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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90

作者:顾浅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81章


    接下来的一整天时间,沈星川都没有来医院烦她,VIP病房带一个尺寸不小的陪护床,周六晚上姚映夏就住在了这里。


    大概是时隔一个月重新见到妈妈的缘故,姚映夏感到非常安心,这一天舟车劳顿又实在疲乏,刚过九点她就洗漱完毕,盯着许念看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原本睡得十分安稳,只是半夜又突然做起噩梦,浓雾般的黑暗之中,似乎有一双阴魂不散的眼睛正紧盯着她,不动声色伺机而动,随时准备扑上来撕咬她的脖颈。


    当一只略带暖意的大手抚上她的脸颊时,姚映夏终于从噩梦之中惊醒,大概是没有睡够的缘故,她的眼睛又干又涩,一时无法在昏暗之中辩物,怔了一小会儿,才看到床边伫了个人。


    遮天蔽日一般的高大身躯,遮挡住了许念床头那一盏十分微弱的夜灯,背光的状态使得姚映夏无法看清男人的脸,可是她能闻到那袖口间熟悉的气味儿,薄荷混着松檀,带着一种漫天大雪后的湿冷。


    她大概是被吓得不轻,心脏都杂乱无章的狂跳起来,进而更加生气,扭头避开了那只手。


    沈星川笑了一下,倒也没有执意再去触碰她,只是声音微微上扬着问:“夏夏,在这里睡多不舒服,要不要跟我回家?”


    他的声音温柔,语气缱绻,带着浓烈的蛊惑意味,像是要诱拐面前形单影只的小女孩。


    姚映夏突然变得暴躁,为他扰人清梦,总像厉鬼一样缠着自己,干脆就说了实话:“这里再不舒服,也比跟你睡觉舒服。”


    时隔一周,姚映夏终于肯再次跟他讲话,没想到会这样难听。


    他大概是有些伤心了,却也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很快姚映夏就感到冰刀一般的视线落到了自己脸上,恨不能划破她的脸颊。


    沈星川的声音低沉到有些古怪,似乎正压着火气:“勤能补拙,多试几次,夏夏就会舒服了。”


    这种事总归要两个人一起努力,才能尽快磨合。沈星川微微弯腰,想要亲吻她的嘴唇,偶尔姚映夏还是沉默的时候更加可爱。


    她终于感受到危险来临,之前被他弄伤的地方又隐隐作痛起来。姚映夏努力保持镇定,不肯流露内心的胆怯,冷冷质问他:“你是想在这里跟我睡觉吗?”


    许念就在旁边,哪怕沈星川再怎么变态,也没想当着岳母的面对她做些什么,虽然她已经是植物人了。


    沈星川大概是彻底恼了,周身的气息变得更加冷冽,久久没有说话,姚映夏在忐忑不安之中闭上了眼睛,反正他真想做些什么,自己从来没有反抗的余地。


    两个人僵持了很长时间,直到沈星川冷笑一声,转身出了病房。门被重重合上,巨大的声响似乎震在了她的耳膜上。


    片刻之后,等四周再无任何动静,姚映夏终于放松下来。这才发现自己四肢冰凉,连手心都出了冷汗,她对沈星川的恐惧,还真是刻入了骨髓里。


    明明他上周还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说什么“我等你消气”,转眼间已经按耐不住的翻脸,果然这才是她所熟悉的沈星川——一贯的喜怒无常,没什么耐心。


    第二天是周日,姚映夏起床后给妈妈喂了些水,又修剪了指甲,按摩了四肢。哪怕值班的陪护说这些事情由他们来做就可以,姚映夏却很想亲自照顾妈妈。


    下午阳光最好的时候,她在陪护的帮助下为许念清洗了头发。这让她想起了很久之前,自己大概只有五六岁的时候,她经常跟着许念一起洗澡。


    年幼的姚映夏很怕洗发膏弄到眼睛里带来的刺痛,于是每次都是坐在一张小板凳上,仰靠在许念光洁柔软的腿上。


    妈妈会小心翼翼的帮她按摩头皮,打发出蓬松柔软的泡沫,然后拿一只小水瓢帮她冲洗干净。


    姚映夏学着妈妈曾经的样子,温柔细致的帮她清洗头发,然后拿吹风机吹干,可后面帮妈妈梳头的时候,姚映夏发现每梳一下,梳子上都会带下来一把头发。


    明明她已经极尽可能的放轻力道了啊。


    姚映夏将那些掉落的头发拢到了自己的手心里,竟然堆出了一团。


    陪护看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一会儿了,有些担心的走过去瞧,这才看到姚映夏双目通红,眼眶里都是水汽。


    她于心不忍的安慰说:“姚小姐,别太难过了,您母亲的情况已经比从前好得多,兴许会有奇迹,说不定哪天就能醒过来了。”


    可姚映夏从来不相信奇迹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这样安慰人的话,对她也实在没什么用处。


    直到一只手臂落在了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妹妹。”


    肖安语气里都是心疼,却并没有劝她不要哭了,似乎只要她想,哪怕哭到天昏地暗也没有关系,姚映夏更加心酸,多想抱住肖安大哭一场,可这里人多眼杂,她到底也只是站在原地,握住了许念的手。


    不知是不是因为感受到了女儿的悲恸,许念的神色都好像变得焦急起来,可惜姚映夏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之中,并没有及时发现。


    直到手心有什么微微一动。


    姚映夏只当产生了错觉,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看向了妈妈的手。


    在她的注视之下,那根纤细的尾指微微抬起,复又落下,碰了碰姚映夏的手心,似乎是在无声的说:夏夏,不要哭了。


    “妈妈!”她惊喜的握住许念的手,又去看她的脸,盼望着奇迹发生,可自那之后,许念的身体归


    于沉寂,没有再做出任何细微的动作。


    医生团队听到消息赶来之后,立即对许念进行了一次深入检查,拿到报告之后,连主治医师都觉得发生了奇迹:“许小姐的神经系统损伤非常严重,按理来说,就连最简单的反射活动都很难进行。可刚刚的动作足以证明,许小姐的神经系统正在慢慢恢复。”


    姚映夏忙问:“如果情况持续好转,我妈妈有可能醒过来吗?”


    哪怕只有微乎其微的可能,主治医生还是点了点头,片刻之后,他想他看到了这世界上最美丽的笑容。


    难怪面对这样一个几乎没有任何希望的病人,boss也要不惜代价倾尽全力。


    这大概是几个月来,姚映夏最开心的一天,她迟迟不想离开医院,直到肖安提醒说:“再不走就要赶不上飞机了。”


    姚映夏是傍晚七点的航班,五点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路上已经有些堵了,剩下的时间也并不充裕,肖安干脆送她去了地铁站。


    原以为等自己上车,肖安就会离开,没想到他会跟着进入同一节车厢。


    晚高峰时段,地铁上被挤得没有一丝空隙,肖安护着她艰难的走到一处还算宽裕的角落里,用自己的身体支起了一堵人墙。


    于是周遭的人山人海似乎全都消失了,在隧道中呼鸣而过的噪音都变得动听。姚映夏微微仰头,看到了肖安温润的眼睛。


    他很想念她,深深爱着她。


    那双眼睛是这样告诉她的。


    先是手指不受控制的纠缠在了一起。


    肖安的手掌宽大,带着一层薄茧,跟她柔软的触感全然不同,于是他更加小心翼翼,生怕稍稍用力,就会捏疼她。


    可这样虚虚握住,总有种不真实感,姚映夏干脆将手指一根一根埋入他的指缝里,两个人十指相扣,才显得密不可分。


    一片嘈杂之中,肖安却能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


    在某个站点,车子重新启动时带来了巨大的惯性,姚映夏无从借力,一个不小心撞进了他的怀中。


    肖安似乎是笑了一下,宽大的肩膀微微颤动,伸出手臂将姚映夏抱住,再也没有松开。


    两个人都在无声祈祷,希望目的地慢些到来。


    于是没有人发现,一个不起眼的瘦弱男人一路尾随他们上了地铁,只是没能穿过人潮,挤到他们身边。


    从下了地铁开始,两个人自觉保持了安全距离,肖安一直将她送到了安检入口,又神色如常的道别。


    之后的每一个周末,姚映夏都会飞回来看望许念。


    妈妈的情况似乎越来越好,手指动弹的频率越来越高,偶尔连睫毛都会忽闪一下,似乎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


    她过分欣喜,只想日日夜夜陪在妈妈身边,生怕错过许念清醒的瞬间。


    可再怎么不想离开,分别的时间也雷打不动的到来,幸好肖安每次都会陪她去乘地铁。


    拥挤的人群成为了最好的保护色,在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们,肖安不再是她的“哥哥”,自己不再是沈星川的“附属品”,两个人可以短暂的不去想现实中的一切磨难,也不去思考那似乎还很遥远的将来,只享受当下的欢愉。


    这样平静而又充满希望的日子,令姚映夏有些忽略了身边发生的异常,比如沈星川已经很久没有来打搅她了。


    自从上次两个人不欢而散,沈星川就再也没有给她打过一通电话、发过一条短信,此后长达一个月的时间里,甚至没有来医院堵她。


    沈星川消失的太过彻底,姚映夏就像是一条被大网长时间困住的鱼,刚开始重获自由,她还喜不自胜,时间一长,又难免惴惴不安,似乎不肯相信他会这样好心,放她自由。


    在不安到达顶点的时刻,姚映夏联系了聂远:“他最近不在A市吗?”


