映夏仍然心存幻想,以为这件事怎么也能拖上几个月,等肖安稍稍冷静下来,再好好劝劝他。
之后几天,肖安给她打过十几通电话,姚映夏都没有接,只是看了哥哥发来的短信。
左右不过是分析利弊,安慰她不用太过担心,希望她不要再生自己的气。
姚映夏见他执迷不悟,便狠下心来没有回复,决定先冷处理几天。哥哥从来不会这样没有分寸,事态已经在向更加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
姚映夏觉得自己应该表明态度,让他知道,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哥哥一向最怕她生气,想来不会再继续坚持。姚映夏这样安慰着自
己,却还是因为巨大的心理压力开始噩梦缠身。
某天半夜,沈星川甚至硬生生被她从睡梦中吵醒。
借着微弱的光源,他看到睡梦中的女孩深陷恐惧之中,似乎就要哭出来了,又长又密的睫毛还在不停轻颤,像是被蛛网黏住的蝴蝶,拼命想要挣脱桎梏。
他听见那细弱的呜咽声突然变得尖锐起来,不停喊着他的名字:“沈星川……沈星川……”
他当然不会自恋到以为自己可以变成姚映夏梦境中的救世主,想来他才是噩梦的根源。
夜色之中,他自嘲的笑了一下,看着她走投无路的样子,竟隐隐觉得兴奋起来,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软弱可欺,沈星川不得不承认自己有时候真的非常恶劣。
他慢慢从床上坐起身来,拿过靠在一旁的拐杖,悄无声息的走到姚映夏的身边。
近处看她似乎更可怜了,眼尾都有些发红,嘴唇紧紧抿着,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沈星川不收控制的伸出手掌,虚虚盖在了她的睫毛上,感受那里扫过掌心时带来的痒意。
似乎还带着湿润的水汽。
大概是觉得不舒服,姚映夏很快侧过头去,又开始说着梦话:“救我……救救我……”
男人的手掌最终还是落在了她的脸上,轻轻抚摸着,会这样温柔对待她的人很少,除了妈妈,就是肖安。
姚映夏刚刚感受到些许安全,就听见有人在她耳边低声说:“乖孩子,没有人能救你,你只能认命。”
这下她连睫毛都不会打颤了,呼吸都短暂的停滞下来,像是奄奄一息的蝴蝶,彻底失去了煽动翅膀的能力。
姚映夏拼命想要睁开眼睛,却只能陷入更深的黑暗之中,下坠的过程无边无际。
这个噩梦太过真切,导致她一整晚都没有睡好,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姚映夏还恍惚的厉害。
不知是不是长期的精神压力所致,她明显感觉自己这两年变得越发胆小、迟钝,最近甚至偶尔会产生不受控制的行为。这是被沈星川长期压迫驯化的结果,哪怕她拼命反抗,也还是无能为力。
就好比现在,她睁眼就看到沈星川身边立着个人,身材高大,肩宽腿长,黑色西装是他身边安保人员的标配,姚映夏早已见怪不怪,只随意扫了一眼,就直勾勾的盯着空气发呆。
她隐约能听到两个人正小声沟通着什么,可姚映夏不感兴趣,丝毫没往耳朵里去。
直到对方发现她醒了,率先打招呼说:“妹妹。”
她无神的眼睛瞬间被惊恐占据,颤动着转移到那个男人身上,这才发现站在沈星川身边的人竟然就是肖安。
此时已经是早上九点,外面早已天光大亮,哪怕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大部分光线,导致室内过分昏暗,可沈星川床头的小灯一直亮着,并非不能视物。
在她集中精神的时候,明明可以看清哥哥的脸。甚至刚刚只要她稍稍留心,也能分辨出那是肖安的声音。
迟钝到这种程度,姚映夏自己都感到心惊,一股莫名的挫败感笼罩了她,从前自己还算正常的时候,都无法滴水不漏的应对沈星川,如今这副漏洞百出的样子,迟早会万劫不复。
偏偏是她先去招惹肖安的。
她会害死妈妈,然后害死他。
姚映夏突然很想歇斯底里的彻底爆发一次,再也不用瞻前顾后,如履薄冰,时时刻刻为别人而活。
她猩红的眼睛先是扫向肖安,似乎是在无声的质问,为什么连他都要逼迫自己,继而又看向了沈星川。
没有一丝希望,也看不到任何生路,她喘不过气很久了,能苟延残喘活到现在,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两个人都被她瞪得一怔。
大部分时间,肖安都只看到了她柔软和顺的一面,而沈星川看到的是不甘和恐惧,这样毫不遮掩的怒意,像是盛夏时分的阳光一样毒辣,烫的人六神难安。
她连生气到极点的时候都这样漂亮。
沈星川心不在焉的想着,肖安已经上前几步,试图安抚她的情绪:“妹妹,别生我气。”
姚映夏却好似不认识他一般,只是神色漠然的看他一眼,又缓缓移开了视线。
妹妹看上去似乎已经冷静下来,可不停起伏的胸口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被子之下的手指正紧紧攥着床单,恨不能将关节掰断,十分平整的布料都被她抓的皱了起来。
肖安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刚想再说些什么,姚映夏已经先一步开口:“我不想看见你。”
肖安脸上都是受伤的神色,似乎难以置信她会说出这种话:“妹妹,我……”
不等他把话说完,姚映夏已经再次打断:“也不想听见你的声音。”
能控制到这种程度,已经耗尽了她的全部心力,姚映夏拼命想着许念,才能没有彻底发疯。
沈星川显然乐见其成,神色都舒展开来,笑着调和说:“夏夏,肖安毕竟是你哥哥,不要跟小孩子一样赌气。”
他的声音似乎有些过分愉悦了,刺得肖安脸都沉了下来。
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知道自己要跟妹妹保持合适的距离,不可以有超出兄长范围的举动和关心。
从此之后,他要尽可能的摆正自己的位置,作为沈星川的下属、作为妹妹的守护者。
有许念这个七寸在,他再怎么喜欢妹妹,也没失控到一定要粘着她的地步,肖安最终的目的,也不过是想要保证她的安全。
然而想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现在只是听到沈星川的声音,他都觉得刺耳,更加无法承受这样冷漠的姚映夏。
一切都要循序渐进,眼下妹妹陌生的厉害,他也害怕自己会被刺激的做出什么过激举动,在两个人都冷静下来之前,他们确实不该再频繁碰面。
肖安终于还是对沈星川说:“我可以只上夜班。”
沈星川体恤地问:“会不会太辛苦了?”
肖安摇头:“我晚上再来。”
沈星川目送他离开,又将视线落在姚映夏的身上。她很久没有这样生气了,却不是因为他。
原来并不需要做多么过分的事,就可以这样牵动她的情绪,姚映夏有时候真的很好拿捏。
沈星川放任自己窥伺分析着她细微的表情变化,直到姚映夏彻底冷静下来,才感受到来自身旁的视线。
像是密密麻麻的网,无孔不入的接入她的每一根神经,试图获取她的所思所想。
这简直比赤裸裸的站在沈星川的面前还要令人感到不安。
室温恒定在二十六度,她的胳膊上却泛起了细小的颗粒,姚映夏假装没有察觉,拿了身衣物去卫生间洗漱。
等她再次回来,已经换下了那身睡衣,神色冷淡的说:“我去看一下妈妈。”
沈星川知道,如果不约定好时间,她这“一下”大概要到晚上才能回来了。
不过他今天心情很好,并不在意,也没再提及刚才发生的事,放任她出去透一口气:“早去早回。”
姚映夏头也不回的答应着,利落的关上了门。
在她身后,有四个保镖不远不近的跟着,在目送她进入许念的病房之后,有两个暂时离开,两个继续守在病房门外。
姚映夏握住妈妈的手,跟许念说了会儿话,她从来没有提起过沈星川,只说些生活琐事。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她在本专业排名第三,如果再抽时间去参加一些比赛,多拿几张证书,兴许才能拿到保研名额,S大的竞争非常激烈,并非只看成绩。
不过跟研究那些五花八门的比赛相比,姚映夏还是更喜欢学习,这一向是她最擅长的事,投入其中之后,整个人都会变得格外平静,没时间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姚映夏跟许念说了会儿话,就拿出书本开始学习,一直到晚上十点左右,门口的保镖提醒她该回去了,姚映夏才收拾东西离开。
时间过得飞快,一连几天
都是这样度过的,姚映夏果然没再迎面碰上肖安,听沈星川随口提过一句,他那个班次是从晚上十二点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只要自己不在深夜出门,两个人没什么机会见面。
比预想中的情况要好一点儿。
却也没有好太多。
某天晚上,姚映夏照例在许念那里待到十点才回来,跟沈星川简单的打过招呼之后,姚映夏就去洗了个澡。等她吹干头发出来,已经过去一个小时。
病房里多了两个男护工,见她从洗手间出来,就扶着沈星川往里走。他一向爱干净,哪怕骨折部位不能沾水,也要想方设法做好防水措施,隔天洗一次澡。
姚映夏只庆幸这样子的重担没能落在她身上。
伴着淅淅沥沥的水声,她陷入有些昏沉的状态,尚未来得及彻底睡着,就听见洗手间被打开的声音。
她连忙闭紧眼睛继续装睡,以一种背对沈星川的床位,却面朝门口的姿势。
在听见护工将沈星川扶到床上之后,她悄悄睁开了眼睛。果然就看到那两位护工离开的身影。
在他们打开病房大门的瞬间,姚映夏看到了肖安。他背对自己站着,高大、笔直、坚毅,像一颗树,沉默的守卫在那里。
姚映夏不受控制的想,黑色西装真的很衬他,哥哥穿什么都好看。
从小到大,除去失去联系的那几年,两个人还从来没有冷战过这么久的时间,在此之前,他们甚至都没怎么吵过架。
姚映夏并不好受,可在进一步失控之前,总该有人清醒一点儿。
她无意识的盯着早已关上的大门,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笼上来的身影。
直到沈星川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发:“夏夏,睡不着吗?”——
作者有话说:今晚还有一章,会提前发预告,你们知道在哪的哈?[让我康康]
第95章
这样克制到有些沙哑的声音,几乎瞬间令她警觉起来,姚映夏太过了解沈星川,很快意识到他想做什么。
住院半个月的时间,沈星川早已忍耐到了极限。从前偶尔他忙得厉害,也曾一两个月没能抽出时间去见姚映夏,见不到的时候也是抓心挠肝的想,不过更偏向于心理层面。
如今朝夕相处,却要克己复礼,就是另外一种折磨了。他实在过分迷恋姚映夏,总是乐此不疲的想要亲近她。
手指穿过绸缎般的长发,沈星川微微握住,令她平躺下来,那个吻还没能落下,就被姚映夏飞快躲开了。
她眼睛里尽是不可思议,现在更加怀疑沈星川是不是有X瘾。他刚接受了手术治疗,每天医生过来查房都要叮嘱一遍“多卧床休息”,没想到他还能有这种闲情雅兴。
姚映夏有些烦躁的想,沈星川真的还能算是人类吗?
他并没有因为遭到拒绝而感到生气,反而觉得姚映夏双目圆睁的样子非常可爱,沈星川笑了一下,发出指令说:“夏夏,张嘴。”
在意识控制行为之前,嘴巴已经自动张开,仿佛沈星川才是那个可以完全支配她身体的主人。
姚映夏痛恨自己这样软弱可欺,在她想要闭嘴之前,沈星川已经在舔她的牙齿。
两个人刚刚共用了同一支牙膏,都是薄荷青柠的味道,微微的苦涩带着凉意,很快就被口腔内急剧升高的温度蒸腾的到处都是,他并不显得急切,只是慢条斯理的缠住她的舌头,细细品尝。
姚映夏寄希望于他只是想要一个晚安吻,于是努力佯装平静,不想刺激他进一步失控。可沈星川的手还是钻进被子里,从睡衣下摆伸了进去,划过她雪瓷般细腻柔软的皮肤,又一路向上。
姚映夏明显变得慌乱起来,甚至不小心咬住了他的舌头,如果现在再不制止,等会儿一定会变得无法收拾。
一想到肖安近在咫尺、一墙之隔,姚映夏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何况这里还是医院,偶尔会有护士过来查房。
舌尖传来的疼痛令他发出“嘶”的一声,像是吐出信子的毒蛇,哪怕并没有流血,沈星川的眼神也变得晦暗起来。
他稍稍后退,拉开了距离,隔着脸颊摸了摸舌尖,随即笑着说:“夏夏还是这么喜欢咬人。”
姚映夏看不出他有没有在生气,事实上她已经很长时间无法准确获知沈星川的情绪。
有时候他明明在笑,却好像并不高兴;有时候他一脸愠色,眼睛深处却又透着一股愉悦,藐视众生一般,仿佛所有人都是他的玩具。
姚映夏已经不愿意再白费心力去揣测自己捉摸不透的东西,只是紧紧抓住他仍然放在自己睡衣中的手臂:“你的腿还没好。”
这是十足关心的语气,她远比医生还要“在乎”他的身体。
沈星川却不以为意:“夏夏可以在上面,或者我们可以研究一下,其他省力的方法。”
姚映夏的手很小,两只合在一起,也不过堪堪环过他的手臂,这样不堪一击的抵抗犹如儿戏,沈星川只是轻轻用力,就能继续为所欲为。
这样看上去简直像是姚映夏抓着他的手在自己身上游动,沈星川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指间的软肉几乎就要满溢而出。
刚刚接吻的时候,他已经起了反应,如今更是气血翻腾,术后略显苍白的脸色都变得健康起来,沈星川的嘴唇甚至透着一抹殷红,像是食人气血的妖怪,与身下面如死灰的女孩完全不同。
她很快就放弃去抓沈星川的手,转而紧紧抓着身上的薄被,试图将自己完全遮盖起来,眼睛却下意识的看向门口:“有人……万一有人进来……”
她太害怕了,怕肖安看见自己不堪入目的样子,怕他听见那些令人不齿的声音。
姚映夏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恐慌,又隐隐透着一股坚决,她一向对房事不感兴趣,此时更是避他如蛇蝎。
沈星川认真思考着她刚刚说的话,终于大发慈悲的停了下来:“夏夏说的对。”
他看了眼门口方向:“万一突然有人进来就不好了。”
他终于将手抽走,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物之后,回到了自己的病床边。
姚映夏还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刚刚松一口气,就见他拿起床头上的手机,拨了个号码。
对面几乎是瞬间接了起来:“沈先生,请问有什么吩咐?”
“两小时内,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说完之后,他就迅速挂断了电话,仿佛多耽误一秒都
是罪过。随即好整以暇的看向她,微微笑着说:“这下没人来打扰我们,夏夏可以放心了吗?”
她看起来难堪极了,苍白的脸上尽是脆弱,哪怕并没有听清对面接电话的人是谁,无疑也是门口值班的安保之一,刚刚的话怎么都会传到肖安的耳朵里。
谁都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被气得想笑,眼睛里却像是被凿出了一个空洞,姚映夏最后一次尝试反抗,语气生硬的问:“我今天不想,可以吗?”
沈星川已经在解自己的睡衣扣子了,他手指修长,明明速度飞快,却仍显得游刃有余:“你今天不想,明天想吗?后天?下周?下个月?明年?”
沈星川语气和缓,并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似乎真的只想问出一个答案。
哪怕他往水里丢块石头,都能荡起几圈波纹,可任凭他如何将自己珍贵的东西送给姚映夏,她也只是无动于衷。
如今沈星川一无所有,只剩下一身戾气。
姚映夏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沈星川决定了的事情,从来都会贯彻执行,她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只能被迫接受。
手中的被子被他轻易扯走,扔到了隔壁床上,她浑身都透着凉意,被滚烫的手掌轻轻触碰,就会产生一阵瑟缩。
似乎是觉得好玩,沈星川的手指画画一般在她身上游走,偶尔会出其不意,落到十分敏感地方。
姚映夏的呼吸完全都被控制住了,沈星川不想让她喘息,她就得屏气凝神,想让她稍稍舒缓,姚映夏才能呼吸到新鲜空气。
提线木偶一般的操控感令人得到了精神层面的巨大愉悦,不过沈星川渐渐不再满足于只是这样浅层的碰触。
骨折的地方其实还在隐隐作痛,偶尔疼的厉害,甚至会令人彻夜难眠,发力的时候更是会受到影响,非常不便于接下来的行动。
他其实很想让姚映夏主动配合自己,比如她在上面,那样就完全不会影响到受伤的左腿。
先不提姚映夏那差劲儿到极点的体力,单看如今她视死如归的样子,沈星川也知道她没有配合自己的可能。
幸好他提前做了准备,弄来了一个方便固定腿部的支架。
姚映夏终于明白,为什么前几天有人拿着软尺来量他的腿,当时她还天真的以为沈星川是想做几条新裤子。
难怪自那天开始,他就隐隐期待着什么,频繁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仿佛带着热气,想要熨上什么标记。
眼下沈星川的左腿穿过支架,刚好卡在大腿根部,无论怎么晃动,都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
哪怕行动不便,沈星川的力气依然大的惊人,姚映夏被他轻松翻转过来,趴跪到床边。不盈一握的腰被往下按去,被迫抬起来的角度刚刚好,他轻轻拍了一下,说了声“好孩子”。
明明从前最怕姚映夏说他老,近来沈星川却总喜欢以长者自居,特别是在床上,老是夸她“好孩子”、“乖孩子”,中邪一样。
姚映夏觉得太羞耻了,紧紧抿住了嘴唇,无论沈星川说些什么,她都无动于衷。
幸好沈星川也没恶劣到一定要让她做出回应,只是一点一点亲吻她的腰背。
姚映夏怕痒,微微颤动的时候,连带丰盈处都一起摇晃,像是一只迫不及待摇尾乞怜的小狗。
沈星川故意往前更进一步,很快她就蹭到了散发热气的地方,瞬间僵住不敢再随便乱动,只是这样一停下来,就只能牢牢贴合住它。
片刻之后,姚映夏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向前躲开。
如果此时她肯回一下头,就能看到沈星川脸上过分恶劣的笑容,随即又会被吓得瑟瑟发抖。
幸好她是背对自己的姿势,沈星川并不用刻意控制自己的表情。总是吓唬姚映夏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她最近似乎越来越胆小了,精神紧绷到一定程度,迟早都会崩溃,他并没有想让自己的妻子变成一个疯子。
沈星川的吻最终落到了腰腹延伸处,他轻轻咬了一口,并不十分用力,脂肪丰厚的地方格外软糯,他刚想再咬一口,姚映夏已经忍受不了,向一旁躲去。
此时此刻,她觉得沈星川才是一只喜欢咬人的狗,可是连狗都不会像他这样随时随地发疯。
姚映夏刚刚爬出去两步,就被沈星川握住了腰,在她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被稍稍用力抓着往后撞。
最柔软的地方被左一下右一下的戳中,又酸又涨,她太紧张了,丝毫没有做好接纳他的准备,幸好沈星川这次很有耐心,从容不迫的继续着这个游戏。
姚映夏知道他是故意,于是死死咬紧牙关,以防接下来的突然袭击。不知何时就会被彻底攻陷的恐惧实在令人煎熬,沈星川却明显乐在其中,直到她的身体做好准备。
太过突然的invasion,还是令她发出了细微的声音,哪怕姚映夏提前捂住嘴巴,也还是漏出些许。零星半点而已,都没有猫儿的叫声大,外面的人根本不可能听到。
可在姚映夏听来,却觉得震耳欲聋,她觉得羞耻到了极点,全身的肌肉都在收缩。沈星川闷哼一声,几乎瞬间就要surrender,可如果就此结束,实在丢人,也便宜了姚映夏。
他努力转移注意力,去问身下的女孩:“你说你哥哥能不能听到?”
他想姚映夏此时一定是要哭不哭、又满脸羞愤的样子,可惜这个姿势欣赏不到。
沈星川只能看到她松开了堵住嘴巴的手,转而去捂耳朵,似乎很不愿意再听他说这些不堪入耳的话。
就在这个档口,沈星川突然发力,似乎想要在她身体深处破开一个洞。姚映夏不受控制的发出了一声尖叫。
这次的声音实在太大了,哪怕她瞬间将头埋进了床单里,阻止了喉咙里还想继续倾泻而出的声音,可刚刚疏忽大意造成的影响已经难以挽回。
果然很快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问:“沈先生,是否遇到紧急情况?需不需要我们进来?”
姚映夏崩溃的厉害,刚刚还泛着暖意的身体,几乎是瞬间冷却下来,沈星川甚至看到她背上冒出了细小的汗珠,当然是冷的。
他无声了笑了一下,随即声音如常地说:“没什么要紧事,不用进来。”
门外的人应声之后,终于不再发出声音。
姚映夏却有些生不如死了,她情绪波动的厉害,整个人又气又羞,不停发颤,恨不能拉他一起下地狱。
这样密密实实的纠缠也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体验,沈星川无数次想弃械投降,却又舍不得就这样结束,于是发狠一般破开她的紧箍。
之后无论他再如何使坏,无所不用其极的折腾她,姚映夏都好像死去一般,没有任何反应,也不发出任何声音。
如果不是能听到微弱而又急促的喘息声,沈星川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抱着的是不是一个活人。
跟姚映夏的痛苦煎熬相比,沈星川只觉得酣畅淋漓,他喜欢姚映夏,由内而外,从头到脚,哪怕并不能得到正向反馈,如今也找到了新的乐趣。
门外是另一个世界。
每晚夜班都由两个人一起值守,除了肖安固定之外,其他人大概三天轮一个夜班。
刚刚跟肖安一起的同事突然身体不适,临时替换来了另外一个,肖安并没有告诉他沈星川刚刚下达的指令。
所以这位同事对里面正在发生什么一无所知,肖安却一清二楚。
他面色铁青的盯着窗外深沉的夜色,高大的老树正张牙舞爪,迎风而动,寒冬凛冽的风呼啸而过,肖安却只能不断回忆起刚刚那声尖叫。
沈星川做了什么?
他弄疼妹妹了吗?
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什么时候又会重新开始?
以后他还要面对多少次这样的场景?
他永远都只能当一个旁观者吗?
肖安脑子里甚至开始浮现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的画面。他手臂上的青筋狰狞的泛起,值班的同事偶然间看他一眼,竟就吓了一跳,小声问他:“你怎么了?”
肖安摇了摇头:“没事。”
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妹妹会那样坚决反对他来到自己身边。
原来真的会肝肠寸断,生不如死。
沈星川也没料到自己受伤之后,还能发挥的这样好,一想到门外正有人给他们当听众,他就兴奋到无以附加,连骨折部位传来的钝痛都被抛之脑后。
虽然他并不满意姚映夏后半段的反应,却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他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哪怕需要付出一些代价,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休息片刻之后,沈星川甚至还想再来一次,可骨折部位的不适感越来越明显,想来刚刚的剧烈运动,多多少少还是影响到了创口,医生也建议他还是要多多卧床休息,才能尽量避免后遗症的发生。
再怎么意犹未尽,他也没有到不管不顾自己身体的地步,毕竟他还想要保住这条腿。
沈星川最终也只是摸了摸她的背,有些抱歉的说:“夏夏,你只能自己去清理一下了。”
她纹丝不动的趴了好一会儿,像是失去了所有气力。如果不是嫌弃沈星川弄进去的东西恶心,她丝毫不想再睁开眼睛,面对这糟糕的一切。
沈星川倒是心情不错,他拿起睡衣,穿戴整齐,又帮她倒了杯水:“夏夏,喝一点儿吧。”
她当然没有理会,只是在听见沈星川的声音时,攥紧了掌心。她厌恶这个疯子,
讨厌他从来都高高在上,予取予夺,不把她当个人看。
可是两个人的地位不平等,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姚映夏失魂落魄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慢慢走进了洗手间。
她心灰意冷的样子被沈星川尽收眼底,那双漂亮的浅棕色眼睛光芒散尽,冷漠的像是不再拥有人类的感情。
哪怕在这样极端愤懑的时刻,她也没有再对沈星川发火,只努力将所有情绪收拢起来,再慢慢消化,姚映夏越发觉得自己像一具行尸走肉。
她在浴室里待了很久,淅淅沥沥的水声一直没有停过,沈星川原本想等她出来再睡,可是一直等不到人。
怎么会洗这么久?
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他拿起拐杖,向浴室走去,幸好门没有锁,轻易就被他推开了。
想象当中令人后怕的惊悚场景并没有出现,如果忽视那双眨也不眨、直勾勾没有焦点的眼睛,姚映夏不过是在淋浴。
沈星川走近一些,刚想将她从花洒之下拉出来,就感到脚下一滑,摔到了地上。
单脚支撑果然极不稳定,幸好他身强体壮,又有些底子,知道怎么摔才能尽可能的保护自己,受力点全在背上,这才没摔出个三长两短,左腿也没受到二次伤害。
地上都是水,沈星川的睡衣几乎湿透了,他很少这样狼狈,罕见的需要她的帮助:“夏夏,扶我一把。”
花洒下的女孩并非没有听到,只是冷漠的垂下眼眸,瞳孔里却没有他的身影。
沈星川一时有些鬼迷心窍,觉得被姚映夏当成垃圾、草芥、畜生也挺好的。
他正胡思乱想着,姚映夏已经慢慢走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沈星川还以为自己可以得到帮助,伸出了手,没想到姚映夏竟然抬起腿来,用力踢了他心口一脚。
说是用力,也不过是相对姚映夏本身的力气来说,沈星川太强壮了,并不觉得有多疼,这样隔山打牛一般的冲击,还不如他受到刺激产生的心绞痛严重。
沈星川笑了一下,并不生气:“夏夏还想踢哪里?你可以继续。”
她总归要有一个宣泄口,被打几下算不得什么。姚映夏又胡乱踢了他几脚,在发现无法对沈星川造成严重伤害之后,转而踩向那个作恶多端的地方。
第96章
沈星川刚刚还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好脾气模样,这一次却紧紧抓住了她的脚踝,似笑非笑地说:“夏夏,这里不行。”
说完竟低头亲吻她的小腿。
姚映夏看着他像最虔诚的信徒一样,轻轻吮吸着自己皮肤上的水珠,只觉得这个世界荒诞到了极点。
怎么能有人疯成这样?
在将自己逼得濒临崩溃之后,沈星川依然心平气和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让人感觉像是一拳捶到了棉花上。
他太傲慢了。
姚映夏顺势向前一蹬,沈星川重新躺回了湿漉漉的地板上,紧接着他的脖子就被踩住了。
从这个角度去看姚映夏,可着实不太妙。头顶的灯带将她周身笼罩在光源之中,本就雪白的皮肤如今更是莹莹发亮,她的腰看上去更细了,胸前却更显丰盈。
沈星川的喉结动了动,眸色都深了许多,几乎是立即起了反应。可惜姚映夏暂时没有发现,只兀自沉溺在报复他的冲动之中。
脚心下的颈动脉还在有力的跳动着,无论她如何用力,都无法令那里稍稍变得微弱。
沈星川的脸微微有些充血,这令他看上去更加面目可憎了。
都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情去摸她的小腿,宽大的手掌几乎能将她的腿肚完全包裹,阴魂不散的像它的主人一样。
姚映夏脸上的厌恶太明显了,沈星川体贴的解释说:“夏夏,我只是怕你摔倒。”
可他手心的温度已经高得吓人,姚映夏意识到了什么,低头向后望去,果然就看到他的睡裤都被撑的变了形。
姚映夏先是感到脊骨发麻,而后就被气得说不出来,最终她也只是松开了脚,拿浴巾将自己包好,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浴室。
氤氲的热气很快消失殆尽,他还在回味刚刚被姚映夏踩在脚下的快乐,温顺的兔子偶尔气急败坏的样子实在可爱,他并不介意姚映夏有更严重的暴力倾向。
在彻底着凉之前,沈星川终于从地上坐了起来。等他再次回到病房,姚映夏已经将自己裹进了被子里,连头发丝儿都没有露出一根。
他觉得好笑,很想提醒一句这样睡容易缺氧,可一想到姚映夏会被气的睡不着觉,到底还是没再说话。
沈星川将湿透的睡衣脱下来,稍作清理之后,又换了套新的,这才过去瞧她。
大概是累的厉害,又被闷的浑浑噩噩,姚映夏比平时睡得还快。
沈星川将她攥在手心里的被子轻轻往下扯,解救了那刻濒临窒息的脑袋,姚映夏整张脸都憋得发白,眉心也皱得厉害。
他小声说了句“笨蛋”,摩挲着想要抚平那块褶皱,最终也于事无补。
第二天一早,是姚映夏率先醒来,她看了眼表,早上七点四十六分,时间刚刚好。她悄无声息的穿戴整齐,等肖安换班的时间过去,才走出病房。
身后依旧有人牢牢跟着,姚映夏早已习惯,在进入许念的病房之后,终于松一口气。
可下一秒她就被人紧紧抱入怀中。
面前的黑色西装并不陌生,这几天她已经见过两回,姚映夏不动声色的挣扎着,肖安却不肯放手,直到她气力尽失,将脸埋在他的胸口问:“你满意了吗?”
她身上有一股松木的冷味儿,跟沈星川身上的一样,肖安不由自主的想,昨晚他是抱着妹妹一起睡的吗?就在那么小的一张床上?
他眼睛里的痛苦迅速加剧,铺天盖地,深不见底,姚映夏抬头的时候,刚好看的一清二楚。
她突然伸手揪住肖安的衬衫领子,将他拽的低下头来。两个人像是受伤的动物一样,舔舐着彼此的伤口,唇齿纠缠,难舍难分。
病房里太安静了,除了彼此的呼吸声、心跳声,再也听不到其他任何动静。
直到有人走到门边,轻轻转动了一下门把手。
两个人同时睁开了眼睛,姚映夏突然有股破罐子破摔的冲动,直到许念身上的医疗设备发出规律的嘀响,才猛地清醒过来后退一步。
护工推门而入的瞬间,只看到了肖安的背影,他将姚映夏挡的严严实实,还有时间伸出手指,将她嘴唇上湿润的痕迹擦拭干净,这才转身看向门口。
在发现是护工刘姨之后,两个人都松了口气,肖安没再久留:“我改天再来。”
刘姨目送他离开,笑着感叹说:“肖先生真是重情重义,之前您没放假的时候,他也经常过来。”对于一个关系并不多么亲近的远方表哥来说,实属难得。
随即她的目光就落到了姚映夏的脸上:“姚小姐,您今天气色真好。”
她的嘴唇难得会这样红,像是熟透了的莓果,看起来又香又甜。
姚映夏忍住想要捂住嘴唇的冲动,扯开了话题:“赵姐今天没来吗?”
平时病房里都有两个护工在,确保哪怕有人临时外出,许念
身边也能留一个人。
可是今天一个都没有,这也太奇怪了。
刘姨点了点头:“小赵突然请假了,我刚刚去拿新出来的化验单。”说完将手里的纸质报告交给她。
姚映夏仔细看了一遍,许念的指标说不上有多好,只是没有变得更差。她现在偶尔也能动动手指,或者皱下眉头,只是依旧没有清醒的迹象。
曾经产生的希望被一点点磨平,姚映夏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妈妈还能活着。
她一直在许念的病房里待到深夜,都没有离开的迹象。保镖已经进来催过两回,暗示她时候不早,沈先生还在等她。
姚映夏却都无动于衷,直到习题册上的小字开始变得模糊,她也有些睁不开眼,这才收拾东西出门,走进电梯之后,却是按了下行键。
两位保镖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拦,毕竟他们接到的命令里,并没有限制姚小姐的人身自由,可沈先生还在病房里等她回去。
直到姚映夏快要走出住院部的大门,才被人伸手拦住,对方非常客气的提醒她:“姚小姐,您走错方向了。”
因为肖安的缘故,她非常能理解这两名保镖的处境,他们也不过是听令行事,最终决定权还是在沈星川那里。
于是她停下脚步,心平气和地问:“我想回家住,可以吗?”
其中一人立即给沈星川拨去电话,交代了她的原话,片刻之后终于松口说:“沈先生同意了,我开车送您回家。”
半个月没有回来,姚映夏敏锐的察觉到客厅里的变化,曾经被他们弄脏的那张单人沙发早就被人搬走了,后来一直没有填补空缺,如今更是整套都换成了新的。
米白色的新沙发像是蓬松柔软的云朵,跟之前的黑色冷硬风格大相径庭。姚映夏多看了两眼,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难得能清净两天,她只想离沈星川越远越好,干脆就没再出门。
年关将近,第二天就有保洁团队上门,进行了彻底清扫。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被收拾的纤尘不染,连沈星川送给她的十几盆茉莉都被细心擦拭过了,每一片叶子都光洁如新。
她不在的日子里,沈星川也将这些茉莉养的很好,姚映夏甚至有一次偶然听到,他正在打电话询问如何换土,如何施肥。
养花如养人,反之亦然,道理他都懂,可是在有关姚映夏的问题上,沈星川丝毫不肯让步。
他非常清楚,自己一旦开始妥协,所要妥协的就不单单只是一件事。与其让他的茉莉沾染上其他人的味道,还不如从头到尾当一个坏人。
起码他现在都没有彻底发疯。
姚映夏不在医院的这段时间,也仍然在他的掌控之中,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安装了隐形摄像头,她的一举一动都在窥伺之下,姚映夏以为自己获得了短暂而又难能可贵的自由,从来也只是相对的自由。
除去参加远程会议、审批文件以及必要的休息时间,沈星川几乎都在看监控,姚映夏的生活周而复始,一点儿新意都没有,困了就睡,醒了就去书房学习,厨师定时定点过来做饭,她像兔子一样只吃一点,很好养活。
从前沈星川很难理解那些沉迷短视频无法自拔的闲人,觉得那纯粹是在浪费时间,如今他身边新来的助理也很难理解为什么老板会盯着监控里的后脑勺看上半天,偶尔还会露出耐人寻味的微笑。
可能成功人士都有些独特的怪癖,那位助理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这样不受约束的生活持续了几天,姚映夏的作息逐渐变得混乱,在一个万籁俱寂的夜晚,她毫无意外的失眠了。
凌晨两点时分,姚映夏睡不着觉,从床上坐了起来。家里暖气开的太足,她又闷又热,想去阳台上透一口气。
刚刚拉开窗帘,姚映夏就跟阳台上的一个人影四目相对,对方带着只有在警匪片中才会出现的黑色头套,一双下三白的眼睛露在外面,如果不是在深夜突然出现,怕是会令人觉得可笑。
可是姚映夏实在笑不出来,在被吓得魂飞魄散之前,她先一步确认了阳台的门有没有锁好。
对方在察觉到她的举动之后,突然开始疯狂撞击玻璃,似乎想要破窗而入。
姚映夏很庆幸自己并没有被吓得只会尖叫,而是迅速转身逃跑,等到回过神来,她已经跑进次卧,锁上了门。
几乎是同一时间,姚映夏听见了玻璃破碎的声音,她连忙跑进次卧独立的洗手间里,又上了一道锁。
很快她就听到钝器敲击门板的声音,跟记忆深处的某个时点重合,很多年前,姚启航也曾这样拿着菜刀,试图砍开保护她的门。
当年的姚映夏年幼且身单力薄,此时此刻,她也仍然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所有人都可以肆无忌惮的伤害她。
姚映夏蜷缩在浴缸旁边的角落里,将脸埋在了膝盖上——
作者有话说:上章怎么改都不放出来,暂时先锁着吧[裂开]
其实也没啥剧情[白眼]
就是在病房里do了
肖安听见了
夏夏很生气,去浴室洗了很久的澡
沈狗进去找,不小心滑到了
夏夏又踹了他几脚(最后一脚想踩爆他的牛子)[托腮]
第97章
惊慌之中,时间的流逝都变得十分混乱,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又像只是转瞬之间,姚映夏听见了钥匙插进孔洞的声音。
伴随着飞快的旋转,洗手间的门应声而开。
想象当中的暴力场景并没有出现,一只宽大的手掌落在了她的头顶,轻轻揉了揉,耳边是沈星川刻意放缓的声音:“夏夏,没事了。”
姚映夏微微轻颤,睁开了眼睛,沈星川看到她两只眼睛都是红的,就这样可怜巴巴的缩在角落里,像一只被野味馆偷走的小狗,终于等到了自己的救世主。
心先是一软,然后像是被扎进了一颗苍耳,变得又痛又痒。
他张开手臂,试图将姚映夏抱起来,可是受伤的左腿实在碍事,沈星川只来得及微微弯下腰,姚映夏已经先一步扑进了他的怀中。
她太害怕了,以至于暂时忘记了三天前他是如何欺负自己,跟穷凶极恶的歹徒相比,沈星川都显得慈眉善目起来。
他有些想笑,为这一次姚映夏并没有跟自己冷战太久,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非常正面的信号,起码在危难关头,姚映夏知道谁才能保护自己。
肖安是跟着沈星川一起回来的。
半夜时分,所有安保的手机都收到了有人非法入侵的警报,肖安看到上面显示的地址是天河湾一号,那是当晚姚映夏独自居住的大平层。
他立即向电梯奔去,在门即将闭合的瞬间,突然有一只手伸了进来,沈星川面色凝重,只穿了睡衣,甚至都没来得及穿鞋,肖安没想到他拄着拐杖也能跑的这样快,不过落后自己几秒。
一路风驰电掣的往回赶,肖安在市区都开到了一百多迈,幸好半夜人少,他连闯十几个红灯,都没有出任何意外。原本半小时的车程,硬生生被缩短到了十分钟。
等沈星川和肖安赶回天河湾一号,那位不速之客已经被五花大绑的按在了地板上。负责送姚映夏回来的两个保镖当晚就在门口值守,听到动静之后很快进入房间,幸好没有出任何意外,一切都只是虚惊一场。
沈星川和肖安进门的时候,客厅里已经站满了人,其中一个看到他后请示说:“沈先生,人已经控制住了,接下来怎么处理?”
沈星川走近一些,将那个人的头罩摘了下来,是张陌生面孔,看起来年纪不大的样子。
沈星川拍拍他的脸,声音冰冷的问:“谁派你来的?”
那个人既不求饶也不说话,只是垂着眼
睛一味装死。
沈星川并不想跟他浪费时间,只是从他口袋里抽出一只手机,交给了现场的技术人员:“核实好身份,想办法问出点儿什么。”说完就离开客厅,去找姚映夏。
肖安站在门外,看着妹妹缩在沈星川的怀中,紧紧攥着他的睡衣,还在不停打颤,想来是吓得不轻。
沈星川的手落在妹妹纤薄的背脊上,轻轻拍了拍,小声说着安慰她的话,任谁看来,他们之间的感情都坚不可摧。
肖安垂下眼睛,突然怀念起早上那个吻。当时妹妹也是这样,紧紧揪着自己的衬衫,她的嘴唇又软又甜,像是刚刚成型的果冻,肖安甚至都不敢用力。
熟悉的痛苦一点一点蔓延开来,他全身的肌肉都在紧绷,连原本合身的衬衫都有些紧了。
再待下去也于事无补,肖安深深吸了口气,转身去了客厅。
几位同事正在问话,虽然态度恶劣,却也没怎么动手,顶多就是推搡几下,自然也没能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肖安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蹲到了那个人的面前,猛地伸手揪住了他的头发。头皮几乎都要被掀起来的痛苦令那个人瞬间面如土色,大张着眼睛想要挣脱,然而肖安的手掌像是焊在了他的头皮上,在同事眼中一向沉默宽厚的肖安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脸上都是令人不寒而栗的狠辣:“现在交代,你还能全须全尾的走出这个房间。”
下一秒肖安就掰折了他的小指,在凄厉的惨叫声中冷冷说道:“等会儿可就没机会了。”
半小时后,姚映夏才彻底平静下来,沈星川扶着她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闯入者已经被揍得面目全非,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姚映夏甚至无法辨认出他原本的五官,只能看到他整张脸都被血污覆盖了。
姚映夏瞬间低下了头,不敢再多看一眼,沈星川搂住她的肩膀,示意保镖将那个人的脸扭去另外一边,确保姚映夏不会看到任何血腥画面,才再次开口:“交代了吗?”