    如果只是出差,倒也情有可原,这是姚映夏预期的几种结果里,最希望得到的一个。


    幸好聂远的回复基本如她所料:“沈先生最近在忙一个跨国项目,一个月前去了欧洲,归期未定。”


    难怪没时间理她。


    姚映夏终于松一口气。


    想着他这个人一向没什么耐心,两个人冷战的时间也有些长了,姚映夏在四月底的一天傍晚,主动发了条信息给他:“什么时候回A市?”


    放在从前,沈星川看到后一定会尽快给她回信,可这次姚映夏足足等了三天,都没有收到只言片语。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本就脆弱,绝大多数时候都只能靠他一个人倾力维护,可当沈星川收回了拼命迈向她的脚步,他们顷刻间就变成了广袤宇宙里两颗恒星,相隔万里,难觅踪迹。


    这种慢刀割肉似的未知恐惧在她心底慢慢聚集萦绕,等积累到一定程度,远比直面沈星川的暴怒还要令人胆寒。


    他究竟是在生气,还是已经腻了自己,亦或真的只是忙的不可开交?


    姚映夏开始变得终日难安,她最担心的,其实是被沈星川发现了她跟肖安的事。


    可最近联系哥哥的时候,他一切如常,肖安的母亲仍然在川河医院接受治疗。


    如若已经被沈星川发现,他断然不会这样好心,怕还要将她和肖安抽筋剥骨,碎尸万段。


    姚映夏在忐忑之中,迎来了五一假期。


    放假前一天,上完最后一节课,姚映夏立即回到宿舍,拎起早已收拾好的行李,准备打车赶往机场。


    刚刚走出宿舍楼,姚映夏就被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拦住了,对方似乎认得她,径直将一个密封好的文件递了过来:“姚小姐,麻烦您亲自签收。”


    这个人看起来完全不像快递员,倒像是某个领域的精英,姚映夏心中立时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充满防备的看向他:“你是谁?


    对方这才想起介绍自己,正了正领带道:“免贵姓王,我是沈先生的私人律师。”


    手中的文件立时变得沉重起来,姚映夏的手指不受控制的轻颤,几乎就要拿不住。


    明明她还没有打开看过,却似乎已经知道自己大祸临头。


    王律师体贴的询问:“需要我帮您拆开吗?”


    第82章


    姚映夏似乎没有听见,只是看着那份文件,她清楚的知道,这里面不会有什么好东西。


    从前两个人再怎么闹别扭,都不会牵扯到其他什么人,如今他这样兴师动众,怕不是以往的小打小闹。


    姚映夏很不想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


    太阳已经快要沉入地平线,余辉清冷,就要遮不住漫天黑暗。


    王律师抬起腕表,看了一眼时间:“您是今晚八点、CA6789的航班对吗?我刚好跟您乘坐同一趟,不如我们先赶路吧?司机已经在路边等了。”


    姚映夏并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走到学校门口,又是怎么上的那辆车,等她回过神来,车子已经启动了。


    王律师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很有些欲言又止,可眼下多说无益,况且他还有最基本的职业操守,到底选择牢牢闭上了嘴。


    姚映夏觉得疲惫极了,仰靠在后车座椅上,微微侧头,看向窗外的天色。听说台风就要来了,会在A市附近的海域登陆,与之相隔千里的S市,看起来依旧风平浪静。


    王律师又悄悄看了她一眼,姚小姐远比自己想象中要沉得住气。他还以为对方会趁这段时间,好好看一看那份文件,没想到她更专注于窗外的风景,似乎再不多看几眼,就没有机会了。


    等车子开到机场,夜色已经浸透,云层厚重,天上连颗星星都没有,风也锐利的像把弯刀。台风的波及范围逐渐扩大,终于还是影响到了这里。


    姚映夏任由王律师将自己的行李取下,两个人异常沉默的办完了托运手续,然后坐进了登机口附近的贵宾休息室。


    此时此刻,她才做好心理建设,拆开了那份文件。


    起始页的标题非常醒目——“离婚协议


    书”几个大字跃然纸上。


    姚映夏一时有些恍惚,这太像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事实上,她不止一次幻想过自己能拿到这份东西,彻底跟沈星川分道扬镳。


    只不过那都是在许念离世之后,她要想方设法、机关算尽,也要沈星川大发慈悲,才能达成的愿景。


    眼前这份东西出现的太过不合时宜,她和肖安的母亲还都需要在川河医院接受治疗,如果在这个时点两人离婚,沈星川恐不会再继续提供帮助。


    明明妈妈的情况已经开始好转了,说不定在某天可以醒来,她如何舍得放弃。


    纷繁的思绪在脑中乱窜,姚映夏努力良久才能暂时压下,翻开了那份文件。


    她原本想要仔细看一遍上面的条款,可是那样密密麻麻的小字,一股脑的挤到眼前,姚映夏努力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每个字她都认识,却无法理解连成句子后的含义,大脑的认知功能似乎已经彻底罢工。


    以她现在的状态,实在不适合看这份厚达五十页的东西,姚映夏干脆又将那份文件合上了,转而看向坐在她对面的王律师:“沈先生有什么话让你转达给我吗?”


    王律师摸了摸鼻子,大概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不过他受雇于沈先生,怎么也要完成他交代的任务。


    王律师在喝了一口咖啡后,才能面不改色的开口:“虽然您和沈先生才刚刚领证没有多久,可是这段关系已经令他感到困扰,因为您——”


    姚映夏的眼神太通透了,像一只不食人间烟火长大的山精,偏偏她又一副受不得惊吓的样子,浑身都透着脆弱,这一切都令王律师的大喘气憋得更加悠长。


    他移开视线,没有继续去看姚映夏的眼睛,才能继续完成沈先生对她的控诉:“因为您既不履行妻子的义务,也没有想要尽心维护好这段婚姻关系,却又一直享受沈先生单方面的付出,哪怕再深的感情,也经不起这样消耗。”


    姚映夏下意识的想笑,似乎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单从这段话的内容来看,她简直是个十足的渣女,而沈星川只是一个可怜的受害者。


    可他明明最清楚两个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沈星川总不能在她受到伤害之后,还要强迫她继续违背心意表演“爱他”的戏码。


    苍白的嘴唇微微扬起,最终又紧紧抿住,她像是一个被冤枉偷了东西的小偷,人赃并获之后受到了公开审判,可手中的赃物明明是被硬塞进来的。


    姚映夏的皮肤本就冷白,眼下简直像是被人抽光了血管中最后一滴血,整个人犹如失去灵魂的白面木偶。


    王律师四十出头,本身又有一个正在上高中的女儿,看起来跟面前的姚小姐也差不多大,他很难控制自己有些泛滥的同情心。


    如果这段对话不是正在实时转播给那一位,他想自己可以稍稍安慰她一下。


    王律师低头瞥了眼别在他领口内侧的窃听器,眼下也只能按部就班的依照原定计划来了。


    姚映夏努力令自己消化了刚刚那段指控,才能再次开口,她将手边的文件推给王律师:“可以将这里面比较重要的内容告诉我吗?”


    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王律师明显自如多了,一边将文件翻到对应位置,一边指给她看:“沈先生之前送给您很多昂贵的礼物,离婚后您可以尽数带走,不用返还,这部分是完全赠与。”


    她听了也没有什么反应,就像是去菜市场买菜,临走被送了一把香菜,有也可以,没有也无所谓。


    王律师又将文件翻了几页:“做为离婚补偿,沈先生还会给您二百万现金,供您自由支配。”


    跟沈星川的身价相比,这笔钱实在少的可怜,换算到普通中产身上,大概相当于掏出了一枚钢镚。可是对一个家境普通的年轻女生来说,也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加上刚刚赠送的礼物,只要姚映夏不挥霍无度,去任何一个二线城市,都可以衣食无忧的过这一生。


    她听完垂下眼睛,手掌握紧又再次松开,终于还是笑了一下:“王律师,我想您非常清楚,我想听的不是这些。他派您来传话,应该也不只是为了让我知道,他有多么‘慷慨’。”


    沈星川既然选择彻底撕破脸,当然不会只展示自己“温情”的一面,毕竟姚映夏那样了解他。


    王律师为她的敏锐赞叹,一想到这样的涉世未深的年轻女孩,要在那样心思深沉的男人身边与虎谋皮,不由更可怜她了。


    沈先生真想对付一个人的时候,从来都是兵不血刃,直击要害,眼下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他再怎么于心不忍,到底也还是说到了重点,王律师将文件翻到了非常靠后的位置:“您母亲去年十一月中旬车祸住院,截止到今年四月底,住院期间总共花费了三千二百四十七万五千六百八十一元。”


    总共五个半月的时间,平均下来每个月的开销将近六百万。这样恐怖的数字,换成普通家庭根本承受不起,基本都会放弃治疗。


    王律师的语速突然变快,似乎想将令他感到压抑的部分尽快讲完:“沈先生的意思是,治疗费用并不需要您这边返还。但是在离婚之后,他不再有义务照顾您的母亲,许小姐需要尽快搬离川河医院,毕竟那边的床位非常紧张。”


    讲到这里,坐在对面的姚小姐崩溃的非常彻底,终于无法再保持刚刚的冷静。


    王律师看到她漂亮的眼睛都无法聚焦了,空洞洞的十分吓人,连忙安抚说:“您也不用太过着急,沈先生留了一个月的缓冲时间,您可以立即着手联系合适的医院。”


    姚映夏耳边都是呼啸的风声,就算她现在并不清楚沈星川的离婚意愿有多强烈,也还是感受到了末世降临般的恐惧。


    哪怕自己可以找到一家医疗水平还不错的医院,成功将许念安置进去,也无法令妈妈维持之前的生活水准。而他施舍的那一笔离婚补偿,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花的一干二净,更别提沈星川为许念撬动的医疗资源。


    姚映夏太无助了,整个人都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活像被狂风骤雨击落的一枚树叶,如果没有风的托举,很快就会零落成泥,化成大地的养分。


    从前王律师对付的都是跟沈先生有过节的个人或公司,对方大多有些实力,否则也不会有胆量跑来跟沈先生作对。


    这还是他头一回打击如此柔弱的对象,对方已然溃不成军。王律师默默叹了口气,帮她重新接了杯温水:“姚小姐,您没事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这样毫无用处的话,王律师说出来连自己都不信,沈先生是打定主意要将她逼到山穷水尽,根本没想给她留活路。


    通知登机的广播恰在此时响了,姚映夏终于稍稍回神,望向他问:“沈先生是非常坚决的想要离婚,还是尚有转圜的余地?”


    这对她来说非常重要,足以决定接下来她的努力程度。


    王律师为沈先生服务多年,虽然大致能猜到老板的心思,却也不好就这样直白的告诉她,于是只能含糊道:“您还是当面跟沈先生聊一聊比较好,我们该去登机了。”


    姚映夏努力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四肢冰凉,僵得厉害,王律师眼睁睁看着她突然将指甲掐进了手臂里,不知是使了极大力气,还是皮肉太过细嫩的缘故,很快那里就出现了一处处月牙形状的血痕。


    王律师惊呼一声:“姚小姐!”


    她却似乎不觉得疼,只是行尸走肉一般站了起来,望向窗外的夜景:“要下雨了。”


    第83章


    万米高空之中,失重的感觉愈发强烈,姚映夏甚至盼望一场空难。如果自己就这样死了,跌到下面尸骨无存,沈星川会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继续医治她的妈妈吗?


    哪怕姚映夏已经认识他很久了,对于这个问题也无法给出确


    切的答案,毕竟沈星川从来都是唯利是图,不得到实际的好处,又怎么肯倾力相助。


    他也远比自己心狠,只是从前尚没有将诸般手段用到她身上,可那时也已经将她逼得喘不过气了。


    空乘看到她面色惨白的样子,两次过来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在谢绝了对方的好意之后,姚映夏在飞机上度过了格外漫长的两个小时,刚刚因许念无法继续得到医治而变得十分混乱的思绪才稍稍平复。


    她开始思考一件事。


    沈星川想要离婚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只是因为上次见面,两人不欢而散,她在医院里说了一句“这里再不舒服,也比跟你睡觉舒服”吗?


    可从前她还说过比这难听几百倍的话,比如许念车祸那天,她以为是沈星川故意放走了沈长河,当场就被气的不管不顾,说了“每次跟你睡觉都觉得恶心”之类的话。


    饶是那样剜了他的心,可只要自己肯服软,好好哄哄他,沈星川也很快就不计较了。


    以他对自己的忍耐程度,真就因为两个人冷战多日,而要闹到离婚的地步吗?还是说这只是另外一种逼迫她低头的手段?


    兴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姚映夏终于看向坐在一旁的王律师:“他在外面,有喜欢的人了?”


    王律师怔愣片刻,才明白这个“他”指的是沈先生,而姚小姐正在揣测沈先生想要离婚的真正原因。


    那句“沈先生除了喜欢你还能喜欢谁啊”,卡在王律师的喉咙里不上不下,终于还是被他咽了下去。


    两三年前,A中那位年级主任侯文彬,就因为得罪了眼前这位姚小姐,被沈先生送进监狱,判了七年,王律师全程参与,事后还因此拿到了一笔数目可观的奖金。


    今年情人节的前一天,沈先生也曾和颜悦色的对自己说:“王律师,我明天要去领证了。”


    他当时还以为自己接到了一个急活儿,连忙在脑子里梳理接下来要做的准备工作:“是要起草一份婚前协议吗?虽然时间紧迫,不过我会连夜赶出来,明天一早拿给您。”


    沈先生当时有些困惑的看着他:“什么婚前协议?我不需要这种东西,只是想分享给你这个好消息。”


    就是这样的超绝恋爱脑,拥有那样富可敌国的庞大家业,竟然连婚前协议都不考虑,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想过这一生会离婚。


    刚刚告诉姚小姐的二百万离婚补偿,也就能糊弄一下这样涉世未深的年轻女孩,换成其他久经世故的,怎么也要令沈先生伤筋动骨,分走一笔巨额财产。


    王律师不得不再重申一遍:“我刚刚说过了,就是因为您不履行义务——总而言之,沈先生并没有其他女人。”


    当初得知老板想要离婚的原因,王律师也几乎惊掉了下巴,这听起来只是情侣间再寻常不过的小摩擦,根本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沈先生大概是气过了头,否则再怎么胡闹,也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即将落地的时候,姚映夏终于再次开口:“沈先生现在在哪儿?”


    王律师很想帮助她,却也实在无可奉告:“抱歉,我是真的不清楚,沈先生回国当天,我们见了一面,他让我起草了这份离婚协议,后面交流修订都是通过电话,我没有再见过他。”


    “回国当天”这四个字实在耐人寻味,还真是迫不及待要来找她秋后算账。


    到底是她做了亏心事,姚映夏还是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肖安。


    最糟糕的情况,无外乎被沈星川发现哥哥跟她没有血缘关系,亦或想起了那一晚的事。


    可如果上述情况真的发生,沈星川又只会痛快的选择跟她离婚,而不是进行更加激烈的报复吗?


    这是一个如何都想不通的难题,除非她进化成沈星川那样的变态,才能理解他此时的所作所为。


    在行李转盘前等待的间隙,姚映夏的手机铃声响起,王律师示意自己会留在这里取行李,她转身走到一个相对空旷的地方,接通了电话。


    是肖安打来的,他带着笑意问:“取到行李了吗?”


    姚映夏心乱如麻,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这才想起他无法看见,却也顾不得再去回答,只是出声询问:“你在哪?你还好吗?”


    妹妹的声音有些虚弱,肖安只当她是累了:“我在医院,一切都好,你吃晚饭了吗?要不要跟我回家,我给你做顿饭。”


    反正沈星川最近都不在,妹妹总吃医院和学校的食堂,人都有些瘦了。


    这是肖安第一次邀请她回家,哪怕他并没有其他含义,姚映夏也觉得如芒在背,身后她看不到的地方,似乎正埋伏着什么阴魂不散的东西,不舍昼夜的监视着她。


    姚映夏微微颤抖,很想提醒肖安注意安全,最近先跟自己保持距离,可如果说的这样直白,又怕他意识到什么,转而去找沈星川拼命,最终也只是说:“我吃过了。”


    肖安又问:“你大概还有多久到医院?我等你过来。”


    此时此刻姚映夏已经火烧眉毛,哪里还敢再去见他:“我今晚不去医院,不用等我了。”


    听她这样说,肖安几乎是瞬间意识到,沈星川大概回来了,她要去那个人的家。


    作为一个成年男人,他太清楚两个人今晚会发生什么,心脏难受的几乎就要爆炸,近乎哀求地问:“妹妹,你一定要回去吗?”


    姚映夏听他这样说,死死咬住了嘴唇内侧的一块肉。


    沉默只持续了一小会儿,肖安已经清醒过来,知道自己是在为难她了。如今许阿姨、自己的母亲,哪个不需要依靠沈星川,说这样没有意义的废话,不过是徒增她的烦恼。


    在姚映夏开口之前,他出声道歉:“妹妹,对不起。”


    他哪里有对不起她。


    明明她才是那个害人精。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回到一切都没发生的那个夜晚,她一定不会重蹈覆辙,将所有人都置于危险之中。


    姚映夏闭上眼睛,缓了缓才说:“他回来了,我们最近还是小心些的好,省的他看见你,又想起什么。”说完就迅速挂断了电话。


    王律师刚刚取出行李,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姚小姐,司机在停车场的老位置等您。”


    听这话的意思,王律师并不打算跟她乘同一辆车,这令她更紧张了:“不如让司机送你一程。”


    王律师有些无奈:“可是我跟沈先生的家不在一个方向上。”最主要的原因是,司机明确说了只接姚小姐。


    在沈先生的家庭事务上,他也无法再干涉更多,只能匆匆跟她道别:“姚小姐,祝您好运。”


    姚映夏一直目送王律师消失在视线尽头,才慢慢走向停车场。当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幻影,她的心脏立时狂跳起来。


    原本想再拖延一些时间,可司机已经远远看见了她,利落的接过行李,又帮她打开了车门。


    里面并没有沈星川的身影。


    姚映夏却不敢松一口气,头上悬着的利剑不知何时会突然落下,反而比直截了当的屠杀更加令人难熬。


    司机启动车子,向目的地驶去,姚小姐难得主动跟他搭话:“你今天见过沈先生吗?”