其中一个人回:“沈先生,他坚称自己只是小偷,快过年了,想来发笔横财。之前您和姚小姐一直不在家,他蹲点了几天都没看到有人出入,所以盯上了这里。”
沈星川冷笑一声,半分不信的样子:“小偷看见人不但不跑,还敢撞碎窗户进来?拿刀砍门?”
“他说他刚刚服刑结束,不想在里面过年,所以一时间昏了头。”
很快又有人递过来一份报告:“沈先生,这是他的个人资料,上面显示他确实有过多次盗窃前科,上个月刚从里面出来。”
沈星川大致翻了翻,单从这份资料上看,确实只是一个不入流的混混。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再耗下去也没有意义,沈星川沉思片刻,终于开口:“先送去派出所,后续再派人继续查。”
三个人押送那个小毛贼离开,剩下的人重新排班,这次的突发事件性质非常恶劣,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姚映夏的人身安全,后续她的身边片刻不能离人,沈星川不单单只派人守在门外,阳台、客厅也都留了人。
安排好一切之后,沈星川将姚映夏送回卧室,她惊魂未定,许久才闭上眼睛,睡觉的时候又团成虾子一样,直到无意识的贴上他的胸口,神色才稍稍舒展,似乎这样才能感受到片刻安全。
黑暗之中,他终于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来。
等姚映夏熟睡之后,沈星川才走出卧室,看向一直守在门外的肖安说:“我们谈一谈?”
除了有关姚映夏的事,他们似乎也没有什么好谈的。隔着茶几,两个人泾渭分明。
沈星川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仰头看向他的时候,也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最近夏夏身边不安生,虽然扩大了安保团队,也不能完全放心,万一有人趁机塞人进来——”
肖安的面色果然瞬间凝重起来。
他点到为止,道出了这次谈话的核心:“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收拾一间客卧出来,希望你能随时帮我盯着,确保夏夏的安全。”
肖安非常意外他会提出这种要求,此前几次见面,两个人明显气场不和,甚至一度剑拔弩张,此时沈星川突然转变态度,无异于黄鼠狼给鸡拜年。
沈星川并不担心他会拒绝自己,哪怕肖安已经隐约察觉到什么,可一旦牵扯到与姚映夏有关的事,他都不会以自身的利益为先。
妹妹的安危永远比一切都重要。
五分钟后,沈星川如愿以偿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第二天一早,姚映夏是被热醒的,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目皆是冷白的肉色,姚映夏怔了一会儿,才惊觉自己正埋在沈星川的胸口上。
浑浑噩噩的脑袋瞬间变得万分清醒,她小心翼翼的脱离了他的怀抱,刚想悄无声息的下床,就被沈星川伸手捞了回去:“夏夏,再睡一会儿。”
昨晚因为那些事情折腾到太晚,他到现在也只睡了四个小时,眼下还困得厉害。姚映夏任他抱着,没有做出任何抵抗,只是很快沈星川就开始得寸进尺,将手伸进了她的睡衣里。
身后传来触感逐渐变得不妙,非常有精神的顶住了她的后腰,姚映夏看了眼手机,已经九点过半,早已过了肖安换班的时间。她闭上眼睛,任由沈星川胡作非为。
得到默许之后,滚烫的唇舌从后颈一直落到肩胛骨,在雪白的皮肤上留下了一连串的印记。
不知是不是心情不错的缘故,沈星川非常有耐心的照顾着她的感受,姚映夏像是一颗被反复揉搓过的橙子,变得又软又甜,沈星川并不急切的慢慢享用,却也拉长了将近一倍的时间。
等到沈星川终于结束,姚映夏早已饿得饥肠辘辘,她实在不适合过长时间的体力劳动。
幸好餐厅传来的食物香气非常诱人,如果周遭没有那些偶尔会将视线落到她身上的保镖就更好了,可在经历昨晚那样的惊魂一夜之后,她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要活在监视之下。
沈星川走进餐厅,帮她拉开了椅子:“夏夏辛苦了,等会多吃一点儿。”
他话音刚落,就有人端上来最后一道菜,是道蒜蓉粉丝虾。鲜亮的虾肉紧实饱满,散发出了诱人的香气,姚映夏突然想起,上次肖安来做客的时候,也准备了这道菜。
她正在走神,冷不丁就听见沈星川朝她身后问:“一起吃?”
姚映夏刚刚惊讶沈星川何时变得这样有礼貌,就看到肖安坐在了自己对面。
她脸上的神情太过震惊,以至于沈星川都有些忍俊不禁的样子:“夏夏,你简直像是看到了外星人。”
她连忙收回视线,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我哥怎么在这里?”
沈星川帮她剥了一只虾:“你哥今早搬过来了,以后就住在这里,有他坐镇我也放心。”
肖安并没有留意沈星川在说些什么,他的注意力全都在妹妹身上,视线在她脖子上停留两秒,最终落在了自己面前的那盘青菜上,绿油油的,青翠欲滴,只是实在令人没有胃口。
姚映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知道两个人都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可一想到寒假结束之前三个人都要一起生活,就令她感到毛骨悚然。
沈星川不是非常讨厌肖安吗?
为什么会愿意做到这种程度?
真的只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吗?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困扰,沈星川出声劝道:“不要再跟你哥闹别扭了,肖安毕竟是你的亲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信任。”
因为是她“哥哥”的缘故,所以才可以勉强忍耐,并不会像他从前使出的手段一样,赶尽杀绝吗?
姚映夏这样想着,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随即只闷头吃饭。
从那天起,肖安不仅仅
是住家保镖,还兼任了厨师一职,几天过去,三个人倒是相安无事,姚映夏的抵触情绪稍稍减缓,新年在一派祥和的气氛中到来。
除夕那晚,肖安准备了火锅。用了鸳鸯锅底,一半牛油,一半菌汤。现切的新鲜牛羊肉和洗干净的各色配菜摆满了一整张桌子,让姚映夏又想起了很久之前的那个冬天。
许念上夜班,姚启航外出喝酒,并且将妈妈给她的晚饭钱拿走了。她饥肠辘辘的打开冰箱,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
在饿的几乎都要出现幻觉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姚映夏刚刚打开了防盗锁,就被肖安握住手往外带:“妹妹,来我家吃火锅。”
那时候她觉得热气腾腾的火锅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可是自从肖安坐牢之后,姚映夏再也没有吃过。
她觉得自己不配。
兴许是因为最近经常能见到肖安的缘故,她总是会陷入回忆之中,心脏像是被细密的网缠住,有一点点疼,偶尔又会喘不过气。
可一想到再过半个月就要开学,姚映夏多少还是松了口气,跟肖安碰了下杯:“哥哥,新年快乐。”
两个人相视一笑,眼睛里都是旁人不曾参与也无法介入的回忆。
沈星川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移开视线,将手边的一盘牛丸下了进去。
等他放下公筷,姚映夏手中的杯子已经举了过来,她脸上的笑容温柔得体,只是少了一丝人情味,看起来更像是年会时朝他敬酒的下属,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疏离:“新年快乐。”
这是他们领证后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沈星川笑了一下,跟她碰杯:“老婆,新年快乐。”
这个称呼令周遭的气氛瞬间冷凝下来,忽略掉肖安骤然投射过来的目光,沈星川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可姚映夏到底也只是低头抿了一口果汁,然后看向面前的火锅说:“茼蒿已经熟了。”
肖安跟姚映夏都不吃辣,两个人只在菌汤锅底里涮煮食材,什么颜色进去,什么颜色出来,看上去毫无食欲,他们却吃的津津有味。
沈星川看着自己面前被煮的发红的吊龙,突然失去了胃口。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折腾姚映夏,跨年这夜,沈星川几乎都没有让她睡觉。
窗外有炮竹声传来,吵的人心烦气躁,肖安却只能听见隔壁传来的动静,他住的房间跟主卧一墙之隔,几千万的房子,隔音却差得离谱,肖安甚至能听清他们说的每一句,发出的每一丝声音。
沈星川跟他预想中一样,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混蛋,他总是想方设法逼迫妹妹喊一些黏腻恶心的称呼,然后问她舒不舒服,夸她是个好孩子。
大部分时间妹妹都闷声不响,只有在实在无法忍受的时候,才会请求他轻一点、慢一点。
肖安自从搬进这里,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沈星川的精力比狗还要旺盛,丝毫不知道节制。
一想到妹妹单薄的身体,和那张没有血色的脸,肖安就感到一阵心疼。他甚至梦见过沈星川因为纵欲过度暴毙,这是两年来他少数做过的美梦之一。
每当夜晚来临,沈星川都生龙活虎,丝毫没有病人该有的样子,白天的时候倒是很会装腔作势,特别会指使人。
肖安冷眼看着沈星川指着茶几上的一盘阳光玫瑰说:“夏夏,我想吃葡萄。”
妹妹应该是有些尴尬的,毕竟家里每天都有七八个人在,幸好那些保镖很有专业素养,听到老板提出这种要求,都没有往这边多看一眼。
姚映夏知道拒绝也没有用,反抗沈星川后果她心知肚明,于是只能任劳任怨的将手清洗干净,然后开始剥葡萄。
剥好之后,姚映夏递到了他的手边,没想到沈星川的注意力都在电视上,只是张开了嘴。
姚映夏的手顿了顿,还是迅速塞进了他的嘴巴里。肖安甚至看到在吃第三颗的时候,沈星川的舌尖划过了妹妹的指腹。
姚映夏不动声色的拿湿巾擦了下手,然后继续剥葡萄。
跟她以往的遭遇相比,这种小事实在算不得什么,何况她以为哥哥并没有察觉,肖安额头上的青筋却一直狂跳。
养老院八十岁的老爷爷都不需要这么伺候。
沈星川实在欺人太甚。
姚映夏剥了十颗左右,问了一句:“还要吃吗?”
沈星川点了点头,却见肖安走到茶几跟前,开始帮她剥葡萄。
姚映夏试图阻拦:“不用了哥哥。”
肖安却一意孤行:“你休息一下,这种事情我来做就可以。”
沈星川扬了下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指使夏夏做了什么重体力劳动,某种层面上来说,肖安确实是个合格的好哥哥,只是太过没有边界感。
沈星川并没有阻止对方不合时宜的举动,只是好整以暇的看着肖安将剥好的葡萄通通放进一个小碗里,然后递给他说:“吃吧。”
幸好他没有亲手喂到自己嘴里,不过这也足够沈星川借题发挥的了。
姚映夏已经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非常尴尬的事情,连忙拿起遥控器试图转移话题:“要不要换个台?”
可惜没有人理会她的建议,只有沈星川带着笑意的声音飘进了她的耳朵里:“这是不是有点太暧昧了?”
哪怕全世界爆发粮食危机,寸草不生,只剩下这一碗肖安亲手剥的葡萄,沈星川都不会碰一下。
他注视着肖安,突然露出有些恍然的样子,随即语气缓和下来:“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位——男朋友。”
在他停顿的间隙,姚映夏的手指已经攥的发疼,而后就被沈星川握进手心,解救了她发红的手指。
肖安的脸色果然变得非常难看,他倒是不歧视少数群体,只是沈星川声音里的恶意太过明显。
他冷冷回道:“抱歉,我不是同恋恋。”
沈星川看向他问:“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也可以帮你介绍女朋友。”
哪怕肖安看上了什么小明星,沈星川也可以砸资源帮他追到,就怕他谁都瞧不上,只想抢别人的东西。
肖安对这个话题显然无可奉告,只是向厨房走去:“该做饭了。”
不久之后,沈星川就听到了肖安切菜的声音,五位数的菜刀在他手中如虎添翼,比鼓点还要密集,只是弄出来的动静太大了,像是在分尸一样,引得客厅里的保镖频频侧目。
幸好他备菜只花了十五分钟。
在噪音终止之后,沈星川分神看了一眼姚映夏,然后若无其事的将她冰凉的手指握在手中问:“夏夏,你很冷吗?”
她很想叮嘱沈星川不要再刺激肖安了,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说出来没有任何意义,如果他肯听自己的话,所有人都不会是现在的处境。
当天中午肖安照例做了四菜一汤,唯一一道口味偏重的菜是尖椒牛柳,是他专门为了照顾沈星川的口味做的,毕竟除了他这个家没人吃辣。
沈星川果不其然先夹了这道菜,无比辛辣的味道和几乎放了半瓶盐的咸度瞬间攻击了他的味蕾,沈星川这辈子都没吃过这样难吃的东西,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古怪,可是当着姚映夏和肖安的面,他不允许自己有任何失态,最终只能咽了下去。
沈星川放下筷子,喝了杯水,再也没有碰过那盘菜。
这大概是姚映夏放假之后吃过最安静的一顿饭了,沈星川一反常态的变成了沉默不语的素食主义者,直到用餐结束,才看向桌子对面的年轻男人,非常有诚意的问:“夏夏毕业之后我们就会举行婚礼,你要不要来当伴郎?”
肖安准备收拾桌子的手停了下来,连姚映夏都回头望向他,之前沈星川从来没有提过婚礼的事,如今猛地听他这样
一说,似乎非常意外的样子。
沈星川看着面前二人的神色,露出了有些忍俊不禁的笑容:“夏夏,你怎么好像失忆一样,难道你忘记我们已经领证了?”
他如此耳提面命,姚映夏似乎都没怎么长记性。事实上除了领证的时候她难受了一段时间,后面对于自己已婚的事实都没有什么概念。
直到沈星川的律师拿出了那份离婚协议。
姚映夏现在非常清楚这段婚姻对自己意味着什么,所以硬生生的挤出一个笑容来:“我没有忘。”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有多可怜,只想尽可能的糊弄过去:“现在就开始准备婚礼是不是有点儿太早了?”毕竟她还有一年半的时间才能毕业。
沈星川非常认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不算早了,手工定制婚纱的工期非常长,举行婚礼的地点也要提前安排,还有很多需要着手准备的事,毕竟我什么都想给你最好的。”
这句话像根刺一样扎到了肖安的心上,妹妹确实值得最好的,就算他们真的能够摆脱沈星川在一起,自己又能给她什么?
肖安最终也只是沉默的收拾着桌子上的残羹剩饭,姚映夏刚想帮忙,就听沈星川说:“夏夏,帮我倒杯水。”
水杯刚刚递到沈星川的手中,门铃声就响了起来,保镖开门之后,听见门口传来的声音说:“您好,我是来帮沈先生复健的医生,后面是我的同事。”
等肖安收拾完厨房出来的时候,医生已经离开了,只见沈星川站在刚安装好的复健器材旁边,大半身子都挂在妹妹身上,正尝试着脱离拐杖慢慢走路。
虽然妹妹看起来并不是太吃力的样子,可那样庞大的身躯压在妹妹瘦弱的肩膀上,看起来还是太可怜了。
肖安很想像从前那样,冲上去跟沈星川理论一番,哪怕结果并不尽如人意。
可此时他突然开始思考,妹妹真的需要他的帮助吗?之前他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出于心疼,还是狭隘的占有欲?
他有什么立场去做这些事?
他永远只会令妹妹感到为难。
肖安陷入沉思太久了,久到沈星川走到阳台尽头,又折返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正盯着自己。
姚映夏显然也看到了,肖安的神色说不上有多阴翳,只是看上去十分沉重,透着一股无能为力的不甘。
扶在沈星川腰间的手下意识的握紧了,不小心捏到了他的肉,沈星川低头笑了一下,凑到姚映夏的耳边说:“你哥哥又心疼你了。”
姚映夏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在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许念和肖安会心疼自己,她一反常态的仰起头问:“你连我哥的醋都要吃吗?”
沈星川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这样理直气壮,因而看了她许久,才不以为耻的剖析自己:“你知道的,我一向小肚鸡肠。”
他这样坦然,倒令姚映夏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抿了抿唇,就见肖安已经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关上了门。
沈星川一向心狠,就连对自己也毫不手软,医生叮嘱他在复健初期要短时多次的进行训练,在可以忍耐的范围内尽可能的锻炼关节和肌肉,哪怕剧烈的疼痛经常令他出一身冷汗,沈星川也都严格的执行下来,果然短时间内就卓有成效。
某天清晨,肖安甚至看到他没用拐杖、如履平地一般进了书房。
然而等到妹妹醒来,沈星川还是要拿她当人形拐杖,恨不能天天挂在妹妹身上。
肖安虽然对他这样幼稚的行径嗤之以鼻,却也没有再做什么激化矛盾。他努力不带私人情绪的工作着,白天冷眼旁观沈星川拖着妹妹陪他复健,到了夜晚又要忍受那些令他无法入睡的声音。
肖安连续失眠多日,眼睛里面的红血丝多到几乎都要爆裂的程度。
他的状态看起来太差了,姚映夏多次劝他去看下医生,肖安也只是买回来一瓶褪黑素,然而吃了也没有什么用。
只要听见沈星川一边低喘一边喊着妹妹的名字,以及那些快要将他折磨疯的声音,肖安就只能睁眼到天亮。
再这样继续下去,肖安怀疑自己很可能会精神失常,然后在某个情绪爆发的夜晚捅死沈星川。
幸好妹妹很快就要开学了。
元宵节当晚,姚映夏最后往行李箱中放了些日用品,然后锁上了保险扣。
床边坐着刚刚被她拒绝帮忙的沈星川,每当临近开学的日子,他都难免心情沉重,姚映夏明明还没有离开,他却已经开始陷入思念之中了。
如果当初他能更狠心一点儿,姚映夏其实是无法离开A市的。高考成绩出来的那段时间,她还因为高烧住院昏迷不醒,虽然姚映夏想选的专业已经提前跟许念沟通过,可沈星川有许许多多的办法可以左右她的去向。
没有人比他更想让姚映夏留在A市。
川河集团的子公司虽然遍布全国,可是根基一直都在A市,他有着自己的野心和抱负,并不想分散过多的精力在经营一段异地恋上。
可当得知姚映夏裸分全校第一、全省排名也十分靠前之后,沈星川还是生出了一丝于心不忍。
哪怕在这之前,两个人已经闹得很不愉快。
在最后做决定的那个傍晚,他独自去了姚映夏的房间,仔仔细细翻看了她高中写下的每一本笔记。
纸墨的味道带着一股经年累月的沉淀感,他似乎能够看到过往姚映夏是如何专心致志、一笔一划写下的每一个字。
最终沈星川也只是抚了抚封面上由她亲手写下的名字,决定稍稍松开缠住她的那根线。
后来他也很想在这段关系中变得游刃有余,可人一旦得到一星半点,就会逐渐变得贪婪,何况他从来没在姚映夏那里得到过一丝一毫的安全感。
沈星川伸出了手,女孩很听话的坐到了他的腿上,在分别时刻,她似乎总会比平常更乖一点儿,为了即将到来的自由。
爱与不爱的心境天差地别,沈星川迫切的想要留下一些印记。
直到凌晨两点,隔壁才彻底没了动静。肖安木然的睁着眼睛,耳边依然回荡着妹妹几乎带着哭腔的声音。
他明明备受煎熬,却又可耻的起了反应,人类的本能低劣得令人崩溃,肖安悄无声息的大笑起来。
姚映夏是第二天下午两点的飞机,早上十点她才在闹钟的提醒下堪堪醒来,缠在腰间的手臂收的很紧,难怪这一整晚她都觉得呼吸困难,就像沈星川带给她的感觉一样。
姚映夏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还没来得及挪开,就感觉自己被抱的更紧了。
身后是沈星川结实温热的胸膛,姚映夏一阵头皮发麻,又回忆起了昨晚被彻底支配的恐惧。做到最后两个人都出了许多汗,黏糊糊的交融在一起。哪怕后来她去洗了个澡,身上也似乎还残留着他的味道。
沈星川在十分钟后松开了手,距离飞机起飞的时间越来越近,他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继续温存。
姚映夏收拾好所有东西出门的时候,肖安已经将饭菜做好,他只看了一眼,就发现妹妹的嘴唇肿了。
沈星川原本想欣赏一下肖安无比挫败又夹杂愠怒的神情,可这一天他只是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坐到了姚映夏的对面。
人似乎都会在磨砺之中迅速成长,肖安决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扮演一个完美“哥哥”,他的眼神平静而又坚定,似乎再也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而轻易失控。
对上沈星川直直望过来的眼睛时,肖安甚至笑了一下,没有什么情绪的礼貌笑容,一如社交场合的那些假人。
于是沈星川也笑了起来,势均力敌的游戏远比单方面的碾压要好玩
的多,他很想看看肖安的极限究竟在哪儿。
就在姚映夏用餐结束之后,沈星川为她介绍了两位陌生面孔:“这两位是前特战队退役军人,在校期间会负责你的安全,我已经跟学校那边打过招呼,她们会以旁听生的身份跟你一起上学,如果你不想变更室友,学校那边会帮你们转成六人寝。”
这似乎是目前状况下不得已而为之的最好选择,只是彻底失去自由的日子非常难熬,哪怕这两位女保镖并不会对她的日常生活进行任何干涉,可是如影随形的注视还是令她的精神时刻紧绷,学校似乎变成了新的牢笼。
姚映夏努力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学业和备考上,这一年的时间过得飞快,她按部就班的复习、每周飞回A市探望许念,哪怕中间经历了漫长的暑假,肖安和沈星川也没有给她制造任何麻烦,两个人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得以短暂和平相处,直到姚映夏结束了研究生考试。
寒假开始了。
抱着升学失败就要开始工作的务实心态,姚映夏回到A市就准备找一份金融相关的实习,她事先没有跟任何人提及,最后简历和相关公司的资料还是被送到了沈星川的手里。
大概是提前筛选过的,姚映夏投递的公司里没有一家跟川河集团有明面上的关联,可既然是在A市扎根的企业,总归能跟他扯上千丝万缕的联系。
沈星川首先替她pass了老板寡廉鲜耻贪财好色的几家公司,随即又将企业文化极其恶劣、有各种不良前科的公司排除了,最后把离家太远、经常需要加班的公司通通划掉,大冬天的他可不想姚映夏起早贪黑吃这种苦。
筛到最后只剩下零星几个,沈星川挑了最能学到东西的一家,给对方老板打了个电话:“李总,好久不见,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
李承业很有些受宠若惊:“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我随时都有时间。”
约好了当天晚上见面,沈星川又邀了几位跟李承业相熟的朋友,这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李承业只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坊间传闻这位沈先生不喜交际,很少参加商业性质的饭局,李承业本身又是搞技术出身的,不善钻营,虽然跟川河集团合作过几个项目,可牵扯到的利益不深,沈先生没道理要主动结交自己。
直到酒足饭饱,说起正事,李承业才恍然大悟,原来沈先生的夫人要来他们公司实习。
他虽然很少关注八卦报道,可沈先生之前跟一个在校大学生领证的新闻实在过于轰动,李承业也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沈先生的夫人不去川河集团,反而要来自己这里。
不管怎么说,如今能攀上这一层关系都是意外之喜,何况沈先生的夫人本身履历也足够优秀,哪怕没有今天这场饭局,拿到实习生资格也十拿九稳。
沈先生最后送了他一份新项目的合同,不过附带了三个要求:第一,不要对他的妻子特殊对待;第二,为了保证他妻子的安全,需要额外安插两个他的人进去;第三,这一切都要对他的妻子保密。
换成其他人提出这种要求,李承业都要以为对方是想来他们公司窃取商业机密,可川河集团的体量跟他的公司根本不在一个级别上,实在犯不上做这种事。
跟那份合同所能带来的利益相比,这点儿小要求简直算举手之劳,李承业只是没想到,沈先生会对他的妻子保护到这种程度,一份普通的实习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那里是什么水深火热的地方。
不过很快李承业就意识到沈先生的担心不无道理,那位姚小姐来公司实习的第一天,就引起了不小轰动,连一向利益至上除了赚钱什么都不在意的合伙人都状似不经意的提起:“公司来了个非常漂亮的实习生,你知道吗?竟然还是S大金融系的。”
李承业连忙打住:“人家是已婚人士,你可别动什么心思。”
合伙人的脸上很少会出现这样愕然的神情,像是遭受了什么剧烈打击:“不可能吧?她都还没毕业。”
李承业将详细情况一说,合伙人才讪讪道:“原来是沈先生的人,难怪,难怪。”
实习不过一周,同步监控姚映夏手机的软件上就显示有十几个不同部门的男同事加上了她的微信,有嘘寒问暖的,有假模假样聊几句工作就开始问东问西的,甚至有高层直接提出约会请求,声称可以帮她提前转正。
哪怕姚映夏面对这些骚扰没有任何回应,除了工作相关的事不跟任何人有多余的接触,也足够沈星川生一肚子闷气的了。
这些人也不照照镜子,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怎么敢往夏夏身边凑的?
幸好李承业非常上道,对公司里的歪风邪气绝不姑息,在收集到相关证据之后,转天就开除了性质最恶劣的两位高层,同时下发了一份内部文件,明令禁止办公室恋情,单方面骚扰女同事也会被立即开除。
当然这一切都进行的悄无声息,姚映夏并不知情,只是偶然间察觉自己身边突然变得非常清净,手机里几乎再没收到那些跟工作无关的骚扰信息。
之后的实习工作紧张而又充实,直到除夕前一天公司放了年假,她拿到了第一份实习工资,加上过节费统共有五千多块。
下班之后姚映夏没有立即去医院,而是让保镖带自己去了附近一家商场。
她添了些钱,给许念买了一只雕刻如意祥云的金手镯,又给肖安买了一件大衣,沈星川似乎什么都不缺,他喜欢的东西姚映夏也买不起,于是进了一家奢牌男装店,买了一条领带。
保镖全程都不远不近的跟着,沈星川提前知道了姚映夏给自己准备的礼物,收到的时候却依然开心,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口:“谢谢老婆。”
彼时肖安正在试穿妹妹送给他的大衣,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也没有什么反应,衣服很合身,面料柔软却又挺括,带来的暖意足够支撑他继续面对这一切。
姚映夏刚刚分神看了哥哥一眼,就听沈星川说:“夏夏,帮我系一下领带。”
如今姚映夏做这种事已经驾轻就熟,只是依旧无法适应沈星川看向自己的目光,黏腻绵密的视线像是一张遮天巨网,想要将她紧紧缠绕,恨不能连指尖都不露出一分一毫。
姚映夏努力摒除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飞快帮他系好了领带。
白衬衫似乎可以适配任何颜色,何况他又天生好皮囊,于是在沈星川询问她意见的时候,姚映夏真心实意的点了点头:“好看。”
沈星川的眉眼都舒展开来,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夏夏,新年快乐。”
那是一条帝王绿翡翠项链,哪怕姚映夏不懂玉石,也觉得漂亮极了。
沈星川亲手帮她带到了脖子上,浓郁透亮的翠绿像是一湾碧泉,极衬她的肤色,珠辉玉丽,相得益彰。
可姚映夏到底也只带了一小会儿,等到洗澡的时候就摘了下来,放进了柜子里,一如之前他送的那些珠宝一样,再也不见天日。
反而有条便宜手链,她去学校就天天带着,回家的时候才会取下来,是谁送的不言而喻。
姚映夏敏锐的察觉到了沈星川的情绪变化,他心情不好的时候眼睛会变得有些冷冽,唇角却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的样子总能令人心里发毛。
不过姚映夏已经没有力气去揣摩他的心思,反正沈星川再怎么生气,只要跟他睡一觉就好了,实在不行,就多睡几觉。
可惜最近她正处在生理期,沈星川再怎么想泄愤,也要等几天了。
姚映夏正微微出神,沈星川已经将她的两只手腕攥在一起,按在了头顶上方。
这样被完全禁锢的姿势,令她有些抗拒,手腕传来细微的疼痛,她挣了两下,那只大手纹丝不动,姚映夏
有些愕然的看向他,沈星川却只是慢条斯理的解开了她的睡衣扣子。
最近几天隔壁一直非常安静,肖安睡觉的时候并没有带上耳罩,直到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漫漫长夜无边无际,肖安起床去了露台上,值夜班的保镖正昏昏欲睡,看到他瞬间来了精神,果然肖安掏出一支烟递给他:“去睡一会儿吧,我替你守夜。”
“谢了兄弟。”两个人一起抽完了一支烟,对方就离开了露台。
在抽到第十一支烟的时候,天边终于泛了白。肖安已经数不清自己究竟在这里看过多少次日出,浓重的夜色逐渐褪去,堵在他心口的黑雾却压得人只能苟延残喘。
这简直就像沈星川专门为他量身定制的一场服从性测试,肖安都没想到自己这么能忍。
七点不到,他收拾好烟蒂,走进厨房,开始准备今天的早餐。最近这段时间,妹妹因为实习的缘故天天都要早起,哪怕今天不用上班,估计也不会起得太晚。
果然八点过半,姚映夏就出现在了餐厅里,睡眼惺忪的跟他打招呼说:“哥哥,早安。”
不知是不是错觉,肖安感觉妹妹的脸色比平时还要苍白一点儿。她拿起杯子喝水的时候,袖子依着惯性往下坠,露出了一截小臂。
于是肖安立即注意到她手腕一圈都是红的,在皓雪般的皮肤上特别显眼,视线落到了另外一侧的手腕上,那里被袖子遮的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出来。
肖安几步胯了过去,握住了她的小臂,掀开袖口一看,果然那里也有同样的痕迹。
沈星川果然是个变态,在床上还要绑着妹妹的吗?
肖安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第98章
姚映夏难堪的抽回手腕,重新用袖子遮得严严实实,掩耳盗铃一般说:“哥哥,我没事。”
她话音刚落,就被人搂住了肩膀,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似乎只是随口问道:“在聊什么?”
姚映夏的背脊瞬间挺得笔直,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尾椎泛起,迅速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哪怕肖安已经住进来一年之久,可但凡事件中心同时牵扯到他们三个人,姚映夏还是会出现反射性的应激。
以沈星川从背后走过来的视角,一定看到了刚刚肖安正握着她的小臂,以他那样护食的个性,此时展现出来的轻松反而令人感到奇怪。
姚映夏还在思考怎样才能糊弄过去,就听肖安直白地问:“是你把我妹妹的手腕弄伤的?”
这样理直气壮的指责,倒也挑不出什么错,毕竟他是姚映夏的“哥哥”,有足够的立场为自己的妹妹撑腰。
沈星川倒是非常爽快的承认了:“是我。”他脸上浮现出一抹有些耐人寻味的神情,“具体是怎么弄得,恐怕不方便让你知道。”
如果肖安继续刨根问底,感到难堪的也只会是姚映夏。
于是这个话题戛然而止,肖安的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眼见火药味越来越浓,姚映夏的小腹都有些隐隐作痛,她小声对肖安说:“哥哥,我肚子不舒服,能不能帮我做道甜汤?”
肖安脸上愠怒的的神情几乎是瞬间僵住了,继而变得非常古怪,看向她问:“你来例假了?”
姚映夏点了点头。
肖安紧接着问:“什么时候来的?”
沈星川微微皱了下眉,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越界了,可到底也没说什么。
姚映夏想了一下:“应该是前天。”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哥哥会问得这样仔细,可但凡能稍稍削弱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姚映夏都乐见其成。
她只是无法明白,为什么哥哥在得知她来例假之后,眼睛里的所有情绪都被心疼取代了。
姚映夏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可怜,可这一刻在肖安眼中,她似乎是全世界最可怜的人了。
肖安没有想到沈星川能混蛋到这种地步,妹妹前天就来了例假,昨晚还要被沈星川折磨。
他怎么忍心的?
肖安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像崩溃了的电脑程序终于挺过了卡顿,重新运作起来,他将身上的围裙解下,走到沈星川的面前,挥手就是一拳。
这一拳凶狠又凌厉,带着压抑已久的愤怒,哪怕沈星川早已提前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儿,也没能完全躲开,还是被肖安的拳头刮到了皮肉。
结结实实的疼痛迅速在脸颊蔓延开来,沈星川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样的亏,还没等姚映夏反应过来,两个人已经打的难舍难分。
旷日持久的不满积累到现在这种程度,就像是往干草垛里扔了根火柴,瞬间变得难以收场。
如果放在从前,肖安对上清醒状态下的沈星川,几乎不可能有还手之力,可如今他的腿还没有完全恢复,受力的时候总会产生难以忽视的疼痛,一时间两个人竟打的有来有回。
姚映夏难以理解为什么哥哥会突然失控,饶是她再如何想平息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也无法分开被愤怒击溃理智的两个男人。
原来拳头击中身体时真的会发出恐怖的闷响,势均力敌的近距离搏斗却很难像武打片那样完全躲开对方的攻击,两个人的脸上都迅速挂彩,却没有人肯停下认输。
偏偏这一天是除夕,前天沈星川给大部分保镖都放了假,家里只留了两个人,哪怕他们听到动静之后迅速赶到合力阻止,也没能中断这场你死我活的缠斗。
厚重的大理石餐桌被撞得移了位,椅子也几乎全部倒了,原本光洁的地面眨眼间变得狼藉不堪,就仿佛她这前半生一样。
姚映夏看着面前荒唐的一幕,突然有些想笑,原本以为高考之后会苦尽甘来,她有足够的能力掌控自己的人生,没想到此后岁岁年年度过的每一个除夕,都是同样的糟糕。
保镖听到笑声的时候回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姚小姐的脸上正挂着非常古怪的灿烂笑容,虽然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可这个场景实在有些太诡异了。
无暇分神太久,面前已经响起了轰然倒地的声音,刚刚沈星川侧身躲过肖安的袭击,猛地将他摔在了茶几上。
保镖到底是受雇于人,哪怕平时跟肖安的关系再好,此时也迅速反应过来,上前按住了他。
眼见肖安受制,沈星川也没能平息怒火,茶几上有刚刚洗好的一盘草莓,里面还放了两支银质水果叉,沈星川随手拿起一支,就往肖安的手腕捅去。
刚刚他就是握住了夏夏这里——
然而叉子在中途就受到了一股阻力,另有一杯水兜头浇下,隔着水柱,沈星川看到齿尖没入姚映夏的掌心,扎出了两个血洞。
头发上的水像是倾盆大雨一般簌簌往下落,沸腾的血液终于慢慢冷却下来,耳边似乎又传来她冰冷而又缥缈的声音——永远不要去动肖安,否则我会跟你拼命。
此时她寸步不让的眼神也是这样告诉他的。
水珠狼狈的划过脸颊和睫毛,仿佛他的眼睛里也落了雨。
沈星川甚至都没有办法感到愤怒,明明不该抱有任何期待,可姚映夏总能将他坠入谷底的心脏捞出来再踩几脚,不肯让他残存丁点儿念想。
他面无表情的垂下眼睛,想要看看姚映夏的伤势,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握住手心,并不想让肖安看到那两个血洞。
幸好刚刚肖安被保镖挡住了视线,对她受伤的事情一无所知,矛盾不可以继续激化,今天这件事也要有个交代。
姚映夏将手中空掉的马克杯放到茶几上,看向肖安问:“为什么动手?”
肖安不肯说话,只是推开按住他的保镖,拉着姚映夏就往门外走。
沈星川在原地站定,置身事外一般的看着他们,仿佛她去留随意,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可姚映夏知道,但凡她今天敢走出这个大门,后果一定不是自己可以承受的。
在被肖安拖行几步之后,姚映夏终于拼尽全力抽出了自己的手,她努力想要暂时控制住局面:“你先去医院,这边的东西我会打包给你。”
肖安眼睛里都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你不走?”
姚映夏垂下眼睛:“这里是我‘家’。”话是说给沈星川听得,他一向睚眦必报,如果不能彻底消气,恐怕没有人能全身而退。
肖安冷笑一声:“家?这里算什么家?你来例假那个畜生都不肯放过你。”
这下连周围的保镖都尴尬起来,只恨自己长了耳朵,对视一眼之后,暂时撤到了阳台上。
姚映夏整个人都是懵的,她来例假不假,沈星川也没有变态到这样都不肯放过她的
程度,哪怕昨晚他通过其他方式达到了目的,到底也没进行到最后一步。
哥哥为什么会这样说?
哪怕有充足的反应时间,姚映夏仍然难以置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脸先是涨的通红,随即又一点一点失去了颜色:“你误会了,他没碰我。”
“你到现在还要袒护他?”肖安言之凿凿的样子简直像是看过了现场直播,姚映夏只是稍微思考了一下是否真的有这种可能,就感觉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乱七八糟的思绪被身后冰冷的声音中断,不知何时沈星川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扶住了姚映夏的肩膀:“肖安,我建议你去看一下精神科医生。”
肖安当然不觉得自己有病,此刻又再一次被沈星川激怒:“别碰我妹妹!”