    她很想掌握更多有用的信息,对方却只是摇头:“抱歉,我今天还没有见过沈先生。”


    车子开的十分平稳,姚映夏却觉得自己被晃得翻江倒海,等她从地下车库出来,胃已经绞成一团。


    姚映夏强撑着进入电梯,按下了所在楼层,失神的看向四面光洁如镜的铜墙铁壁。


    这样狭小而又密不透风的牢笼,多么像她此时此刻的处境。


    被拴住脚踝太久的小鸟,早已失去了飞行的能力,哪怕拼尽全力想要挣脱出去喘一口气,也只能摔得粉身碎骨。


    房门打开的瞬间,她窒息到几乎就要忘记如何走路,目之所及是一片黑暗,这里似乎空无一人。


    门外的感应灯将她的影子拖得又细又长,姚映夏从前并没有


    这样怕黑,如今却完全忍受不了。


    她摸到墙上的开关,鼓足勇气才按了下去。


    她原以为沈星川就隐身在黑暗之中,等她自投罗网,用一种凶神恶煞、亦或阴阳怪气的眼神紧盯着她。


    可想象中的骇人场景并没有出现,于是一切都变得更恐怖了。


    姚映夏自暴自弃的进入每一个房间,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重复着开灯的动作,直到整个家都变得灯火通明。


    可到处都没有沈星川的身影。


    于是姚映夏清楚的意识到,事情远比她想象中还要糟糕。


    只有见到沈星川,她才有挽回的机会,对方肯愿意见她,也证明尚有商量的余地。


    见不到才是最可怕的。


    这几乎就是给她判了死刑,而她连见到法官的机会都没有。


    姚映夏站在客厅的水晶灯盏之下,看到四面八方都是自己的影子,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在极端压力之下,她终于承受不住,蹲到地上抱住了自己。


    等到那一阵眩晕结束,她摸出手机,给聂远打了一个电话,对方接起来的时候,似乎感到有些意外,毕竟他们几乎只通过短信联系。


    “姚小姐?您有什么事吗?”聂远的声音听起来一切如常,好像并不知道今天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否则无论如何,也会提前透露给她一星半点。


    姚映夏的声音已经僵硬到有些变形:“你知道他在哪吗?”


    聂远微微皱眉,竟然还是先关心她的身体:“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对劲儿,是生病了吗?需不需要叫医生?”


    可是对面无视了他的关心,只是再次询问:“他在哪?”


    聂远隐约猜到两个人这是又闹了什么别扭,沈先生大概使了些手段,否则姚小姐哪里会管老板死活。


    可他如今也帮不上忙:“前天沈先生回国之后,这两天都没有来公司上班,我还真不知道他会去哪儿。”


    毕竟老板的恋爱脑已经到了晚期,这两年除了工作,他几乎不参与任何社交活动,除了偶尔跟几个朋友聚餐,日常都是在公司加班,然后回家休息。


    聂远提出了一个还算可行的建议:“不如您先休息,明天一早,我再帮您去找沈先生。”


    第84章


    挂断电话之后,聂远尝试联系了老板的其他几位助理和司机,得到的答复都是这两天没有见过沈先生。


    他既然没有去找姚小姐,又接连两天不在公司,确实非常奇怪。


    聂远明知这样晚了不该再去打扰老板,却还是用另外一个不常用的手机号尝试拨了通电话,老板果然关机了。


    难怪姚小姐会着急。


    不过当时聂远还没意识到事态严重,毕竟只要对上姚小姐,老板总是没什么底线。


    第二天已经是五一假期,难得不用上班,聂远还是被雨声扰醒了,台风即将过境,A市的天气已经在低气压的笼罩下闷沉数日,终于在这一天落了雨。


    他看了眼时间,刚过六点钟,实在有些早,可担心路上不好走,聂远还是起床洗漱,在七点之前离开了家。


    路上果然已经堵成一团,雨天湿滑,能见度低,短短几公里的路程,聂远已经目睹了数起车祸,主干道被堵得水泄不通。


    聂远被夹在中间,再着急也没有办法,直到一小时后,前方的车子才开始慢慢挪动。


    等聂远千辛万苦的来到老板家,已经八点过半,他抬手按了门铃。


    门几乎是立即开了。


    聂远露出平和礼貌的笑容,打招呼说:“姚小姐,早上好。”


    “早上好,聂远。”她大概更希望看到的是老板,垂下的眼睛里飞快掠过一抹失望之色。


    聂远微微有些失落,幸好并不严重,他更担心姚小姐的身体。


    兴许是一夜没睡的缘故,她的状态有些糟糕,哪怕因为年轻,脸上并没有太过明显的痕迹,那双眼睛却没有任何神采了。


    聂远继而问道:“您吃早饭了吗?”


    姚映夏摇了摇头:“我们直接出发吧。”


    聂远开车,她坐副驾,可接下来要去哪里找,又实在没什么头绪。


    聂远想了想说:“我知道沈先生在A市的几处房产,不如先去看看。”这样恶劣的天气,沈先生大概率也只能在家。


    雨越下越大,几乎无法视物,聂远开车极为小心,还是差点被后车追尾,他很想劝一劝姚小姐,最好等台风过去再找沈先生,可是看她神情恍惚的样子,大概也听不进去。


    两个人艰难的到达了一处湖景别墅,高档小区的安保却十分严格,要求户主本人同意才肯放行,哪怕聂远翻出了老板朋友圈发过的结婚证件,对方都不肯通融。


    因为跑去跟安保交涉,聂远身上的衣服几乎都被雨水打透了,衬衫紧紧贴在身上,清晰地勾勒出每一处线条,甚至连皮肤底色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哪怕姚小姐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聂远还是变得非常不自在,一呼一吸之间,皮肤不可避免的摩擦到湿漉漉的衬衫,明明雨水湿冷,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感觉越来越热。


    再这样继续下去,他怕要产生一些不得了的想法,聂远最终还是提议说:“您能陪我去买身衣服吗?”


    这话听起来太没有边界感了,哪怕是请求的语气,也不该从他嘴里说出来,聂远随即补充道:“我有非常严重的选择困难。”


    这话如果被潘岳听到,大概会笑掉大牙,可聂远就这样面不改色的宣之于口了。


    幸好姚映夏并没有觉得奇怪,只是点了点头:“应该的。”


    两个人去了附近一家商场,姚映夏其实并没有什么心情看衣服,只是下意识的挑了不会出错的一套,深灰色落肩T搭一条黑色短裤。


    平时聂远几乎都是把衬衫西裤焊死在了身上,哪怕休息日也坚持这样着装,倒不是刻意维持自己的精英人设,纯粹是穿习惯了懒得换。


    突然尝试新的类型,聂远发现自己也挺适合休闲装的。


    姚映夏稍作解释:“雨大,短裤不容易湿,配T恤会好一点。”


    原来姚小姐并非没有注意到他平日的着装习惯。


    意识到这一点后,聂远深深吸了口气,他终于开始明白,老板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一个恋爱脑。


    聂远去付钱的时候,才知道姚小姐已经付过了,收银员还笑着称赞:“您女朋友的眼光真好。”


    聂远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他这样有分寸的人,理应公私分明,只拿自己该得的东西,可他私心想要接受这份馈赠,于是在回到姚小姐身边之后,也只说了声“谢谢”。


    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姚映夏其实已经有了眉目,哪怕那里是一切混乱的根源,曾带给她无尽的痛苦。


    姚映夏还是出声告诉聂远:“麻烦送我去汀澜公馆。”那是从前沈长河久居的别墅,她和许念住了三年。


    可当聂远刚刚发动车子,中控屏就亮了起来,上面出现了一通来电提醒,竟然是老板打来的。


    两个人对视一眼,聂远接通了电话,沈先生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沉稳:“聂远,来公司一趟,我在三楼的会议室等你。”


    他刚想告诉老板,姚小姐就在自己身边,沈星川已经挂断了电话。


    这样总比无头苍蝇一般要好,只是姚小姐明显变得紧张起来。


    聂远终于还是没忍住问:“您跟沈先生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吗?”


    恰在此时,一道紫红色的闪电划破了阴郁的天穹,继而就是滚滚惊雷,轰鸣许久。


    他以为自己等不到答案了,可在雷声沉寂之后,聂远听见姚小姐说:“他说要跟我离婚,不再医治我的母亲。”


    聂远觉得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脱口而出一句:“怎么可能?!”


    做为最得力的助手,他太清楚老板对姚小姐的心意,但凡这份感情稍微浅薄一点,都无法


    支撑他做出那许多疯狂的事。


    虽说人心易变,可沈先生一向洁身自好,这么多年,也不过只有一个姚小姐,又怎么会轻易放手。


    聂远连忙安慰她:“沈先生大概只是太生气了,他并没有真的想离婚。”


    姚映夏笑了一下,昨天晚上她一夜没睡,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沈星川如果真的下定决心,大可以开诚布公的坐下来跟她聊一聊,没必要这样逗弄老鼠一样,肆意折磨取乐,试图搞崩她的心态。


    这一切更像是一种威慑。


    好让姚映夏清楚的意识到,他们之间哪怕已经领证,也并不处在平等的位置上,只要沈星川想,可以轻易将她攥在手心里捏碎。


    无可否认,沈星川有时候非常乐意展现他的“深情”,因而会纵容姚映夏做一些事,比如偶尔牙尖嘴利的咬他一下,只是他的纵容从来都是有限度的,就像他的耐心一样。


    这次他下定决心要好好收拾自己,结果如何,就要取决于她的态度了。


    原来沈星川只是嫌她的腰折的不够彻底。


    聂远原本想将车子停在川河集团的地下停车场,这样直接坐电梯上去,也省的姚小姐淋雨,毕竟外面狂风肆虐,雨伞已经没什么用处。


    可当聂远开到地下停车场的入口,才发现那里被封闭了。


    他只能原路返回,停在了离正门最近的位置上。


    聂远车里只有一把伞,他尽力将姚小姐护在伞下,又试图用身体挡住风刮过来的方向,两个人依旧寸步难行。


    问题主要出在姚小姐身上,她太瘦弱了,根本无法抵御这种级别的狂风,整个人都像是要被吹跑了。


    聂远只庆幸她今天穿了条黑色丝绒连衣裙,裙摆被水淋湿之后,重重的往下坠,尚不至于走光。


    只是原本就有些宽大的领子,也被坠的更靠下了,聂远刚才不经意间低头,一时都无法再听见耳边滂沱的雨声。


    他终于还是伸手,握住了那纤薄的肩膀,借着雨势将她扶到了公司大门前的玻璃雨棚下。


    一切都是那样顺其自然,姚小姐甚至小声说了句谢谢,聂远也适时松开了手。


    只是没有想到,就在他们想要进入大厅时,会被数名安保人员拦住。


    这一天并非工作日,能出现这样多的安保人员已经非常奇怪了,聂远更震惊于他们对待姚小姐的态度。


    其中一个职级高一些的安保主管说:“聂总助,沈先生只让您一个人上去。”


    聂远是个情绪非常稳定的人,很少会流露自己的真实想法,此时却深深皱起了眉:“这是沈先生的夫人,我想你们都看过之前那则新闻。”


    可是所有人都纹丝不动,安保主管也只是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非常抱歉,我们也只是听令行事,沈先生只让您一个人上去。”


    原来老板已经提前知道,他带了姚小姐过来吗?


    聂远正想再说些什么,姚映夏已经自觉的后退一步,盯着自己正在滴水的裙摆说:“你先进去吧。”


    不过是继续磨她性子的手段,姚映夏非常平静的接受了他施加的风雨。既然沈星川希望看到自己吃苦,她当然会有数不尽的苦吃。


    聂远回头看她一眼,发现姚小姐淡定的像是一个未经面试就被拒之门外的求职者,她甚至微笑着跟自己摆了摆手。


    聂远将手中的雨伞和车钥匙都递给她:“等风小一点,可以先回车上,打开暖风,衣服会干的快一点儿。”


    她听话的点了点头,似乎有认真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聂远再怎么纠结,此时也要先去见老板一面。三楼的会议室很少启用,因为那里有一整面落地玻璃,太阳直射的时候非常刺眼,聂远进公司以来,还从来没在这里参与过任何会议。


    偏偏今天又是五一长假的第一天,伴着如此恶劣的天气,聂远不明白老板为什么坚持要来公司见自己一面。


    他在会议室门口站定,抬手敲了敲门。


    “请进。”


    夹着雨声,老板的声音清润和缓,聂远进去的时候,发现他正站在窗边赏雨。


    雨丝如细密的银针一样狠狠砸下,恨不能洞穿地面,视线中的所有植被都被吹得张牙舞爪。


    聂远听见老板笑着说:“真是个不错的好天气。”


    第85章


    聂远想起很久之前,自己临近毕业时候的事。


    他的学校虽然不错,是所排名中游的985,可惜学的是工商管理这种什么都沾一点、却没有核心技能的专业,就业前景堪忧,平均薪资水平也远低于同校其他专业。


    班里的同学都对找工作持悲观态度,因为竞争实在激烈,原本对口的岗位就少,偏偏他们能投的,其他专业也都能来掺一脚,大部分人都选择跨专业考研,或者直接改行、去考公务员之类的。


    只有聂远一直在老老实实完善简历,积极海投,参与各个渠道举办的招聘会。


    他连续四年专业第一,考了很多相关证书,学习能力无人能及,光靠奖学金都能覆盖四年的学费,聂远总觉得自己这样的人才,是不可能找不到工作的。


    事实也如他所料,毕业之前,他手里已经有五家公司的offer,可惜初始月薪从四千跨到七千,全都没有过万。


    跟隔壁寝室计算机系的同学相比,实在少的可怜。


    聂远还算乐观,起码自己不会毕业就失业,同时他也没有放弃继续寻找机会,果然就蹲到了川河集团的春招。


    聂远应聘的是下属子公司的CEO助理,转正月薪高达一万。对他们这个专业的应届毕业生来说,实在诱惑太大。


    单是初面就来了大概二百人,经过三轮面试,最终只剩下十个,再由CEO亲面。


    终面时间定在下午四点,不过聂远习惯赶早,两点钟就到了公司,被安排进了一间会议室。


    等再有人来,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那是个非常年轻的男人,身材高大挺拔,以聂远纯直男的视角,都觉得那张脸有些过分好看了。


    聂远更羡慕的是他身上所流露出来的松弛感,明明都是来参加终面的,对方却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走到这一步,聂远已经投入了太多精力,连他这样抗压能力极强的人,都不免感到紧张。


    所以当对方主动跟他搭话时,聂远虽然有所防备,却也想借机缓解一下焦虑的情绪。


    只是对方刚一开口,就让他更焦虑了,年轻男人说:“听说公司砍了两个助理名额,今天终面只会录取一个,并且会当场宣布面试结果。”


    聂远看起来还算淡定,只是随口敷衍一句:“哦,是么,那真是太遗憾了。”


    没想到对方会得寸进尺,热情地邀请他说:“如果我们都面试失败,等会儿一起去喝一杯吧。”


    聂远感到自己被冒犯了,觉得这个人真是心机叵测,故意来搞竞争对手心态,他决定反击回去,于是笑着说:“我不认为自己会失败。”


    年轻男人也在笑:“这么有信心?”


    聂远目光坚定:“比我学校好的,没我能力强,比我能力强的,我还没有见过。”


    这话太狂妄了,年轻男人听了却很高兴:“那就祝你好运。”


    可是好运并没有降临,聂远当天被刷在了终面。子集团的CEO跟他聊过之后,觉得聂远太有主见,不好掌控,他想找一个更听话的人。


    聂远虽然有些失望,却也迅速整理好了情绪,他觉得跟一个并不欣赏自己的人在一起共事,既没有前途,也是一种折磨,这样的结果反而对彼此都好。


    所以当他再次看到那个年轻男人的时候,聂远也只是问:“要去喝一杯吗?”


    他看对方玩世不恭的样子,还以为会被带到酒吧之类的地方,没想到只是进了楼下的咖啡店,两个人天南海北的聊了两个小时,又在日落时分挥手道别。


    聂远知道自己不会再见到他了,心里竟生出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怅然,这样有趣而广博的人,实在很对他的磁场。


    三天之后,聂远登陆邮箱,发现自己收到了川河集团总部的offer。他本以为自己是被补录了,可转念一想,自己当时投的是子公司的岗位啊。


    入职当日,聂远再次见到了那个年轻男人,对方站在窗边,身后是蓬勃的朝阳,那张年轻的脸上意气风发,他对自己说:“聂远


    ,我非常欣赏有能力的野心家,就让我们一起大展宏图吧。”


    他说的是“让我们一起”,而不是“跟着我”,这听起来更像是要成为伙伴的意思。


    聂远在那一刻对老板死心塌地。


    两个人磨合了半年,成为了最好的工作拍档,无论在面对任何问题上,都默契的仿佛共用一个大脑。


    只是后来在姚小姐的事情上,聂远跟老板产生了巨大分歧,他觉得对一个活生生有着自主意识的人,总不能像抢占风口项目一样,使出雷霆手段。


    可老板却一意孤行。


    聂远虽然觉得姚小姐可怜,却也没想跟老板对着干,最终也只是继续充当老板的刽子手。


    事实证明,老板的方法非常有效,起码他得到了人。而诸多手下败将,在被收拾一通之后,连见姚小姐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聂远为自己当时的冷漠感到可耻。


    窗外的乌云加剧了翻滚速度,有些像灾难片里才会出现的场景了。


    聂远终于走近一些,开口提醒:“沈先生,姚小姐正在楼下等您。”


    老板回头看向他,脸上还带着未散去的笑意,他盯着自己近乎湿透的衣服看了一会儿,将手边的一条毛巾递给他:“擦一擦吧。”


    哪怕老板举止亲切,一团和气,聂远却明显感觉有哪里不一样了。


    从前两个人相互信任,最是默契,老板只需要抬抬眉梢,聂远都知道老板是要往东还是往西。


    如今他们却像是站在了悬崖两侧,横沟宽广,不可逾越。


    聂远最终也没有接过那条毛巾,老板随手将它扔在了地上,转而拍拍他的肩膀说:“平时很少见你这样穿,还蛮好看的,只是不太适合你。”


    台风过境带来的低气压试图将空气中所有的水汽都碾进人的皮肤里,本应令人感到闷热无比,聂远却觉得自己被一阵寒意裹挟了。


    他用一种十分陌生的目光看着面前的老板,已经无法再洞悉他的意图,僵持片刻,才能说出来话:“您今天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老板指了指面前那扇巨大的落地玻璃:“这里很久没有人打扫过了,我看你假期很闲的样子,不如来帮我擦擦玻璃?”