他刚刚向前迈了一步,就见姚映夏挡在了沈星川的面前,那是一种完全保护性的姿态,只是肖安并不明白,究竟谁才是她真正想要保护的人。
这还是姚映夏第一次在肖安脸上看到如此失望的神色,仿佛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背叛者,这场闹剧最终以巨大的摔门声收场。
姚映夏怔怔站好了一会儿,耳边的嗡鸣消失之后,房间里变得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有退路,偏偏她没有。
姚映夏僵硬的转过身来,仰头看向沈星川,他眼角破了皮,周身都笼罩着一层阴云,似乎随时都要风雨大作。
姚映夏就是那晦暗天气下的一株野草,早已习惯了随风折腰:“对不起,你别跟我哥计较。”
她低声下气的样子实在碍眼,偏偏还是为了肖安,沈星川眉目冷淡地说:“我跟一个外人计较什么。”
他语气还算平静,姚映夏刚想松一口气,就听沈星川说:“你哥读书再少,也该知道不能对血亲有非分之想吧?乱仑有很大几率会生出畸形儿。”
她一向知道沈星川刻薄,只是没想到能刻薄到这种程度。以至于在片刻的震惊之后,姚映夏才终于抓住了这句话的重点——沈星川察觉到了肖安对她超出兄妹范围的感情。
姚映夏一定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有多苍白而又脆弱,以至于接下来她所说的一切都丝毫没有说服力:“你想多了。”
沈星川不置可否,并不准备在今天这样的时刻跟她清算,只是拿了药箱过来,给姚映夏的掌心上药。
虽然伤的不深,可这笔账最终也要算到肖安头上,一桩桩,一件件,最终会在未来某个时点,积累到突破防线,顷刻间将人埋没。
在那之前,他可以给予姚映夏无限的耐心和机会,选择权从来都在她的手上。
天一点点黑了下去,万家灯火齐明,与外面热闹喜庆的新年氛围不同,除夕夜的医院是最冷清的。
病房门被推开的时候,赵姐正在给女儿打电话:“我是真的走不开,病房里必须得留人,你们先吃,真的不用等我了……”
听到声音抬头的时候,赵姐很有些诧异,匆匆道别后就挂断了电话,随即笑着打招呼说:“肖先生,您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
肖安指了指自己的脸:“不小心弄伤了,来医院处理一下,顺便过来看一眼。”
“您有心了。”赵姐话音刚落,手机又响了起来,来电显示还是她那倔脾气的女儿,非得要她今天回家吃顿年夜饭。
眼见赵姐一脸为难的样子,肖安顺水推舟地说:“我今天还有些时间,可以在医院待到十点左右,你可以先回家吃饭,之后再过来。”
赵姐明显有些心动,却又有些不好意思:“会不会太麻烦您了?”毕竟是除夕夜,本该是合家团圆的重要时刻。
肖安无所谓的笑笑:“没关系,反正今天我也是要一个人过得。”妹妹被沈星川困住,肖若跟宋侑回了本家,只有他无处可去。
赵姐流露出了些许怜悯的神情,却也并没有多问:“实在太感谢了,提前祝您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大门被轻轻合上,病房中瞬间变得寂静无声,消毒水的味道似乎有种奇妙的镇定作用,肖安觉得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更加清醒。
刚刚他实在有些过分,不该那样令妹妹为难,她从来都是身不由己。
走近许念的病床,肖安看了眼床头的监护仪,除了心率有些偏低,其他一切正常。
视线随后落在了许念的脸上,妹妹的五官完美遗传了母亲的所有优点,但凡见过她们母女的人,都说姚映夏长得像极了妈妈。
可久居病榻三年,哪怕护工将她照顾的再好,许念的脸上也有了衰败之色。
肖安任由自己放空许久,才轻声开口说:“许阿姨,新年快乐。”
意料之中的得不到回应,不过这也并不影响什么,肖安拿棉签蘸水,帮她润了润有些干涸的嘴唇:“再过几天,就是夏夏领证两周年的纪念日了,您知道她结婚了吗?”
肖安耐心的等了几秒,果然看到监护仪上的心电图波形陡然升高。
之前他过来的时候,偶然间发现许念的意识是清醒着的,虽然只是小概率事件,也只能维持非常短暂的时间,可今天恰巧就被他碰到了,谁能说这不是天意?
肖安垂下眼睛,只当自己是在做一件正确的事:“夏夏为了救您,把自己卖给了沈星川,听说您曾经跟他的哥哥在一起。”
肉然可见的,许念的嘴唇抖了抖,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那张了无生气的脸似乎完全被哀戚笼罩了。
肖安一脸抱歉地问:“许阿姨,夏夏真的已经尽力了,您愿意救救她吗?”
第99章
赵姐回到病医院的时候,病房中一切正常,她拿饭盒装了许多饭菜水果,一并交给肖安:“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请您一定要收下。”
肖安并没有推脱,道谢之后就离开了医院。
赵姐打开电视,将音量调到最低,继续观看春晚,等倒计时结束,她侧脸看向病床上的女人说:“许小姐,新年快乐。”
许念的眼角有什么一闪而过,赵姐还以为是不小心弄上去了什么东西,等凑近一瞧,才发现那是一滴眼泪。
新年伊始,并没有带来什么新气象,许念的身体每况愈下,哪怕医院方面有意瞒着姚映夏,可她还是绝望的察觉到,妈妈大概是要离开自己了。
许念的心率开始持续性的异常,血压也低的吓人,每当她握住妈妈的手,都几乎要被那冰冷的温度冻伤,哪怕再如何帮她保暖也于事无补。
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沈星川听着她压抑的哭泣声醒来,随手往枕头上一摸,就是潮乎乎的一片。
人在脆弱到极点的时候,似乎任何安慰都能成为短暂的救赎,当她被抱进宽大而又温暖的怀抱中时,终于还是委屈的放声大哭。
明明她已经拼尽全力了啊,为什么还是留不住妈妈?
这是个无解的难题,一如沈星川的心魔一样,所有人降临到这个世界,都有自己的劫数要历。
夜晚宣泄够了情绪,白天姚映夏从来不在许念面前流泪,似乎只要一哭,那些她避之不
及的噩梦就会即刻成真,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元宵节过后,姚映夏又跟学校请了长假,某天接到学校老师打来的电话,她才知道研究生考试的成绩出了,自己进了复试。
将这个消息告诉妈妈那天,恰好是立春,这一日阳光明媚,许念的各项指标罕见的趋于正常,连手指都带了些许暖意。
她心中又升起了无限希望,还以为妈妈可以挺过这一关。
沈星川是在深夜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的,一看来电显示是许念医疗团队的负责人,时间又是凌晨三点,混沌的意识几乎是立即清醒过来。
许念大概率是不行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沈星川看了身旁一眼,黑暗之中,姚映夏蜷成小小一团,既无助,又可怜。
有妈妈在,她还能当片刻小孩,没有妈妈,人就要彻底长大了。
沈星川走出卧室,将门关好,这才接通了电话。
对面的声音十分沉重:“沈先生,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许小姐的病情突然恶化,多个器官都在衰竭,目前仍在抢救,不过意义不大。”
他认真的听完,到底也只是问:“用尽一切方法,不计任何代价,还能坚持多久?”
对面犹豫了一下:“两三天,或者三五天,都有可能,不过病人会非常痛苦。”
这便是回天乏术了。
挂断电话,沈星川在沙发上坐了许久,沉重的心情和黑夜交相辉映,他终于还是决定将选择权交给姚映夏。
回到卧室之后,沈星川才发现她已经醒了,此时正安安静静的坐在床上,抱着膝盖发呆。
他一向能言善辩,巧舌如簧,此时却像是失语一般,不知该如何传达这个噩耗。
最后竟是姚映夏率先打破了沉默:“我梦见我妈妈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语气还算平静,可随即嗓子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她急促的大口呼吸着,眼睛迅速变得通红,似乎只要稍稍眨一下睫毛,就会迅速决堤。
可她倔强的不肯落泪,只是大睁着眼睛,良久才能继续发出声音:“妈妈说,她不能再在这里耽误时间了,只有尽快去天上排队,才能来当我的孩子。”
说完这句话后,姚映夏终于崩溃的大哭起来。
他原本以为,不会再有比发现姚映夏深爱着别人更令自己伤心的时刻了,可眼睁睁看着她悲痛欲绝,心脏竟然会比以往任何时刻都疼的更加厉害。
姚映夏哭的太过投入,以至于没有看到他眼角一闪而过的流星。
在最后的告别时刻,姚映夏亲手关掉了呼吸机,她亲吻了许念的额头和脸颊,像小时候那样抱了抱她:“妈妈,再见。”
请一定一定,要来当我的孩子。
三分钟后,监护仪上的所有数据都变成了一条横线。
*
葬礼简单而又隆重,前来悼念的大部分都是许念曾经的同事,以及沈星川那边的朋友。
肖安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并不奇怪,沈星川当然不会做多余的事,只是冷眼旁观看着他以兄长自居,忙前忙后。
在某个鲜少有人察觉的瞬间,沈星川甚至察觉到他心情不错,肖安的视线总是不经意间落在他的妻子身上,温柔缱绻,呼之欲出。
他心领神会,却并不在意,春和日暖,万物复苏,总有人会不合时宜的发/情,可在动物世界里争夺配偶一向残酷,从来都是强者胜出。
肖安实在太弱了,除了拥有姚映夏的爱,他几乎一无所有。
葬礼过后,姚映夏的情绪比他想象当中还要稳定,她回了趟汀澜公馆,将许念的遗物收拾封存,随即就飞去了S市。
此后的每一个周末和法定节假日,姚映夏都没有再回过A市,沈星川偶尔会过来,她也并没有拒绝。
无论如何,他们都还是合法夫妻,而什么时候结束这段关系,又如何才能全身而退,成为了新的难题。
大四下学期的课程已经寥寥无几,可总归还有些避无可避的讲座需要参加,姚映夏卡点进了阶梯教室,由于整个学院都要出席,只剩了零星几个座位。
姚映夏挑了后排靠窗的位置,一直跟着她的两位女保镖只能暂时去了前排。
讲座开始之前,姚映夏身边的男生就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觉,他穿着连帽卫衣,盖住了整个脑袋,光明正大的睡了半个小时,才如梦初醒般坐直了身体。
姚映夏原本并没有过多在意这个男生,直到他递了张纸条过来,大学四年,类似的事情已经不知道发生过多少回,姚映夏不堪其扰,只当没有看见。
直到她听到那个男生轻声笑着说:“姐姐还跟从前一样,喜欢拒人于千里之外。”
熟悉的声音终于唤醒了某段尘封的记忆,余光中的少年却跟从前她认识的那个沈清源大相径庭。
姚映夏一脸愕然的回头看向他。
三年不见,沈清源似乎又长高了些,从前两个人坐在一起学习,姚映夏的头顶还能到他的鼻子位置,如今却只能到下巴了。
而沈清源原本是有些单薄的身材,现在也变得结实许多,在她不曾参与的时光里,少年似乎飞快成长为了男人,哪怕他语气轻松,气势也有些迫人。
更加令人不安的是,无论失忆之前还是失忆之后的沈清源,都远没有现在这般游刃有余,似乎时间从来都没有将他们分开过,自己一直是他的“好姐姐”。
可姚映夏没有办法忘记,三年前他们分别那天,沈清源的眼睛里都是深不见底的恨意。
哪怕她并没有犯下什么弥天大错,姚映夏还是感受到了一阵寒意,不过跟沈星川带给她的恐惧相比,这实在算不得什么。
在震惊的情绪消退之后,姚映夏十分平静地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沈清源撑着下巴,明目张胆的看向她:“来找姐姐叙叙旧。”
如果说她跟失忆之前的沈清源还有旧可叙,现今这个口口声声叫着姐姐的人却只会令她感到苦恼了。
特别是左前方三排、右前方五排的位置上还坐着受雇于沈星川的两位保镖,哪怕距离并不算太近,可她们偶尔还是会回头看上一眼,来确认自己的保护对象安然无恙。
那不知何时就会投射过来的视线实在令人如芒在背,姚映夏也非常清楚,她们会事无巨细的将她身边发生的一切汇报给沈星川。
万一被发现他们私下接触,倒霉的一定不止沈清源。虽然她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处理跟沈星川之间的关系,却也不想将更多人牵扯其中。
姚映夏拿出手机,准备给沈清源发条消息,劝他尽早离开,以后也不要再接触自己。
可刚刚按下两个字母,就听来自身边的声音说:“姐姐,你难道不知道,你的手机早就被我舅舅监控了吗?”
太久没有听过这个称呼,姚映夏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究竟说了什么。
她难以置信的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随即整张脸都变得苍白起来。
第100章
两年前的五一假期,大概是他们关系最紧绷的时刻,冷战两个月后,沈星川遣王律师给了她一纸离婚协议书。
姚映夏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台风天淋了许久的雨,才终于挽回了这段岌岌可危的关系,代价是烧了三天三夜,以及被雨水泡坏了手机。
之后沈星川送了部新的给她,姚映夏一直用到现在。
她虽然早就知道沈星川偏执、多疑,却从来没想过他能做到这种地步。
姚映夏握住手机的手指都开始微微发颤。
都不需要打开跟肖安的聊天记录,她也知道里面的内容绝对超过了兄妹之间应有的界限。
在无数个痛苦、绝望、被思念煎熬却又不能相见的日子里,两个人靠着手机艰难度日。
许念的葬礼结束之后,肖安联系她的频率更胜以往,却一直没能找到机会见上一面。哪怕S市天高皇帝远,可跟着她的两名保镖过分尽职尽责,几乎二十四小时如影随形。
肖安大概已经忍耐到了极限,终于在前天开门见山地问:“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婚?”
这件事姚映夏已经反反复复想过很多回,却仍然没能想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依照现行的法律制度,想要单方面解除婚姻关系简直比登天还难,除非他们能够达成一致和平分手。
可如今沈星川明显还在兴头上,根本不可能同意离婚,她太清楚贸然惹怒对方的后果,此
前无数次的血泪教训,早已令她如惊弓之鸟。
况且沈星川再如何一无是处,到底有恩于她的母亲,哪怕对沈星川来说,给许念花掉的那几千万只是漏一漏指缝,可金钱的价值从不由馈赠者衡量。
姚映夏苦思了一个晚上,终于在凌晨时分回复说:“如果他一直没有分开的想法,我会在三年后提起离婚诉讼。”
拿三年的时间补偿沈星川,是她所能做到的极限了,届时她研究生毕业,可以去到一个离A市更加遥远的地方,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肖安并没有给她太大的压力,只回了一句:“我等你。”
看着她陷入回忆之中,那双漂亮却冷漠的眼睛逐渐被惊恐占据,沈清源露出了一个有些幸灾乐祸的笑容:“姐姐,你的手机里有很多秘密吗?”
带着恶意的声音终于拉回了她的理智,姚映夏开始思考是否有另外一种可能:“清源,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对方对她自欺欺人的态度感到惊讶:“姐姐不信我?”
冷静下来之后,姚映夏确实很难相信那样空口无凭的一句话,如果沈星川真的监控了她的手机,怎么可能没有任何反应?
无论是发现了过往那些互诉衷肠的短信,还是得知她有了想要离婚的想法,自己恐怕都没有办法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
眼见她眼中的防备愈盛,似乎只将他的话当成了一场心血来潮的恶作剧,沈清源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姐姐,你白白在我舅舅身边待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他究竟是多么恶劣的一个人吗?”
短暂的停顿过后,沈清源冷笑一声:“他最擅长兵不血刃,杀人诛心,得罪过我舅舅的人,几乎都没有好下场,姐姐这几年也吃了不少苦吧?”
听到这里,姚映夏的心突然沉沉往下坠,过往发生的那些令人感到不安、痛苦却又匪夷所思的事情,犹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比如领证之后那场旷日持久的冷战,明明是因沈星川不顾死活的折磨她而起,最终却是她被那纸离婚协议逼得低头服软。
比如沈星川在床事上愈发粗暴卑劣,百无禁忌只顾自己快乐,他好像很喜欢看她双目通红、泫然欲泣的模样,更喜欢标记领土一般在她身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似乎她越无助越痛苦,他就越兴奋越畅快。
多年前他们关系还不算糟糕的时候,姚映夏还在那双眼睛里窥见过一丝真心,如今他却像是被终年不散的阴云笼罩,越发喜怒无常,令人生畏。
原来那些细碎的、若隐若现的恨意,并非没有缘由。
姚映夏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已经泛起青白的颜色,被洞穿、算计的悚然令她遍体生寒,连胃都绞在了一起。
姐姐心神俱颤的模样实在可怜,沈清源继而猜到这几年她在舅舅手里果然受尽磋磨,可路是自己选的,过去她回不了头,未来总还有最优选。
“姐姐,我可以帮你。”他轻声蛊惑说。
姚映夏似乎没有听见,只是低垂着头,好一会儿才能说出话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清源留学几年,几乎断了跟国内的一切联系,而沈星川做事一向滴水不漏,她总归需要了解,沈清源在这场交易中究竟掌握了什么筹码。
难为她在极端情绪中还能保持理智,沈清源毫无保留地说:“聂远现在是我的合作伙伴,他在舅舅身边待了六年,很清楚突破口在哪。”
聂远和沈清源?
姚映夏不明白,为什么这样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会结为同盟,聂远不是沈星川最得力的助手吗?他一向稳妥可靠,怎么会背叛自己的老板?
沈清源并不准备向她解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只是继续提醒说:“手机里跟你一直保持联络的‘聂远’另有其人,实际上他已经离职很久了。”
姚映夏又是一怔,此前她偶尔会通过“聂远”了解一些自己想要获知的信息,比如沈星川的出差安排,飞来S市的具体时间,以及他对肖安的态度。
“聂远”通常都会知无不言,告诉她的情报也几乎从未出过差错,没想到这竟然也是沈星川授意的。
她自以为是的渗透从头到尾都像是一个笑话,姚映夏再一次清楚的认识到,单凭自己的力量是无法同沈星川抗衡的。
她心灰意冷地问:“你还知道什么?”
沈清源的声音里尽是怜悯:“舅舅在家里的每一个房间都装了摄像头,包括你在S市的住宅。姐姐,你在他面前是没有任何隐私的。”
姚映夏突然想起大三上学期的那个冬天,恰逢肖安生日,飞来S市跟她见面,情动之时,肖安抱着她拥吻,如果没有发生意外,他应该会在当晚留宿。
偏偏就在这样快乐而又难得的日子里,肖安接到了妈妈的病危通知,他匆匆赶回A市,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生日蛋糕。
事后据哥哥所述,肖妈妈的状态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糟糕,只是特别嗜睡,清醒之后也并无大碍。
姚映夏几乎可以确定,当时是沈星川从中作梗,毕竟川河医院是他旗下的产业,想要动些手脚何其容易。
而在那之后不久的一个夜晚,姚映夏刚刚飞回A市,就被沈星川逼着喝下加了药的酒,她的尊严被系数碾碎,只能像动物一样不知羞耻的求欢。
沈星川明明知道,被药物控制身不由己是她永生的噩梦,却依然选择用这种方式惩罚她。
姚映夏的胃里一阵翻腾,几欲作呕,原来活人真的比鬼还要可怕。
沈清源贴心的拍了拍她的背:“姐姐,你还好吗?”
姚映夏久久没有说话,眼眶里却逐渐蒙了一层水汽,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沈清源确实有些于心不忍,可为了让姐姐彻底看清舅舅的真面目,他还是放出了最后一个猛料:“聂远那边还提供了一个情报,舅舅派人在客卧安装了一个连通主卧的传声装置,就连极其细微的声音都可以捕捉到。”
他聪明的点到为止,没有继续说下去。
姚映夏终于彻底崩溃,她用双手捂住耳朵,小声哀求:“不要再说了。”
难怪沈星川明明已经无法掩饰对哥哥的厌恶,却还是同意他来当自己的保镖,之后还邀请他一同入住。
而哥哥的精神状态就是在这段时间里明显变得糟糕起来,那双原本清明的眼睛总是被蛛网一般的红血丝缠绕,神色间也透着一股饱受折磨后的木然。
最后彻底爆发的那天,想来也是沈星川蓄谋已久,哥哥当真忍无可忍,才会对他拳脚相向。
当时的自己却觉得肖安疯了,甚至埋怨他总是这样轻易失控。
面前的书页接住了不堪重负的两滴雨,随即滂沱而下,打湿了一片。
万般痛苦,攻心为上,沈星川确实是玩弄人心的高手。
他早已洞悉一切,却不动声色的隐身入局,在一些关键时刻推波助澜,将他们推入更加绝望的深渊。
肖安从来舍不得看自己受苦。
沈星川却生怕自己没有苦吃。
这个世界究竟孕育出了怎样阴险狡诈的魔鬼啊?姚映夏头痛欲裂。
沈清源在一旁洞若观火,心情甚至有些异样高涨,他没想惹姐姐哭的,可姐姐梨花带雨的模样实在好看,他的舌头划过牙齿,很想尝尝眼泪的味道。
可惜现在不是时候,这场讲座也快要接近尾声。
前排的保镖察觉到姚映夏一直低垂着头,开始频频侧目,沈清源好心提醒说:“姐姐,再哭就要被发现了。”
她几乎是立刻止住了眼泪,声音却还带着一丝轻颤:“清源,你今天来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真心诚意地说:“当然是帮姐姐脱离苦海。”
跟沈星川作对,需要极其周密的筹谋布置,以及做好失败之后需要承担严重后果的心理准备。姚映夏当然不会认为沈清源只是想做一次好人好事,不求任何回报。
可谁又能够保证,这个选择不会拉她进入另一处泥潭?他今天举重若轻的语气、游刃有余的
神情,已经足够令人心惊。
姚映夏陷入前有狼后有虎的两难之境,沈清源却并不显得着急,甚至有恃无恐。在得知舅舅的所作所为之后,姐姐应该再难忍受这样惨无人道的生活,她那样清醒、聪明,应该非常清楚,要选谁来当自己的新靠山。
姚映夏终于还是开口询问:“清源,你想要什么?”
感情、身体又被放在了天平之上,有些她不想给,有些她给不了,如果沈清源帮助她的代价超过了自己所能承受的极限,她还不如直接跟沈星川鱼死网破,反正母亲已经去世,如今她无所忌惮。
幸好沈清源并没有提出什么过分要求,只是任由自己眼睛里的情绪包裹了她:“我想得到一个可以公平追求姐姐的机会,可以吗?”
“只是这样而已?”
“只是这样而已。”
哪怕沈清源的神情过分单纯无害,不安和犹疑还是在心头一闪而过,可此时此刻的姚映夏孤立无援,确实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溺水之人只能想方设法的抓住一切求生机会,她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沈清源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在离开之前,又将一部备用手机悄悄塞给她:“姐姐想办法藏好,不要被人发现了,之后我会再联系你。”
随着下课铃响,沈清源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隐匿在人群之中,离开了这间阶梯教室。
桌子上还残留着半小时前他留给自己的纸条。
姚映夏瞥了眼保镖所在的位置,发现她们被人群阻塞,短时间内无法来到自己身边。她迅速拆开纸条,还以为里面有什么重要内容,却只发现了这样一句话——姐姐,好久不见,我很想你。
沈清源的字一贯漂亮,姚映夏看过之后却微微皱起了眉,他的字迹似乎跟从前不太一样,今天这场对话也给她带来了非常明显的不适感。
来不及仔细思考,保镖已经穿过人群离她越来越近,在她们来到自己身边之前,姚映夏将那张纸条揉成小小一团,扔进了水杯之中——
作者有话说:在这里解密一下,80章末尾,男主听到宋侑提起肖若那里起疑了,因为当时潘岳虽然修改了肖安的调查报告,但是只隐藏了他坐过牢的前科,以及伪造了跟夏夏之间的亲缘关系,并没有对他的其他资料进行修改,所以男主知道肖安有个姐姐叫肖若,试探宋侑的时候他却破绽百出,于是男主察觉不对劲儿,换了个人去调查肖安,发现他跟夏夏根本不是兄妹。之后男主就去调取了自己被送到医院的监控,发现是肖安开车送过来的,然后就慢慢恢复记忆了(PS:81章已恢复[化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0-110
第101章
晚上十点,沈星川刚刚结束了一个远程跨国会议,关掉通讯之后,书房里瞬间变得非常安静。
他闭上眼睛,将刚才的会议内容捋了一遍,抽丝剥茧的将对方隐藏在虚伪和客套背后的真正目的揪了出来。
之前他有所让步,也只是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可对方的胃口似乎变得越来越大,真的将他当成了一个很好说话的冤大头。
如果不是为了多留出一些时间准备婚礼,他还可以再陪对方玩两个月,可现在他没有闲心继续进行这个游戏了。
给相关业务的负责人发去了最终指示,沈星川关掉电脑,丝毫不在意自己刚刚的行为会给对方带来怎样的灭顶之灾。
他只是神色平静的看向窗外。
又是一个阴云密布的夜晚,明天似乎会下雨,飞往S市的航班大概率又要晚点,这种小事反而会令他感到苦恼。
两个人本就聚少离多,这下还要推迟见面的时间,他年轻而又顽皮的妻子应该会感到高兴,毕竟她是那样迫切的想要离开自己,投入别人的怀抱。
沈星川笑了一下,心情并不算特别糟糕,现在他已经完全接受了对方永远都不会爱上自己的事实。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像每一位主人都真心爱着自己饲养的漂亮小猫,力所能及的付出感情、时间和金钱,可小猫的性格非常糟糕,高傲、冷漠而又自私,难道主人就要因为小猫不爱自己而将她舍弃吗?
不会的。
主人会永远爱她。
他只需要牢牢抓紧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好了。
小猫的意愿并不重要。
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是特殊设置过的提示音。沈星川打开手机,果然是收到了关于姚映夏的例行汇报。
他仔细看了一遍,微微皱起了眉。
上半天姚映夏的行程跟平时一样:七点起床,去吃早饭,在图书馆写了两个小时论文之后,又去参加了一场讲座。
这场讲座被打了一个重点符号,备注说她似乎在快要结束的时候哭了,原因不明,周围也未发现异常。
之后到了午餐时间,姚映夏虽然去了食堂,但是并没有吃下什么东西,回到宿舍之后,就再也没有出过门,一直躺到了现在。
备注里再次进行了说明,姚小姐的体温正常,也没有感到身体不适,只是看起来非常疲惫。
姚映夏今天的行为确实反常。
毕竟他的妻子一向以学业为重,在即将进行毕业答辩的重要时刻,最近她都是在图书馆泡到深夜,只有周末跟他在一起的时间里,才会短暂的休息片刻。
沈星川又将视线放到了描述那场讲座的文字上,姚映夏很少会因为无关紧要的事情哭泣,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她情绪崩溃了呢?
带着这个疑问,沈星川派人去调取了事发时的监控,技术人员却无功而返。那间阶梯教室的摄像头在一周前已经坏掉了,还没来得及修。
虽然这看起来再正常不过,S大历史悠久,很多设备都过于老旧,可他还是有些阴谋论的想,这真的只是一场巧合吗?
正思考着是否有必要进行一次深入调查,手机上方突然出现了一条红色加深的提示消息。
这代表着姚映夏正在发送短信,并且内容会实时同步到他手机内的监控软件上。
沈星川的唇角立时沉了沉。
过去两年间,他已经看过太多太多肖安和她之间的聊天记录,没人知道他从刚开始的勃然大怒、万箭穿
心,进化到今天这样的不动如山、铁石心肠,究竟耗费了多少心力,经受了多少折磨。
哪怕到了今时今日,看到姚映夏联系肖安他仍然会感到极为不悦,虽然这种不悦在累积到一定程度之后,会被一起清算加倍奉还,可在需要忍耐的当下,他还是会感到伤心和屈辱。
沈星川沉一口气,点开了监控软件,随即怔了怔。
上面显示姚映夏的联络对象是许念,目光下移,他看到了具体内容:
“妈妈,快要立夏了,今年也没能吃到你亲手做的春菜。”
沈星川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为什么姚映夏今天如此反常——许念的生日就在立夏前一天。
原来她是想妈妈了。
弄清了姚映夏情绪不佳的原因,又发现她并没有联系肖安,这多少令他的心情舒缓许多。
放松下来之后,新的问题涌入脑中,姚映夏提到的春菜是什么?
*
身为沈星川的助理,小六替他处理过大大小小的事宜,只是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被老板安排去采购蔬菜。
时间紧迫,周五早上小六迅速派人实地考察了A市周边的几个有机菜园,挑了质量最好种类最全的一家包圆。
随即就是安排飞机空运到S市,联络好姚小姐家附近的农贸市场,让这批刚刚采摘不超过五个小时的新鲜蔬菜上架。
沈星川到达S大的时间是周五下午四点,姚映夏提前接到通知,已经在侧门等待。
她身边的两位女保镖都是学生打扮,看起来单纯无害,鲜有人知道她们一拳就可以撂倒一个没有接受过正规训练的成年壮汉。
司机将车子停到路边的时候,原本正在说笑的二人神色未变,只是状似无意的扫视过来,迅速确认了周边情况,在察觉到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才上前打开车门,让姚映夏坐了进去。
几乎是在车门关上的瞬间,压迫感扑面而来,健壮的手臂已经将她拥入怀中。
沈星川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微笑着问:“有没有想我?”
他的声音听起来还算愉悦,眼神也是恰到好处的热烈,跟以往没有任何不同。
姚映夏却因为恐惧,小腿肚都在微微发颤。
如果沈清源的情报无误,他真的监控了自己的手机,怎么还能如此若无其事?
抱着一丝兴许沈清源是在欺骗自己的幻想,姚映夏敷衍的点了点头。
“怎么不说话?”
大概是不满意她的反应,沈星川的手掌落在了她光洁白皙的脸颊上,轻轻抚摸过后,迫使她抬起了头。
肉眼可见的,姚映夏的状态非常糟糕,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精疲力竭的死寂,明明春天还没有过去,她却已经像是秋末奄奄一息的枯草了。
沈星川的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这周二他刚刚得知姚映夏有了想要离婚的打算,气到差点把家都砸了,当天集团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高层会议,他却抛下所有人去搏击俱乐部待了一天。
剧烈运动过后,他仍然没有感到解气,准备在这次见面的时候随便找个由头,好好收拾她一番,来发泄剩余的不满。
可昨天看到她给妈妈发去的短信,今天又看到她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怒意似乎立即就变得微不足道,他现在只想让姚映夏饱餐一顿,补充一下这两天摄入不足的营养。
沈星川都没想到,自己能心软到这种地步。他唾弃自己,又觉得姚映夏非常可恶。
女孩被他锐利而又复杂的眼神盯得发毛,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生怕他情绪失控,做出什么令她难以承受的事。
可沈星川到底什么也没有做,甚至在察觉到她十分害怕之后,连脸色都慢慢缓和下来,只是出声问道:“听说你这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姚映夏垂下眼睛,并不感到松一口气:“没有胃口。”
沈星川并没有追根问底,他觉得这样做有些残忍,只是心平气和地劝道:“不吃东西身体怎么受得了?”
在他没有察觉到的地方,姚映夏的手指攥的极紧,沈星川一向疑心很重,怎么会不问缘由?
哪怕她已经对沈清源的话信了大半,也还需要进一步的验证——
作者有话说:[问号]有想看的if线吗?提前征集一下
第102章
沈星川将准备好的几个选项罗列出来,询问她的意见:“今天晚上想吃日料还是淮扬菜?”
见姚映夏兴趣缺缺的样子,他抛出了另外一个选项:“时间还早,我也可以亲自下厨。”
他的手艺尽得许念真传,沈星川很有信心可以帮她完成心愿。
姚映夏犹豫了一会儿,果然如他所料地说:“那就去买些菜吧。”
司机径直将车开到了最近的农贸市场,沈星川和姚映夏一起下车,之前他们来过两回,还算熟门熟路。最边上是水产区,沈星川买了虾和扇贝,走到尽头之后右转,第二列就是蔬菜区。
临近黄昏,大部分绿叶菜经过一天的风吹日晒,都有些发蔫,没有任何卖相。直到经过中间区域的一个摊位,姚映夏才停了下来。
面前的蔬菜简直可以用青翠欲滴来形容,一看就知道刚摘下来不久,竟然还有许多北方少见的品种,姚映夏甚至看到了只在A市周边特产的某种野菜。
零星散落的线索逐渐串成了一条线,姚映夏不知该如何掩饰自己的慌张,只能弯腰摸了摸那柄新鲜圆润的菜叶。
自然下垂的长发遮住了脸庞,没有人看到她眼睛里虚无一片,天知道她竟还能发出非常惊喜的声音,听起来毫无破绽:“S市竟然有这个?”
摊位老板有些得意地说:“现在科技发达了,咱们这儿什么菜都能种活。”
可是S市大部分人都没见过这几种蔬菜,又有多少人肯轻易尝试呢?
姚映夏没再说话,只是笑容古怪。
沈星川大手一挥,每种蔬菜都买了一点儿,跟在身后的司机保镖人手拎着几包菜,又浩浩荡荡去了水果区。
半小时后,他们终于回到了家,两个人一起进了厨房。姚映夏负责择洗,沈星川负责烹饪,哪怕是第一次配合,也还算默契十足。
这令沈星川莫名生出一种可以取代肖安的错觉,片刻之后,他为自己会产生这样自欺欺人的想法而感到嘲讽。
一小时后,姚映夏终于在春天的末尾吃到了春菜。
沈星川不常下厨,做饭却也有模有样,餐桌上的七八道菜,都是根据口感选择了白灼、炝炒、凉拌等等不同做法。
说实话卖相很好,闻着也香,姚映夏却尝不出任何味道,只是麻木的往嘴里塞着食物。
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觉实在糟糕,沈星川对待她的方法就好像是圈养了一只非常娇气的宠物,在界限之内她可以享受一切优待,却没有任何人权。
刚开始沈星川还对她胃口大开的模样感到成就感十足,可在看到她毫不犹豫的吃掉平时将近一天的份量之后,还是抽走了她的筷子:“暴饮暴食伤胃,我明天再做给你吃。”
姚映夏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乖乖的坐在餐桌旁,眼也不眨的盯着面前的食物说:“有一年春天,追债的人堵到家里,搜刮走了所有财物。”
沈星川对她突如其来的分享欲感到惊讶,毕竟他的妻子从来没有跟自己倾诉过任何经历,态度坚决的将他隔绝在亲密关系之外。
如今她竟愿意稍稍敞开一条门缝儿,哪怕只能窥见些许他不曾参与的过往,也还是给沈星川带来了难以言喻的希冀。
他没有办法再去思考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目的,只是沉默着坐到了姚映夏的身旁。
她笑得有些可怜:“当时我妈刚刚发了工资,存折就被他们抢走了,连一个钢镚儿都没给我们留。可接下来的一个月总要吃饭,妈妈只能出去借钱,然而姚启航的名声太差,她想尽一切办法,都没有人肯借给我们。”
肖安知道之后,将自己的全部积蓄都拿了出来,又跟肖若借了一点儿,一起交给她,可这样也只够她和妈妈吃一周的。
姚映夏没有提起肖安,只是看向他问:“你挨过饿吗?”
沈星川出生的时候,家族企业已经蒸蒸日上,别说没有挨过饿,他还因为嘴巴刁钻,不知浪费了多少食物,偶尔一顿两顿没有胃口,也算不上挨饿的范畴。
意识到她接下来要说的话过分沉重,沈星川竟然有些不忍去看那双满是疮痍的眼睛。
姚映夏的语气非常平静,就像在讲述别人的事:“我跟妈妈每天只能煮一锅稀粥,再放点儿菜叶,连续这样吃了半个月,脸
都是绿的。幸好很快立春了,天气迅速回暖,有一天听邻居说附近的山坡上有野菜可捡,我跟妈妈天还没亮就赶过去了。”
她双手张开比了比:“这样大的编织袋,竟然都被我们装满了,还捡到了不少鸡枞菇,原来过油之后鸡枞菇有种肉的味道。你绝对想象不到我跟妈妈那天吃了多少,吃到最后,我们抱头痛哭,又一起吐了个天昏地暗。”
她的语气过分轻松,像一根渐入佳境激昂震颤的琴弦,狠狠勒住了他的心脏,将那里绞得血肉模糊。
沈星川的喉咙就像是被巨大的石头堵住,在理应表达安慰的绝佳时机,他罕见的说不出话来。
沈星川确实想象不到,在姚映夏的年少时期,国内经济正飞速发展,一片欣欣向荣之际,城市里竟然还会有人挨饿。早熟早慧的孩子果然经历过许多磨难,沈星川有些理解她为什么会长成今天这样寡淡的性格。
姚映夏闭上眼睛,无声地叹了口气:“很多时候,我都在想,为什么我要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我没能摊上一个好父亲,他真的太糟糕了你知道吗?有一天追债的人又堵上门,扬言再不还钱就要放火把我们家烧掉,那个人竟然对我说,你出去陪他们睡一觉好了,就当帮爸爸一下。”
姚映夏的声音里满是困惑,似乎真的难以理解他的所作所为:“他算什么爸爸呀?”
如果不是肖安及时报警,又找来了相熟的朋友在一旁盯梢,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哥哥真的救了她许多回。
听到这里,沈星川手臂上的青筋已经鼓涨的非常可怖,如果他站在肖安那个位置,也会毫不留情的杀掉那个人渣,然后将他碎尸万段,再扔去喂狗。
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姚映夏又笑了一下:“所以他死掉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没有一丁点儿不舍,没有一丁点儿难过,只是可惜……”
说到这里,她终于停顿下来,沈星川却知道那戛然而止的空白意味着什么,她可惜肖安葬送了大好前程,毁掉了自己的人生。
恢复记忆之后,沈星川其实动过弄死肖安的念头,他无法忍受那样大的一顶绿帽子在自己领证当晚兜头而下,也无法接受姚映夏深爱别人的事实,更加恼怒他们竟然敢这样欺骗、戏弄自己。
特别那时他跟姚映夏还处在僵持不下的冷战阶段,想要报复他们的念头前所未有的高涨,沈星川早已被妒火烧光了所有理智。
何况弄死肖安何其容易,随便一个车祸、市面上罕见的神经毒素、火灾、坠楼、溺水,都可以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彻底消失。
沈星川甚至已经派人准备好了几套非常周密的方案,随时随地都能动手。哪怕事后立案侦查,也绝不会查到他的头上。
在最后下决定的那个夜晚,他又一次打开了肖安的调查报告,尽可能心平气和不带任何情绪的看了一遍,随即产生了片刻迟疑。
许念是活不久的,医疗团队按照之前的存活数据做过精准预估,什么灵丹妙药用下去也回天乏术,许念伤的太重,根本不可能醒来,极限就是坚持五年左右。
等姚映夏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相继离开,她无依无靠,失去所有牵绊,依照她目前过分紧绷压抑的精神状态,真的还能活下去吗?
一想到姚映夏兴许会走上绝路,沈星川的背脊就一阵阵的发凉,最终选择放弃了那个计划。
在彻底冷静之后,沈星川对肖安的心情变得非常复杂,如果当年没有他的拔刀相助,姚映夏大概会彻底坠入深渊,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所以哪怕对他们藕断丝连的行为恨之入骨,沈星川也没有中断对肖妈妈的治疗,甚至没有使用非常残忍的手段去对付肖安。
他不过是希望对方能够知难而退,再也不要来打扰他的妻子,而姚映夏能够安分守己,一直待在自己身边,这样简单的要求真的很过分吗?