    铅灰色的云层吞没了最后一丝天光,连带整个会议室都突然暗了下来。


    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却瞬间停止了。


    隔着玻璃,聂远看到一个单薄的身影拾级而下,缓缓走进倾盆大雨之中,最终停在了楼下的喷泉景观前。


    那样雪白的皮肤,几乎成为了天地间唯一一抹亮色。


    她太像一朵温室中的黑色玫瑰,哪怕意志顽强,也经不得这般风吹雨打,看起来就要枯萎了。


    聂远远比自己想象当中还要愤怒,他猛地揪住老板的衣领,将他按在了落地玻璃上,怒不可遏地说:“沈先生,你可真是个混蛋。”


    被这样粗鲁的对待,老板竟然还笑的出来,似乎很喜欢他此时此刻失控的模样:“聂远,原来你也会生气。”


    他喃喃自语一般说:“瞧,你也变得不正常了,所有靠近她的人,最终都会变得一样。”


    聂远感觉自己就要将他的衬衫扯烂了,恨不能不管不顾的打上一架,好让他清醒一点:“姚小姐正在淋雨!”


    可面前的男人充耳不闻,他的眼睛也过分清明,漏出了一抹寒厉,非常失望地说:“聂远,我伤透了心。”


    他随即又调整情绪,笑了一下:“看在你跟着我很多年的份上,我也不是不可以下去见她一面。”


    聂远稍稍松了力道,又听他说:“你什么时候把这面玻璃擦干净,我什么时候下去见她。”


    两个人像有血海深仇一般凝视着对方,直到聂远认命的松手,弯腰捡起了那条毛巾。


    老板要做的事,从来都是说一不二,聂远知道自己不可能改变他的决定。


    再这样耽搁下去,姚小姐又要淋更久的雨了。


    聂远去洗手间打了盆水,又另外找到了可伸缩的玻璃清洁杆,和几块新抹布,迅速擦起了玻璃。


    这里似乎真的很久没有打扫过了,聂远只是随手一擦,手中崭新的抹布就沾了厚厚一层灰,偏偏这一整面落地玻璃大的惊人,粗略估计都要上百平。


    聂远已经很久没有干过这样的纯体力劳动,偏又心急拼尽全力,十分钟后就累的气喘吁吁。


    可他丝毫不敢松懈,外面似乎又起风了,姚小姐被吹得摇摇晃晃,聂远咬牙坚持,不一会儿身上的雨水就被熨干了,而后又被汗水重新打湿。


    半小时后,聂远的两只手臂已经抬不起来,动作也愈发迟缓,饶是如此,也不过刚刚清理完三分之一的面积。


    便在此时,窗外突然炸开一道巨大的青色闪电,天空传来恐怖的裂响,雨势瞬间增大,瓢泼一般,扭曲了视野中的一切。


    聂远看到那株可怜的黑色玫瑰被掀翻在地,再也没能爬起来。


    他扔下手中的工具就往门外冲,并没有发现会议室早已空无一人。等聂远径直跑下楼梯,来到公司门外,才发现老板已经抱起了姚小姐。


    三个人都被淋的非常狼狈,聂远走近一些想要查看姚小姐的情况,却发现她并没有失去意识,只是手臂被蹭掉了一块皮,可她似乎不觉得疼,此时正勾着老板脖子,亲吻他的下颌。


    聂远离得太近了,哪怕风声呼啸,雨声如沸,他还是听见姚小姐不停地说:“对不起,我错了,原谅我。”


    聂远觉得泼天的雨水都像是自己的眼泪,他不明白老板怎么会变得这样狠心。


    幸好他似乎恢复了平常模样,缓缓低头,一脸温情的望着怀中的女孩,就像是最体贴深情的恋人,只是说出来的话令人胆寒:“夏夏,淋过雨后,你好像清醒多了。”


    说完就大步向一旁的黑色车子迈去,聂远还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谢幕,没想到老板突然又停了下来,头也不回的冲着他说:“聂远,你来开车。”


    车里没有风,明显暖和多了,聂远手臂握在方向盘上的时候,还在因为刚刚的过度劳动微微发颤,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迅速启动车子,打开了暖风。


    聂远声音僵硬地询问:“现在去哪?”


    老板说了句“汀澜公馆”,而后车子中央的电动挡板就缓缓升了起来,直到严丝合缝的将他们隔成两个空间,聂远再也无法看见后面的一切。


    沈星川这才将那条湿透的黑色裙子从她肩膀上往下一扯,轻松脱了下来。


    她大概是冷的厉害,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皮肤也比平时还要白,沈星川的手指划过她的锁骨,感觉她就像一只冷血动物,触手冰凉。


    湿漉漉的长发还在滴水,沈星川干脆令她跪坐在自己兩腿之间,拿了车上的一条备用毛巾帮她擦拭头发。


    她一直低垂着头,似乎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也冷的说不出话。


    沈星川却逐渐热了起来,这个角度看上去,姚映夏实在任人可欺,他的手掌一顿,从发梢滑到下巴,令她抬起了头。


    被迫上仰的脖颈弧度非常诱人,沈星川的眼睛已经被她熟悉的欲濏浸透了,姚映夏听见他


    笑着说:“我们做些可以暖合起来的事情吧。”


    她知道聂远就在自己身后,下意识的想要回头,却被他有些用力的控制住了。


    姚映夏并不知道他为什么又突然变了脸色,只听见他语气寒凉地说:“夏夏,不要再惹我生气。”


    女孩露出了一个带着恐惧的可怜笑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伸手解他的衬衫扣子。


    她的手指几乎已经被冻僵了,连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变得非常困难。


    不过沈星川很有耐心,反正平常从公司开到汀澜公馆,都要半个小时,今天天气这样恶劣,怕是一个小时都到不了,他们还有很长时间。


    姚映夏每解开一颗扣子,都感觉视线中那一团变得更大了一点,等到将他的衬衫完全脱下,那里已经鼓出了惊人的弧度。


    姚映夏似乎很不想帮他解开库子,直到听见沈星川说:“夏夏,它很想你。”


    她终于强迫自己为他松开腰带,解开扣子,拉下拉裢,那里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几乎就要戳到她的嘴唇。


    沈星川并不知道,她是单纯不想跟自己交流感情,还是因为淋雨变得迟钝,姚映夏整个人都有些呆呆地,似乎并不清楚下一步该怎么做。


    沈星川恶劣的拍了拍她的脸:“如果不想吃,就自己坐上来。”


    她试图扶着沈星川站起来,可是双腿已经几乎没有知觉,最终还是被沈星川掐着腰拎了起来。


    姚映夏感觉自己冷的像个冰块,而他热的像支加热棒,最先接触到的瞬间,几乎就要被烫伤了。


    可是走到今天这一步,她已经没有任何退路,让沈星川高兴成为了最重要的事。她努力想要进去,可是那里太乾瑟了,根本无法进入。


    沈星川也没想再折磨自己,竟然从储物格里摸出了一瓶崋油,涂在了自己身上。


    姚映夏怔怔的想,原来他早就计划好了今天的一切吗?可是没有时间再给她思考这样无关紧要的事,沈星川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上次做已经是一个半月之前,姚映夏的身体不长记性一样,又忘记了如何接纳他,下落的过程缓慢的像是一场凌迟,沈星川浑身紧崩,额头上都开始出汗,直到车子突然一个颠簸,姚映夏扑进他的怀里,终于彻底接纳了他。


    沈星川维持着这个姿势抱了她好一会儿,像是久别重逢的恋人,最先感受到的是思念,然后才是浴望。他贪恋的嗅着她脖子附近清冷的气息,然后才开始动。


    这一路实在太漫长了,姚映夏没想到他在车上也有非常多的发挥空间,幸好车是好车,哪怕会产生一些晃动,也并不剧烈,然而只是这样,也已经令姚映夏被巨大的羞耻感包围了。


    等聂远将车停到汀澜公馆的地下车库,两个人才刚刚结束。他虽然全程没有听到姚小姐发出任何声音,却听见了老板说的那些话,也感受到了车子不停在晃。如果说他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实在是有些自欺欺人了。


    空旷的地下车库里,聂远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狠狠揍了几拳,他一阵头晕目眩,都不知道自己刚刚怎么会那样冷静的注意路况,将他们安安全全送回了家。


    车子已经停下来许久,沈星川都没听见车门关闭的声音,他看了眼已经在自己怀中睡着的姚映夏,才发现她为了不发出任何声音,将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


    沈星川的神色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拿出手机给聂远发了条短信:“把你身上那身衣服扒下来,你可以走了。”


    这是他给聂远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他肯照做,两个人以后也不是没有继续共事的可能。


    然后聂远这次却不肯听话,他倔强的穿着姚小姐给他买的这身衣服,走进了大雨之中——


    作者有话说:[爆哭]聂远好可怜啊


    第86章


    聂远走后,沈星川从车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两套衣服,穿好之后将姚映夏抱回了别墅。


    龙姨看到他们一起出现的时候,还是感到非常震惊,虽然两个人领证的消息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可在她心里,姚小姐还是个孩子,而小少爷已经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沈先生”了。


    她看到姚映夏仿佛陷入昏迷的样子,连忙迎上去问:“这是怎么了?”


    沈星川并未放缓脚步:“淋了场雨。”


    龙姨看向外面仍然狂风大作的恐怖天气,雨水砸到隔音玻璃上都带来不小的动静,可想而知外面的雨势大到什么程度,这样糟糕的台风天,姚小姐怎么会跑出去淋雨?