第103章
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沈星川没有办法得出公正客观的答案,索性也就不再费心费神的去思考这个问题。
只要他们之间不再牵扯不清,姚映夏肯放下离婚的念头死心塌地,他可以保证,不会再给肖安带来任何麻烦。
否则的话……
他近乎全黑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冷戾的寒芒,天晓得他能做出什么。
选择权从来都在姚映夏的手上,其实他很想恳求他的妻子,真的不要再试探自己的底线了。
两个人各怀心思,房间里一时变得非常安静。
直到沈星川彻底梳理好了自己的情绪,轻轻抱住了她:“夏夏,你永远都不会再吃过去那些苦了,我会给你最好的生活,支持你学业、事业上的一切决定。”
哪怕是在极其心软、动情的时刻,他也没有被彻底冲昏头脑,在安慰她的同时,依旧划出了清晰的界限。
在他允许的范围内,哪怕姚映夏杀人放火他也愿意兜底。
可是出轨不行。
离开他也不行。
姚映夏绝望的闭上眼睛,为沈星川再如何不忍,也没准备放过她。
面前密不透风的宽阔胸膛就像一堵高墙,既可以遮风挡雨,也可以形成一张遮天大网,将她牢牢困住,寸步难行。
姚映夏深深吸了口气,到底也只是说:“谢谢你今天给我做饭,跟妈妈的味道很像,我只是……我只是太想她了。”
她为自己今天莫名其妙的行为找到了很好的借口,沈星川表示理解,也没有产生任何怀疑,只是轻轻揽住她的腰肢,缓缓低下了头。
姚映夏的嘴唇一如既往的非常柔软,略有些凉,人也冷冷清清像是不知晴欲为何物。所以沈星川才总想将她欺负得乱七八糟,看她睁着湿漉漉的眼睛、一脸无助的可怜样子,总是会让他彻底失控。
只是这样一想,沈星川的呼吸几乎是立刻急促起来,他拼尽全力克制,才能保持相对温蔼的状态,不至于立即吓到她。
毕竟今天这样的氛围难得,他鲜少有如此贴近姚映夏内心的机会。沈星川非常温柔的舔舐着她的嘴唇,轻轻扫过她的牙齿,最后撬开齿缝,缠住了她的舌头。
这个吻太温柔了,沈星川没有像从前那样急不可耐、恨不能化身野兽一般将她活生生吞掉,可几乎就要被高温融化的恐惧还是令她产生了一丝瑟缩。
这种时刻姚映夏总是会忘记该如何呼吸,直到近乎缺氧,沈星川才短暂的放开了她。
姚映夏的脸已经涨的发红,衣服也被脱得七零八落,白腻的皮肤像是刚刚打发好的奶油,既软又甜。
沈星川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函住了她的软肉,一边轻轻收紧牙齿,一边用舌尖忝弄。
终于她的呼吸也彻底乱了起来,沈星川一路向下,来到了平坦的小腹。
两天没怎么进食,姚映夏的腰似乎都窄了一寸,本就小巧的肋骨变得清晰可见,摸上去有些硌手。
沈星川稍稍一顿,有些心烦意乱。
她不能再瘦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沈星川甚至产生了每天为她洗手作羹汤的冲动想法,可S市实在遥远,他也不可能彻底抛下集团的一切事务。
毕竟牢牢抓住姚映夏的前提,就是拿财富堆砌出坚不可摧的囚笼,如果有一天他变得一无所有,很快姚映夏就会被别人夺走,然后吃的渣都不剩。
身体的反应已经不容他再细想什么解决办法,沈星川吞咽着目之所及的一切。
在这样缠绵悱恻的亲密时刻,姚映夏第一次主动勾住了他的脖子,沈星川的颈部肌肉立时紧绷起来,跟她柔软的掌心天壤之别。
热血沸腾的大脑无法再做出清晰的判断,可是根据之前的经验可知,除非姚映夏有求于自己,鲜少会这样主动。
然而目前他们之间的关系正处于和缓阶段,姚映夏似乎不需要做这种多余的事,毕竟她只会在非常糟糕的局面发生时才会来讨好他。
思考间沈星川已经无法再继续忍耐,姚映夏似乎也做好了接纳他的准备,在深深埋入的瞬间,他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无论是太过脆弱想要找人慰藉,还是有了试图接受他的想法,沈星川都被这从天而降的意外之喜砸的晕头转向。
再绝情的小猫小狗也有被喂熟的一天吧?
只是生出了她兴许会回心转意的微弱希望,沈星川都变得无比亢奋起来,拼命想要证明自己可以带给她足够的快乐。
哪怕姚映夏已经感觉有些吃力,高高扬起了脖子,努力想让自己忽略那些会被洞穿的恐怖联想,可身体似乎已经背叛了她。
夜晚真漫长啊。
在灵魂几乎都要被撞碎的最终时刻,她又听到了沈星川声音喑哑的告白。
“夏夏。”
“我爱你。”
“不要离开我。”
“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扭曲到令人痛苦的爱也是爱吗?姚映夏有些茫然的想,凌乱的呼吸交织着汗水,一切都戛然而止。
抱着她去洗澡的时候,沈星川走的既缓又慢,哪怕平时已经看不出他的腿有任何异常,可胫骨还是会隐隐作痛,他努力想要走稳一些。
姚映夏感觉到了他的吃力,被放到花洒下后,垂眸看向了他的小腿。
沈星川的骨架生的好,四肢都修长、结实、线条漂亮,可惜腿上添了那样狰狞扭曲的一道疤痕。
沈星川几乎是立即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不知是不是剧烈运动后的幻想,他竟然在姚映夏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心疼。
可姚映夏怎么会心疼他呢?
只是这样一想,沈星川的心脏就像是被浸满了水,既酸,又涨,难受得无以复加。
哪怕他已经快要三十岁了,在事业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在生活上也鲜少有不如意的地方,可在几乎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之后,他最大的心愿也不过是希望他的妻子施舍一点点爱。
沈星川在花洒下怔怔站了许久,直到姚映夏仰头看向他,水珠顺着立体深邃的五官不断滑落,大概是他神情间带着些许委屈,所以看起来像是快要哭了。
姚映夏逃避式的垂下眼睛,又看到了他骨节分明的右手,那上面也有一道蜿蜒盘旋着的疤痕。
她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托起他的掌心问:“还疼不疼?”
他已经很久没有被她如此温柔的对待过了,以至于氤氲的水汽都能将他刺激到眼睛发涩,沈星川紧紧将她抱入怀中,像是要将她按进自己的血肉。
第104章
姚映夏听见了剧烈到几乎都要产生共鸣的心跳声,震得她耳朵微微发颤。
两个人还是又在浴室里做了一次,站立支撑的姿势对腿部消耗极大,最后沈星川只能将她按在了洗手台上。
镜子就在面前,她看到沈星川的头发在滴水,肌肉分明的线条蓬勃有力,巨大的体型差令她看起来有些可怜,沈星川完全是压迫着她。
突然他黑沉沉的眼眸抬了起来,两个人隔着镜子遥遥相望,姚映夏似乎也变得不像自己。
她浅棕色的眼睛里沾满水汽,带着一丝非常陌生的妩媚,嘴巴无助的微微张着,宛如一叶扁舟随波逐流。
这就是沈星川乐此不疲的原因吗?
察觉到姚映夏正在走神,他恶劣得压低了她的腰肢,逼得两个人变得更加紧密,于是她也无法再继续思考了。
等一切结束之后,两个人身上又变得黏腻,不得不又洗了次澡。
收拾完残局之后,不过刚过十点,沈星川穿上浴袍,准备再去处理几份文件。
他刚刚走到门口,意识到姚映夏并没有跟上,于是回头看向她:“不出来吗?”
姚映夏已经走到了浴缸旁边,正在调试水温:“我想泡个澡。”
如果不是在浴室里待了太久,他会很乐意跟姚映夏一起泡一下,然而那几份文件实在有些着急。如果不能尽快处理,明天还要抽时间审批。
所以最终沈星川也只是叮嘱她不要泡得太久,就离开了浴室。
进入书房之后,沈星川开启电脑,长久的窥伺行为令他习惯性的打开了监控画面,哪怕姚映夏就在几步之遥的地方。
沈星川有些怔忪的想,自己还真是无药可救,却也没有关掉监控,而是选择在处理文件的间隙,偶尔看上一眼。
姚映夏坐在浴缸边缘,拨弄着水花,直到几乎将水放满,才迈了进去。
皮肤浸了水,似乎变得更加莹白,乌墨般的长发在她身后散开,漂亮的像一条小美人鱼。
电子文件页已经许久没有翻动,沈星川毫无意外的走神了,明明刚刚才抱过她,却还是会不由自主的被继续吸引。
沈星川捏了捏眉心,不想承认自己这样意志不坚,等他再次看向屏幕,却发现姚映夏正慢慢下滑,直至水面末过头顶。
她在水中大张着眼睛,露出了一个生无可恋的笑容。
沈星川觉得自己才是被按入水中的那一个,他也变得无法呼吸了,手指下意识的抓向领结位置,想要松一松,却什么也没能碰到,原来他根本就没穿衬衫,也没系领带。
沈星川站起身来,死死盯着屏幕,又耐心的等了二十秒钟,姚映夏都没有将头抬起来,明明她的脸上已经出现了非常痛苦的的神色。
她竟然不想活了吗?
椅子被猛地向后推去,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噪音。
*
小时候的夏天,姚映夏曾经非常痴迷跟哥哥玩这样无聊的游戏,比赛内容是看谁能憋气更久。
她最长的记录是一分十三秒,而肖安是一分半。
姚映夏耐心的数着数,水面之下的世界绝对安静,连时间都凝滞下来,似乎再也没有人可以打搅她。
姚映夏非常珍惜这样难得的时光,直到胳膊被人用力攥住,猛地将她拖出水面,此时姚映夏不过才数到了三十七秒。
沈星川比她想象中还要沉不住气。
抓住她的宽大手掌竟然在微微发颤,失控的力道令她感受到了筋骨都被捏痛的酸麻,原来沈星川真的很怕她自杀。
姚映夏有些想笑,脸上却浮现出了一丝困惑和害怕,将黏在脸颊上的头发拢到耳后,又擦了擦眼眶周围的水,才仰头看向他。
沈星川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眼中尽是后怕和愤怒,姚映夏见过很多次他生气的样子,却没有哪次像今天这样暴跳如雷,宛如一个暴君:“你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阴沉又凶狠,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意,似乎她胆大包天,犯了弥天大错。
姚映夏像是被他吓坏了,紧紧攥着手说:“毕业前还要测一次八百米,不及格要延毕,我查了下资料,说这样可以锻炼肺活量。”
听她这样说完,沈星川脸上的阴云也没有立即散去,直到她晃了晃被抓住的手臂,说了声“疼”。
沈星川骂了句“笨蛋”,才终于放开了她,短短几十秒的时间,他另一只没有沾水的手掌里已经满是冷汗,无人知晓刚刚他经历了怎样的惊涛骇浪,沈星川几乎怀疑自己差点心梗。
始作俑者却对此一无所知,脸上尽是不知所措的茫然,和卷土重来的恐惧,她不停摩挲着手臂上被他抓出来的那圈指印,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明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有所缓和,可他似乎又将事情搞砸了。
沈星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浴巾将她裹住,说了声“抱歉”。
姚映夏逆来顺受惯了,也没资本跟他一样借题发挥,任由沈星川将她的头发吹干,又被抱回了卧室。
大概是刚刚的事件令他产生了极大的不安全感,沈星川以一种完全占有的姿势从背后抱住了她,嗅着熟悉的沐浴露味道,才令他稍稍放松下来。
沈星川为自己过分粗鲁的行
为做出了说明:“你有低血糖的病史,如果憋气太久,很容易在瞬间失去意识,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夏夏,我只是太担心你了。”
这样有理有据的解释让人挑不出错,他不提为何而来,姚映夏当然也不会傻到去问,只是笑了一下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知道她没有自杀的想法,也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沈星川在她发间落下一吻,轻声道了句晚安。
身后的呼吸声逐渐变得舒缓平稳,他今天舟车劳顿,回来又耗费了不少体力,迅速进入了深度睡眠。
即便如此,那只手臂也还是牢牢缠绕着她。
背脊严丝合缝的贴着他的胸膛,腰肢被手掌包裹,但凡姚映夏想要脱离掌控,都会被他无意识的抱得更紧。
最终姚映夏也只能放弃挣扎,冷冷看向窗帘缝隙处的微弱光芒。
从跟沈清源重逢、得知自己像犯人一样处于绝对监控之下的那一刻起,她已经将近四十个小时没有合眼,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感到心慌、愤怒和屈辱。
原本姚映夏还抱有一丝沈清源是在捉弄自己的幻想,然而今天的两次试探都验证了他提供的情报——自己的手机通讯内容可以被轻松获取,就连浴室都有装有监控,她没有任何隐私可言。
被欺负到这种程度,她却连一个可以发泄的渠道都没有。任何反常行为都会被身边的保镖记录在册,继而告知沈星川。她也没有办法再像之前那样联络哥哥,从他那里汲取力量和安慰。
鬼知道沈星川发起疯来会对他们做些什么。
事实上如果不是截获了她给许念发的短信,又看到她形容憔悴的模样,这个周末会成为姚映夏的地狱。
离婚是绝对不能触碰的底线,哪怕姚映夏并没有立即过河拆桥,而是选择再等三年。
可区区三年哪里足够?
姚映夏到死都要待在他的身边。
睡梦中的沈星川猛地收紧手臂,挤压到了肠胃,勒得姚映夏一阵恶心,很想将今天晚上硬塞进去的饭菜都吐出来。
可一想到那样难闻的气味儿会阴魂不散的缭绕在自己床上,她还是拼命绷紧喉咙,压下了那一阵反胃。
如今唯一的指望也就只剩下了沈清源。
今天早上,他还通过备用机联络了自己,哪怕最开始的谈话非常没有营养,沈清源发了个笑脸过来:“姐姐,早上好呀。”
毕竟是她有求于人,姚映夏回了个“早”。
沈清源的消息接踵而至:“昨晚睡得好吗?”
“托你的福,并没有。”
“等离开这里,姐姐就能睡个好觉了。”
“所以你的计划是?”
想要彻底摆脱沈星川,其实是件非常麻烦的事,依托如日中天的庞大势力和信息网络,沈星川想要找到一个人简直易如反掌,何况他们之间还有婚姻关系,警方也可以成为沈星川的助力,除非她愿意躲进深山老林,再也不使用任何需要实名的现代工具。
相对而言,出国就容易多了,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沈星川再如何神通广大,能力也会受限,他不可能带太多人手,跑起来也会更加方便。
在这一点上两个人不谋而合,只是目的地还未确定,要根据沈星川的安排随机应变,如果由姚映夏贸然提出想去某个国家,反而会令他生疑。
大致沟通结束之后,沈清源最后发来了一条消息:“最近这段时间,希望姐姐尽可能的稳住舅舅,让他放松警惕,才方便我们后续计划的实施。”
这个建议合情合理,姚映夏丝毫没有察觉到沈清源的私心,一想到舅舅会陷入由姐姐制造的温柔陷阱,生出星星点点的希冀,最后幻化成得偿所愿的巨大妄想,沈清源就兴奋的无以复加。
当他亲眼看到姐姐背叛自己,逃的无影无踪,那张脸上该会出现多么精彩的神情啊。
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无所不能的舅舅,一定会比当年的自己坠入更加绝望愤怒的深渊。
姚映夏也觉得自己今天的表现不错,刚刚她不过虚与委蛇,表现出了些许关心,沈星川的神情已经柔软到了非常渗人的地步。
原来只要她戴上面具,保持镇定,临危不乱,也可以轻易将对方玩弄于股掌之中。
第105章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沈星川一直待在S市,除了远程办公,就是变着花样的给姚映夏做饭。
期间集团的董事、高层轮番轰炸,需要由他亲自出面才能处理的事情已经堆积如山,沈星川只觉得自己的下属似乎太无能了。
他顶着压力待到了立夏前一天,陪姚映夏一起度过了许念的生日。
沈星川买了蛋糕,带她去了许念生前很喜欢的一家餐厅,姚映夏喝了些酒,出门的时候才发现下起了雨。
面前宽阔的道路上车流不息,在姚映夏微醺的视线里,似乎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慢动作,她甚至能看清雨点下落的过程。
也许在这样罕见的时刻,她能穿透那片黑雾。
姚映夏扬起了头。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沈星川也低头望向了她。
姚映夏清晰的看到了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关于自己的倒影,像一丛幽亮的小火苗。
“原来我会发光呀。”她笑着说。
这样不知所谓的一句话,沈星川却听懂了。
他很庆幸时至今日,这颗被迫坠落的流星还能发亮,虽然困住她的代价,是要饱尝被灼烧的痛苦。
下一秒他脸上复杂的神情就变成了惊讶。
姚映夏的手抓住了他的衬衫领口,逼得他微微弯腰,随即他的嘴唇就被轻轻含住了。
惊讶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很快沈星川就反客为主,捧住了她的脸。
路边熄火临停的黑色车辆里,沈清源遥遥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接吻,如果不是有姚映夏的参与,这看起来简直像是电影里精心布置过的特写镜头。
雨夜,背景是璀璨灯火,高大英俊的男人,纤细美丽的女孩,忘情而又热烈的拥吻,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
沈清源听到另一道声音对自己说:“不要再执迷不悟,你这样只会将她推得越来越远。”
他眼也不眨的盯着那一处,说了声“闭嘴”,随即嘲讽道:“难道像你一样软弱、克制,就能得到她的真心了吗?”
那道声音刚想再说些什么,沈清源已经一拳锤向了车窗,巨大的撞击声伴随着他的低吼:“滚回去。”
终于那道烦人的声音彻底消失了,而在这短暂的间隙里,舅舅和姐姐一起不见了。
餐厅的位置就在小区对面的商圈,两个人只花了十分钟就回到了家,他们的衣服都湿透了,紧紧贴在皮肤上,勾勒着肌肉和曲线,呼吸都变得像一种刻意勾引。
沈星川都懒得一颗颗去解自己的衬衫扣子,径直一扯就听见一阵七零八落的声音,很快姚映夏也被他剥得一干二净,两个人又迅速纠缠到了一起。
雨水令她的皮肤比平时更凉,不过得益于沈星川的卖力,她整个人都迅速暖和过来。
喝醉了的姚映夏真的非常可爱,也只有在这样难得的时刻,她才会放下心结,身体柔软多汁到不可思议。
而令她快乐的感觉实在太好,不知不觉天都快要亮了,在最后一次酣畅淋漓的激战过后,沈星川像一座轰然倒塌的大山一般压在了她的身上。
结实的重量令这一晚的放纵有了强烈的真实感,姚映夏的酒也早已醒了。
沈星川有些不受控制的想,她好像没有之前那么讨厌自己了,身体的反应总该骗不了人。
姚映夏被压得喘不过气,见他迟迟不动,抬手推了推:“沉。”
沈星川支起手臂,气定神闲地提出了解决办法:“那下次你在上面?”
她的眼中都是惊慌失措,脸却蓦地红了,滚烫的温度一直蔓延到了耳尖和脖颈,也波及到了他。
沈星川笑着在她脸上乱亲,新长出来的胡渣弄的她有些痒,姚映夏不得不提醒说:“你九点的飞机。”
他们没有时间再胡闹了。
临行前沈星川肉眼可见的心情不佳,一言不发的抱着她在沙发上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司机敲门来催:“沈先生,再不出发就来不及了。”
沈星川这才放开了她,他大概有很多话想说,可最终也只是叮嘱她好好吃饭。
大门关上的那一刻,姚映夏才如释重负的回到卧室,将沾满他味道的床单扯下,扔进了洗衣机里。
在去机场的路上,沈星川看到手机上出现了强提醒,显示肖安给姚映夏发送了一条短信。他神色冷厉的点开看了
两遍:“等你答辩结束,我们想办法见上一面,好吗?”
由于分别带来的糟糕情绪顿时变得更加不妙,他真是在温柔乡里待得失了智,几乎都要忘了不久之前,姚映夏还在跟肖安商量离婚的事。
男人轻笑一声,看向车窗外飞快掠过的树影,眼中的杀意一闪过高。
想办法,他能有什么办法?姚映夏身边不会有没人盯梢的时候,肖安再敢出现,他就派人打断他的腿。
沈星川身上的低气压一直持续到了飞机降落,他全程握着手机,有些不想面对姚映夏给出的答复。
最近这段时间,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明显暧昧起来,沈星川又想起了昨天雨夜中的那个吻。
明明是她主动的。
脚踏两条船可不是好女孩的所作所为。
沈星川有些想彻底切断两个人之间的联系了,比较文明一点的做法是,控制姚映夏的手机无法再接收到来自肖安的任何信息,更一劳永逸的做法是,让那个人彻底消失。
肖安的命运都在他的一念之间,沈星川最终还是决定先看看姚映夏的态度。
他点开了手机内的监控软件,意识到自己的手指比平时要凉一些,可很快他就被巨大的幸福感冲击的晕头转向。
沈星川看到她回复说:“有些事情我需要想清楚,最近这段时间,我们先冷静一下吧。”
后续肖安又发了几条消息询问原因,姚映夏却再也没有回复。
原来神明终于对他卑微而又执着的祈祷有了回应。
他的心脏再一次感到痛苦,这一次却是因为多年来无望的追逐有了反馈,哪怕对方只是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自己一眼。
*
毕业论文答辩结束那天,姚映夏跟舍友们一同外出庆祝,去了一家烧烤店。
除了她考研成功以外,三位舍友一个保研,一个出国留学,还有一个拿到了大厂offer,似乎所有人都有光明的未来。
几个人点了些酒,边吃边聊,从今天开始,到六月底的毕业典礼,她们有一个月的长假,除了拿到offer的舍友要提前开始实习,另外两个都在计划出游,并且热情的邀姚映夏一起。
毕竟假期难得,以后大家散落于天南海北,再想聚到一起就有些难了。
姚映夏其实非常心动,从小到大,她都没有离开过A市,原本计划好跟妈妈一起的高中毕业旅行,也因为那场变故没能成行。之后她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弥补这个遗憾,可许念又住进了医院,她永远失去了跟妈妈一起旅行的机会。
更加重要的是,难得有这样顺其自然的机会,她可以借助身边保镖的嘴,让沈星川知道她很期待一场毕业旅行。
姚映夏的神情带上了一丝落寞,刻意忽略掉口袋里正在震动的手机,只是在舍友询问她的意见时,有些为难的说:“我需要请示一下家里那位。”
舍友们发出了善意的起哄,纷纷表示理解,毕竟已婚人士拥有的自由,从来都是相对自由。
不过也没人觉得姚映夏的老公会提出反对意见,毕竟她都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又不是容易走丢的小朋友。几个人又开始热火朝天的讨论旅行路线。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属于他跟姚映夏的固定通话时间,沈星川打了两通都没有人接,转而联系了她身边的保镖:“她在做什么?”
保镖很快回复说:“姚小姐跟舍友出门聚餐,正在讨论毕业旅行的相关事宜。”随即她将刚才听到的内容原封不动的转述过去。
那句“我需要请示一下家里那位”着实取悦了他,连日加班的阴云似乎都一扫而空。
沈星川心情舒畅的同时,又觉得他的妻子实在可怜,自己像她这样大的时候,早已去过几十个国家,而姚映夏连祖国的大好河山都没怎么看过。
原来爱一个人真的会常觉亏欠,于心不忍。
聚餐结束之后,姚映夏看到手机里躺着一条短信,显示她收到了一笔七位数的转账。
等她回到宿舍,就去阳台上给沈星川打了个电话:“怎么突然给我转这么多钱?”
对面笑着说:“假期难得,跟同学们出去好好玩玩吧。”
听他的意思,似乎并不准备同行,姚映夏没想到事情会这样简单,努力压下心头的雀跃问:“你不跟我一起?”
“年轻人的活动我就不参与了。”
姚映夏惊讶于他竟然会这样好说话,又为自己的出逃计划增添了几分信心,沈星川如果不在,成功率将会大大提高。
可随即他就列明了补充条款:“夏夏,为了保证你的安全,出发时你需要带上保镖,并且只能安排国内的行程。”
计划落空后的挫败令她一时说不出话,刚刚舍友的备选方案里还有周边几个国家,姚映夏适时表现出了一丝憧憬,毕竟沈星川总会想方设法满足她并不过分的一切要求。
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姚映夏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做出回应,再等下去沈星川该要怀疑她的动机了。
姚映夏抿了抿唇:“谢谢,我会注意安全。”
她声音里的失落几乎都要溢出来了,可到底也没再说什么,沈星川其实更希望她能任性一点儿,可依照目前两个人的进展来看,恐怕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沈星川看向刚刚随手写下的简要计划,出声询问:“跟舍友的旅行结束之后,要不要跟我一起环游世界?”
对面顿了顿,才传来了罕见的欢快声音:“要!”拿到毕业证书之后,她还有两个月的假期,姚映夏根本不考虑导师会不会让她提前报道,反正这学她也没准备继续上了。
沈星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忍俊不禁的笑容,姚映夏实在很像春游前夕满怀期待的小朋友。
为了实现她的愿望,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沈星川都要维持高强度的工作,安排好后续的一切事宜。同时还要亲自完成一份详尽的出游计划,每一个他觉得不虚此行的景点,沈星川都想带她故地重游。
五天之后,姚映夏跟舍友踏上了飞往西北内陆的航班,她们准备停留一周,再往东南行进,转一圈后最终回到S市。
前半程的旅行新奇而又愉快,直到姚映夏收到了沈星川发来的出游计划书。里面包含了七个国家,和具体的行程安排,甚至有当地不容错过的特色餐厅。
姚映夏拿备用机拍下照片,发送给了沈清源,整个行程会从七月初持续到八月末,而如今已经是六月中旬,留给他们的准备时间所剩无几。
沈清源收到之后就将行程共享给了聂远,两个人进行了一次电话连线,推敲了最佳的动手地点和实施计划的可行性。
遗憾的是沈星川挑选的都是高度发展、治安良好、出入境管理非常严格的国家,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姚映夏带走,实施起来会面临着各种困难。
最终他们选定了三个相对来说比较容易动手的地方,起码在当地黑/市,轻易就能买到一个失踪人口的签证和护照。
聂远准备先飞过去亲自考察,制定出最终计划,同时针对有可能出现的意外做出备选方案,实在不行,还可以偷/渡到其他
国家。
当然他们并没有提前透露给姚映夏具体的计划内容,以防她过度紧张,自乱阵脚,毕竟沈星川可不是好糊弄的。
可就是因为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随着时间推移,姚映夏愈发感到不安。她非常清楚,自己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万一中途出了什么差错,后果会不堪设想。
临近旅行结束,姚映夏心中的不安到达了顶峰,她连续几天都只能睡三四个小时,每晚都会做各种光怪陆离而又过分真实的噩梦。
梦里都是她逃跑失败,被沈星川抓回来的场景。
第一个夜晚,男人弄瞎了她的眼睛,放任她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四处碰壁,姚映夏绝望的放声大哭,却看不到一丝光亮。男人宽大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一脸深情的说:“好孩子,以后我就是你的眼睛。”
第二个夜晚,男人用锁链绑住了她的手腕和脚踝,姚映夏只能被迫舒展身体,像祭品一样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男人冰冷的手指在她裸路的皮肤上游走,轻声笑着说:“真可怜呀,夏夏以后都要给我当小狗。”
第三个夜晚,男人带来了一个盛满红色液体的注射器,不顾她的哭求,狠心扎进了柔软莹白的大腿。很快她就感到双腿发软,失去了一切知觉。男人温柔的低头亲吻她的嘴唇,以及不断掉落的泪珠,有些可惜地说:“宝贝,你这辈子都只能坐轮椅了。”
每每在噩梦中醒来,姚映夏都要惊慌失措的检查一遍自己的身体,哪怕发现刚刚遭遇的一切都只是噩梦,也依旧会不停打颤,然后大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那些噩梦过分真实,令人身临其境,姚映夏不得不怀疑这个世界是否真的存在平行宇宙,在另外一个时空里,正有“姚映夏”经历着刚刚她所梦到的一切。
第106章
六月底,姚映夏跟舍友的旅行结束,回到S市参加了毕业典礼。
当天沈星川没能出席,俨然已经加班到走火入魔的地步,最终也只是在仪式开始之前,通过视频见证了这个重要时刻。
之后就是大大小小的散伙饭,谁来敬酒姚映夏都来者不拒,沈星川怕她损伤肠胃,提醒保镖控制一下,姚映夏倒是听话,可哪怕只喝一星半点儿,她也醉的厉害,偶尔还会跟几个女生抱头痛哭。
沈星川没想到她对大学生活这样留恋,更没想到明明姚映夏已婚的事情在学校里人尽皆知,仍然有不少男同学借着酒劲儿在临别之际表明心意。
沈星川听说之后,倒也没怎么生气,只是感慨现在的男大学生道德水平实在低下,并且不自量力。天知道他花费了多少力气,才融化了冰山一角。
毕业季就在一片离愁别绪之中落下了帷幕。
飞回A市那天,沈星川亲自到机场来接,姚映夏出来的时候,肉眼可见的消瘦许多,精神状态也不怎么好。
沈星川心疼自己好不容易养回来的两斤肉眨眼之间又掉的一干二净,决定在出发前好好给姚映夏补补身体。
一路上沈星川都还算克制,等回到家才原形毕露,他将姚映夏抵在墙上久久亲吻,一个多月没见,实在想的厉害。
姚映夏任由他为非作歹,等沈星川掐住她的腰肢,摸到了根根分明的肋骨,终于还是恢复理智,强迫自己放开了她:“我先去做饭。”
姚映夏为他的克制感到不可思议,眼睛都睁得滚圆,似乎他从什么只会发/情的动物,终于变得有个人样。
沈星川被她气的想笑,故意板起脸恐吓说:“今晚你不要睡了。”
姚映夏的脸立时白了两分,还是跟以前一样不经吓,直到沈星川捏了捏她的脸,笑出了声。
食材是早就准备好的,只需要煮熟就行,姚映夏原本想要帮忙,却被沈星川勒令出去休息,最终她还是回到卧室,想要换下这一身风尘仆仆的衣服。
只是刚刚打开衣帽间,姚映夏就怔在了原地。
原本空荡荡的中心地带,放置了一件崭新的婚纱,哪怕姚映夏并不憧憬自己的婚礼,也被眼前这件熠熠生辉的礼服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似乎用任何夸张的形容词赞美它都并不过分。
沈星川的审美一向绝佳,这件婚纱从设计到剪裁,全程由他亲自把关,连他那样挑剔的人都觉得满意,足以说明它的艺术价值。
沈星川做好午餐,过来喊她吃饭,刚巧看到姚映夏正在抚摸那件婚纱。
大大小小的天然钻石在顶灯的映照下折射出冷艳的火彩,一旁的姚映夏却并不显得黯然失色,她远比任何奇珍异宝都更加耀眼。
这是他的妻子呀。
只是这样一想,沈星川的心就柔软的不可思议,他屏息问道:“喜欢吗?”
似乎被他突如其来的闯入吓了一跳,姚映夏的手指瞬间离开了那件婚纱,垂下眼睛说:“很漂亮。”
沈星川从身后抱住了她,无限憧憬地说:“夏夏会成为最美丽的新娘。”
姚映夏笑了一下,放松身体靠在了沈星川的怀中。很早之前她已经接到“通知”,婚礼定在了三个月后的国庆。
虽然等他们旅行结束,就只剩一个多月的准备时间,不过沈星川并不着急,大部分的事宜他已经提前安排妥当,姚映夏只需要确认一下最终的宾客名单。
沈星川的手掌在她平坦的小腹拍了拍:“先去吃饭吧。”他实在太饿了,已经有些等不及。
姚映夏虽然胃口不佳,却并不想让沈星川发现更多端倪,强撑着吃下平时的分量之后,才放下筷子,看向他问:“我先去洗澡,要一起吗?”
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她的极限,姚映夏嘴唇紧抿,神色间一本正经,眼睛里却微微有了水光。
哪怕这样小儿科的表现连勾引都算不上,沈星川还是被轻易蛊惑,浑身都热了起来。
巨大的方形浴缸之中,沈星川像巨蟒一般将她死死绞住,宽阔的背脊遮天蔽日,姚映夏只能在那阴影之下苟延残喘,等两个人的气息彻底乱做一团,浴缸中的水已经只剩一半。
他显然并没有彻底满足,又将姚映夏抱去卧室,亲手为她穿上了那件婚纱。
纯白礼服一向是圣洁无瑕的象征,姚映夏偏又长了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缀满钻石的抹胸令她整个人都流光溢彩,层层叠叠的薄纱像是云朵一样蓬松,到了腰部才猛地收紧,盈盈一握。
沈星川一时都不知该看哪里才好,只觉得姚映夏身上的每一根骨头、每一寸皮肤都生的恰到好处,跟这件婚纱相得益彰。
明明她此时端庄优雅到了极点,可一想到华服之下她未着寸缕,沈星川还是被激素支配了大脑,彻底幻化为了野兽。
等到一切结束,床上已经乱的不成样子,幸好她身上的婚纱并没有变形走样,只是裙摆被弄湿了一块儿。
沈星川刚刚帮她脱下礼服,才发现姚映夏已经睡了过去,她实在累得不轻,连日来的失眠症状,竟然就这样得到了显著缓解,她终于没有再做噩梦。
姚映夏开始庆幸沈星川这样不知疲惫的喜欢折腾人,起码能令她睡个好觉,毕竟逃跑也需要稳定的精神状态,和充足的体力。
临近出发,沈星川变得更加忙碌,并没有多少时间陪伴姚映夏,而她为了摆脱被监视的命运,白天几乎都泡在了商场里。
他们即将要去的地方从热带横跨到了北极圈,姚映夏有非常充足的理由采购各种装备,为了更好的安抚对方,她也会给沈星川买些没什么用的小玩意。
哪怕姚映夏并没有费心挑选,刷的也都是沈星川的副卡,可他依然很喜欢自己送的礼物。甚至在第一次收到姚映夏送的墨镜时,一脸动容地抱了她很久很久,两个人莫名奇妙又滚到了床上,姚映夏觉得这可以算是一种恩将仇报。
眼见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沈清源却突然销声匿迹,一直没有主
动联系自己,姚映夏难免惴惴不安,沈星川不在家的时候,她都将备用机随身携带,生怕错过重要消息。
临行前三天,姚映夏在商场闲逛的时候,终于感觉到口袋里传来了一阵轻微震动。
她进入洗手间将门锁好,这才拿出了备用机,发现刚刚收到的是一个陌生账号的语音留言。
将音量调到最低,姚映夏点开来听,对方的声音熟悉而又沉稳,简明扼要的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姚小姐,我是聂远。”
得知是他联系自己,姚映夏心中的焦虑瞬间少了大半,毕竟在以往的接触之中,聂远的表现可圈可点,行事一向滴水不漏。
比起如今性格阴沉古怪的沈清源,姚映夏当然更愿意跟聂远交流,她飞快回了个“我在”。
聂远知道她不会有太多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迅速回了消息:“我们这边已经做好万全准备,请您放心。”
姚映夏紧张地问:“需要我做什么?”
聂远明白她的担心,打字安抚说:“一切交给我就好,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保持冷静,尽可能的不要让沈先生产生怀疑。”
稳住沈星川这件事,她一直做的很好,甚至愈发得心应手,在之后的旅途中应该不会出现太大问题。
姚映夏更想知道聂远会以何种方式帮助自己逃出生天。她直截了当地问:“行动时间?具体地点?你们要怎么支开沈星川和他的保镖?”
聂远回答说:“行动时间定在八月中旬,为了防止不可抗力导致的计划泄露,请允许我对您隐瞒具体的计划内容,在最终行动之前,请您好好享受这次难得的假期。”
虽然聂远几乎什么都没有透露,可他像精密仪器一样严谨周密的作风还是给她带来了莫大安慰,围绕在眼前的层层云雾似乎散开了些,姚映夏终于能够看清通往未来的路。
她由衷的感激对方:“谢谢你,聂远。”
此时此刻,大洋彼岸,聂远已经将近六十个小时没有合眼,他面前的电脑上有一个非常复杂的树形结构,里面列明了每一个节点的详细计划、有可能遭遇的意外、对应的解决办法,以及山穷水尽之时不得不做出的抉择。
聂远推敲了一遍又一遍,将任何微小却又不可控的因素都计算进去,所有齿轮终于严丝合缝地咬合在一起,组成了一架可以带领姚映夏离开的南瓜马车。
他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手指轻轻敲击键盘:“祝我们好运。”
*
七月八日,沈星川带着姚映夏以及两男两女四位保镖、两位助理,踏上了飞往塞舌尔的国际航班。
姚映夏拿出飞机上提供的旅行手册随意翻看。
目的地是位于印度洋西部的群岛国家,由115个巨型花岗岩和珊瑚礁组成,其中大部分都是私人岛屿,私密性极强。
据说那里拥有全世界最纯净的海域,以及非常美丽的原生态自然风光,是欧洲皇室、富豪名流的度假胜地。
落地之后,一行人乘直升机飞往了其中一座私人岛屿,正式开始了为期十五天的旅程。
夜晚到达度假别墅时姚映夏已经累的睁不开眼,并没有感受到旅行手册中描述的盛世美景,直到第二天醒来,她拉开了卧室中的落地窗帘,看到了面前不远处的那片海。
在晨光的照耀之下,月牙形的银白沙滩似乎正在闪闪发光,海水是她从未见过的通透莹蓝,无边无际。
姚映夏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童话故事,小美人鱼为了走上这片沙滩,付出了十分惨痛的代价,每走一步都要承受刀割般的痛苦。
而她从老旧的居民楼走到这里,也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哪怕沈星川给予的一切再如何奢华无度,也无法令她产生片刻留恋。
就在姚映夏出神远眺之际,身后健壮结实的手臂悄无声息的缠上了她的腰肢,下巴抵着她的脑袋蹭了蹭:“在想什么?”
姚映夏笑了一下,双手搭在他的手臂上,无限向往地说:“这里太美了,我们明年还可以来吗?”
谈论未来总是令人充满希冀,沈星川受到鼓舞,将她抱得更紧:“当然,你想来多少次都没关系,以后我还可以带你去更多更漂亮的地方。”
这个世界太广阔了,所以人类才会时常感到孤独,拼尽全力也想靠近另外一颗令他感到悸动的心脏。
“谢谢,我很期待。”她的声音温柔而又动听,令这场如梦似幻的旅程更加像是一场泡影,沈星川却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接下来的时间里,沈星川带她体验了潜水、帆板和冲浪,耐心的教导她如何征服大海。姚映夏的学习速度远比他想象当中要快得多,同样的错误她永远不会再犯第二次。
事实上除了在面对沈星川时她常常会感到惊恐无措,其他时候姚映夏一向胆大心细,偏偏遇到的又是极好的老师,这趟旅程远比她想象中要更加快乐。
他们会一同潜入深海欣赏漂亮的珊瑚丛、乘游轮去深海垂钓蓝马林鱼、进入热带雨林寻找极为罕见的海椰子蟹、划皮艇穿越荧光浮游生物泛滥的夜间海域。
白天丰富多彩的行程结束之后,他们会在夜晚不知疲倦的死死纠缠,姚映夏总是会出神的看向没有遮挡的全景天窗,透过那里看向遥远夜空中的银河星带,漫天繁星像是被随手挥洒在了宇宙之中,美丽又遥不可及。
姚映夏终于意识到自己实在渺小,就连过往的痛苦似乎都变得不值一提。
短暂的停留过后,他们又一路北上,到达非洲。七月份是“天河之渡”的最佳观赏期,越野车带领他们驰骋在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上,见证了动物迁徙的残酷和震撼,沈星川甚至教会了她如何使用猎枪。
他似乎很喜欢这项原始的狩猎活动,每当击中羚羊或者疣猪,都会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进而变得更加专注,野心勃勃的想要杀戮更多。
姚映夏总有些悲天悯人的将自己带入到那些无处可逃的动物身上,思考沈星川手中黑洞洞的枪口会不会有朝一日瞄准自己,然后毫不留情的扣动扳机?