    她来不及细想,就听已经走到二楼的男人吩咐说:“龙姨,帮我拿药箱,找人放洗澡水,再让厨房熬一盅姜糖水。”


    喂药的过程有些艰难,无论沈星川怎么哄,姚映夏都死死咬紧牙关,他不得不强行捏开她的下颌,将预防感冒的药喂了进去。


    大概是太苦了,姚映夏整张脸都皱了起来,饶是如此也没有清醒,她的皮肤甚至比刚才还要凉了。


    沈星川知道情况不妙,迅速脱光了她的衣服,将人放进了浴缸里。姚映夏甚至无法坐稳,沿着浴缸边缘就往下滑去。沈星川只能一边扶着她一边单手脱掉衣服,随后迈了进去。


    这一天她遭了不少罪,泡了很久才驱散了一身寒意,哪怕那张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些微血色,姚映夏仍旧全程闭着眼睛,只一味靠在他怀里睡觉。


    沈星川捏了捏眼角,有些后悔自己今天这样狠心了。姚映夏本就体弱,再这样折腾下去,不知她的精神和身体哪个会率先垮掉。


    他收紧手臂,令怀中的女孩更加贴近自己,用一种更像是命令的语气请求说:“夏夏,不要再让我生气了。”


    大概是感受到了来自身边的威胁,她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打颤,幸好只持续了几秒,荡起波纹的水面重新恢复了平静。


    沈星川知道,今天之后,姚映夏对他的恐惧又要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不过这也并非完全是件坏事。起码姚映夏在忌惮自己的同时,可以清楚的明白,这段婚姻对彼此意味着什么,继而少做一些没有分寸的事儿。


    前半夜姚映夏的皮肤触手温凉,乖乖窝在他的臂弯里一动不动,后半夜却突然开始发烫,随着怀中的体温不断升高,沈星川感觉自己像是抱了个火炉。


    家庭医生赶来的时候,姚映夏已经烧到了三十九度,人都有些糊涂了,看见那个女医生,竟然一直喊妈妈。


    许念当护士的时候,身上也总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哪怕洗了澡换上一身新衣服,姚映夏也可以闻到。


    家庭医生安慰了她一会儿,哄着姚映夏抽了两管血,又喂她吃了退烧药,最后叮嘱说:“血检结果出来之后,我会重新为姚小姐配药。如果今晚持续高热,可以用湿毛巾擦拭身体辅助降温,如果姚小姐的手脚变得冰凉,就要注意保暖了,最好想办法让她多喝点儿水。”


    家庭医生离开之后,姚映夏似乎烧的更厉害了,她的脸颊绯红,皮肤里的水像是烧开之后涌进了眼睛里,水润润的发亮。


    她抓着沈星川的手,像个孩子一样撒娇:


    “妈妈,我好难受。”


    “妈妈,我想你了。”


    “妈妈,救救我。”


    沈星川再如何铁石心肠,此时心脏也像是被人搅碎一样,生生地疼。


    他将姚映夏横抱在腿上,轻轻拍着她的背:“夏夏,睡吧,醒来我带你去看妈妈。”


    就这样哄了将近一个小时,姚映夏才靠在他的胸口上睡着了。


    沈星川这一晚却再也没睡,每隔半个小时,他都要拿湿毛巾给姚映夏擦拭一遍,直到天光渐亮,女孩的皮肤才不再滚烫。


    等姚映夏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佣人送了粥来,沈星川令她倚在床靠上,舀了勺粥递到嘴边:“夏夏,吃点东西。”


    她喉咙痛的厉害,下意识的撇过头去,并不想喝。可是男人的手掌维持着喂粥的姿势,纹丝不动的停在那里。


    哪怕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姚映夏也没有抬头去瞧他的脸色,却也知道此时沈星川让她吃饭的决心有多强烈。


    “不能再让他生气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姚映夏张开了嘴。


    沈星川似乎很高兴她就这样轻易妥协了,笑着夸奖一句:“夏夏乖。”


    这听上去太像将她当成了小猫小狗,可是姚映夏却没有任何反应,她似乎早已抛弃了身为人类的尊严,甘心变成一只宠物。


    喂完饭后,沈星川重新回到床上,将她抱入怀中:“夏夏,再睡一会儿吧。”


    大概是累到了极点,这句话刚刚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


    哪怕脑子依旧昏昏沉沉,姚映夏却如何都睡不着了,她大睁着眼睛,看向面前过于印象深刻的回型吊顶,以及那盏仿冰川裂纹的吸顶灯。


    除夕那夜,她自投罗网的敲开了这扇大门,哪怕已经是第二次跟沈星川睡觉了,过程却远比第一次还要痛苦,毕竟她全程都是清醒着的。


    而她此后的人生,就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样,开始彻底失控。


    如果当时能够提前预知,自己的选择会蝴蝶效应一般最终导致母亲变成植物人,她一定不会选择这条路。


    可即便她更有耐心,多等几年,撑到自己大学毕业,就有办法令母亲安全的摆脱沈长河吗?


    恐怕沈星川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姚映夏痛苦的闭上眼睛。


    她迷迷糊糊又开始发烧,梦见自己来到了医院,晦暗不明的病房之中,只有冰冷的仪器发出规律的声响,她坐在床边,盯着许念毫无生气的脸,小声说了一句:“妈妈,你知道我有多辛苦吗?”


    “就当是心疼心疼我,求求你醒来吧。”她趴在妈妈的怀中,无声的祷告。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只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姚映夏不可思议的浑身颤抖,睁大了眼睛,许念正望着她笑:“夏夏。”


    她高兴的忘乎所以,来不及跟妈妈叙旧,就想去喊医生,可刚刚跑到门口,就看到沈星川正面色铁青的站在那里。


    他高大的身躯将门堵的严严实实,好似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倨傲的垂下眼睛看她一眼,不带任何感情的指挥身后保镖说:“把她妈妈丢出去。”


    姚映夏被他冷漠的话语吓得心脏都疼了起来,扑上去抓住沈星川的手臂恳求:“不要这样对我妈妈,求你了。”


    可他无动于衷,只一挥手就将女孩推开了,那样毫不留情的样子,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夏夏,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保镖们已经聚集到了床边,其中一个拔掉了许念手背上的针头,又摘掉了她脸上的氧气面罩,还将监测体征的东西都扯了下来,最后四个人轻而易举的抬起许念,向门口走去。


    姚映夏只觉得自己膝盖一软,就这样跪在了沈星川面前。她无助地抓着男人的西装裤腿说:“我把我的命给你,别动我妈妈。”


    沈星川嗤笑一声:“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而后他便面无表情的抬起了脚,用那只锃亮的尖头皮鞋戳了戳她的心窝,异常冷漠地说:“姚映夏,你既不想履行妻子的义务,甚至还要出轨,我凭什么救你母亲?”


    无边绝望之中,姚映夏感觉自己脚下的地板凭空消失了。她整个人都失去平衡,迅速坠落,等到脚下重新有了实物感,她发现自己正坐一张椅子上,被绳子捆的结结实实。


    而在她面前不远处的地板上,还趴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他留着寸头,身上的衣服都是斑驳的血迹,哪怕看不到脸,姚映夏却非常清楚的知道,这就是肖安。


    她焦急的喊了声“哥哥”,努力想要站起来靠近他,可是她身上的绳子缠地又紧又密,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大概是听见了她的声音,哥哥努力抬起了头,他的脸上全都是血,此时已经发污,只有那双眼睛,依然温柔明亮,他轻声说:“妹妹,别为我伤心。”


    可是下一秒,肖安的头就被一只皮鞋踩住了,他的脸被迫重新压回了地板上,因为对方用了极大的力气,肖安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沈星川一边碾动皮鞋,一边回头望着她笑:“夏夏,你看起来似乎很心疼。”


    她究竟是惹上了怎样的恶魔啊。


    姚映夏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此时为肖安求情,无异于是火上浇油,无论再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沈星川却并不满意她的反应,手中凭空变出了一柄利剑,刺进了肖安的胸口:“明明就是情夫,还敢骗我说什么这是你哥哥,夏夏,你怎么敢啊?”


    深夜时分,燥热难安,沈星川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姚映夏正胯坐在他的腰上,身上的真丝睡裙早已不翼而飞,滚烫的皮肤柔软的贴合住他的身体,传导过来的热意令人心口发慌。


    姚映夏的嘴唇在他胸口附近游走,沈星川甚至感觉到了她的舌头,像只讨好主人的小猫一样,带来一阵濡湿的痒意。


    等沈星川意识到这并非梦境,身体已经率先苏醒做出了回应,抵住了她的囤缝。


    如果不是知道姚映夏正在发烧,沈星川简直都要以为她是吃错了药。


    姚映夏的皮肤似乎比昨晚还要烫了。


    沈星川面对她再怎么意志薄弱,也知道不能在这种时候放纵自己,他伸手将姚映夏扒了下来,按到一旁的枕头上,声音紧绷地说:“不要闹了,赶紧睡觉。”


    可姚映夏很快又坐了起来,还想往他身上爬。


    沈星川简直都要怀疑她是被烧傻了,有些无奈地说:“你生病了,需要好好休息。”


    黑暗之中,沈星川看不清她的脸,却能听见那带着笑意的声音:“没关系的,你还没有在我生病的时候做过呢。”


    姚映夏知道他在这方面有些特殊癖好,喜欢玩一些新花样,解锁不同的地点、不同的姿势,家里每一个房间、每一处角落,几乎都被他们试了个遍,自己难得生病,应该会有不同的体验,他一定很想试试吧?