一想到自己的身体会裂开一个大洞,鲜血淋漓四处飞溅,姚映夏就由衷的感到害怕。
比起这些残忍的当地特色活动,她更喜欢大草原上的自然景观,每一个日出日落都磅礴壮丽的令人想要落泪。
非洲之行的终点在当地非常著名的一处熔岩湖活火山,滚烫的岩浆昼夜不停的流淌,仿佛是地狱中的场景重现人间。
之后一行人飞抵欧洲,旅程也只剩下了最后二十天。
姚映夏很快明白为什么聂远会将动手地点定在这里。
落地当晚,他们夜游香榭丽舍大街,作为巴黎最繁华的中心地带,这里拥有无数高奢品牌,是非常著名的购物天堂。
从前她只知道沈星川衣着考究,注重细节,吹毛求疵到有些挑剔的地步,这次跟他一起逛街,才发现他有购物狂的潜质。
短短两个小时,他们已经逛了十几家奢牌店,买了数不清衣物佩饰,幸好工作人员能将东西直接送到酒店,否则所有保镖助理加在一起怕是都拿不过来。
大概就是因为沈星川挥金如土太过豪横,已经被一伙人远远盯上。
在路过一处灯光昏暗的窄巷之时,姚映夏突然被人扯了进去,如果不是沈星川一直握着她的手,怕是都无法立即发现。
等他追过去时,才发现巷子里站了五六个人,其中一个花臂正用手肘紧紧勒着姚映夏的脖子,另一只手上的匕首寒光乍现,轻轻在她脸上划了划。
哪怕接触皮肤的地方只是刀背,姚映夏也被吓得噤若寒蝉,她强撑着没有乱动,只是下意识的看向沈星川。
他眼睛里都是冰刃般的寒厉,如果不是姚映夏被劫持,再多人堵在这里他也不怕,此时却只能按兵不动。
其中一个红头发的年轻人冲他说了句法语,姚映夏听不懂,沈星川却知道其中含义,他说的是:“钱包、手表交出来,别浪费时间。”
红毛嚣张的冲他勾了勾手。
沈星川动作利落的解下腕表,连同钱包一起递了过去,并没有说任何废话。
沉甸甸的钱包令红毛脸上浮现出了十分贪婪的神色,打开之后更是满意的舔了舔嘴唇。
大概是因为沈星川非常爽快的缘故,红毛心情很好的挥了挥手,让花臂放开了姚映夏。
她原本以为大战会一触即发,毕竟沈星川从不吃亏,没想到他只是立刻带自己离开了那个巷子,然后在不远处的大树旁站定。
刚刚跟在他们身后的保镖早已察觉到事情不对,假装路过时借机往巷子中看了一眼,在发现姚小姐被劫为人质之后,他们注意到沈先生比了个手势,心下了然的守在一旁,直到两个
人都安全出来,才走入巷子之中。
很快姚映夏就听见了一阵非常恐怖的惨叫和打斗声,十分钟后,四名保镖终于鱼贯而出,将钱包和手表物归原主:“不好意思沈先生,我们之后会加强防范。”
让雇主陷入危险之中,实在是他们的失职。
幸好沈星川并没有过多计较,只说了句“下不为例”。
接下来的短短三天时间,他们又被抢了一次手机、偷了一次钱包,幸好沈星川带来了充足人手,发现的也还算及时,手机和钱包最终都安然无恙的拿了回来。
不过沈星川切实感受到当地的治安实在糟糕,明明去年他来法国出差时还没有这么严重,难道是因为姚映夏在他身边的缘故,连混混都觉得他看起来很好欺负?
总之沈星川并没有将这些意外状况放在心上,他又不是当地市长,直到某天他们回到酒店,发现所有人放在保险箱中的财物都被洗劫一空,包括护照和签证。
这可是当地最好的酒店之一,一向以奢华、安全、服务周到闻名。哪怕酒店经理在第一时间帮他们报警、调取了相关时段的监控、排查了可疑人员,最终也还是一无所获。
沈星川终于意识到这是一场有预谋的针对行动,毕竟普通的小毛贼可不敢来这种严格控制进出、每层都有安保巡逻、监控没有死角的高级酒店,更不会拿走那些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用处的证件。
沈星川开始迅速思考,自己在法国有哪些仇家,对方又究竟想做些什么。
能让沈星川稍微有些印象的也就只有那么两三个人,他拿出手机,立即派人去查对方的现状。
原本他们明天一早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这下又要再耽搁不少时间。
沈星川一向对来自身边的危险十分警觉,当机立断的联系到附近一家安保公司,雇佣了更多人手,并且取消了后续的一切行程。
姚映夏得知他的安排之后,竭尽全力的控制表情,才能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内里却早已心急如焚。
她并不知道聂远计划中的动手地点究竟在哪儿,如果不是巴黎,沈星川已经准备立即回国,后续的一切计划都要作废。如果就在这里,接二连三的事态已经引起了沈星川的高度警觉,形势会变得非常不利。
倘若这次计划失败,下次她还会有这样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吗?自己又还要虚与委蛇的在沈星川身边蹉跎多久?
姚映夏知道自己是在思考一个无解的难题,却还是不受控制的深陷其中。
直到沈星川将她的思绪拖了回来,搂住她的肩膀说:“走吧,我们先去补□□件。”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领事馆,提交完相关资料之后,沈星川派去调查的人已经发来了报告。
已知过去跟他有交集的几位在法国当地的“老朋友”,一人今年身故,一人去年移民,还有一个得了帕金森,住进了养老院。
这些人不可能再对他产生任何威胁。
沈星川很少有这样被人算计而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以至于他周身都笼罩着一股非常明显的低气压,直到姚映夏轻声建议:“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
沈星川终于松口:“走吧。”
再怎么想尽快解开这个谜团,他也不能饿着姚映夏。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他们就近找了家餐厅吃了些东西,之后径直回到酒店。
夜幕降临,窗外繁华的街道上依旧流淌着纸醉金迷的味道,徒留沈星川兀自陷入愤懑的情绪之中。
明明他已经十分用心的准备这次旅行,前半程也如预想中的一样非常顺利,偏偏就在快要结束的时候一波三折。
沈星川为给姚映夏带来这样糟糕的体验而感到恼怒,就连她邀请自己一起洗澡都提不起兴致。
在姚映夏独自进入浴室之后,沈星川走到窗边,看向五百米外的巴黎地标性建筑——矗立于戴高乐广场中央的凯旋门。
熟悉的视角突然令他想起十年之前的事。
那时沈星川刚满二十岁,还在隔壁的英国念书,放暑假后他没有回国,而是邀请了即将升入初中的小外甥过来度假。
他们玩遍了整个欧洲,也曾住过这家酒店,沈星川还给年幼的小外甥讲述了关于凯旋门的典故。
如今他终于记起,沈清源就在几百公里外的瑞士念书,就读的还是爱因斯坦的母校,并且在去年春天毕业了。
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会跟他反目成仇,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姚映夏。哪怕沈星川并不觉得自己如何苛待了他。
姐姐彻底疯掉之后,她名下公司的控制权虽然交递给了自己,可每一年的全部利润都有按时打到小外甥的卡上。自己做的最过分的事,也不过是逼他出国念书。
如果事情真是小外甥做的,他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抽丝剥茧的过程非常有趣,这个问题也过于简单,沈星川很快就得出了结论:小外甥是想让他滞留巴黎,然后伺机带走姚映夏。
沈星川转过身来,若有所思的盯着浴室方向看了一会儿,倘若上述的假设通通成立,现在又出现了新的问题。
沈清源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个人意志,还是一场里应外合彻彻底底的背叛?
结合姚映夏最近的反常行为来看,他更倾向于后者。
可姚映夏的手机时刻处在监控之中,如果她跟小外甥私下联络,自己不可能不知道。
除非她有其他的通讯工具。
想到这里,沈星川给前台拨了个电话,很快就有人送来了一个信号探测器。他在房间里搜寻一圈,轻松的在床侧缝隙里找到了一部手机。
*
由于一整天的奔波往返,加之心情沉重,姚映夏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她睡眼惺忪的躺到床上,连头发都没有吹。
身侧的床垫微微下陷,高大的阴影遮住了她头顶的壁灯,沈星川语重心长地说:“湿着头发容易着凉。”
姚映夏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胡乱应了一声,却不肯起床。
沈星川任劳任怨的托起她的后颈,轻轻放到自己的大腿上,拿起吹风机帮她吹头发。
修长的手指扎入发根,又梳子一般拢到发尾,这件事他不知做过多少回,早已得心应手,知道怎样才
不会弄痛她。
温热的风和轻轻划过头皮的手指令人昏昏欲睡,姚映夏莹白的脸就这样毫不设防的呈现在自己眼前,似乎他们早已毫无芥蒂,密不可分。
可人生的变数实在太多太多了。
哪怕是枕边人也不能掉以轻心。
沈星川阴鸷的视线一寸寸在她脸上扫过,姚映夏的睫毛又密又长,水滴型的鼻子精致流畅,就连嘴巴都生的恰到好处。
完美的像个假人。
就连姚映夏的心也像是漂亮石头做的,否则她又怎么会一而再而三的令自己伤心?
明明很多时候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安安静静的待在自己身边,沈星川都会由衷的感到快乐。偶尔他也会心存幻想,如果有一天姚映夏真的能够爱上自己,他会不会高兴到走火入魔?
事实上她确实有将人逼疯的本领。
“夏夏,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他轻声问。
可姚映夏的意识已经陷入混沌,并没有听到他的困惑。直到头皮传来一阵剧痛,她面露苦色,终于睁开了眼睛。
面前是沈星川放大的脸。
他大概是在走神,瞳孔像是被浓雾笼罩,涣散的不能聚焦,里面微弱的光亮犹如深夜中的烛火,被风轻轻一拂就熄灭了,黑漆漆的像是没有任何感情的怪物。
沈星川的手掌仍在无意识的纠缠她的头发,并且越来越紧,姚映夏的头皮几乎都要被拉扯变形。
她痛呼一声,伸手去解救自己的头发。
男人这才回过神来,一脸歉意地问:“抱歉,弄疼你了吗?”
她痛出了生理性的泪水,挂在眼角要落不落,看上去十分可怜,沈星川终于松开了手。
头皮上的痛楚刚刚得到缓解,对方又突然发力,将她按到了自己跨间,声音喑哑地说:“夏夏,我们今天玩点儿新花样好不好?”鼻尖被迫抵上了中缝部位,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那里的热意和兴奋。
姚映夏的脸色迅速变得惨白,在意识到沈星川想做什么之后,猛地挣脱了他的桎梏,手脚并用的向后爬去:“我不要。”
她不知道沈星川究竟在发什么疯,今天要这样折磨人。
可还没等她爬到床边,就被沈星川握住脚踝,抓了回去。男人脸上都是跃跃欲试,丝毫不肯让步地威胁说:“夏夏,乖一点,别惹我生气。”
天生的体格差距令她完全没有办法拯救自己的命运,沈星川按着她的力气也不像是在开玩笑,姚映夏终于开始求饶:“除了这个,什么都可以。”
往常沈星川并不会这样恶劣,今天却偏要踩断她的脊骨,男人似笑非笑地揉了揉她的嘴唇说:“可是睡了你四年,我也有些腻了,这里还没有试过。”
她被巨大的屈辱和难堪裹挟,终于不管不顾地说:“那我们离婚好了。”
虽然早已知晓她迫不及待离开自己的心思,可是亲耳听到这句话还是令人愤怒到无以复加。
沈星川冷冷笑了一声,也不再跟姚映夏继续废话,只是单手解开扣子,拉下拉链,然后摁住了她的后颈。
姚映夏挣扎的像是被捕兽夹困住的野兽,尖利的指甲将他的大腿、腰腹抓得满是血痕。
沈星川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耐心,干脆将她的手腕攥在身后合拢,拿领带缠绕两圈打了个结。
起先他并没有系得多紧,令姚映夏有了可以挣脱的错觉,可随着她的用力,捆住手腕的领带竟然不断收紧,渐渐勒进了肉里。
终于她动弹不得,沈星川也可以为所欲为。她死死咬紧牙关,不肯张嘴。
沈星川无声地嘲笑着她的自不量力,伸手掐住了她的下颌,只是稍稍用力,姚映夏就不得不张开了嘴。
之后的一切都像是一场噩梦,姚映夏的胃里一阵翻腾,喉咙被撑开太大,已经产生了令人难以承受的痛苦,姚映夏想吐都吐不出来。
她崩溃的不停流泪,沈星川却不管不顾,许久之后才发泻出来。
沈星川抽了张纸巾帮她擦拭眼泪,明明手上的力道十分温柔,说出来的话却令人如坠寒冬:“以后你提一次离婚,我就这么弄一次。”说完终于帮她解开了手腕上的领带。
姚映夏跌跌撞撞的跑进洗手间,可无论她怎么漱口、刷牙,嘴里都有一股异味。姚映夏终于开始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等她稍稍压下胃中的强烈不适,站起来准备洗一把脸,却发现镜子中的高大男人正阴魂不散地盯着自己,脸上尽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自暴自弃。
刚刚他已经收到了沈清源近期的行踪报告,上面显示他曾经在三个月前回国,并且直飞S市。
偏偏就是在立夏之前的那段时间。过往那些令他感到古怪、刻意、微妙的事情,全都浮现眼前,有了最终答案。
他没想到姚映夏竟敢如此处心积虑的欺骗自己,心脏被绞得四分五裂,似乎再也拼不出原来形状,连喉咙里都有了一股血腥味儿。
沈星川勾起唇角笑了笑,两个人无声的在镜子里对视,上次出现这样的场景,还是姚映夏没穿衣服的时候,她媚眼如丝的勾引自己。
如今两个人的眼神却都冷漠到了极点,似乎这辈子都可以老死不相往来。
沈星川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的妻子,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只手机,食指顶着中心位置转了一圈,又轻松的握回手里。
姚映夏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变得跟刚刚被他强摁住时一样惨白。
“宝贝,方不方便解锁?当然,你不愿意也没有关系,我也只是需要多花一些时间。”他心平气和地说。
姚映夏下意识的往前迈了一步,在意识到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从沈星川手中抢回自己的手机之后,她失控地抓起一支刮胡刀,狠狠砸到沈星川的身上:“你凭什么?!凭什么监视我、控制我?!凭什么这样对待我?!”
姚映夏罕见的情绪非常激动,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彻底完蛋了。
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子,沈星川意外的非常平静,他走近一些,将姚映夏抵在了洗手台上,终于撕开了彼此之间最后一块遮羞布:“凭你出轨,这个理由还算充分吗?”
“那我们离婚——”她说到一半才想起刚刚沈星川的警告,硬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沈星川却不准备当做没有听到,意犹未尽的笑着说:“原来夏夏很喜欢吃啊?那先欠着一次。”
恐惧瞬间被愤怒代替,姚映夏猛地揪住了他的衣领,试图跟他讲讲道理:“分开对我们都好,你难道想要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过一辈子吗?”
他像个计数器一样无动于衷,居高临下地作出提醒:“两次。”
“沈星川!”姚映夏头痛欲裂,为他的软硬不吃,心思缜密,强大到几乎没有任何弱点,碰上这样子的对手,她真的没有任何胜算可言。
揪住衬衫衣领的手慢慢松开,转为捧住他的脸,姚映夏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求求你了,放我走吧。”
任何人近距离的看到这双满是哀求的眼睛,都没有办法无动于衷。
沈星川叹了口气:“宝贝,你还真是一贯没有良心。可谁让你当时同意结婚了呢?我们的关系会一直受法律保护。”
她又激动起来:“是你逼我结婚的!”
“难道你就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吗?”沈星川原本并不想将话说的这么明白,可姚映夏实在有些咄咄逼人了,“用完就丢,过河拆桥,这就是你对待恩人的态度?”
话说到这个份上,姚映夏难得没有被他牵着鼻子走,她直勾勾的盯着沈星川说:“如果不是因为沈长河,我妈妈又怎么会出事?”
然而沈星川作为既得利益者,还是有办法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你也知道,他是我哥哥,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姚映夏并不擅长跟无赖讲道理,最终也只能退一步说:“我会把钱还给你。”
沈星川觉得她实在天真的可爱,微微俯身抵住她的额头,用一种不自知的轻蔑语气说:“
夏夏,你一辈子都赚不到那些钱的。”
哪怕姚映夏top毕业,聪明好学又努力,可是凭她这种过于冷淡的个性,想要往上走其实很难很难。
就算自己大发慈悲放她一马,后面也有数不清的豺狼虎豹伺机而动。
沈星川将她的脸抬了起来:“何况我也不想要你的钱,我只要你的忠诚、陪伴,这很难吗?”
姚映夏大睁着眼睛,浅棕色的瞳仁像是被飓风笼罩,一片虚无:“可是我不喜欢你啊。”
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远比今晚她说过的其他所有所有都更具有破坏力。
可是对于一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沈星川甚至都没有感受到什么痛苦,只是伸手将她抱紧,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说:“没关系,没关系的,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第107章
很久之前,沈星川还曾经对是否要放过姚映夏而产生过片刻犹豫,可在她去S大读书,两个人经历了漫长的异地之后,沈星川终于明白,自己是没有办法接受永远都见不到姚映夏的。
比起成全他的妻子,当然还是满足自己更加重要。沈星川承认自己自私、卑劣、是个混蛋,可弱肉强食,本就是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他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在这个漫长到令人窒息的拥抱之中,姚映夏终于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最糟糕的事情已经发生,她难得没有被恐惧裹挟,只是非常平静地问:“这次你又准备怎么收拾我?”
虽然他一贯都是这样做的,可这次却是伤心大于愤怒了。他没想到姚映夏竟然敢如此戏弄自己,而他真就轻易踏入了对方编织的温柔陷阱。
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其他损失,毕竟姚映夏还没来得及跑,她想离开的心思自己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并且惩罚在刚刚已经结束了。
沈星川最终也只是说:“只要你彻底断了念想,我什么都不会做。”
他将备用机还给姚映夏:“现在发消息给沈清源,就说计划终止,你不想走了。”
刚刚的恐怖经历令她惊魂未定,也不想再拖别人下水,到底还是在沈星川的注视下解开手机,按照他说的发送过去。
聊天页面上除了这条最新消息,早已是一片空白,每次联络结束,姚映夏都会及时删除手机里的信息,想要恢复也需要时间。她非常庆幸聂远几乎什么都没有透露,否则还不知要牵连多少人。
沈星川很快又将备用机抽走了:“去休息吧。”
姚映夏回到床上,眼睁睁看着他给助理打了个电话,随后就有人来拿走了那支备用机。大门开了又关,几位保镖已经在门外站岗,杜绝了她逃走的一切可能。
安排完这一切事情之后,沈星川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到她身上,姚映夏蜷腿抱住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像只遇到危险的蜗牛,拼命想要回到那并不坚硬的壳里。
沈星川无声的叹了口气,明明他才是被算计的那个,姚映夏却看起来更加伤心。
如今她举目无亲,沈星川确实也没想逼得更紧,他将姚映夏放到枕头上,拍了拍她的背:“睡吧。”
姚映夏闭上眼睛,非常茫然地问:“我要永远都活在监视中吗?”
“在发现你跟肖安的事情之前,我从来没有监视过你。”
“他救过我的命。”
“我知道,所以再怎么生气,我也没动过他一根手指头。”
“谢谢你。”
“不客气。”
沈星川没有想到,有一天他能如此心平气和的跟姚映夏聊这些事情,他还是重申了自己的观点:“夏夏,重建信任的过程很难,但并非没有可能。”
沈星川点到为止,姚映夏却知道他的意思,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都要忍受这种无孔不入的监视,除非她愿意做出改变,或者彻底认命。
其实姚映夏已经认命了,不认命又能怎么办?她总不能杀了沈星川。
浑浑噩噩睡了一晚,姚映夏被噩梦纠缠的疲惫不堪,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在酒店里吃过午饭之后,助理过来汇报说:“沈先生,所有人的证件都已经补办完成,需要本人亲自到现场领取。”
十分钟后,一行八人连带新雇佣的数位保镖一起下楼,安保公司甚至提供了一辆加长型防弹车和四辆越野。
浩浩荡荡开到领事馆后,他们非常顺利的拿到证件,沈星川的助理也已经定好了当天下午回国的机票。
八月份的法国气候宜人,精致的古典建筑在晴天时看起来更加漂亮,隐约可以窥见往日的荣光,只是这里太陌生了,终究不是她的归处。
沈星川拍了拍她的肩膀:“该回去了。”
虽然加派了人手,也取消了后续的一切行程,可但凡没有踏入国境,沈星川都无法放松警惕。
车子往回开的时候,主路上不知发生了什么,被堵得水泄不通,半个小时也不过只挪了几百米。
在即将到达下一个十字路口前,新雇佣的当地保镖兼司机用并不熟练的英语问:“沈先生,要不要在前面右拐?虽然会绕一点儿路,但是应该不会堵车。”
沈星川看了一眼腕表,同意了这个提议。
车子逐渐驶出了繁华地带,果然之后一路畅通无阻。沈星川阖上眼睛稍作休息,昨晚到现在他都没有睡觉,实在有些累了。
防弹车车体厚重,开起来比一般车辆都要更加平稳,就连隔音效果都好的出奇,沈星川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直到坐在后排的保镖悄无声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提醒说:“沈先生,情况不对劲儿,车子已经开了半个小时,按理说早该到了。”
沈星川几乎是立即睁开了眼睛,他打开手机上的地图,发现目前所处的位置早已偏离了他们居住的繁华地带,正往郊区驶去。
沈星川确实没想到安保公司的人竟然会被提前收买,他拿起手机准备报警,才发现这个鬼地方没有任何信号。
中计了。
这个念头出来的同时,他开始迅速思考应对方法,目前的情况显然非常不妙,车辆的控制权在对方手上,附近荒无人烟,他们并不熟悉路况,前后还分别有两辆越野车将他们卡在中间。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辆车上有他从国内带来的全部保镖,除了司机都是自己人。
沈星川将手伸到后座,女保镖摘下头上别着的金属发簪递给了他,在看到前方出现一个分岔路后,沈星川迅速出手钳住了司机的脖子。
尖锐的发簪陷进肉里,直指咽喉,方向盘也已经被副驾牢牢控制住。
沈星川用法语警告说:“前方左拐,想办法把后面的人甩开。”
对方毫不在意他的威胁,猛踩一脚刹车之后,所有人都被惯性弄得措手不及,司机捂住流血的脖子打开车门跳了下去,车子在人烟罕至的一处湖边停了下来。
副驾上的保镖迅速跨入驾驶座,试图控制车辆,却如何都打不着火。周围的几辆越野车也已经迅速靠近,将他们堵的严严实实。
沈星川很少会陷入这样孤立无援的境地,保镖紧张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眼见那些人高马大的当地人纷纷下车,逐渐靠近,手里还都握着枪。
里面甚至还有几个熟悉面孔,正是落地巴黎当天,劫持姚映夏索要财物的那一伙人。
车内有人十分紧张地问:“沈先生,接下来该怎么办?”饶是他们几个再如何厉害,也不可能抵得过一颗子弹,更何况对方人数众多,足足是他们的五倍。
沈星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深深看了姚映夏一眼:“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惊喜?”
之前发生的一切不合常理的事情,都有了最终答案。
落地法国之后,他们接连遭遇了抢劫、盗窃,都是对方故意为之,就是拿准了沈星川生性多疑、处事谨慎,从而引导他察觉事情不对,进而雇佣更多人手保障自己和姚映夏的安全。
这一招声东击西、请君入瓮玩的出神入化,某种层面来说,沈清源确实非常了解自己的舅舅,聂远也足够了解自己的前任雇主。
毒蛇一般寒凉的声调令姚映夏噤若寒蝉,淬了毒的眼睛更是几乎都要洞穿她,沈星川一边攥住她纤细的手腕,一边轻轻抚摸她的脸庞:“夏夏,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哪怕这是十足温柔的语气,她也毫不怀疑沈星川动了杀心,可如今形势逆转,姚映夏的眼睛里只剩下疏离,当然不会再给他任何承诺。
有人拿枪敲了敲玻璃,随即轻松拉开了明明上过锁的车门。红毛被揍得乌青的脸上露出了非常灿烂的笑容,用法语说了一句类似“风水轮流转”的谚语,沈星川的脸色立时变得更加难看。
被十几把枪口指着,所有人都被迫下车,姚映夏被单独引向另外一旁。
她看见沈清源就站在人群之外,神色坚定,目光柔和,阳光将他的白衬衫照耀的闪闪发光,一如多年前等在考场外的那个少年。
姚映夏加快脚步冲了过去,背后阴冷的视线实在令人备受煎熬,她急需去到一个可以顺畅呼吸的地方。
可还没等到达沈清源的身边,她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就是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气氛瞬间变得紧绷起来,所有人都将子弹上膛,举起了枪。姚映夏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红毛痛苦的躺在地上,捂着肚子不停翻滚,他怀疑自己的肋骨起码断了三根,手中的枪也被转移到了沈星川的手上。
这一天他偏偏穿了件黑色衬衫,跟沈清源走到了两个极端,一个是来拯救她的骑士,一个却是想要将她抓会地狱的恶魔。
姚映夏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冷漠的样子,那双总是带些
漫不经心的眼眸,如今彻彻底底坠入永夜,令人心惊。
沈星川抬起手臂,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瞄准器发射出的激光落在姚映夏的眉心,终于令她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
姚映夏甚至能感受到被瞄中的皮肤传来了一丝灼热,可她并没有想象当中那样惊慌。
几乎所有人都在惊呼,她听到有人在喊“沈先生别冲动”,也听见有人在喊她听不懂的法语。
一片嘈杂之中,姚映夏清楚的听见了沈星川的声音,他说:“夏夏,回来。”
第108章
男人语气平和,似乎并没有在生气,甚至不像是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困境。
仿佛只是在呼唤自己贪玩走远的小狗。
可姚映夏已经受够了没有自由、心不由己的日子,哪怕要她付出生命的代价,也不想回头。
沈星川无可奈何的笑了一下,灿烂的阳光竟也能令他英俊的脸蒙上一层阴影。
在意识到舅舅几乎彻底失控之后,沈清源猛的将姚映夏拽入自己怀中,他连声音都拥有了令人安心的力量:“映夏,别怕,你安全了。”
这个称呼令她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失忆之后的沈清源总是轻佻暧昧的叫着“姐姐、姐姐”,只有从前的沈清源才会这样喊她的名字。
姚映夏的眼中刚刚冒出了一丝喜色,就听见了扳机扣动的声音。
巨大的冲击力从沈清源的后背转来,将她震的浑身发颤,整个湖畔都传来了姚映夏凄厉的悲鸣:“清源!”
子弹的冲击力太大,他瞬间失去身体平衡,姚映夏几乎是急疯了,那样瘦弱的身体竟也能拼命支撑住他:“清源、清源,你坚持住,我们去医院……”
两个人就像是暴风雨中相互依偎的两株幼苗,恨不能生死与共。
多少年了,他都没能再这样抱过自己心爱的女孩。沈清源甚至产生了“死掉也不错”的念头,他并不想轻易结束这个拥抱,可姚映夏实在哭得厉害,他胸前的衬衫都被打湿了一片,黏在皮肤上后,有了结结实实的重量。
沈清源安抚性地摸摸她的头,哄小孩子一般说:“不哭了,我没有事。”
姚映夏短暂的恢复了一丝理智,有些怔忪的想:中枪之后,人还能好端端地站这么久吗?
而后姚映夏就听到了周围铺天盖地的笑声,甚至还有人在吹口哨。她伸出手来往沈清源的背后摸了摸,发现那里非常清爽,并没有血。
姚映夏终于将埋进他胸口的脸抬了起来,入目是一个忍俊不禁的笑容,沈清源解释说:“我提前让他们换成了橡胶子弹,并且穿了防弹衣。”
这种子弹不容易穿透皮肤,但也具有一定的杀伤力,近距离的射击可能会造成骨折或者淤青。
毕竟舅舅的危险系数实在太高,被逼急了什么事做不出来。他和聂远早已预料到了今天这个局面。
沈清源还以为她会立即结束这个拥抱,没想到姚映夏听完之后,竟会将自己抱得更紧:“清源,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在他坠楼之后,终于在医院醒来的那天,姚映夏也曾想这样庆祝他劫后余生,可后来的沈清源实在变得太令人陌生了。
如今他终于恢复正常,姚映夏发自内心的感到庆幸。
沈清源的胸口泛起了一股暖意,又甜又涩,为这难得的重逢时刻,也为他清楚的知道,姚映夏的心并不在自己这里。
十米开外的地方,沈星川眼睁睁看着他们抱在一起,只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他连区区一个沈清源都比不过,更遑论肖安?
任何人在姚映夏的眼里,都比他珍贵,比他重要,比他值得依靠。
从前沈星川一直觉得姚映夏胆小、脆弱,她总是在自己面前战战兢兢,一副如履薄冰的可怜模样。但凡他稍稍沉下脸来,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就会盛满恐惧,像是快要没过堤坝的水,只需要他再恶劣一点儿,就能满溢出来。
可一个真正胆小、怯懦的人,又怎么敢在他的眼皮底下奔向另外一个男人的怀抱?怎么敢在领证当天明目张胆的送他一顶绿帽子?
时至今日,沈星川才终于明白过来,过往那些姚映夏处于绝对劣势的至暗时刻,她为了利益最大化投其所好,进行了充分的伪装。就在沈星川沉浸在掌控一切的傲慢中时,也被姚映夏轻松拿捏住了。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退让,放过她也放过肖安,换来的只有背叛和耻辱。
姚映夏如今这样胆大包天,他实在功不可没。
他的好外甥和好妻子,还真是给自己上了非常生动的一课。
刺目的阳光照耀大地,不远处的二人终于结束了那个漫长的拥抱,姚映夏站在沈清源的身边看起来非常和谐,他们还都那样年轻。
可沈星川却觉得自己像是被送进了焚化炉,心脏在灼热的炙烤下一点一点化成了汤,妄图从眼眶里滚滚而下。
可事实上他的眼睛干的厉害,并没有眼泪可流。
沈星川甚至笑了一下,用一种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说:“宝贝,跑远一点儿,别被我抓到。”
三十度的天气里,姚映夏的后背和掌心迅速冒出了冷汗,如果没有沈清源及时扶住她的肩膀,姚映夏都怕自己无法安安稳稳的站在原地。
她倔强的挺直背脊,不肯示弱,在稍稍平静下来之后,姚映夏面无表情的说了声“再见”,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身后猛地传来了非常激烈的打斗声,沈星川试图击破重重阻碍,将他不听话的妻子立即抓回来,可是对方的人数实在太多了。
姚映夏坐进车里的时候,就看到沈星川疯了一般跟那些人缠斗在一起,招招都下了死手,转眼之间,地上已经躺了四五个人,哀鸿遍野。
沈清源带来的人不得不开枪还击,橡胶子弹虽然轻易不会伤人性命,可在击中身体时会产生非常剧烈的痛苦。
姚映夏看到他挽起袖子的手臂上挨了一枪,皮肤瞬间就向内迅速凹陷,毛细血管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大面积破裂,肉眼可见的扩散出一块面积不小的淤青。
正常人挨上几枪肯定会行动受阻,可沈星川竟像是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他迅速锁定了偷袭自己的人,残忍地掰断了他的手指,又踹折了另外一个人的腿。
姚映夏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狠戾的模样,沈星川像是彻底化身为了野兽,只剩下你死我活的生存本能。
残酷的打斗委实给姚映夏带来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她只能不停祈祷,希望自己永远、永远,都不会再被这个男人找到。
冰凉的手指被沈清源轻轻握住,他看出了姚映夏眼中的恐慌和于心不忍,轻声安慰说:“不用担心,警察马上就会赶到,舅舅下手这么重,一定会被逮捕,哪怕能够保释,也会耽误很长一段时间,我有能力带你跑到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谢谢你,清源。”姚映夏的睫毛轻颤,惊魂未定地问,“我哥现在在哪?”
之前她答应这个计划,也是因为沈清源承诺可以将肖安送出国。否则以沈星川的手段,一旦发现自己跑路,首当其冲的就是哥哥,毕竟这是她唯一的软肋了。
沈清源的神色淡了许多:“他有非常严重的暴力前科,我们尝试了很多方法,都没能帮他办下签证。”
姚映夏瞬间变得紧张起来:“我哥现在还在国内?”
沈清源摇了摇头:“五天之前,我托人将他送上了船,一切顺利的话,大概再过二十天左右,他就能到达美国,之后我会想办法帮你们汇合。”
姚映夏终于松一口气,没有注意到沈清源突然按住额角,整张脸都露出了非常扭曲的痛苦神色。
直到他将头压在了姚映夏的肩膀上,带些撒娇的意味说:“姐姐,我的头好疼。”
熟悉的称呼和语气瞬间令她警觉起来,姚映夏有些不可思议地扭头看向他:“清源?”
剧烈的头痛令他说不出话,两个人
格都在拼尽全力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他多想永远永远陪在姐姐身边,可是那个一本正经又不争气的主人格实在太碍事了。
*
车子一路开到机场,沈清源的症状缓解不少,起码可以行动自如,在安检入口处,姚映夏终于见到了聂远。
对方将她被偷走的证件原封不动的交还回来,笑着打招呼说:“姚小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姚映夏抿了抿唇,“你可以叫我映夏或者夏夏的。”
聂远露出了微微惊讶的神色,随即感觉自己的脸都在发热,他不想被看出端倪,迅速转身带路说:“夏夏,跟我来。”
一旁神色倦怠的沈清源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拍拍姚映夏的肩膀:“走吧,要登机了。”
在飞往东南亚的航班上,沈清源几乎是刚刚落座就睡着了。
聂远在她右手边的位置,详细讲述了接下来的行程:“我们先飞泰国,在那里休息一段时间,顺便帮你换一个身份。之后我们会去太平洋上一处没有在地图中标记过的小岛,为了安全起见,你需要在那里待一段时间。我和清源会一直留意沈先生的动向,有任何突发状况,都可以及时帮你撤离。”
聂远这番话终于令她忐忑不安的心情彻底平复下来,她由衷的感激对方所做的一切:“谢谢,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他并不否认自己确实倾尽全力,付出了难以想象的时间和精力:“幸好这些辛苦没有白费。”
她终于重获自由。
两个人相视一笑,姚映夏终于问出了一直以来的困惑:“你为什么会突然离职?”
聂远云淡风轻地说:“帮助你的事情被发现了。”
第一次是借助潘岳,伪造了肖安的调查报告;第二次还是借助潘岳,抹掉了小区里的监控记录。聂远没有想到,沈星川能找到比潘岳还厉害的黑客,顺藤摸瓜进行了反向侦查。
潘岳被沈星川叫去摊牌的时候,当场吓得痛哭流涕,他既觉得无地自容,也怕老大会像对付那些仇家一样残忍的对待自己,已经想好了无数种死法。
潘岳怎么都没有想到,老大最后会对他手下留情,甚至都没有开除自己,只是将他调去了国外分公司。
聂远总算没有那么愧疚。
姚映夏听完之后,更加觉得抱歉:“对不起,影响了你的职业生涯。”
聂远摇头:“没关系的,道不同不相为谋,能这样战胜他一次,也足够令我引以为豪。”
那他们可以永远战胜沈星川吗?
只是这样一想,姚映夏就有些浑身不自在,她短暂的沉默下来,看了一眼身旁的沈清源。
从上飞机开始,他就陷入沉睡之中,只是睡得并不安稳,眉头一直紧紧锁着。
姚映夏有些迟疑地问:“清源是不是病了?”
聂远如实相告:“他确诊了解离性身份障碍,通俗一点儿来说,就是双重人格。”
哪怕姚映夏已经察觉到了沈清源的不对劲儿,仍然对这种只从影视作品中听说过的病症感到不可思议:“所以清源并没有失忆?而是另外一个人格出现导致了记忆混乱?”
聂远点了点头:“是这样的,有些他们愿意共享的记忆可以互通,不想让对方知道的事情似乎也可以隐瞒,偶尔两个人格可以短时间内交替出现,但是通常来说都会被其中一个人格长期主导。”
姚映夏很想再见到那个令她倍感亲切又值得信任的沈清源,但似乎后来出现的次生人格更加强势。
她十分担忧地问:“清源去看过医生吗?有没有可能治愈?”
“目前来说还没有办法根治,只能通过心理疏导尽可能的维持正常生活,减少记忆断层和两个人格之间的冲突。”可惜只有主人格出现的时候,他才肯积极配合治疗,次生人格根本不想浪费时间去做这些他认为没有必要的事。
姚映夏感到自责:“如果清源没有因为我坠楼,可能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聂远并不觉得这是她的责任:“双重人格大多数都是因为童年时期的心理创伤引起的,清源小时候也犯过病,只是没有后来持续的时间这样长。”
见她依旧心事重重,聂远安慰说:“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在他情绪稳定的时候,一般都是主人格出现。”
他帮姚映夏要了一杯热牛奶:“我们还要飞十几个小时,你可以先休息一会儿,或者研究一下自己感兴趣的景点,在沈先生被释放之前,我们可以多玩一段时间。”
漫长的旅程令人疲惫不堪,姚映夏在太阳落山之后进入梦乡,等她被沈清源叫醒,飞机已经落地曼谷。
“映夏,我们到了。”无边的黑夜过去,他身后是金灿灿的朝阳,温暖而又耀眼。
姚映夏终于觉得未来充满希望,没有人可以再监视她、控制她,很快哥哥也能来到自己身边,过往的一切烦恼、痛苦,都可以被时间慢慢磨平,最终烟消云散。
沈清源和聂远从来没见过她笑的这样开心,一时间都有些呆住了,反而是姚映夏往前走了几步,回头催促说:“我们快点出发,曼谷有什么好玩的?你们之前来过吗?”
两个人一起点了点头,聂远看她一脸疲色,担心她的身体:“要不要先回酒店休息一下?”
姚映夏摇头:“我在飞机上已经睡够了。”随即脚步轻快的向连廊走去,“我们第一站去哪儿?”
沈清源紧跟上去:“先去吃饭?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冬阴功,或者尝尝当地的特色咖喱海鲜。”
姚映夏想起之前跟沈星川一起吃过的冬阴功火锅,那个味道实在令人无福消受,她立即做出选择:“我要吃咖喱。”
聂远随后建议说:“吃完饭我们陪你去买个新手机,下午可以体验一下泰式按摩,你还可以做个SPA。”
这个提议简直不能更妙,姚映夏虽然因为重获自由而感到精神振奋,可超长的飞行时间还是令她的身体又酸又痛,确实需要好好放松一下。
姚映夏的眼睛都在发光:“聂远你真是个天才。”
沈清源的额角跳了跳,不甘示弱地说:“明天晚上有YZ的演唱会,我帮你买了内场前排票。”
这是姚映夏最喜欢的歌手之一,她的眼睛瞬间更亮了:“清源你真是太好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他们沿曼谷、芭提雅、普吉岛的路线玩了一圈,中间姚映夏甚至联系到了肖安。
海上的信号非常不好,哥哥看起来身处一个逼仄昏暗的环境里,两个人只来得及相互道了平安,就又没了信号。
无忧无虑的泰国之行终结在了到达普吉岛的第三天,某天清晨他们赶海大丰收后,聂远接到了一个电话。
随着他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姚映夏的心也提了起来。
通话结束之后,沈清源几乎猜到对方说了什么:“舅舅要被放出来了?”
聂远不置可否:“还没有,不过两天之后就要开庭,听说他请了当地最好的律师,会按照正当防卫进行无罪辩护,对方最近三年未尝败绩。”
沈清
源皱起了眉,当地的审理程序非常复杂,一般的小案件都要拖上几个月。何况在警察到来之前,他们的人将枪支全部扔进了湖里,伪装成了普通斗殴。光是被沈星川打骨折的人都有七八个,这样严重的暴力行为,如果按照正常程序走,起码要判个几年监禁。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沈清源还买通了当地的检察官,只想将舅舅困得越久越好,可即便他如此费尽心思,开庭时间的突然提前也很能说明问题。
聂远无可奈何地说:“他似乎对自己当庭释放很有信心,已经提前让人买好了飞往曼谷的机票。”
那是姚映夏最后一次使用自己原本的证件信息,在泰国落地的地方。
姚映夏的脸瞬间白了,手里提着的小桶掉到了沙滩上,刚刚被她抓获的几只小螃蟹立即横行霸道的爬走了。
涨潮的声音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几乎就要淹没她,姚映夏看起来摇摇欲坠。
聂远和沈清源几乎同时靠近,伸手想要扶住她的肩膀,对视一眼之后,又一起收回了手。
沈清源安慰说:“没关系的,你现在有了新的身份,我们即将去的那个小岛也非常隐蔽安全,等过段时间,再去其他国家弄个身份庇护,舅舅再厉害也找不到你的。”
沈清源说话的功夫,聂远去旁边打了个电话,迅速安排好一切事情之后,才回来通知他们:“私人飞机申请航线需要一定的时间,我们先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明天下午五点出发,上飞机前,我们需要扔掉所有的电子设备,以防被人追踪。”
轻松愉快的旅程匆匆开始又匆匆结束,姚映夏在那之后几乎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时间被一寸寸拉得极长,长到她心力交瘁,度日如年。
姚映夏晚上都没有办法睡觉,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浮现出沈星川那张恐怖的脸,如果真的被他抓回去,姚映夏都不敢想象自己后半生将会如何度过。
沈清源和聂远眼睁睁看着她消沉下去,任何宽慰和开解都没有用,幸好接下来的撤离一切顺利。
三个人登上飞机的时候,恰是傍晚时分,赤金色的阳光将整个天际都染成了粉橙色,妖冶艳丽的令人疑心这是一场幻境。
姚映夏完全没有心情欣赏窗外的景色,只是目光呆滞的盯着远处风平浪静的大海,随着飞行高度的上升,天色逐渐暗淡下来,直到太阳完全坠入地平线。
飞机上有不少餐食可选,姚映夏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沈清源在一旁劝道:“多少要吃一点儿。”
聂远将粥放到了她的面前:“岛上的医疗资源有限,如果你突然生病,在药物无法控制的情况下,我们只能送你去附近的医院。”换而言之,健康的身体可以大大减少他们被发现的风险。
姚映夏终于听劝,勉强拿起勺子吃了几口,不知是太久没有进食的缘故,还是被沈星川吓得精神过度紧绷,姚映夏的胃里一阵翻腾。她匆匆吃了几口,就放下勺子,神色间已经非常疲惫。
聂远并没有继续劝她吃东西,而是指了指机尾方向:“那里有床,你可以休息一下。”
飞机随着气流摇摇晃晃,躺下来也并不舒服,姚映夏原本以为自己会继续失眠,可她刚一闭上眼睛,意识就迅速变得混沌。
直到沈清源将她叫醒:“映夏,我们到了。”
她迷茫的睁开眼睛,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落地之后,他们又换乘了一架小型飞机,飞行高度并不算高,两小时后,聂远示意她看下面,蔚蓝广阔的海面之上,散落着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岛屿,姚映夏晃眼一瞧,只觉得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聂远解释说:“这附近有一千多座岛屿,地貌非常相似,哪怕他能每天搜一座,起码也要花上三四年的时间。周围岛上也有我们的人,一旦发现有陌生面孔出现,就会立即追踪并发出信号,在他上岛之前,我们就能提前撤离。哪怕百密一疏,真的让他上了岛,也还有防空洞可躲,除非他掘地三尺,否则绝对不可能发现你的行踪。”
沈清源补充说:“为了筹备这次行动,我们足足花了一年时间,映夏,你真的可以完全放心。”
沈星川从来不是好对付的,没有做好万全准备之前,谁也不会傻到轻举妄动。
姚映夏的神色终于缓和不少,进而又觉得非常疲惫,她闭上眼睛,意识已经有些模糊:“我想再睡一会儿。”
明明只剩半个小时就要落地,两个人却都不舍得扰她清梦,下飞机的时候,沈清源尝试着将她抱了起来,突然的失重也只是令姚映夏将头靠近了身旁的热量来源,她就这样被带到了岛上的一处别墅中。
接下来的日子实在算得上悠闲。
姚映夏每天睡到自然醒,天气好的时候三个人会一同外出,乘船海钓或者去爬附近的矮山,也会在日落时分去海边散步,捡些贝壳或者漂亮的小石头。
天气不好的时候,他们就整齐的窝在别墅里看书或者打游戏,过分懒散的生活令同样自律的三个人偶尔会产生一丝负罪感,不过很快又被抛之脑后。
岛上的生活近乎完美,唯一的缺点就是信号不好,极其偶尔才能上网。姚映夏登岛之后,就再也没能联系到肖安。
沈清源的解释合情合理:“海上的信号太差,岛上的信号也差,联系不上才是常态。”
姚映夏虽然理解,却总会间歇性的感到不安。虽然这种不安很快就会被聂远和沈清源打消,可在见到肖安之前,她悬着的一颗心都没有办法踏踏实实落地了。
*
时间一晃来到九月,附近海域的热带气旋迅速进化成了超强台风,导致接连多日都是阴雨连绵。
姚映夏的情绪明显跟着天气一同低迷下来,经常望着窗外白蒙蒙的雨雾发呆。沈清源只当她是闷久了有些无聊,聂远却知道更深层次的原因。
曾经他们一同经历了一个非常恐怖的台风天,瓢泼般的雨水冰凉刺骨,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每当相似的天气来临,姚映夏的皮肤似乎都还在隐隐作痛。
深夜时分,狂风大作,窗外黑沉沉的海浪不留余力地拍打着岸边的礁石。
在这恐怖的背景音中,姚映夏又一次被噩梦裹挟。
梦里也是台风天,巨浪滔天的大海上颠簸着一艘孤零零的小船,一道闪电划亮了整个夜空,船只突然冒起了冲天大火,哥哥逃到甲板上的时候,一支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他的心脏。
嘭!
姚映夏在尖叫声中醒来,心脏狂跳的像是要破喉而出,她大口呼吸着稀薄而又紧缺的空气,刚想安慰自己那只是一场噩梦,就听到阳台上传来了一阵异响。
“咚咚咚”的连续敲击声紧凑而又杂乱无章,像是有人在拼命拍打着窗户,姚映夏的睡衣瞬间就被冷汗浸湿了,她捂住耳朵蜷成一团,直到卧室里的顶灯被人打开。
随即有人将她抱入怀中,轻声安抚道:“映夏,别怕,我在这里。”
是沈清源的声音。
她睁开紧闭着的双眼,正对上他温润的黑眸。此时窗外又传来跟刚刚同样的动静,姚映夏几乎是瞬间窝进了他的胸口。
怀中的女孩明明身材纤薄,却并不骨瘦如柴,意外的非常柔软。沈清源闻到了一股橘子的甜味儿。
多年前的那个夏天,他也闻到了同样的味道,后来沈清源就只买橘子味儿的沐浴露和洗发水了。
姚映夏明显感觉到睡裙之下的温度越来越高,她有些难受的想要脱离这个怀抱,沈清源却不愿松手。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间里,少年的手臂已经长得跟他舅舅一样强壮了,这个认知令她由衷的感到恐惧。
第109章
僵持之间,没有人注意到门外伫立的另一道身影,直到聂远平稳的声音传来:“风太大了,旁边的树枝吹到
了窗户上,明天我会帮你修剪掉。”
聂远贴心的解释了刚刚的动静不过是虚惊一场。
姚映夏尴尬的抬头望向他,对方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异样,哪怕此时她正姿势暧昧地坐在沈清源的大腿上。
在她注视不到的地方,沈清源的目光又沉又冷,似乎在责怪他不合时宜多管闲事。
聂远没再说话,却也不肯就这样离开,直到沈清源松开了手,将她放回床上:“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吧。”
姚映夏僵硬的点了点头,目送他们去到门外。走廊上没有开灯,将沈清源和聂远一同蒙在了阴影之中。她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恐慌,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情绪。明明他们倾尽全力的帮助自己,不惜对抗沈星川那样的魔王。
在她理清思路之前,两个人已经相继道了“晚安”,然后帮她带上了门。
姚映夏却再也没能睡着。她打开手机,点进跟肖安的对话框,仍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逃走当日,沈清源说还有二十天哥哥就能到达美国,他们在泰国待了十二天,上岛之后又是十二天,早已超过了他承诺的期限。
噩梦和现实纠缠到了一起,拖着她的心沉沉往下坠。姚映夏去到阳台上,看了大半夜的雨,天一直没有亮。
往常聂远和沈清源并不会干涉她的作息,可这一天姚映夏直到中午都没有出现。淅淅沥沥的雨声搅得人心烦意乱,沈清源扔下手头的工作,率先上了二楼。聂远看他一眼,也跟了过去。
敲门声一直持续了两分钟,卧室里都没有传来任何动静,沈清源径直开门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姚映夏。
她躺在阳台上的藤编摇椅里,乌黑浓密头发已经长至腰际,更衬得旁边那截小臂藕段一样白,有一种不真实的异样感。
沈清源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放轻脚步,生怕扰人清梦,等他悄无声息的走到姚映夏的身边,才发现她一直睁着眼睛。
惊诧之下,沈清源将原本想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还是聂远率先开口问:“怎么没下楼吃饭?”
她盯着玻璃上蜿蜒而下的雨水,声音平静地说:“我没有胃口。”
聂远依旧擅长提出解决办法:“是不是海鲜吃腻了?我让阿姨多炒几个菜。”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天边响起了一道闷雷,随着云层由远及近的翻涌过来,最后几乎像是在他们头顶炸开一般。
天一下就彻底黑了下来。
姚映夏伸手抱住自己,不知是觉得冷还是觉得怕,聂远刚想去拿条毛毯,就听见她问:“我哥还没有靠岸吗?”
沈清源不动声色地说:“最近整个东太平洋都受到台风影响,海上风浪大,到达时间还要再延几天。”
这段说辞明明合情合理,姚映夏却突然抬头望向他:“我哥是不是出事了?”
沈清源的脸上露出微微惊讶的神色,似乎不明白她怎么会这样异想天开:“我们没有收到任何通知,说那边发生了意外。”他屈膝蹲到摇椅前,握住了姚映夏略带凉意的手,毫无保留地望向她,“映夏,你似乎有些过度紧张了。”
沈清源的手掌宽大温暖,终于令她感到些许慰藉,坦诚了自己的担忧:“我昨晚做梦,梦见我哥出事了。”
沈清源笑了笑,眼神一贯的温柔平和:“只是一个梦而已。”
聂远从手机上调出了一份航行记录,和最近一段时间的天气预报,拿给姚映夏看:“确实只是因为天气不好,船只的行进速度非常缓慢,并且为了避开风暴,绕了些路。”
姚映夏其实看不太懂上面的一些专业术语,却也还是认认真真读了一遍,然后才将手机还给聂远:“对不起,我最近情绪不好。”
当然不会有人同她计较,沈清源安慰说:“这几天总是下雨,难免会影响心情。”
聂远适时岔开了话题:“要不要先下楼吃点东西,早上有船过来补给物资,带来了很多书,你可以挑些自己喜欢的。”
姚映夏忍不住地摇头:“我昨晚没有睡好,想再补个回笼觉。”阴郁的天气令她浑身乏得厉害,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聂远点了点头:“那你先好好休息。”
他率先离开了姚映夏的卧室,在二楼略显阴郁的中厅站定,待沈清源出来,两个人对视一眼,又一同往三楼走去。
影音室的隔音非常好,可聂远还是不放心的拿起遥控器,随便播了个电影当背景音。他一向冷静的脸上出现了些许裂痕,忧心忡忡地说:“再这样下去,恐怕瞒不了多久。”
沈清源单手支住下颌,并不显得过分担忧:“瞒不住也要瞒,难道你想让她回去找我舅舅?”
两个人都太过了解沈星川,知道这是最不可行的方案。他那样骄傲自大,近乎扭曲的爱着姚映夏。怎么可能受得了她的背叛?
姚映夏一旦回去,还不知要经受怎样的折磨。哪怕并非出自私心,他们也都于心不忍。
聂远沉默片刻,终于再次开口:“等到彻底瞒不住的那天,我们又该怎么办?”他实在不想看到姚映夏失望至极的样子,更不想承受由此衍生出来的厌恶。
沈清源却仍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关系啊,反正姐姐也没有办法离开这里。”漫无边际的大海,是困住她的最佳牢笼,以后姐姐想去任何地方,都需要借助他们的力量。
听到“姐姐”这个称呼,聂远眉心微皱,有些惊讶地看向他:“最近一直是你?”
沈清源耸了耸肩:“不然呢?你以为凭他那种个性,能争得过我?”
聂远难以接受他这样偷梁换柱,李代桃僵:“你为什么要装成他的样子?”
“当然是因为姐姐更喜欢我稳重一点儿啊。”
聂远被他理所当然的语气弄得火大,有些懊恼地说:“我真不该让你负责肖安偷渡的事,否则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进退两难。”
沈清源冷笑一声:“如果不是我故意留下痕迹,让舅舅在他靠岸前查到了那艘船,你以为我们还能有机会?姐姐见了肖安,哪里还会再看我们一眼。”
聂远并非自私或者贪得无厌的性格,当初肯答应跟沈清源合作,也不过是非常单纯的想要帮助姚映夏。
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个台风天,沈先生狠心的将她关在楼下,让本该安居于温室中的娇弱玫瑰承受了狂风肆虐、倾盆大雨。
既然他那样不珍惜姚小姐,也就不配再拥有她。
聂远可以发誓,起初自己没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想法,可后来沈清源为了将他深度捆绑,提出了公平竞争的建议。
谁都可以各显神通,得到姚映夏的垂爱。
人在没有任何奢望的时候,尚能保持本心,可一旦弥足深陷,就会逐渐丧失理智,变成自己都十分陌生的模样。
沈清源扭头看向那个陷入挣扎的男人问:“聂远,你当初是真的不知情,还是故意放任了我的所作所为呢?”
聂远最终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答案他们早已心知肚明。在潜移默化之中,自己彻彻底底变成了沈清源的共犯,他罪无可恕。
*
五天之后,台风终于彻底消失,岛上迎来了久违的晴天。
吃过早饭,沈清源背抵湛蓝如洗的天空,发出邀请说:“映夏,等会儿要不要出海兜风?”在这样风和日丽的天气里,能见度会大大提升,可以肉眼观察到浅海中的漂亮小鱼。
然而潮湿闷热的海洋气候令她望而却步,只是看到窗外刺目的阳光,姚映夏都感到微微晕眩,她毫不犹豫地拒绝说:“我更想待在家里。”
沈清源并不感到失落,他原本也不是什么户外爱好者,刚刚的提议不过是建立在姚映夏很久都没有出门的基础上。
虽然她的皮肤一向白皙,可最近已经到了十分夸张的地步,沈清源甚至能够看清她脖子下方
的青色血管。
哪怕对方的眼神一贯温和,可这样明目张胆的注视还是令她感到不舒服,姚映夏又一次想起肖安,出声询问:“台风过去了,船要靠岸了吗?”
沈清源拿出手机,神色平静的示意说:“我问一下那边的情况。”
在姚映夏满含期待的注视下,他编辑好了一条短信,随即发给聂远:“回来吧,她今天不想出海。”
岛上的局域网令他们可以迅速联系到对方,可信号想要传到外面仍然十分困难,姚映夏早已习惯等待,幸好这次沈清源并没有让她等待太久,傍晚时分就带回消息说:“船上的发动机出了故障,需要时间修理,还要再耽搁几天。”
姚映夏的失落显而易见,聂远也只能这样安慰她:“夏夏,好事多磨。”
可她隐隐产生了一种预感,也许自己这一生都无法再见到肖安,并且随着时间推移,一些琐碎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断加深了这份不安。
哪怕三天之后,沈清源告诉她发动机已经修好,船很快就会靠岸,也没能令姚映夏彻底放松下来。
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她几乎什么事都做不了,只是整日发呆,望着窗外那片令她愈发感到窒息的大海。
果然两天之后,聂远面色沉重的通知她说:“船只在靠岸时遇到海警临检,将所有非法入境的人都扣留了,我们正在想办法,可是情况不容乐观,肖安大概率会被遣返。”
姚映夏的反应远比他们想象当中要平静地多,只是睫毛急促的忽闪了一小会儿,然后握紧掌心,怔怔盯着手边的水晶玻璃杯。
在午后阳光的拖拽下,杯侧的花纹在桌面上印出了一朵雏菊形状。姚映夏突然想起,她最后一次见到哥哥,还是在妈妈的葬礼上。
肖安穿了黑色西装,而她穿了黑色套裙,当时沈星川也在,虎视眈眈的守在一旁。于是她和肖安只能严格遵守社交距离,偶尔穿过人群对视一眼,又极快的移开视线。
可那天她真的非常想抱着哥哥痛哭一场,来宣泄那些几乎快要将她压垮的情绪,肖安又何尝不是。最后分别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揉了揉姚映夏的发顶,轻声安慰说:“妹妹,节哀。”
这句话令她哭了一天的眼睛又开始泛酸,肿涨湿润的看不清任何东西,如果姚映夏能够提前知道自那之后他们再难相见,兴许就不会哭了。
第110章
一片死寂之中,姚映夏缓缓闭上眼睛,似乎伤透了心。
聂远和沈清源一同注视着她,心情有些微妙的复杂,想象当中惊慌失措亦或泫然欲泣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导致两个人准备好的说辞暂时派不上用场,只能一同静默下来。
沈清源其实想过更加一了百了的办法,比如直接告诉姚映夏,肖安已经死了。
并不需要认真思考,他都能随便扯出许多理由:长期航行中并不罕见的几种致命疾病,台风、火灾、撞击等等天灾人祸,或者干脆就说,肖安是被舅舅弄死的好了。
反正在这个糟糕的世界上,每时每刻都有意外发生,能够彻底断了姚映夏的念想,也算好事一桩,沈清源早已厌倦了编造这些滚雪球般的谎言。
然而聂远并不同意他这样极端的做法,姚映夏刚刚失去母亲,肖安兴许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如果知道哥哥“死了”,她很有可能会彻底崩溃,然后走向极端。
哪怕沈清源再不甘心,也得承认聂远的担忧不无道理,他当然不想姚映夏出现任何意外,只能同意继续圆谎。
沈清源坐到姚映夏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纤弱的肩膀:“别太担心,我们可以再想想办法。”
当最糟糕的事情发生时,那些同样糟糕却要稍好一些的选项才容易被人接受。
比如死刑改为无期。
比如稍后他就可以告诉姚映夏,肖安被海关执法局扣留了,而自己可以疏通关系,让肖安在里面多呆一段时间,三年五载,十年八年,直到姚映夏将他彻底遗忘。
虽然这对她来说非常残忍,可再如何不济,也比得知肖安被立即遣返要强得多,姚映夏说不定还会对他感恩戴德。
那些看不到摸不着的情谊又能持续多久呢?随着时间推移,肖安会逐渐变成一个模糊的符号,沈清源并不在意姐姐心口有颗朱砂痣,只要他能占据更多位置就好了。
他无法控制的扬起唇角,似乎已经胜券在握。
姚映夏却在此时冷不丁地睁开眼睛。
那抹志在必得的微笑跟他清俊的脸庞极不相称,像是有什么怪物带上了沈清源的面具,哪怕贴合的完美无缺,也仍然令人感到不适。
姚映夏很想揉一揉眼睛,确认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可转瞬之间,那张脸又变成了熟悉的模样,沈清源正一脸担忧的望着她:“映夏,你还好吗?”
一股寒意从指间升起,姚映夏神情木讷地听他说着后续计划,以及那些温柔缱绻却没什么用处的安慰。
恐惧、伤心、不安都没能影响她的理解力,姚映夏逐渐明白他所说的“解决办法”,不过是让肖安换个地方坐牢。
可人这一生又有多少光阴可以虚度呢?
心脏不断收紧,像是堵满了尖锐的石头,她的眼尾终于开始微微泛红。
心爱之人的痛苦像是长出了触角,悄无声息的缠绕到了另外两个人的身上,爱可以让一个人变得疯狂又卑鄙,也可以让他们的心柔软到不可思议。
沈清源忍不住将她抱入怀中,轻声宽慰:“映夏,别太难过,只是暂时的分别而已,如果肖安被立即遣返,落到舅舅手里,恐怕要被剥几层皮,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他语气中都是于心不忍,却又残忍的点出现实,想要逼她尽快接受,然后安于现状。
姚映夏的身体一阵阵的发凉,不受控制的微微轻颤,似乎已经想象到了他所说的画面。天人交战般的两个念头在拼命撕扯,最终有一个占据了上风,她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不用麻烦了。”姚映夏脱离了他的怀抱,“让我哥直接遣返吧。”
沈清源显然没能明白她的意思,一脸错愕的望向姚映夏。
她跟肖安的事情,沈清源并没有亲身经历,有限的认知都来自于聂远,却也知道他们青梅竹马,情谊深厚。
姐姐怎会变得如此绝情?
聂远先一步反应过来,神色凝重的出声劝道:“夏夏,别做傻事。”
沈清源尚且处在状况之外,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谜,直到听见姚映夏说:“我出来的太久了,也该回去了。”
没人想到她会从一个极端走向另外一个极端,竟然要为了肖安自投罗网。
沈清源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死死盯着她问:“姐姐,你是疯了吗?”
姚映夏甚至没有留意到他称呼间的变化,只是垂着头道歉:“对不起,我知道你们为了救我付出很多……”
还没等她将话说完,沈清源已经失控的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拽回了自己身边:“那就不要让我们的努力白费啊!”
拉扯之间,姚映夏手边的杯子掉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她看着面前陌生而又扭曲的脸庞,感受到了某种似曾相识的恐惧,沈清源的五官逐渐跟另外一个人重合到了一起。
原来他长得这样像沈星川。
姚映夏张开嘴巴,想要尖叫,可是所有声音却被卡在喉咙里,她只能惊恐的睁大眼睛,试图抽回自己的手腕。
腕骨传来几乎就要被捏碎的痛楚,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了沈清源死也不会放手的决心。
多可怕啊。
她好不容易从深渊中爬了出来,又坠入了另外一个泥潭。
姚映夏的瞳孔几乎都要涣散了,不愿相信连沈清源都要这样对待自己,她小声哀求说:“清源,你放我走吧,我没有办法继续待在这里,我不能再害人了……”
沈清源拼命摇晃着她:“不过是一个什么都没有、也帮不到你的废物!他有什么好?!”
就连这样自大的语气都像极了沈星川,姚映夏突然愤怒的无以复加,斩钉截铁的怼了回去:“我哥哥什么都好!明明是伤害我们的人做错了,你凭什么怪到他身上?”
刻薄的话语像利剑一般毫不犹豫的刺了下来:“你的爱会害死他!”
她被气的眼睛都湿润了,既往的事实与即将到来的一切都印证着这句诅咒,姚映夏却倔强的不肯认输:“所以我要回去救他。”
沈清源恨不能将她拖进外面的海水里清醒清醒:“你究竟知不知道,回到舅舅身边,会有什么样的日子等着你?”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毕竟她在那个人的身边这样久了。
沈星川会折磨她的身体,摧残她的精神,然后像对待一只宠物一样,将她栓在脚边。心情好的时候,沈星川会“慷慨”的带她出门散散步,可她的“自由”也仅限于此了。
想到这里,姚映夏由衷的感到难过,沈星川不会在同样的地方摔倒两次,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有离开的机会了。
那双破碎的浅棕色眼睛里蕴藏着海水一样绵延无边的痛苦,沈清源不忍的移开视线,冲着一旁的聂远怒目而视。
如今这样的结果,实在差劲儿到了极点,还不如直接说肖安死了一了百了。
聂远非常清晰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于是决定修正这一切。幸好他在沈先生身边多年,早已习惯了应对各种突发事件,提前做好了两手准备。
“清源,冷静一点儿。”聂远解救了姚映夏被抓红的手腕,面露悲悯地说,“也许我们应该告诉夏夏真相,一味的隐瞒总归不是办法。”
真相?什么真相?
她仰头看向聂远,可是接下来的话题太过沉重,他没有回视姚映夏的眼睛:“两周之前,肖安乘坐的波塞冬号触礁倾覆,导致二百多人遇难,一百多人失踪。”
整个世界都在摇晃,她的耳蜗里发出一阵嗡鸣,随即视线都开始变得模糊,聂远的声音似乎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肖安至今下落不明。”
在知晓噩梦成真的那一刻,姚映夏终于彻底失去了意识。
两张惊慌失措的脸几乎是同时奔到她身边,又一起伸出手臂阻止了她的坠落。
最终聂远还是稍作退让,任由沈清源将她抱入怀中。
他看向姐姐痛苦而又苍白的面庞,紧紧抿住了唇,叮嘱聂远说:“多找几个信得过的人来,接下来得好好看住姐姐。”
聂远很想问,他们这样做是不是跟沈先生也没有什么区别?
已经拾级而上的沈清源显然看清了他的心思,冷笑着说:“聂远,如果你一直这样优柔寡断,只会什么都得不到。”
聂远没再说话,只是开始思考另外一个问题,“得到”之后,他们就都能变得幸福了吗?
那可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啊。
等他能够跟沈家人一样,变成一个纯粹的坏人、疯子,兴许才不会受到良心的谴责。
不过如今他的所作所为,也称不上是什么正人君子了。
姚映夏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拒绝跟任何人交流,就连房间里突然出现了一位陌生面孔的女佣,都没能令她抬一下眼皮。
沈清源又变回了令人熟悉的模样,耐心至极的哄着她吃饭、喝水、跟他说说话,可惜姚映夏就像是没有灵魂的人偶,不会再对他作出任何回应。
哪怕聂远安慰她说:“肖安只是失踪,仍然有生还的可能。”
也只是换来了一个略带嘲讽的微笑,那笑容转瞬即逝,仿佛只是凭空而生的一场错觉。
谁都知道,在海上失踪几乎就等于尸骨无存,何况已经过去了两周时间。
她不想应付任何人的安慰或者开解,兀自上床将自己蒙在了被子之中,沈清源和聂远终于识趣的离开了她的房间。
姚映夏大睁着眼睛,却没有丝毫睡意,只是不停回忆着这糟糕的一生。
终于、终于,她还是一无所有了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0-117
第111章
姚映夏昏睡了一天一夜,再次醒来的时候,万籁俱寂,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壁灯。
她大睁着眼睛,不知道刚刚经历的一切是不是真实发生,毕竟她做过太多太多类似的噩梦了。
直到她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对自己说:“姚小姐,您醒了吗?要不要喝一点儿水?”
那是一个有着红棕色卷发的混血女人,五官中有着明显的亚洲血统,身材却十分高大,她在对方没有任何情绪的注视下微笑着说:“您可以叫我温莎,之后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告诉我,无聊的时候也可以找我聊聊天。”
原来不是梦啊。
否则这个人也不会凭空出现在她的房间里了。
姚映夏重新闭上了眼睛,感受到心脏中一片虚无的空寂,先是妈妈,再是肖安,终于、终于,她还是一无所有了啊。
温莎并没有打扰她继续休息,只是将姚小姐醒来的消息发送给了自己的雇主。两分钟后,姚映夏听见了敲门声,随即有人走了进来。
床侧微微下陷,沈清源坐到了她的身边,理了理她额角被压弯的鬓发:“映夏,你还好吗?”
哪怕并没有得到回应,他也毫不气馁,又变回了从前温文尔雅的模样:“厨房里有刚刚熬好的粥,要不要喝一点儿?”
无论他如何耐心引导,姚映夏始终都没有开口说话,半小时后,沈清源终于放弃了这场徒劳无功的单方面交流,转而轻轻拍着她的背说:“睡吧,映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坚定不移的相信,时间可以抚平一切伤痛,只要姐姐能够撑过这段时间。
姚映夏并不知道沈清源是何时走的,她整个人都浑浑噩噩,身上也没有力气,胃中的绞痛时隐时现,提醒她还活着的事实。
不过没有关系,很快,很快她就可以去找妈妈和肖安了。
她这样想着,又陷入了沉睡之中。
等姚映夏再次醒来的时候,才发现手背上插了针头。输液袋里的白色液体非常眼熟,之前她高烧住院的时候,医生也开过类似的营养液。
温莎望向她的眼神充满怜悯,刚想劝她吃点东西、保重身体,就见姚映夏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殷红的细小血珠不断从伤口涌出,温莎只觉得姚小姐的皮肤像假人一样惨白,她连忙拿了棉签帮她按住伤口,同时按下了墙上的呼叫器。
这次来的人是聂远,他手中的托盘里盛满了各种食物,原本还算镇定的神情在见到那团几乎被血液浸满的棉签后终于出现了裂痕,他将托盘放到床头,皱眉听温莎讲述了刚刚的事情经过。
姚映夏了无生气的盯着墙壁发呆,并没有听进去任何只言片语,看起来就像一个麻木却精致的漂亮人偶。
聂远想起不久前拿到的那份体检报告,姚映夏不但营养不良,还伴有重度贫血,除此之外,他们还得知了另外一个噩耗。
在那之后,沈清源就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再也没有出来过。
如今这种局面,是所有人共同选择的结果,哪怕冷静缜密如聂远,也没有办法力挽狂澜,想出完美的破局方法。
他坐到床边,舀了勺粥喂到姚映夏的嘴边,近乎哀求地说:“夏夏,吃点东西吧。”
她似乎没有听到,就连眼珠都没有移动分毫。
“医生说你身体状况非常糟糕,再继续这样下去——”
聂远的声音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到底也没能将这句话讲完。
姚映夏知道他想说什么,却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反正每个人都是要死的,或早或晚而已,她
再也不想承受任何煎熬了。
勺子在她唇边停留了十分钟之久,聂远终于放弃了这样无意义的坚持,转而说出了连自己都无法相信的安慰:“夏夏,肖安只是失踪,仍然有生还的可能,也许会有奇迹发生。”
姚映夏终于对这句话有了反应,胸口轻微的起伏突然变得剧烈起来,她空洞的眼睛里涌现出了冰冷暗淡的光泽。谁都知道,在海上失踪几乎等同于尸骨无存,何况已经过去了两周时间。
奇迹?
奇迹从来不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可很快姚映夏就意识到自己不该对聂远发火,他也只是单纯的想要安慰自己而已,并没有做错什么。
于是就连这一丁点的情绪起伏都消失了,她的意识又变得昏昏沉沉,直到整个世界彻底安静下来。
聂远让温莎重新给她输上营养液,又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然后才去了沈清源的房间。
他准备好好跟对方聊一聊之前犯下的愚蠢错误,以及之后的补救方法。
聂远敲了敲门,并没有人应声,往常他并不会这样没有礼貌的擅自进入,可事态紧急,他无法再容忍沈清源继续浪费时间。
提前拿到的备用钥匙并没有派上用场,聂远轻松的拧开了门把手。厚重的窗帘隔绝了一切光源,只有窗前的笔记本屏幕亮着,沈清源似乎正在跟什么人聊天。
聂远再次敲了敲门,也没能得到任何回应,他径直走了过去,站在了沈清源的背后。
粗略的扫过聊天界面,聂远就被映入眼帘的几个关键词震惊到无以复加:“强制催眠”、“抹除记忆”、“成功率50%”、“后果严重”、“精神失常”?
聂远尚未来得及消化自己看到的一切,就见沈清源切到了另外一个对话框,这次的对话内容远没有刚才看到的那样匪夷所思,却也同样残忍。
沈清源正在跟对方讨论姚映夏的流产方案、具体时间以及手术医生。
他刚刚打了几个字,笔记本屏幕就被人用力合上,沈清源被人揪着衣领提了起来:“连你也想逼死她?”
聂远前所未有的愤怒着,努力想要透过黑暗看清面前这个口口声声说自己爱着姚映夏的男人。
沈清源的声音充满困惑,并不认同这样的指责:“怎么会呢?我不是正在想办法救姐姐吗?”
“以她现在的身体条件,根本没有办法流产。”
沈清源异常冷静地问:“那你觉得这个孩子能跟姐姐一起活到足月?”
在姚映夏昏迷期间,医生已经对她进行了全面检查,聂远当然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胎儿就像是寄生在母体中的怪物,会想方设法的摄取一切营养,好让自己活下去。以姚映夏目前不吃不喝的状态,恐怕撑不了多久。
所以他们才会陷入前所未有的两难境地,甚至来不及为她怀上那个人的孩子而感到伤心。
聂远认为应该从根本入手,让姚映夏尽快恢复求生意志,这大概是普通人都会有的正常思路,沈清源却想另辟蹊径,干脆抹掉她关于肖安的全部记忆。
成功的几率只有50%,另外有30%的几率催眠失败,还有20%的几率会导致精神失常。
聂远不得不提醒他:“20%的几率已经非常高了,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姐姐疯了我也可以养她一辈子。”
“明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沈清源挥开他攥住自己衣领的手,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比如呢?”
聂远沉默片刻,艰难的出声道:“想办法把肖安弄出来。”
嘲弄的笑声响彻了整个房间,沈清源乐不可支地说:“聂远,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
他们虽然战胜了舅舅一次,却也依赖于天时地利人和,沈星川身处异国他乡,没有任何防备,即便如此,他们也耗尽心力,筹划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才堪堪把人救出来。
如今他们不但没有充足的准备时间,还要同时对抗沈星川和国内严苛的司法机关,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聂远当然知道沈清源说的没错,在沈先生的势力范围之内,他们几乎不可能有任何胜算。
所有的路都被堵死,聂远再一次感受到了那个台风天带给他的挫败感,他束手无策地说:“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把姚小姐送回去,沈先生总归能想到办法。”
威逼也好,利诱也好,那个人会用尽一切手段,将她从死神手里夺回来。
沈清源痛恨他的软弱,也丝毫不肯妥协:“你想让姐姐生不如死的过这一生?”
聂远艰难的开口:“没有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也许事情会有转机……”
沈清源粗暴的打断了他:“够了聂远!我不想再听到这样糟糕的建议。”无论肖安、舅舅还是那个尚且只有蚕豆大小的孩子,都像虫子一样令他感到恶心,他无法忍受姐姐去到任何人的身边。
聂远试图跟他讲讲道理:“你不能这样自私,保住姚小姐的性命应该是最高优先级。”
沈清源当然知道,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刻,他也不会让姐姐一个人孤零零的上路。
哪怕这样的死亡毫无意义。
僵持之间,沈清源的头又开始疼了起来,他握紧书桌边缘,下了逐客令:“你先出去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聂远离开之后,沈清源的脸彻底变得扭曲起来,那个没用的东西拼命想要夺回这具身体的控制权,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激烈程度抗争着,他用尽全力压制,才将对方摁回了躯壳之中。
漫长的交锋过后,沈清源脱力一般躺到了地板上,在无尽黑暗中喃喃自语说:“如果事事都要阻挠,你又为什么要创造一个我出来啊,清源?”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姚映夏久违的梦到了许念。梦里妈妈还是非常年轻的模样,漂亮的令人挪不开眼,她伸手抱住自己,还像小时候那样轻轻亲吻她的额头。
姚映夏幸福到想要落泪,更加用力的抱紧妈妈,生怕一不留神她就消失了。
可很快许念就变得面目模糊,像是一团抓不住的雾,她在惊惶中伸出双手,哀求妈妈不要离开自己,或者就这样带她一起走吧。
可许念最终还是变成了一个光团,融进了她的身体里。
再次醒来之后,姚映夏感到一阵怅然,幸好没有任何人来打搅她,就连温莎都在一旁的陪护床上睡着了。
姚映夏突然想起,在丢掉沈星川给她的手机之前,聂远帮她备份了相册,又导进了现在的手机里,于是她还可以睹物思人,缅怀自己的妈妈。
姚映夏并不喜欢拍照,相册里总共只有八百多张照片,其中大部分都是许念住院时,她为了留些念想给妈妈拍的。
医院的房间里永远都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许念的脸庞在晦暗的灯光下透着一股青白,姚映夏看了一会儿就胸口发闷,一直翻到四年之前的日期,才终于有了她和许念的合照。
两个人生动鲜活的望着镜头大笑,看起来没有任何烦恼。
那时她们未曾预料到,命运会开这样残忍的玩笑。
姚映夏微微出神,没有注意到屏幕右上方突然出现了一个信号标志。片刻之后,手机弹出了一条消息提醒,显示肖安发来了一条语音留言。
姚映夏骤然睁大了眼睛,开始怀疑自己的精神状况也出了问题,她思绪混乱的点开微信,哥哥的头像旁边果然出现了一个小红点。
姚映夏手指颤抖的几乎握不住手机,剧烈的情绪波动令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她太久太久没有吃东西了,几分钟后身体机能才勉强恢复正常。
姚映夏近乎虔诚的点开了那条语音,将手机凑到耳边。
熟悉的声线传来,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阴冷,她听见沈星川说:“夏夏,好久不见,在外面玩得还开心吗?”
第112章
手机被瞬间扔飞出去,落到了厚实的地毯上,
温莎隐约听见了一丝动静,可她太困了,并没有睁开眼睛。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起来,姚映夏蜷成一团,去摸自己的喉咙,明明没有人扼住这里,为什么会喘不过气?
原来上万公里的距离都无法阻止沈星川带给她的本能反应,姚映夏悲哀的想,自己连死都不怕,竟然还会怕那个男人。
可随即姚映夏就意识到了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肖安的手机怎么会在沈星川的手上?
聂远和沈清源明明告诉过她,哥哥乘坐的船只遇难,他在茫茫大海上失踪了。
一股比恐惧更加阴冷的寒意像蛛网一样包裹住她,姚映夏终于意识到世界是一个精心编制的巨大谎言:
“最近整个东太平洋都受到台风影响,海上风浪大,到达时间还要再延几天。”
“我们没有收到任何通知,说那边发生了意外。映夏,你似乎有些过度紧张了。”
“确实只是因为天气不好,船只的行进速度非常缓慢,并且为了避开风暴,绕了些路。”
“船上的发动机出了故障,需要时间修理,还要再耽搁几天。”
“夏夏,好事多磨。”
“船只在靠岸时遇到海警临检,将所有非法入境的人都扣留了,我们正在想办法,可是情况不容乐观,肖安大概率会被遣返。”
姚映夏试图将其理解为对自己的一种保护,可在计划落空之后,沈清源口不择言的诋毁哥哥是个废物,而聂远干脆骗她说哥哥死了。
哪怕之前姚映夏隐约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儿,也从来没有怀疑过沈清源和聂远,最信任的两个人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悄腐烂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哥哥大概率还活着,可是落在沈星川的手里,对她和肖安来说都是生不如死的灾难。
过呼吸造成的缺氧症状久久没有得到缓解,姚映夏却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让沈星川久等的代价一定非常严重。
他的耐心向来不多,特别是面对她这样的背叛者。
姚映夏强撑着支起身来,想要去捡被扔到地上的手机,却在站起来的瞬间天旋地转,一头栽到了地毯上。
没有多少皮肉包裹的骨头被磕得生痛,她却仿佛感觉不到,只是焦急的想要站起来,可就连这样简单的动作她都难以做到,最终只能一点一点爬到窗边,握住了那只手机。
意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是从前面对沈星川时养成的习惯,这种时候再不清醒,他们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姚映夏重新点开了对话框,果然又收到了两条语音留言,她硬着头皮也没敢点开,而是转化成了文本。
“你一定是玩得太开心了,忘记了十天之后就是我们的婚礼。”
“我想你一定会准时出席的,对吗?”
姚映夏几乎能够想象到,在发出这条消息时,他那微微上扬的声音,以及毒蛇般阴冷的神情。
细小的颗粒在她手臂上层层泛起,在玩弄人心方面,沈星川确实无人能及。
握住手机的指尖微微轻颤,刚好就碰到了最新收到的那条语音留言,竟然直接播放出来:“可怜你哥哥没有办法参加我们的婚礼了。”
前面风平浪静的铺垫到底也只是为了引出这句话来,沈星川的语气里没有任何悲悯,隐隐带着漠然的笑意。
姚映夏甚至不敢追问肖安究竟怎么了,她颤巍巍的打出几个字,按下了发送键。
在收到那句“对不起,原谅我”时,国内正是清晨,沈星川坐在宽大的皮质沙发上,面前是一个类似于超级计算机中心的巨大实验室。
日夜无休轮班倒的技术人员仍然在努力工作,其中也包括潘岳。身为这次“回归”计划的行动负责人,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过家了。
沈星川可以原谅潘岳,并且再给他一次机会,却没有办法原谅自己的妻子。
事实上在看到姚映夏发来的短信时,他平静的厉害,哪怕在对方逃走那天,他像是被点燃的松枝,感受到了五内俱焚的痛苦。
然而愤怒总不能一直维持高位,在燃尽所有养料之后,怒火逐渐平息,内里也变成了一团废墟。
在那之后,沈星川就越发不像一个活人了。
他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就坐在这间实验室里盯着所有人工作,期间并不妨碍他妥善处理好集团内的大小事务,并且继续跟进婚礼中的各项事宜。
沈星川从不怀疑自己无法寻回姚映夏,在拥有绝对的技术手段之后,想要找到一个人并非难事。
他只是太失望了。
明明他早已接受姚映夏永远都不会爱上自己的事实,可她偏偏又要引诱自己,最后无情的摔碎这一切。
人果然不能有任何妄想。
一步步的退让、容忍,换来的只有背叛、玩弄,既然她如此不留情面,沈星川当然也不会再手下留情,他缓缓敲出了一行字:“我之前已经原谅过你太多次了。”
收到这句话的时候,姚映夏正茫然的睁着天花板发呆,从前她也做过不少关于沈星川的噩梦,比这次还要恐怖的有很多很多,只要撑到梦境结束,就会发现一切都是虚惊一场。
现在她需要直面恐惧的根源,在垂眸看向手机的瞬间,肖安的照片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映入眼帘。
他剃了比之前更短的寸头,穿着看守所里统一发放的深蓝色囚服,背后是一面标着身高刻度的背景板。
当年肖安坐牢的时候从来没有让她探视过,如今姚映夏却仿佛穿越了时空,看到了七年前的哥哥。
在昏黄的顶灯照耀下,少年稚嫩的脸庞上是与年龄并不相符的死气沉沉,姚映夏只是眨了下眼,那张脸就突然变成了如今更加坚毅成熟的模样。
沈星川太清楚她的心结在哪,姚映夏这一生最懊悔的,不就是肖安为了救她失去自由、断送前程?
那他就亲手送上比噩梦更加可怕的礼物:“单纯的偷渡行为一般来说不会判刑,肖安有前科,应该会判一年左右。”
姚映夏看到这里的时候竟然稍稍松了口气,只是一年而已,怎么也比被沈星川抓起来动用私刑要强得多。
可很快她又收到了一张照片,那大概是一个储物用的抽拉柜,角落里放着一把剔骨刀,还能清晰的看到上面覆盖着早已干涸的血迹。
姚映夏并不清楚这张照片意味着什么,却好像被图片里的尖刀削断了脚,她隐约意识到自己再也无法站起来了。
未知却已经近在眼前的恐惧像是千斤重的钢板一样压住了她,如果沈星川更恶劣一点儿,可以就这样突然终止对话,凭此折磨她几天几夜,任由她惶惶不可终日又理不出头绪。
可惜剩余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还想在婚礼上见到自己的新娘。
沈星川大发慈悲的揭露了谜底:“警方在肖安的出租屋内找到了这把刀子,上面有我的血迹,和肖安的指纹。累犯、持械、有预谋、逃逸,这些要素叠加起来,应该能判五年左右。”
姚映夏终于联想到两年前沈星川遇袭的那桩旧闻,当时有歹徒持刀在地下车库袭击了他,事后潜逃的无影无踪,警方一直都没能抓到人。
姚映夏当时也曾怀疑过肖安,可他否认了是自己所为,在此之前,哥哥从来没有骗过她。
姚映夏死死盯着“五年”那两个字,眼睛逐渐变得无法聚焦,尚来不及仔细思考,手机里又收到了一张拼接而成的长图。
最上面是一个中年男人的特写,姚映夏看着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直到继续下滑,看到了那个男人坐在车里的照片。
姚映夏终于记起,这是她跟沈星川出车祸那天,对向撞过来的那辆轿车,之后在住院期间,这个中年男人来探望过他们两次。
当时的调查结果是有人远程操控了他的车辆,对方也是无辜的受害者,之后警方仍然没能抓到始作俑者。
按在照片上的手指僵住一般,好一会儿才能微微弯曲,继续滑动。随即她就看到了肖安和那个中年男人一起乘坐电梯的合照,以及在地下车库之中,肖安打开了对方引擎盖的监控截图。
后面紧跟着沈星川发来的又一条消息:“有预谋的故意杀人,虽然未遂,却也造成了严重后果,应该能判十年左右。”
姚映夏看完之后感到一阵晕眩,十年,人生能有几个十年?车祸和在地库里的袭击又真的都是哥哥做的吗?
她像是置身于恐怖电影之中,暗无天日的夜晚到处都是鬼影重重,姚映夏找不到出路,注定只剩下被蚕食的命运。
心直直的往下坠去,手机里又收到了一条视频,这次是天河湾一号那间大平层的客厅监控。
视频总时长有将近十分钟,姚映夏刚一点开,就听见了十分瘆人的闷响,她看到肖安一拳击中了另外一个人的小腹,对方趔趔趄趄的
重重倒下,之后就再也没能爬起来。
肖安像是屠夫一样将他按在地上,疯狂挥舞着拳头,很快那个人的鼻孔、口腔都流出了粘稠的鲜血,然后溅得到处都是。
这次姚映夏不用再艰难回忆被打的人究竟是谁,毕竟他带给自己的印象实在深刻,正是沈星川车祸住院期间,她独自在家时破窗而入的那个“小偷”。
接下来姚映夏又看到了对方的伤情报告:鼻骨骨折,颧骨骨裂,胰脏、脾脏出血,五根肋骨断裂,听力永久性损伤,最终被鉴定为重伤二级。
“这样严重的暴力行为,应该也能判十年左右。”
姚映夏像个刚刚接触算数的小朋友一样,头脑一阵发蒙:偷渡一年,地库袭击五年,伪造车祸十年,暴力伤人十年。
她加了好几遍,才算出了二十六年的总和。肖安今年刚满二十四岁,等他服刑完毕出来,竟然都要五十岁了。
姚映夏无法控制的眼圈发热,在她彻底看不清屏幕之前,又收到了更加令人崩溃的消息:
“有杀人前科,和多次严重的暴力行为,法官应该会认为他的社会危害极大,从而加重刑罚,肖安很有可能会被判处死刑。”
如果姚映夏还有其他软肋的话,哪怕够不上死刑,他也可以助一把力,这是她逃跑应有的代价。
可惜姚映夏已经一无所有了。
沈星川几乎可以想象得到,此时此刻他的妻子该会如何绝望、无助、自责,痛苦会像无穷无尽的海水一样彻底淹没她。
报复的快感令他的唇角稍稍松动,露出了一个类似微笑的表情,虽然他丝毫不感到快乐。
可这多少能令沈星川平衡一点,至少她也能体会到自己所承受的痛苦了。
就在姚映夏萌生死意的那一刻,她看到沈星川说:“车祸证据和肖安伤人的监控我都还没有交给警方。”
一切都还留有余地。
而有多少余地,就要看她的表现了。
如同溺水之人在刚刚被救起时会拼了命的大口呼吸,姚映夏也如他所料的想要拽住这唯一可以拯救肖安的救命稻草:“你想要我怎么做?”
“当初你是怎么离开的,就怎么回来好了。”
这话说的轻巧,听起来也不难做到,沈星川却知道如今的小外甥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会对她言听计从的沈清源了,可要怎么离开,是姚映夏自己应该考虑的事情。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负责。
“夏夏,我的耐心不多了,如果你一直不能出现,三天之后,警方会收到车祸的证据,六天之后,警方会收到肖安伤人的监控。”
沈星川最后写道:“夏夏,祝你好运。”
第113章
温莎于凌晨四点醒来,下意识的先往床上看了一眼,在发现被子里空无一人之后,残留的睡意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心惊肉跳的冲进洗手间找人,无果之后又将别墅上下翻找一遍,然而到处都没有姚小姐的身影。
温莎不得不叫醒了自己的两位雇主。
在听完事情经过之后,沈清源的眼睛看起来像是要杀人,他将驻扎在岛上的全部人手都派出去寻找姚映夏,整座岛屿面积不大,可有三面环山,草木丛生,她如果真想躲起来,怕是很难被人轻易找到。
沈清源看向窗外尚未迎来晨光的墨色海面,心里一阵阵的发凉,倘若姐姐一心求死,走进了深海之中——
只是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他都恨不能将温莎碎尸万段。
沈清源身上的杀气太重了,温莎早已吓得呆若木鸡,明明知道此时她应该赶紧出去找人,脚却像灌了铅一样牢牢扎根在地上。
聂远显然要冷静的多:“夏夏几天没有吃饭,跑不远的。”
似乎知道他的担忧,聂远继续分析说:“就算她不想活了,也要有力气才行。”依姚映夏目前的状况,就连走出别墅都很困难。
两个人刚想一同出门寻人,就见温莎猛地扬起了头,她突然想起昨天半夜自己听到的那一声闷响:“也许……也许姚小姐还在房间里。”
三个人飞快冲向二楼,刚刚来到主卧门口,温莎就听见了一声轻咳。她表情夸张的念了一声“感谢上帝”,沈清源已经循着声音在床边靠窗的夹角里找到了姚映夏,将她从地毯上抱了起来。
现在温莎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感谢上帝了。姚小姐的情况看起来比昨天还要糟糕,清晨温度低寒,她的头发却被汗水打湿了,脸还白的像纸。
聂远难得如此强势:“我们必须送她去医院。”
失而复得的情绪令沈清源看起来正常不少,没再固执己见的同他较劲:“你去安排直升机,我去联络对接医院。”
三小时后,他们抵达了附近一处非常著名的度假岛屿,因为深受名流贵胄的欢迎,这里的医疗水平意外的还算不错。
经过一些列的检查,医生强烈建议姚映夏住院治疗,直到各项指标恢复正常。而何时能够恢复正常,就要看患者的配合程度了。
在住进医院三小时后,姚映夏逐渐恢复了意识。
她没有输液的右手正被人轻轻握住,宽大掌心里有着远远高于她的体温,姚映夏觉得自己的手凉的像个冰块,这股暖意却并不能令她感到舒适,反而有种细微的灼痛感。
在能够确认对方身份之前,姚映夏并不准备睁开眼睛,可身边之人的视线如有实质,粘稠炽热的缠绕着她,这样阴魂不散的注视,似乎也只能来自被夺舍的沈清源了。
事实也真的如她所料。
不久之后,他慢慢将脸贴到了姚映夏的手背上,一边轻轻亲吻,一边喊着“姐姐”。柔软的嘴唇从手背一路向上,来到了小臂,如果不是因为病号服的袖子阻挡,姚映夏不敢想象他还要亲到哪里去。
手臂上微微湿润的触感像是刚刚爬过了一条蛇,姚映夏的头皮有些发麻,可她最近接连遭受中创,已经不至于因为这样的行为而惊慌失措,只是她更加不想睁开眼睛了。
如今的沈清源冥顽不灵的厉害,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跟他白费口舌,也不想看到那张越来越像沈星川的脸。
对方却不打算轻易放过她,头顶的光源突然一暗,似乎是被什么挡住了,在感受到对方的气息之前,嘴唇已经被人含住。
她太久没有喝水了,没有血色的嘴唇变得干裂,在沈清源不厌其烦的舔舐下,那里终于重新变得柔软起来。
而他也发现姐姐的呼吸几乎都要消失了,密长的睫毛偶尔会不受控制的轻轻颤动。
不拒绝本来就是一种默许,对吧姐姐?
他久违的感到高兴,伴着笑意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在姚映夏彻底无法继续忍耐的的时候,健壮的手臂穿过后颈,缠住了她的肩膀和头发。
在他愿意结束这个吻之前,姐姐都没有办法拒绝他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沈清源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知道这个号码的人少之又少,也绝不会无缘无故来打搅他,沈清源终于还是拿出手机看了一
眼,随即面色突变,行色匆匆的离开了病房。
姚映夏漠然的睁开眼睛,不停地用手背擦拭嘴唇,她太专心了,并没有注意到有人走了进来,直到对方提醒:“夏夏,你的嘴唇都要擦破了。”
殷红的唇瓣像一朵盛极的玫瑰,吸尽了她全部的气血,令姚映夏看起来有一种死气沉沉的妖异感。
聂远有些出神的想,原来并非生机勃勃的美丽才足够耀眼,随即他就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非常古怪,似乎被沈清源传染了什么精神疾病。
姚映夏打断了他的沉思,哑声问道:“你能帮我离开这里吗?”
聂远并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先帮她倒了杯水:“你想去哪?”
“回A市。”
聂远有些意外,在如今肖安“意外身故”的背景下,她似乎已经没有非回A市不可的理由。
聂远顿了顿回答:“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远距离移动。”
他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却也没有想要帮助她的意思。
姚映夏异常平静地说:“沈星川找到我了。”
聂远平和的眼睛里像是突然灌入风雪一般动荡起来,想来这个名字也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不过很快聂远又怀疑起这句话的真实性。
沈先生如果真的找到人了,姚小姐还能安然无恙的待在这里吗?
按照那个人一贯的行事作风,在事成之前不会走露任何风声,沈先生最擅长的,不就是悄无声息撒下弥天大网,然后欣赏别人苦苦挣扎又求生无门的样子吗?
聂远突然感到脊背发凉,难道说,如今他们已经在“网”中了吗?
姚映夏打破了他最后的幻想:“我哥哥没死,而是被沈星川送进了监狱里,对吗?”
被拆穿谎言的难堪和大难临头的恐惧令他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聂远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姚映夏被他们困在岛上,本不该有任何消息渠道了解这些,可她既然知道了肖安的现状,足以证明沈先生确实找到了她。
他们费劲心思,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筹谋,也不过堪堪换来了这一个多月的时光。
如今梦醒了。
聂远面如死灰地说:“夏夏,抱歉。”无论是欺骗带给她的伤害,还是自作聪明带给她的恶果,聂远都难辞其咎。
可她并不需要这份道歉,人心莫测,欲壑难填,又有谁没有行差踏错过?聂远已经是她熟识的人里,最最正常的一个了,起码他还有救:“他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需要尽快回去。”
聂远当然知道距离他们举行婚礼的日子寥寥无几,如今帮助姚映夏也是在帮助自己,在沈先生彻底失去耐心之前,将人完好无损的送回去,他们才能有活路。
聂远只是想不明白一件事:“沈先生为什么没有亲自过来?”
“我也不知道,他只说让我自己想办法。”
聂远沉思片刻,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窍。
沈先生亲自过来将人带走,沈清源只会不甘、恼怒,怨恨舅舅夺人所爱。可当他发现深爱的“姐姐”出于自身意愿想要逃离,必定能体会到万箭穿心之苦。
一如沈先生当日体会到的那般。
他一向都是这样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任何人伤他害他,都会被加倍奉还。一想到那样深沉恐怖的情谊被彻底辜负,聂远就感到不寒而栗,想来姚小姐已经受到了足够的威慑,否则也不会这样急切的想要离开。
可当她回到沈先生的身边,又要如何度过这漫长的一生呢?
聂远胸口堵得厉害,连呼吸都变得滞涩起来。某个瞬间,他甚至产生了放手一搏的冲动,可一想到从前那些不识时务、顽抗到底、被沈先生折磨到求死不能的对手,这一点点冲动也顷刻间烟消云散。
在过于悬殊的实力面前,人还是要知进退,保明哲。如今他能做的,也只有尽快送走姚小姐。之后会有什么境遇,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理清思路之后,聂远反而放松下来,他让人送了早餐到病房里:“夏夏,你需要补充一些体力,才能有力气离开这里。”
一闻到食物的味道,姚映夏就难以抑制的开始反胃,可她到底也没有多想,只当是长期没有进食的正常反应,强迫自己吃了进去。
鬼使神差的,聂远没有将她怀孕的事情如实相告,这是姚映夏最后的底牌,总该在关键时刻揭晓才好。
随后这一整天时间里,聂远和沈清源都没再出现,直到傍晚时分,有人推姚映夏去做检查。进入密闭房间之后,护士迅速帮她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将她放到了轮椅上,推进了电梯间。
聂远早已等在地下车库之中,时间紧迫,他频繁看表,生怕赶不上预定好的那一班船,也怕生出些节外生枝的麻烦。
幸好他忌惮的意外并没有发生,姚映夏在约定时间内出现在了车子旁。将她安顿在副驾之后,聂远迅速开车去往码头。
甩开沈清源远比想象中还要容易,何况他现在也陷入了沈先生制造的麻烦之中。
聂远又看了眼表,跟姚映夏说了接下来的安排:“我们先坐船去主岛,三小时后从那里的机场登机,再过十六个小时,你就能回到A市。”
这样算来,她还能在三天之内赶到,哥哥的刑期并不会再延长。姚映夏刚刚松了口气,又替聂远担忧起来:“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得罪了沈星川,又背叛了沈清源,他如今的处境恐怕不比自己好多少。
聂远只是笑笑:“他们对我没有那么大的执念,总不能追杀我到天涯海角,到时候我随便买张机票,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那就好。”她的声音微微上扬,既为他不用承受多么沉重的后果而感到高兴,又为他拥有这样的自由而羡慕不已。
聂远握紧方向盘又松开,侧头看了她一眼:“之后你要怎么办?”
窗外两侧皆是飞快倒退的凤凰木,可惜在这样漆黑的夜色之下,无法再看到繁花似锦的景象。
姚映夏的声音疲惫到了极点,她说:“聂远,我认命了。”——
作者有话说:对不起,最近状态很不好,更新越来越不稳定,辛苦大家久等了。
好消息是再有1-2万字正文就要完结了,会在国庆节之前写完正文。
if线之前在微博上提到过,暂定2-3条:
1、设定夏夏小时候姚启航就死了,沈长河娶了许念,夏夏跟沈清源一起长大,顺利交往,在即将结婚的时候小叔叔忍无可忍的动手了(暗黑向)
2、设定夏夏小时候姚启航就死了,肖安跟夏夏一起长大,毕业之后双双进入川河集团。沈星川发现自己总是很期待财务部的某人来汇报工作,但是她已婚的身份令自己非常苦恼(暗黑向)
3、茉茉心脏病那条线(这也是很早之前那版文案提到过的剧情,因为茉茉的病很严重,沈星川怕夏夏受不了,很想再生一个孩子,于是夏夏想要离婚)
目前只能确定1、2会写成福利番外,3的走向太残忍了,我实在于心不忍,如果茉茉死了,夏夏非死即疯,以我
目前的精神状态没有办法完成这条线,也不想给夏夏制造更多的苦难了
非常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和等待,也非常愧疚让你们等了这么久[爆哭]
第114章
聂远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的事。
沈先生第一次跟他聊起姚小姐,是某次校理事会来集团汇报工作,他心血来潮要了份成绩单,看完之后一脸骄傲的对聂远说:“我那小侄女很聪明,学习也用功,真是难得。”
沈先生一向欣赏努力的人,他会对姚小姐另眼相待,聂远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很少听他这样夸人。
那时候沈长河和许念久居国外,姚小姐不想妈妈担心,生病了都闷声不坑,坚持要去学校,最后还是司机发现不对劲儿,联系了沈先生。
当时聂远就在他身边,挂掉电话之后,沈先生有些苦恼地说:“女孩子太要强也不是好事。”随即就取消了一个重要会议,匆匆赶去了医院。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沈先生都不知道姚小姐在学校里的遭遇,直到年级主任要将她开除,才去调查了她在学校里的遭遇。被骚扰、纠缠、针对,哪怕到了非常恶劣的程度,她也丝毫不懂借助沈家的资源。
聂远当时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老板这样勃然大怒,他铁青着一张脸问:“怎么现在的学生都不知道好好学习,天天对着我侄女穷追不舍?”
聂远当时还没有见过姚小姐,却也知道一个道理,太过美丽的事物人人喜欢,可如果没有自保的能力,就是一种灾难了。
如今看来,他当时的思考一点儿没错,聂远也没有料到,日后沈先生会变得这样疯狂。
然而彼时彼刻,沈先生还没有彻底明白自己的心意,可一切都已经有迹可循。
从前他工作繁忙,又喜欢旅行,总是满世界乱飞,哪怕偶有空闲,也不爱在A市呆着。
可在姚小姐成为他的“家人”之后,沈先生从一只自由的鹰,逐渐变成了被线牵引的风筝。
每当离开A市,他的心情都会变得非常糟糕,完成必要的工作之后,也不再有闲心玩乐。
只有回到A市,他才能感到安心,感到快乐。
沈先生逐渐卸下了国外负责的事务,交由其他人打理。偶尔有非常重要的工作需要他亲自出马,也都要想方设法尽快回来。
那时沈先生也曾感到困惑,在飞机上问:“聂远,你说人是不是到了年纪都恋家?”
彼时他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却一本正经的问出了这种话,聂远忍不住笑了下,瞥了眼老板手边的包装袋。
这次出差的行程安排的非常紧凑,沈先生都没给自己买什么东西,却偏要去逛小女生才会喜欢的饰品店,买了很多有兔子元素的小玩意。之后又怕礼品盒在托运时被压坏,执着的带上了飞机。
聂远意有所指:“沈先生有牵挂了,才会恋家。”
他当时深以为然,既然成为了人家的“小叔叔”,当然要肩负起长辈的责任,毕竟大哥大嫂常年不在家,成为留守儿童的小侄女实在太可怜了。
他就这样自欺欺人了很久,直到有一天听见了小侄女被自己包养的传闻,天平移位,他没有办法再冠冕堂皇的将自己当成“小叔叔”。
聂远非常怀念还没开窍时候的沈先生,在渴望发散之前,他懵懂的爱意纯粹而又天真,也曾试图为姚小姐铺就一条康庄大道,希望她诸事顺利,前程似锦。
可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迅速膨胀、发酵,在接连碰壁之后,又开始吞噬他为数不多的良知。哪怕他已经极力忍耐,想让自己更有耐心一点儿。
从年少起就一帆风顺的生活,着实令他难以接受任何失败和挫折,当发现姚小姐选择的道路与自己背道而驰,沈先生决定修正这一切。
就像疯长的树枝需要修剪,姚映夏误入歧途的方向也需要修正,她面前有成百上千条路,只要通通堵死就好了啊。
剩下唯一的一条,就是通往他身边的路。
聂远眼睁睁看着老板变得越来越残忍,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诸般手段用在一个小女生身上,实在触目惊心。
夜色覆盖了大地,聂远闻到了海水冰凉腥咸的气息,他有些怔忪的想,当年那个不愿意看到小侄女受到任何伤害的小川总,怎么就变成了今天这样恐怖的沈先生?
一时间所有情绪都翻涌到了胸口,聂远愤怒、不甘,觉得老天不公。凭什么那个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要的东西都能轻易得到,想要的人都能攥入股掌之中?
可倘若他成为了沈先生,又真的能任由姚小姐奔赴所爱之人吗?
权利是欲望最好的催化剂,届时自己只会变得比现在更加不堪吧。
她不认命又能怎么办?
聂远无声的叹了口气,码头也已经近在眼前。登船的过程十分顺利,甚至没有人仔细查看他们的证件。
聂远订的是一间套房,将姚映夏安置进主卧之后,他指了指一旁的房间:“我就住在隔壁,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喊我。”
他话音刚落,门口突兀的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姚映夏立时紧张起来。
聂远安抚说:“别担心,应该只是来给我们送餐。”
从猫眼望去,果然有两名侍应生站在门外,聂远开门之后,对方礼貌的打招呼说:“先生,晚上好,这是您提前预定的晚餐。”
聂远侧身让开,侍应生将餐车推了进去,铺好桌布之后,又将餐点一一摆好。
这顿晚餐丰盛到有些夸张的地步,硕大一张餐桌都被摆满了,聂远拉开椅子,扶着她入座:“夏夏,看看有没有你爱吃的。”
“会不会太破费了?”
毕竟这是最后的晚餐了啊。
将姚小姐送到机场之后,他也将飞往另外一个遥远国度,此后余生,恐怕都不会再有可以见面的机会了。
聂远笑容里带了一抹苦涩,却也只是哄她:“那你多吃一点儿好吗?”
那双眼睛里满是不舍,为了再多看看她,几乎不忍心眨眼。
从前姚映夏非常反感这样阴魂不散的注视,可聂远的眼神里并没有那些令人不安因素,似乎只是单纯的想要记住这一刻。
她笑着点了点头:“今天确实饿得厉害,我们都要多吃一点儿”
大概是很久没有见她这样笑过了,有什么东西都要从眼睛里冒出来,他低头握住酒杯,很好的控制住自己,再抬头时已经恢复了平常模样。
“夏夏,你有什么非常喜欢的电影吗?”
过去的事情无人愿意提及,未来也蒙在了夜色之中,他选择这样的话题作为切入口,不过是想再听她说说话。
漫无目的的闲谈持续了很久,直到两个人一同品尝了餐后甜点。芝士的口感细腻浓郁,甜度也恰到好处。
只是吃到最后,姚映夏突然感到眼前一阵模糊,她的手开始微微颤抖,甚至无法握住那枚银制甜点叉。
面前坐着的男人突然变得忽远忽近,就连面容都扭曲起来。
她心中一片荒芜,难以置信的望着他说:“聂远,你……”
对方站起身来,关心地问道:“夏夏,你怎么了?”
不知是不是被药物影响到了听觉,聂远的声音变得诡异而又沙哑。
她害怕的想要后退,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为什么,为什么连聂远都要这样对待她?绝望像潮水一般冲刷着她冰凉的四肢,最终汇聚到了胸口。
聂远高大的身躯却在此时也开始摇晃。他用尽全身力气,才避免自己轰然倒下,却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房间的实木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受潮带来了动静有些刺耳的吱哑声,姚映夏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他西装革履,手里拿着一瓶红酒,脸上带着异常明媚的笑容,似乎有天大的喜事想要庆祝。
恐惧和无能为力的挫败感逼出了她的眼泪,她努力发出声音,冲着背对门口的男人说:“聂远,跑,快跑……”
可下一秒那瓶红酒就在聂远头上炸开了花,殷红的液体顺着额头流下,将他的白衬衫染成了紫红色。
有一滴温热的液体溅到了姚映夏的脸上。
她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随即眼睁睁望着聂远摔倒在地,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呻吟。
在他倒下的地方,米色的印花地毯被迅速染红了一块,看起来却是比红酒更加粘稠暗沉的液体。
姚映夏很想扑到聂远身边,查看他的情况,桌布被她拽的歪歪扭扭,却根本借不到力。
很快她的视线就被一具精壮的身体遮挡住了,下巴被宽大的手掌攥紧,修长的手指将她脸上宛如血泪一般的小红点擦拭干净。
男人眼睛里散发出迤逦兴奋的光芒,对着她说:“姐姐,你怎么敢背着我跟其他男人私奔啊?”
第115章
等姚映夏再次恢复意识,已经是在浴缸里了。
底部的气孔正在源源不断的产生气泡,包裹住她的身体,破裂、消失,然后重新缠绕。
皮肤被水流冲刷得有些酸麻,却又极大缓解了身体上的疲劳,姚映夏恍惚的盯着水面,记忆尚处在断层之中。
直到身后伸出了一只手,落在她的肩膀上,像是在把玩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在莹白的皮肤上轻轻抚过,最后握住了她的肩头。
“姐姐醒了?”他笑着问。
肉眼可见的,她纤薄的背脊瞬间绷紧,然后猛地向一旁躲去,脱离了那只手。
目之所及之处,沈清源没穿上衣,只穿了条宽松睡裤,他身上没有过分夸张的锻炼痕迹,肌肉薄而流畅,骨量却十分可观,肩膀几乎都要跟他舅舅一样宽阔了。
沈清源并没有第一
时间过去抓住她,而是半蹲在浴缸外,眼也不眨的盯着她说:“姐姐真可爱。”
刚才她的脸都白了,被水汽浸润出来的血色瞬间消失又缓缓出现,沈清源看着她慌乱的遮住胸口,屈起双腿,缩成一团,妄图阻挡他的窥伺。
然而手臂间挤出来的软肉看上去异常绵糯,刚刚在帮她脱衣服的时候沈清源也已经感受过了,他没有控制好力气,现在那上面还有自己的指印。
想让姐姐浑身都是他的痕迹,红的青的紫的,想让姐姐眼睛里蓄满泪水,可怜又无助的看着他,想让姐姐发出好听的声音,最后被他弄得支离破碎。
只是这样胡思乱想,他都仿佛置身于沸水之中,每一寸皮肤、每一滴血液都变得滚烫。
姚映夏被他炙热的气息骇到,将头撇到一旁,迅速观察起了四周的情况,这间浴室跟船上的装修风格明显不同,她又不知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而在她被迷晕之后,时间又过去了多久?聂远还活着吗?哥哥又要怎么办?沈星川一向言出必行,如果超过他给出的时限,一定不会再手下留情。
如今她又要怎么过沈清源这一关?
千难万险一起横亘在眼前,拖着她的心沉沉往下坠,浴室的大门就在短短几步之外,如今却好似天堑,沈清源不可能就这样放任她离开。
姚映夏正兀自着急,脖子后面却突然一热,湿润的舌尖划过她的脖颈,打了个转儿,像是在品尝什么美味的甜点。
她头皮都在发麻,又想故技重施的躲开,却被沈清源宽阔的臂膀牢牢环住,动也动不了了。
“清源,别这样对我。”她声音僵硬得厉害,甚至带着细微的轻颤,缠住她的手臂没入水中,顺着皮肤游移,最终揽住了她的腰肢。
躲避的姿势将脖颈完全暴露给他,白嫩,细长,似乎一掌就能握住,沈清源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吻了上去:“姐姐,你看看我吧。”
沙哑的声音暴露了他的渴望,沈清源的眼睛亮得惊人,脸颊却微微泛着红晕,残忍和羞涩诡异的交织在一起,割裂的像是一场妄想。
一时间所有血液都往头上涌,姚映夏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在疯狂跳动,努力想要忽视掉脖子上那一小块濡湿,试图劝他回头是岸:“清源,你本性并非如此,你跟你舅舅不一样。”
提到沈星川似乎让他非常不快,后颈处的亲吻立时顿住了,沈清源的唇舌短暂离开了她的皮肤,冷笑着说:“就因为我跟舅舅不一样,所以他可以独占你这么些年。”
只有变成那样无耻又卑劣的人,他才能拥有姐姐。
姚映夏哑然的张了张嘴,知道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她这一生都非常可笑,就像是一只漂亮的鸟儿,谁先把她关进笼子里,她就是谁的,没有人会在乎小鸟的意愿,也不需要小鸟的喜欢,只要自己开心就好。
姚映夏绝望的闭上眼睛:“结束之后,你就放我走吧。”
“姐姐想去哪?”他的眼眸蓦然阴沉下来,闪烁着寒厉的光芒,“去聂远那里,还是舅舅那里?”
他故意这样说,提醒姐姐自己手里还有人质,姚映夏想起聂远头上源源不断流出的鲜血,又想起看守所里暗无天日的光景,只觉得头痛欲裂。
他们舅甥二人就像是在进行一场拔河比赛,而她变成了中间被攥紧的那根绳子,所有人都要拉扯她、逼迫她、撕碎她。
姚映夏双目通红,蒙了一层水光,看上去既坚韧又可怜,可她再不服气,再不甘心,也没有办法推翻这一切。
沈清源的吻落在了她的眼角,想要吞噬掉那里的痛苦:“姐姐,我舅舅不是良人,你别去找他。”
她垂下头去,望着水里破碎的光影,声音轻的像片羽毛:“可是清源,你跟你舅舅越来越像了。”
这句话显然激怒了他,腰间的手臂猛地收紧,几乎令她喘不过气,沈清源将她的脸扭向自己,抵着她的额头说:“收到舅舅发来的那些消息时,你就没有觉得奇怪吗?起码我没有费尽心机的将肖安送进监狱,提前挖好那么多坑给你们跳。”
姚映夏突然意识到,原来沈清源也监控了她的手机,如今他的所作所为,也确实跟沈星川没有两样。
难怪她跟聂远走不掉。
浴缸中的恒温系统使水流一直保持着适宜的温度,姚映夏却觉得有些冷了,更没有心力去揣摩他刚刚抛出的饵。
沈清源并不满意她这样平淡的反应,干脆将舅舅的恶行和盘托出:“姐姐,当初载着肖安的那艘船还差五个小时就要靠岸,这样都能被人拦下,独独将他抓回去,你猜猜是谁的手笔?”
“警察在肖安家搜到的那把刀子,又是谁放进去的?应该没有人会傻到将证物一直摆在家里,不但懒得丢掉,连血迹都不清理吧?”
“远程操纵车辆需要复杂的技术条件,还要有充足的人手实时监控轨迹方向,单凭肖安的一己之力,真的能够制造这样一起车祸吗?”
“天河湾一号可是高档小区,到处布满了红外线探测系统,还有高清无死角覆盖的摄像头,一旦监测到有人非法入侵,立即就会报警,保安三分钟就能赶到,怎么那天没有人立即救你?”
“姐姐,他从头到尾都在算计你。”
她又何尝不知道。早在沈星川联系她的那天,姚映夏就想明白了这一切。
在发现她跟肖安的私情之后,沈星川亲手为她制造了一根软肋,既可以将罪名罗织到肖安身上,又可以通过他们正身处危机的假象,合情合理的安排保镖监视着她,以保证所有物的“忠贞”。
在那个漫长的夜晚,姚映夏感到不寒而栗,也曾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阴谋论了。可一想到自己跑到天涯海角都能被他找到,真有其他妄图谋害沈星川的人,又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一直没能找到真凶的原因只有一个,他自己就是那个始作俑者。
为了得到想要的一切,沈星川可以不择手段,步步为营,提前那么久布局,也不过是为了提防她的再次背叛。
他一向都是这样有远见。
姚映夏的嘴巴发苦,像是被层层蚕丝包裹而成的茧,早已没有了挣扎的气力:“清源,你斗不过他的,就当为了你自己,尽快放我走吧。”
他紧抿着唇,不愿意在这场斗争中轻易投降:“只要你肯放弃肖安,他又能拿你怎么样?”
这是她身心煎熬饱受苦难的根源所在,可她放不下,也没有人比肖安更好更正常了。
姐姐倔强的神情实在令人心碎,沈清源下颌处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决定不再浪费无谓的时间。
他将姚映夏从水中捞了起来,令她坐在浴缸的边缘,见姐姐根本坐不稳,干脆将她半搂进怀中,又伸手挤了些沐浴露,往她身上一寸一寸的涂:“我帮姐姐洗干净。”
她难堪的闭上眼睛,忍受着无处不在的触碰,沈清源的呼吸越来越粗,越来越重,背脊抵住的胸膛烫得她发颤,反倒令人更加兴奋起来。
刚开始还只是轻轻揉搓的手掌,已经重的像是要捏下她的一块肉,所到之处都要留下痕迹,后腰抵着她的东西也已经恐怖到令人无法忽视。
今夜过后,他可以将姐姐肚子里的孩子视如己出,他可以成为一个好丈夫,也会成为一个好父亲,如果姐姐的身体允许,他还可以拥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孩子。
想到这里,他终于笑出了声。
第116章
姚映夏着实被他吓到了,喑哑低沉的笑声在沈清源的喉咙里不断翻滚,经久不息,简直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出来的。
巨大的压力之下,她胃里一阵翻腾,就这样开始不停干呕。
渗人的笑声戛然而止,沈清源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虽然知道孕反是十分
正常的生理反应,可一想到这是舅舅的骨肉,姐姐又或许是因为厌恶自己才想吐的,他就恨不能划开姐姐的肚子,将那个孩子剖出来。
冰冷的视线在她身上逡巡,好似一把利刃,破开层层皮肉捅了进去,他的眼睛都染了红光。
这样可怕的念头盘旋不散,沈清源用力扇了自己一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姚映夏眼睁睁看着他脸颊上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手印,沈清源却好似感觉不到疼,只是盯着她说:“吓到姐姐了,真是抱歉。”
他心平气和的样子更加令人恐慌,眼前的沈清源实在太不正常了,他真的应该去医院好好看看。
在这样突如其来的刺激之下,胃里的不适感竟然莫名消失了,诡异的沉默在浴室里持续了一小会儿,沈清源又没事人一样拿起花洒,帮她冲干净了身上的泡沫。
在他转身去拿浴巾的时候,姚映夏低头看了一眼放在浴缸上的花洒。
如果沈清源精神正常,她还能想些办法,可如果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似乎就没有多少路可以走了。
她必须要离开这里。
沈清源回来的时候,发现姐姐正仰头看着他,那双浅棕色眼睛漂亮的像块琥珀,而姐姐就是困在里面的蝴蝶。
沐浴过后的水珠顺着白瓷般的皮肤不断滑落,姐姐周身都散发着莹莹光芒,他觉得喉咙发紧,又觉得渴。
想用嘴巴将姐姐身上的水珠舔干净,然后再细细品尝每一寸皮肉,想让姐姐变得很舒服,然后永远爱着他。
沈清源的瞳孔几乎都要竖起来了,手里的浴巾被扔到地上,他像猫一样悄无声息的靠近,弯下高大的身躯,T了T被困在她锁骨里的水珠。
好甜,有姐姐的味道。
他垂下眼睛,屏息思考,其他地方会不会也鲜嫩多Z,甘甜可口?
沈清源将头埋得更低了,这样近的距离,他听到了姐姐急促的心跳声,也感受到了她的颤栗,就在他快要品尝到的时候,颞骨附近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姚映夏用了全身的力气砸下去,特意避开了有可能致命的部位,沈清源两眼发黑,在短暂的僵硬过后,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摇晃,随即倒了下去。
他大睁着眼睛,在天旋地转之中死死盯着姐姐,整个世界都变得扭曲起来。然而她并没有再看自己一眼,只是放下花洒,捡起浴巾,裹住身体,然后头也不回的向门口跑去。
姚映夏焦急的转动门把手,却发现根本打不开,她毫无章法的摆弄着门上复杂的锁扣,耳蜗里的嗡鸣令她没有注意到身后传来的奇怪声响,直到脚踝被人一把握住。
沈清源就像是一只被压断腿的猫,一路爬了过来,可怜兮兮的蹭着她的小腿:“姐姐,痛,我的头好痛……”
她被吓得整个人都贴在门上,伸腿想要甩开那只手,可无论她如何用力,都挣脱不开。
沈清源宛如阴曹地府里爬出来的厉鬼,纠缠住她死死不放,嗤嗤笑着说:“姐姐,你不好好吃饭,怎么有力气逃走?”
似乎是在惩罚她的不听话,握住脚踝的手掌愈发用力,恨不能捏碎她的骨头,逼得姚映夏只能回头看向他。
那双猩红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却在跟她对视的瞬间落下几颗眼泪,十分委屈地说:“姐姐,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他的头骨好像被打得凹了进去,心也一并四分五裂,哪怕这份痛苦来自最爱的姐姐,他也无法轻易原谅。
沈清源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将她按在门板上,低头吻了过去。
姐姐的嘴巴也是这样甜。
他像是得了渴水症,吞噬着她的津液,戏弄着她的舌头。碍事的浴巾很快就被扯掉了,他恶劣的握紧,揉捏,身体兴奋到几乎快要爆炸。
也许他们该到床上去,这样的姿势对于新手来说,实在不怎么友好。
沈清源抽出手来往门边摸索,打开了那里的暗扣,把手终于得以转动,他气喘吁吁的放开姐姐,扯住她向门外走去。
主卧中一片昏暗,只有墙上的电视屏幕发出光亮,沈清源脚步一顿,他不记得自己开过电视,也没记得自己关过灯。
难道是另外一个人格出现了?
姚映夏却注意到了电视机上正在播放的内容,那是浴室中的实时监控画面。
她无法理解沈清源这样做的缘由,却在顶灯亮起的一瞬,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仰靠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穿着做工考究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双腿交叠,神情冷肃,仿佛刚刚看了一场并不令人满意的电影。
如今主演们出来谢幕,他的视线落在了今天唯一的女主角身上,面无表情的审视着她。
谁能想到,一个多月不见,他的妻子会变得如此狼狈?那双眼睛里缀满惊恐和无助,纤弱的身体上到处都是被人肆虐的新鲜痕迹,就连嘴巴都被咬肿了,看上去好不可怜。
可即便如此,他的妻子在发现自己的一瞬间,还是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妄图逃避此时的难堪,和即将到来的灾难。
“夏夏,这就是你想要的自由吗?”甫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口腔里都是一股血腥味儿,大概是后槽牙被咬坏了。
沈星川的声音里充满困惑,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如此天真,明明已经在男人手里栽过许多回,却还是不长记性,就这样从虎穴跳入狼窝,迎来了新的苦难。
姚映夏根本说不出话,她窘迫的隐在沈清源的身后瑟瑟发抖,试图挣开他攥住腕骨的手,然而那里坚固的像是镣铐,无论怎样挣扎都纹丝不动,她绝望的闭上眼睛,恨不能以死逃脱这样的处境。
沈清源看到舅舅的反应倒是十分淡定,他并不意外沈星川会找来这里,只是皮笑肉不笑地说:“舅舅,你是不是有绿帽癖啊?就这么喜欢看我们表演吗?”
几年之前,也有一个该死的心理医生有过类似的怀疑,沈星川非常确定自己并没有这么变态的嗜
好,刚刚的隐忍不发,也不过是为了让他的妻子认识到人心险恶,世道艰难。
何况他赶到的时机刚刚好,姚映夏举起花洒又狠狠砸下的那个瞬间,不但打碎了沈清源的幻想,也打碎了他沉积已久的怒气。
沈星川稍稍有了些耐心,决定等他的妻子亲自出来,迎接劫后余生的惊喜。
只是他没有想到,小外甥能如此顽强,并且变态到这种程度。
当看到沈清源像个怪物一样在地上爬行时,强大如他都感到触目惊心,可想而知夏夏当时受到了多大惊吓。
这也是背叛他的代价之一。
可忍耐比想象当中还要艰难,当他将手掌从真皮沙发上移开,扶手上立即出现了一个掌印形状的凹陷,明明是回弹性极好的材质,却像是被烧出了一个烙印。
沈星川将衬衫的袖扣解开,一丝不苟地挽到小臂之上,终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清源,你真该庆幸我是你舅舅。”
这大概是不会轻易杀掉他的意思吧?沈清源无动于衷地看着舅舅步步逼近,掌心里捏着的纤细手腕似乎比刚刚还要冰凉。
薄底皮鞋踩在实木地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姚映夏却觉得那只脚仿佛踩在了自己的心口上,她喘不过气,惊惧交加,却又自虐一般抬起了头。
一个多月不见,沈星川的面相都变了,原本就锋利的下颌更加瘦削,眼神也愈加刻薄,不苟言笑的样子跟她噩梦中的如出一辙。
幸好那双眼睛暂时没有看向自己。
在踏上角斗场的前一刻,沈清源终于放开了桎梏她的手,声音如常地笑着说:“姐姐,你先去浴室里待一会儿吧。”
她如蒙大赦,头也不回的躲了进去。浴室里有条松绿色的真丝睡裙,大概是沈清源之前帮她换下来的。姚映夏匆忙套到身上,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有什么东西重重撞在了浴室门上,磨砂玻璃不堪重负的裂出了几道纹路,竟然就这样碎了。然而战斗并没有就此结束,姚映夏又听见了数十声恐怖的闷响,忽远忽近,时轻时重。
被击中腹部的声音会更加扎实,被击中骨头的声音会更加响脆。诡异的是没有任何人发出惨叫,只有越来越急促、深长的呼吸声。
在沈清源又一次失去平衡,撞向浴室门的时候,磨砂玻璃上的裂纹变得更加细碎,终于掉下来几块。
姚映夏终于得以看清门外的场景,沈星川站在三米之外,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只是白衬衣有些皱。
那倒在浴室门口的人也就只能是沈清源了。
这场争斗本来也不可能有任何悬念,沈星川作为胜利者,发表了最终的获奖感言:“听说你这几年也在练习自由搏击。”
沈清源喘着粗气笑,血液灌进喉咙里,又引起了一阵深咳。
等他稍稍平复下来,沈星川才再次开口说:“也许你该换个老师了。”
他气息如常,语调中肯,似乎真的只是在提出合理建议。
姚映夏却莫名感到心慌,下一秒,她就隔着碎掉的玻璃,对上了沈星川的眼睛。
他恨自己的妻子。
也爱自己的妻子。
三十九天不见,又想她想到发疯。
为什么人会这样无可救药?
剧烈的情绪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疯狂起伏,偏偏那张脸波澜不惊,灵魂在见到爱人时总会不由自主的发生震颤,尊严却勒令他不能再摇尾乞怜。
反正他的妻子也不稀罕,反正再怎么努力也没有用。
在这场无声又持久的对峙中,姚映夏率先移开了视线。她知道自己作为战利品,应该履行必要的职责。
比如推开这扇门,到他身边去,然后接受应有的惩罚。
可手脚像是被定住一般,她使不上力,动弹不得。
混乱之中,门被无声打开,沈星川一步步走到她身边,将她抱入怀中,贪婪的呼吸着她的味道。
明明不久之前,他还威胁过姚映夏,要她自己想办法回来,也曾下定决心,不再提供任何帮助。
可面对自己的妻子,他一向没什么原则。上万公里的距离他都追过来了,也不差这最后几步。
姚映夏的皮肤一如既往的凉,令刚刚由于激烈搏斗而沸腾起来的血液感到慰藉,他握住姚映夏的肩头,就像握了一捧雪。
他的妻子回来了。
这个认知令他由衷的感到愉悦,就连眉宇间都微微松动,缓和了神色。
这跟姚映夏想象中的重逢场面大相径庭,她原以为沈星川会勃然大怒,然后让她吃尽苦头,受尽折磨。
也许他还没有想好惩治自己的方法,也许在这个地方不合时宜,施展不开。
沈星川拉着她向门外走去,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走吧,我们回家。”
既然要离开这间卧室,姚映夏无可避免地看见了倒在浴室门口的沈清源,她很难想象在这样短的时间里,一个人能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沈清源的身上布满淤青,嘴巴里似乎有源源不断的血水在往外涌。如果不是他的胸口还在起伏,姚映夏一定会产生非常可怕的联想。
介意她投向沈清源的目光,沈星川拉着她的脚步又加快不少。在姚映夏从他身旁经过的刹那,一只骨折变形的手抓住了她的小腿。
食指在刚刚的打斗中折了,此时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耷拉在手背上,可这并不影响沈清源的力气,姚映夏被扯的顿在原地。
低头的瞬间,她撞进了那双充满不甘和眷恋的眼睛。
恍惚之间,姚映夏想起了很久之前的沈清源,他正直,善良,冷静自持,永远不会像眼前这个傀儡一样对待她。
沈星川也没有想到,小外甥伤成这样仍然冥顽不灵。他试图掰开沈清源的手,竟也撼动不了分毫。
直到沈星川又掰折了他的一根手指,才将姚映夏的小腿解救出来,不过这也耗光了他的全部耐心。
闹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们舅甥之间的情谊所剩无几,沈星川挡住那觊觎自己妻子的阴翳视线,语气残忍地说:“清源,你伤得严重,我跟你舅妈的婚礼,就不邀请你出席了。”说完就站起身来,准备带姚映夏离开。
却听见沈清源边咳边笑,声音沙哑地问:“舅舅,你知道姐姐怀孕了吗?”
沈星川脚步一顿,思绪瞬间变得混乱不堪,整张脸都紧绷起来。
他本就多疑,姚映夏离开这一个多月,还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如果这是自己的孩子,他一定会视若珍宝,将全世界最好最珍贵的东西通通奉上,他们的孩子可以无忧无虑的长大,成为天之骄子,拥有任何向上的自由。
可如果这是别人的种——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他就觉得喘不过气,各种残忍的念头在脑子里疯狂流窜,最终清晰的指向了一个结果,他再怎么心胸宽广,也不可能容忍她生下别人的孩子。
偏偏这个重磅消息是由沈清源亲口公布的,这下更加重了他的怀疑,毕竟小外甥可没有菩萨心肠,愿意给他平添一份顺遂。
沈星川僵硬的低头,看向自己的妻子,想要从她的神色间发现蛛丝马迹。然而此时的姚映夏也是一脸茫然,正难以置信的环住小腹。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来例假了,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姚映夏根本无暇顾及这些细枝末节。难怪这段时间她总是感到疲乏,也没有任何胃口。
沈星川心下有了七八成把握,又听小外甥说:“我没碰过姐姐,那是你的孩子,两个多月了。”
突如其来的礼物将他砸的晕头转向,沈星川没想到这个孩子来的如此容易。
他在姚映夏毕业前夕安排过一次全面体检,医生说她很难受孕,沈星川也就停止了避孕。
他曾经彻夜难眠的感到难过,不是因为姚映夏很难生下一个继承人,或者其他非常现实的原因。
他只是太遗憾、太想要一个长得既像自己又像姚映夏的孩子。
如今得知这个好消息,他的心彻底柔软下来,快乐像是潮水一般奔流不息,直到将他彻底淹没。
等沈星川稍稍冷静下来,有闲心思考小外甥怎会如此好心的时候,沈清源已经从睡裤里摸出了一个小巧的遥控装置,握在手中把玩:“姐姐,我们都活得这样艰难,你又根本不喜欢这个孩子,不如就让我们一起在这里长眠吧?”
他知道自己赢不了舅舅,身边也被安插了眼线,于是选择瞒过所有人,亲手在这里安装了一个爆/炸装置。
能够跟姐姐死在一起,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而舅舅在得知自己有了一个孩子之后,也可以含笑九泉吧?
在舅舅夺走那个遥控装置之前,沈清源笑容灿烂的按下了按钮。
在极短的启动间隙里,他欣赏到了舅舅从未有过的慌乱神情,姐姐却像个木偶,既不慌张,也不恐惧。
明明非常怕人,却这样不怕死,姐姐真是奇怪。
可他喜欢姐姐。
在巨大的轰鸣声中,空间里的一切都变得扭曲起来,翻滚的热浪伴着火光冲天而起,贪婪地吞噬一切——
作者有话说:通宵码了这章,真的尽力了[爆哭]
第117章
在那个地动山摇的瞬间,姚映夏被完全包裹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听见那个一向高傲的声音变得卑微颤抖,充满恐惧地喊了她一声“夏夏”,然后两个人就一同被掀翻在地。
沈星川的整个背脊首当其冲,像是被一只钢筋巨掌拍过,力道大的能将五脏六腑穿透,每一根骨头都被震得发疼。
剧烈的痛苦令他眼前一黑,几乎就要晕厥过去,然而以他这个身量,压到姚映夏身上不堪设想。他硬生生架起手臂,落地时用那里承受了几乎全部的冲击力,又顺着气浪翻滚几圈,尽可能的远离了爆炸中心。
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姚映夏被晃得想吐,耳膜在爆炸时承受了异常尖锐的痛苦,肺里的空气也像是在一瞬间被挤干了。
眩晕的感觉持续了两三分钟,姚映夏才渐渐能看清东西,此时她正趴在沈星川的身上,而他完全失去了意识,嘴巴附近还有暗红色的血迹,大概是伤到了内脏。
即便如此,那只环在她腰肢上的手臂仍然没有放松力气,像是至死都要捍卫宝物的魔王。
姚映夏的内心五味杂陈,沈星川曾经无数次的将她逼至绝境,可当真正面临生死考验时,他又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活。
姚映夏伸手探了下他的鼻息,还有气,她举目四望,周围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楼梯上大概被提前浇了油,是烧的最旺的地方。
还没等她想出对策,房间里又突然发生了二次爆炸。
等沈星川再次醒来的时候,火已经快要烧到脚边。他艰难地坐起身来,吐出了一大口淤血。
他这一生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刻,右臂骨折,头痛欲裂,五内俱焚,浑身上下每一寸筋骨、皮肉都在疼,却没有哪一处的疼痛比胸口还要剧烈。
他的妻子不见了。
姚映夏又一次将他抛下,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大火灼烧着一切,他的眼眶刚刚变得湿润,就被高温烤干了。
沈星川站起身来,凭借本能在这间面目全非的房子里四处游荡,寻找着他的爱人。
“夏夏……”
“老婆……”
“你在哪?”
“快点出来,求你了。”
他这一生都没有求过任何人,如今只希望妻子能够回来看他一眼。
没有姚映夏的每一个日日夜夜,都将他折磨的想要发疯,漫长的黑夜会将他的心神吞噬,暴烈的阳光会将他的皮肤灼出一个个血洞,然后他就会变得更加面目全非,不人不鬼。
有谁会愿意变成一个怪物呢?
可老婆没了,他真的会死。
沈星川擦了擦唇边的血,又打开了一扇门搜寻,空气里到处都是剧烈燃烧产生的有毒气体,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头越来越沉,神志也愈发不清楚。
再不想办法出去,很快他就会倒地不起,然后被火舌吞没。
可他不甘心。
自己倾尽心血,坏事做尽,无所不用其极的想要留住她,到最后竟然只是一场空吗?
映着火光的眼睛开始熊熊燃烧,沈星川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她的名字:“姚映夏,你不是恨我吗?有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杀了我?”
可回应他的只有地板被烧穿的爆破声,他的声音猛地低了下去,又变成了哀求:“老婆,回来杀了我吧,再看我一眼吧。”
反正他罪有应得,反正她那样恨他。
沈星川脚步虚浮的在这栋废墟里走着,路过走廊上的一扇窗户时,突然听见有人在楼下喊他:“沈先生,一楼火势太大了,我们冲不进去,您快跳下来。”
冰凉的夜风从窗外灌入,终于让他稍稍清醒一点儿,沈星川看到自己带来的保镖们聚在楼下,原本个个西装革履,如今都脱得只剩条内裤,衣服被垫在楼下的草坪上,以防他跳下去时摔伤。
沈星川却只是问:“姚小姐获救了吗?”
保镖们面露难色,其中一个开口说:“我们没看到任何人出来。”
于是他头也不回的继续搜寻,自己的预感果然没错,姚映夏还在这栋房子里。
她既不打算逃生,也不守在自己身旁,竟然连死都不愿意跟他死在一处吗?
愤怒驱使他加快了脚步,姚映夏既然能走出那个房间,就代表她的伤势还不算严重,只要自己能尽快将人找到,就还有一线生机。
他一个一个房间找过去,在推开走廊尽头的大门时,终于发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没错,两个。
十分钟前,在二次爆炸结束后,姚映夏又晕眩了好一会儿,然后她就被人抱了起来,带到了这间离爆炸点最远的书房。
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姚映夏失神的眼睛终于有了些微神采,在死亡无限逼近的时刻,她终于发现自己有些想活。
空气仿佛都被凝固了,沈星川勉强维持镇定,手心却在不停冒出冷汗。
此时此刻,沈清源正坐在书桌后面的宽大皮椅上,将他的妻子抱在怀中,亲吻她的脖子。
听见开门的声音,他终于抽空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舅舅找到这里,沈清源并不觉得意外,只是贴着姚映夏的耳朵说:“啊,舅舅来了,你果然不会轻易死掉。”
沈星川并没有时间为此生气,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沈清源手中的那把匕首上。此时它闪着寒光的刀刃,正贴着姚映夏的左颈。
那里连接着心脏的主动脉,一旦破裂,将会引发不可控的大量出血,哪怕他能立即将姚映夏救走,也根本不可能撑到医院。
如今局势糟糕到了极点,沈星川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之中:面前是彻底疯魔的小外甥,脚下是随时有可能坍塌的楼体,偏偏他受伤严重,而刚刚怀孕的妻子成为了人质,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他那样自负聪明,却怎么都想不出一个能让姚映夏活命的可能性,自己死就死了,可她还这样年轻,他们的孩子还没有出世。
活到三十岁,沈星川也终于体会到了走投无路的绝望,他连搏一搏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寄希望于小外甥回头是岸:“清源,你没必要拉着所有人陪葬。”
这句话似乎令他觉得十分滑稽,舅舅尽显颓势的脸也精彩到了极致,沈清源自顾自的笑了一会儿,又突然停了下来,低头问道:“姐姐,你在看什么,怎么这样不专心?”
从刚刚开始,她就一直盯着舅舅,像是见到了救世主。这样的反应令他很不满意,沈清源干脆将她的眼睛蒙了起来,重新按入怀中。
哪怕他语气和煦,动作温柔,手中的匕首也没有离开过姚映夏的脖子片刻。
如果没有这把武器,姐姐一定会被人再次抢走,他不想当一个永远都被抛下的可怜虫了。
沈星川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开诚布公地问:“清源,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不过他还是很有耐心的回答了:“我想跟姐姐永远在一起。”
生也可以,死也可以。
不过如今他被断了生路,也就只能拉着姐姐一起死了。
沈星川握紧了拳,似乎下定决心道:“只要你肯放过夏夏,我可以成全你,婚礼会取消,离婚手续也会尽快办妥,我永远都不会再来打搅你们。”
舅舅言之凿凿的模样确实很有说服力,他们却不是第一天认识了,沈清源几乎都要笑出眼泪,手掌像撸一只猫一样,从姚映夏的脸颊摸到下巴:“舅舅,你当我是三岁孩子?姐姐一旦脱离险境,你哪里还
肯将她给我。”哪怕他是真的疯了,也还有基本的逻辑。
沈星川沉默片刻,艰难的闭上眼睛,喉咙里像是被塞了块烙铁,又令他尝到了血腥味儿:“我可以发誓,以我的性命,以那个孩子的性命。”
沈清源仍然不信:“这么多痴男怨女天天发誓,一个个还不是长命百岁?”何况舅舅还是个无神论者,哪怕此时他真的有所顾忌,日后也能找到借口自圆其说。
他用下巴蹭了蹭姚映夏的发顶,又笑眯眯地说:“舅舅,你还是想些更有诚意的办法吧。”
姚映夏一瞬间意识到了沈清源究竟想要干什么,那样轻描淡写的恶劣语气令她遍体生寒,却不相信沈星川会如他所愿,自己没那么重要,也不想再背负这么深重的一份罪孽了。
沈星川当然也听懂了小外甥的言外之意,原来破局的方法一直都在自己这里,他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只要我死了,就不会再对任何人产生威胁了。”
那双曾经令她恐惧、厌恶、总是阴魂不散、又深不见底的眼睛,如今突然变得慈悲起来,剥去所有的贪婪、欲望之后,也只剩下了爱她的本能。
姚映夏简直觉得他疯了,她大睁着眼睛,不想为他流一滴眼泪:“沈星川,别自作多情了,你今天死在这里,明天我就会打掉这个孩子,然后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她明明说着最狠的话,声音却颤抖的不成样子。
沈星川本该为此感到高兴,他的妻子似乎还是第一次对他这样心软,拼命想要让他活命。
翻江倒海一般的情绪疯狂灌入他千疮百孔的心脏,令那里起死回生,重新变得丰盈柔软。他咬紧牙关,喉咙发涩,明明还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可整个人都变得笨嘴拙舌。
掌骨几乎都要被他捏烂了,沈星川到底也只是说:“当一个单亲妈妈太辛苦了,打掉也好。”——
作者有话说:[爆哭]我很想今天写完,目前还是有难度,晚上再加把劲,不行就凌晨见
之前的有奖竞猜环节颁奖啦(就是猜沈星川多久能找到夏夏那个,答案是b一个月)
中奖的ID有:阿迟、许放鹿、舒窈纠兮,每人100晋江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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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END】
第118章
这下就连沈清源都感到难以置信,在另外一个人格非常久远的记忆里,舅舅一直很喜欢小孩。从沈清源两三岁起,就喜欢缠着这位小舅舅,跟妈妈的喜怒无常、爸爸的全然漠视相比,舅舅是非常耐心且有趣的长辈,童年时期他所有快乐的记忆几乎都跟舅舅有关。
沈清源突然头痛欲裂,针扎一样细密尖锐的痛楚层出不穷,令他整张脸都扭曲起来,拼命想要驱散那些记忆对自己的影响。
毕竟另外一个人格感受到的温情,他可从来没有体会过。而就在不久之前,他的好舅舅还将他打的遍体鳞伤,几乎丢掉半条命。
沈清源瞬间将姚映夏抱得更紧,握着刀子的手掌没有控制好力道,在她洁白的皮肤上划出了一道血痕,几滴血珠瞬间冒了出来,看上去触目惊心。
几不可查的慌乱情绪在沈星川的眼中一闪而过,他努力维持镇定,尽可能的不再刺激他:“清源,别冲动,你不过是想要我的命,你可以亲手来取。”
到了这种时候,舅舅还在算计他的心思实在令人厌烦,一旦这把匕首离开姐姐的脖子,舅舅就会毫无顾忌的拼死一搏。
沈清源冷笑一声,将手中的匕首又贴近一些,示意他不要再靠近了:“舅舅,不如你自行了断吧,如果你能想到什么新奇有趣的死法,兴许我能留下这个孩子呢?”
“新奇有趣”这个词用在这里简直毛骨悚然,姚映夏止不住的发抖,她发现沈星川竟然真的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他们所在的书房只陈列了一些日常用品,哪怕沈星川想死出一朵花来,也实在无计可施,从这里跳下去根本摔不死人,一头撞死大概也算不上“新奇有趣”。
苦思无果之后,沈星川干脆问道:“小外甥有没有什么建议?”
这个称呼太过久远,令沈清源感到极为陌生,舅舅的声音却轻松自在,仿佛只是在询问他想去哪里玩,或者晚餐要吃点儿什么。
于是他的头疼得更厉害了,一些残留的记忆碎片疯狂涌入脑中,有舅舅给他过生日的场景,帮他开家长会的场景,教他滑雪、冲浪、跳伞的场景。
不正常的惨白瞬间侵袭了他的脸庞,沈清源的眼睛却变得更加阴郁。
迟则生变,他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沈清源的视线落在他的衬衫领口上,真心实意地夸赞说:“舅舅,你这条领带很漂亮。”
那是一条深色复古暗纹领带,一般只会出现在比较正式的场合,很少会有人会在私下佩戴。
姚映夏却认出了那是自己送给沈星川的礼物。不过是她在计划逃离之前,为了稳住沈星川,随手买来哄他的小玩意。
当时她都没有认真挑过花色,只是让店员拿了条最贵的,可因为沈星川天天带着,她还是记住了这条领带。
姚映夏的视线又落在了他的手腕上,那里果然有一对蓝宝石镶钻的方形袖扣,是大二那年她送出去的生日礼物。
心神动荡的瞬间,姚映夏并没有细想刚刚沈清源那句话意味着什么。
沈星川却明白了他的意思,单手扯下了那根领带。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轻松,沈清源甚感欣慰,贴心提醒道:“舅舅,水火无情,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屋里的热浪已经令人感到煎熬,就连地板都开始发烫,谁都不知道这间书房还能坚持多久。
沈星川看向了屋顶的中央位置。
那里刚好有一个废弃了的吊灯挂钩,他毫不犹豫的踩上书桌旁的矮柜,将领带挂了上去,吃力地用左手和牙齿打了个死结。
最后看向她说:“夏夏,别为我这种人伤心。”
姚映夏从来不承认沈星川爱她,没有一个人的爱会这样令人窒息,痛苦,她不堪其扰,痛不欲生。
可在这样残忍的时刻,她宁愿沈星川一直自私,一直恶劣,而不是这样折磨她的心了。
领带的长度刚刚好,能让他将下颌轻松穿过。沈清源跃跃欲试地催促说:“舅舅,准备上路吧。”
怀中的女孩却不顾利刃的威胁,猛地爬上了桌子,试图到他身边去:“沈星川,你是不是疯了?你走啊!快点离开这里!”
突然出现这样的转机,沈星川当然不会放过,他一脚跨上书桌,就要去抓姚映夏的手臂。
可她颈边的肉突然翻开,鲜红的血像落雨一样往下滴落,这是刚刚从沈清源手中挣脱的代价。幸好那血不是喷射出来的,应该还没有伤到动脉。
而此时此刻,他毫无理智的小外甥正高高举起手中的刀刃,想要捅穿姚映夏的心脏,将她钉在这张桌子上。
“清源!”
他大吼一声,终于短暂唤回了小外甥的理智,却也在这眨眼一瞬,错失了拯救姚映夏的先机。
沈清源猛地按住她的腰肢,将人拖了回去。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将他气得不轻,沈清源干脆拿刀尖抵住了姚映夏的喉咙,不顾一切的威胁说:“舅舅,退回去,你该上路了。”
由于过分激动,沈清源的手臂在不规律的剧颤,刀尖反复刺穿她的皮肤,很快那里又出现了几个伤口:“还是你想让我跟姐姐一起死?”
姚映夏的整个脖子几乎都被鲜血染红了,也让沈星川彻底了解到了他的决心。
沈清源根本不怕死,也完全不会手下留情。
毕竟能跟姚映夏一起死掉,也是他现在的心愿之一了。
换成其他任何人成为人质,
沈星川都不会放任自己陷入这种境地,他可以想方设法的周旋,寻找出奇制胜的时机,或者干脆冷漠到底,完全不顾别人死活。
可当这个人成为姚映夏,他不敢去赌任何可能性。
也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
姚映夏眼睁睁看着他退回那方矮凳,将头套进了领带之中。
沈清源最后送别道:“舅舅,刚刚我去接姐姐的时候,其实就想杀了你,可姐姐哭得太可怜了,所以我才没有动手。这下你应该死而无憾了吧?”
这是舅舅赴死之前,他送上的最后一份礼物。
沈星川听过之后,果然微微一怔。
无形的利刃刺进他的心脏,又在里面旋了一圈,将人搅得天翻地覆。
他觉得死而无憾,又觉得人生苦短。
在情绪彻底失控之前,沈星川踢翻了脚下的矮凳。
他的妻子果然心软又善良,并非没有良心。
从前是他错怪她了。
姚映夏终于崩溃的大哭起来,汹涌的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却仍能看见沈星川瞬间涨红的脸,和额角爆起的青筋。
沈清源原本还想再目送舅舅最后一程,可姐姐在怀里挣扎得厉害,害自己又起了反应。他微微低头,舔了舔姐姐脖子上的血。
就连姐姐的血也是甜的。
他感到困惑,还以为是自己的味觉出了问题,可在尝到姐姐的眼泪时,却觉得苦。
那苦顺着舌头、喉咙,一直淌到了他的胸口。
沈清源无比绝望地问:“姐姐,就因为他肯为你去死,你就要不计前嫌,去爱他了吗?如果我也肯为你死呢?”
姚映夏根本听不清他的话,只是苦苦哀求说:“清源,他是你亲舅舅啊,你放过他,也救救我,清源,清源……”
姐姐一直在喊他的名字,却又真的是在喊他这个人吗?
几乎要将脑子搅碎的痛苦令他面如纸色,那双疯狂的眼睛怔然了一瞬,终于想起了很久之前自己爱人的初心。
他喜欢那个在学业上认真努力的姚映夏,喜欢那个在险境之中跟自己相依为命的姚映夏,喜欢那个为了帮自己解围,谎称是他女朋友的姚映夏。
爱一个人应该希望她诸事顺遂,健康快乐,而不是看着她流血又流泪。
沈清源猛地抱紧了她,声音颤抖地说:“对不起,映夏。”
放任自己到这种程度,他实在难辞其咎。
沈清源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刀刃,又拼尽全身之力狠狠落下。
寒光乍现之时,姚映夏绝望的闭上眼睛,想象当中的痛苦却并没有到来。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才发现沈清源将自己的左手钉在了那张书桌上。
细长的刀刃穿透了他的手掌,几乎完全没入实木纹理中,只剩了刀柄尚在手背之上。
那张失去全部血色的脸终于退去了疯狂的底色,张开另外一侧的手臂放她自由。
姚映夏跌跌撞撞的向沈星川奔去。
他早已是强弩之末,整张脸由于过度充血,变成了恐怖的深红色,就连眼珠都鼓胀起来。
在这样致命的时刻,沈星川却只是在想:如果能换一种死法就好了。
他实在不想姚映夏最后记忆中的自己,是这样的扭曲丑陋。
可很快他就连这样无关紧要的小事都不能继续思考了。
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起来,坍缩的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了一片黑暗,只能听到血液奔流,和心脏震颤的巨响。
就在他即将踏进鬼门关的那一刻,脚下突然传来了一股向上的力量。
他感受到了这一线生机,不顾一切的踩了上去,拼命抓住领带,将自己的脖子拯救出来。
摔倒在地的瞬间,沈星川隐约看到姚映夏跌坐在自己身旁,终于意识到刚刚踩到的是她的肩膀。
难怪会那样孱弱,却意外的非常坚韧。
他一边剧烈呼吸,一边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妻子。
他自私,恶劣。
他高高在上,喜怒无常。
他擅长玩弄人心,只顾自己快乐。
哪怕他这样糟糕,老婆竟然也舍不得他死。
他可太想哭了。
有大颗大颗的泪水落到姚映夏的肩膀上,她听到那受伤严重的喉咙里发出残破不堪的悲鸣。
很难听。
又有些可怜。
她终于还是抬起手臂,拍了拍他的肩膀,像在安慰一只死里逃生的小狗。
沈星川如梦初醒一般,猛地将她抱了起来,将窗台上花瓶里的水尽数倒在自己的衣袖上,然后捂住姚映夏的口鼻,向门外跑去。
她挣扎着望向屋内:“清源还在里面。”
沈星川却根本不听,只想让她尽快脱离险境。
姚映夏看到的最后场景,是沈清源端坐在那张皮质座椅上,他的手掌仍然被牢牢钉在书桌上,鲜血淋漓的看不出原来样子。
可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只是微笑着冲自己挥了挥手,轻声说了声:“映夏,再见。”
此时此刻,她才惊觉这个房间非常眼熟,几乎跟沈素溪别墅里的那间书房一模一样。
高中时期,沈清源经常跟她在那里一起刷题、纠错,偶尔也会聊一聊关于未来的打算。
沈清源曾经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天体物理学家,他喜欢宇宙的恢弘、广阔,对于黑洞和星体拥有浓厚的兴趣,也曾好奇是否真的有平行宇宙的存在。
没有人能够想到,他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清源,走啊,不要死在这里。”姚映夏无助的呼喊那个决心赴死的年轻男人,却只看到他摇了摇头。
外面的火势已经彻底失控,走廊都被烧断了,沈星川助跑几步,带她跨了过去,来到刚刚那扇窗户旁。
保镖们果然还等在下面,他说不出话,只能做手势让他们将姚映夏接住,等所有人都聚在楼下、伸出手臂围成个圈,他才将姚映夏抛了下去。
等看到她被稳稳接住,沈星川却又消失在了窗户之后。
保镖们声嘶力竭地呼喊他:“沈先生,快回来,这栋房子撑不了多久了!”
然而回答他们的只有火焰疯狂吞噬一切的爆裂声,片刻之后,姚映夏听到一阵巨大而又扭曲的异响,随即就有半栋房屋在她面前轰然倒塌了。
整个大地都在震颤,火光冲天而起,烧红了半个夜空。
热浪从原本密不透风的房子里倾泻而出,瞬间席卷了周遭所有人。
姚映夏却只觉得冷,她不仅仅身上冷,就连脖子上的伤口都疼了起来,疼得她掉出眼泪,万箭穿心。
很快耳边又传来了熟悉的隆隆声,剩下的半栋建筑物也要撑不住了,她几乎就要在这样惨烈的场景下晕厥过去,于心不忍的闭上眼睛,却突然听到一阵欢呼:
“沈先生!”
“是沈先生!”
橘红色的火光几乎成为了他的战袍,在黑夜之中熠熠生辉,沈星川单手搀扶着已经昏迷过去的小外甥,一同从窗户里跳了下来。
草坪上堆叠的衣服厚实柔软,并没有令他感受到多少痛苦。漫长的黑夜不再张牙舞爪,似乎就要天光大亮。
他远远看到自己的妻子喜极而泣,也跟着笑了起来。
在去医院的路上,沈星川似乎有话想说,可他的喉咙实在伤得厉害,最终只能拿出手机打字,再递给她看:“夏夏,等明年生日,可以再送我一条领带吗?”
不过是非常简单的一个请求,沈星川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正襟危坐,哪怕他强装镇定,眼睛里也泄露出了一丝紧张,生怕她不肯同意。
姚映夏思考了很久很久,最终还是决定接受自己的命运。
不过是一条领带而已,今年送也可以,甚至明天就能买一条来。
可一想到他不过是心心念念想要一个承诺,到底还是点了点头:“好,等明年。”——
作者有话说:后续还有1个婚礼+生娃的番外,一个茉
茉视角的番外,里面会交代肖安和清源的结局,以及一些小日常(重要的话写在最前面,2条之前提过的if线不变)
下面就是一些忏悔和碎碎念了[求求你了]
在写这几章的时候,我非常矛盾,产生了很多方面的思考,又尝试了多个版本的走向,所以很抱歉又拖更了(我罪该万死[爆哭]
大概在一个月前,我设想的结局还完全不是这样,大概就是沈星川找到夏夏之后,会更加轻松的解决沈清源,然后一条路走到黑,拿肖安威胁夏夏完成婚礼、生下孩子,利用茉茉形成新的牵制,永远困住夏夏。沈星川会承受爱而不得之苦,夏夏会承受身不由己之苦,两个人就这样痛苦而又别扭的度过一生。因为郁郁寡欢,加之身体不好,夏夏会在四十岁左右去世,沈星川也在同年心梗跟着去了[心碎]
可当我倾注了越来越多的感情在每一个人物身上,他们在我的脑子里也变得越来越鲜活,好像真的拥有了生命。每当那些想要摧毁他们的疯狂念头出现时,都会有另一道声音告诉我,他们想活着,还想活得不那么痛苦。(与之相反的例子就是《暗黑集》了,因为是短篇,感情还没建立得非常深厚,所以每个人物都走向了既定的结局)
心情最不好的那天,我动过把所有主角都写死的念头,后面情绪平复下来,感觉自己好像被夺舍一样……[化了]
之后又觉得凭沈星川的脑子和行动力,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绝境,又想了一个中途就扭转局势的版本,可这一版实在有些平淡,很快就被否决了。
后面又设计了一个沈星川其实是故意实施苦肉计、将自己置之死地、想要让夏夏心软的版本。
然而在某一个瞬间,我突然意识到,沈星川再怎么腹黑恶劣、不择手段、心理扭曲,当把他一层一层的剖开,还是拥有一颗深爱夏夏的内核,他也不是无所不能。哪怕真的陷入走投无路的境地,他也心甘情愿为了夏夏赴死,所以根本没有必要再去设计那些情节,凸显他的心机和手段了。
毕竟爱一个人爱到最后,全凭一颗真心。最后他也只是得到了一个将真心掏出来给夏夏看的机会。
站在沈星川的角度,他在这场灾难里彻底完成了自我攻略,“老婆不舍得我死”对他来说就等同于“老婆心里有我一席之地”,然后会在日后的反复品味中,自我感觉良好的认为“老婆爱我爱的要死”[捂脸笑哭]
在以后每一个他患得患失乱吃飞醋想要发疯的瞬间,都会想起今天这生死一刻,然后整个人都会变得非常平和,这个he有一部分是他通过给自己洗脑得来的[闭嘴]
然而此时此刻夏夏真的就爱上沈星川了吗?我觉得还是震撼和感动居多,夏夏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善良又知恩图报的人,这次的危机可以粉碎大部分沈星川给她带来的恐惧和心理阴影,但是还无法上升到“爱”的程度。
何况夏夏太了解沈星川了,她清楚的知道,“愿意为她去死”并不等同于“愿意放她自由”。假如夏夏依然头铁的想要离开,沈星川也会想方设法的让肖安彻底消失,只不过会做的更加隐蔽,不留痕迹,而不是像从前那样故意折磨她的心了。
夏夏在这一刻的心情非常复杂,却也并不想再折腾任何人,导致更多灾难了。所以这次的认命不再是“无可奈何”,而是“得过且过”了。
以上就是对于正文结局的一些思考,但也不是标准答案的模板,大家见仁见智,可以有自己的理解,欢迎大家在评论区一起讨论呀。
下面就是我的忏悔了。
这本书中间断更了几次,真的感觉非常对不起大家,一方面是我频繁生病,还有生活中一些琐事的干扰,另一方面是在写作过程中时常感到压抑痛苦。常态就是每天坐在电脑前面十几个小时怎么也写不出一个字,然后想剧情想的整夜失眠,精神恍惚,生不如死。
有很多很多个想要放弃的时刻,我觉得自己没有天赋,写出来的东西糟糕透顶,每天干坐着没有产出,浪费时间浪费生命,我一无是处。
然而面对我这样差劲的作者,大家依然锲而不舍的留言、鼓励和追更,一次又一次的让我重新振作起来,真的真的非常感谢大家,如果没有你们,我很可能又一次中途放弃,然后在自责和懊悔中折磨自己很长时间。
幸好这次还是坚持下来了,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我爱你们![加油][加油][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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