    姚映夏伸手向他的小腹摸去,却被沈星川紧紧攥住了手腕。他不再说话,失控的力道却传递了愤怒。


    对于这个男人的情绪变化,姚映夏已经敏感到了一种非常恐怖的程度。


    很快她就浑身颤抖起来,沙哑的声音甚至带了抹哭腔:“你不要生气,我会听话,只要是你希望的,我都可以做到,我可以每天履行妻子的义务,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沈星川知道她是烧糊涂了,可饶是如此,这些话还是像利剑一样,反复割他的心肉。


    沈星川明白,除此之外,姚映夏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给他的了,她的身体、尊严、自由,已经系数奉上,可他却贪得无厌,偏偏还想要那颗心。


    姚映夏本不该如此低声下气,这一切全都是拜他所赐,后果反噬到自己身上,搅得他胸口又开始疼了。


    黑暗之中,女孩并没有就此放弃,反而摸索着吻上他的嘴唇,生疏的舔着他的唇肉。往常会热切回应她的嘴巴,却失灵一般纹丝不动。


    明明他的身体已经很热了,却始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姚映夏终于停了下来,充满惶恐地问:“小叔叔,你不喜欢我了吗?”


    这个称呼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却并不觉得高兴,后面那句话更是令沈星川感到痛苦。他对姚映夏的喜欢程度,已经恐怖到几乎没有底线,没想到她会这样问。


    沉默许久之后,沈星川终于轻声说:“夏夏,原来你感受不到啊。”


    她眼睛里一片茫然,如果通过威胁、恐吓、施压得到她的身体,也算是一种“喜欢”的话,那沈星川确实挺“喜欢”她的。


    只是体会过肖安那样无私的“爱”,这份“喜欢”实在有些拿不出手,所以永远无法被她期待,只会令人痛苦。


    姚映夏笑了一


    下:“我知道的,小叔叔最喜欢我了。”


    沈星川伸手捧住了她的脸:“那夏夏什么时候才肯喜欢我呢?”


    她的脸颊明明都烫手了,却还是习惯性的说谎:“我一直都很喜欢……”


    姚映夏的话并没能说完,那双手已经滑到她的脖子上,松松地握住,沈星川用一种有些异样的温柔语气,说着十分残忍的话:“有时候我也会想,干脆弄死你算了,一了百了,省的天天闹心。”


    哪怕他并没有用力,脖子上的手掌更类似于一种抚摸,姚映夏还是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了。


    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在了他的腕上,带来硫酸一般的烧灼感,沈星川终于松开了手,将她抱进怀里哄了哄:“夏夏别怕,我舍不得。”


    他但凡能更狠心点,也就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姚映夏惊魂未定了好一会儿,才渐渐闭上了眼睛,沈星川却如何都睡不着了。


    归根到底,如今发生的一切也都是他咎由自取,从他彻底丧失耐心、决定不择手段的那一刻起,两个人就注定背道而驰、相互折磨,除非他肯放手,或者姚映夏认命。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确实是天生一对,两个人都倔得出奇。


    最近这段时间,沈星川甚至开始享受这段畸形关系带给自己的乐趣了。


    每当抽丝剥茧的发现那些潜伏在姚映夏身边、伺机而动的“苍蝇”,都会令他血脉偾张,蠢蠢欲动。


    从不动声色的布局,到诱敌深入的围困,直到给予致命一击,都会令他产生一种玩弄低等生物的快感,特别当看到对方陷入绝境之后那张痛不欲生的脸,甚至会令他兴奋到微微发颤。


    这远比那些极限运动刺激多了。


    无论有多少人试图靠近姚映夏、想要从自己身边夺走她,沈星川都会不留余力的铲除、击破,用最残忍的手段令他们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蠢事。


    直到五一长假的最后一天,姚映夏终于不再发烧。她早上醒来的时候,看到沈星川正坐在床边的一把欧式木椅上,就这样仰着头睡着了,手里还抓着一条湿毛巾。


    姚映夏的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为他总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伤害自己,又表现得很怕她“受伤”的样子,这个人实在太矛盾了。


    不过很快她的心思就转移到了其他地方,比如沈星川为什么会搬回这里?


    沈长河的别墅远不如公司旁边那套大平层住起来方便,单是每天通勤,都要多花一个小时。况且他也非常清楚,自己有多抗拒回到这里。


    是因为余怒未消,单纯想要敲打她,还是因为不想回到那个令他噩梦缠身的地方?


    姚映夏想的太过入神,以至于没有察觉到沈星川已经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的瞬间,她脸上的恐惧简直像是活生生见了鬼。


    “夏夏,早上好。”他努力令自己的声音温柔一些。


    姚映夏稍稍冷静下来,脸上绽开了一个有些虚弱的笑容:“早上好,辛苦你这几天照顾我了。”


    宽大的手掌摸向了她的额头,继而俯身抱住了她:“都是我不好,因为一点儿小事害你淋雨。”


    姚映夏听了有些怔愣,只是因为“一点儿小事”,就要闹到拿离婚威胁她的地步吗?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姚映夏还没见过他发这样大的脾气,此时难免又要多想,背后是否还有其他原因。


    看沈星川不计前嫌的样子,她选择了一个相对安全的问题:“为什么要搬回这里?”


    沈星川笑了笑:“这里对我来说有很多美好的回忆,所以偶尔会想故地重游。”


    一想到姚映夏在这里住过三年,他们曾背着所有人在这张床上寻欢作乐,沈星川连失眠的症状都好了许多。


    在姚映夏“失联”的这段时间里,他总要想办法解救自己。


    听他这样说完,女孩几乎瞬间垂下了头,沈星川知道,自己这是又刺激到她了,毕竟对于姚映夏来说,这里可没有什么美好回忆。


    在一些小事上,沈星川还是很愿意迁就她的:“既然你不喜欢,我们可以尽快搬回去。”


    姚映夏点了点头:“我还想去医院看妈妈。”


    沈星川将她抱了起来:“吃完早饭,我陪你去。”


    两个人坐在餐厅里,下意识的选了从前常坐的位置,时间仿佛回到了她上高中时的日子,沈星川但凡在家,就会雷打不动的早上六点起床,只为了看她一眼,当时怕姚映夏起疑,他极其偶尔才会下楼跟她一起吃早饭。


    回忆被姚映夏的声音打断,她出声询问:“你看见我的手机了吗?”


    沈星川微微颔首:“就在楼上卧室的床头柜里,大概因为泡水严重,已经开不了机。”


    说完他起身去了客厅,回来时手里多了个还没拆封的白色盒子,交给了她,“我给你买了部新手机。”


    姚映夏说“谢谢”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微妙神情,只是在心里发愁,哥哥几天联系不到她,还不知要急成什么样子。


    可如今她尚在沈星川的眼皮底下,如何也不敢顶风作案,于是只闷头喝粥,等下还是先去看望妈妈更重要些。


    第87章


    只是没有想到,三个人会在医院里狭路相逢。


    他们刚刚到达许念所在的楼层,姚映夏就看见肖安从妈妈的病房中走了出来。


    她被定住一般,不敢回头去看沈星川的神情,只是听见他语气如常的说:“原来你哥哥也在这儿。”


    肖安大概是急坏了,看见姚映夏的瞬间就冲了过来,语气十分焦急地问:“妹妹,你这几天去哪了,怎么没有来医院,电话也打不通?”


    他径直无视了沈星川,对方却并没有生气,只是伸出手掌,搂住妹妹的肩膀拍了拍:“夏夏前几天发烧,病的有些严重,今天才好些了。”随即又笑着说,“好久不见。”


    肖安这才分神看了他一眼。跟上次见面时烂醉如泥的男人相比,他今天看起来人模狗样多了,只是跟妹妹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不般配。


    沈星川的肩膀几乎有妹妹两个宽,常年保持锻炼的身体精壮有力,妹妹往他身边一站,只到男人肩膀的位置,纤弱的有些可怜。


    肖安拼命驱散了想要削掉那只手臂的冲动,平静地打了声招呼:“沈先生,好久不见。”


    从情人节的混乱开始,到五一末尾,已经过去了两个半月。


    所有人都重新回到正轨,仿佛那一夜的混乱并不存在,只是一场过于疯狂的妄想。


    可是肖安却不再甘心,永远只能成为姚映夏的哥哥。


    他的视线重新落在了妹妹身上,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她脸上的皮肉似乎都薄了一层,因而显得下巴尖尖,楚楚可怜。


    大概是因为先天不足的缘故,妹妹从小就身体不好,每逢冬天,她几乎都要反复生病,可现在明明已经快要立夏了。


    肖安出声询问:“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烧?”


    大概是无法坦然面对三个人重新聚


    首的场景,妹妹一直低垂着眼睛,几乎没有看他一眼:“台风天,我有些着凉了。”


    肖安有些责备的看向沈星川,没想到他正一脸愧疚的模样,又将妹妹搂紧了些:“都怪我,没有照顾好夏夏。”


    肖安的视线几乎就要将他洞穿了,姚映夏很怕沈星川会发现什么,连忙催促他离开:“哥哥,我没事的,你先去忙。”


    肖安点了点头,知道妹妹的担心,也没想再多做停留,他刚要离开,就听沈星川问:“夏夏这几天病得厉害,都没怎么吃饭,如果你中午有时间,可以来家里做些夏夏爱吃的菜吗?”他笑了一下,“我记得上次你来家里做饭,夏夏好像很爱吃。”


    这听起来并没有任何古怪的地方,姚映夏却瞬间警铃大作,三个人如果同时回到事发地点,哪怕沈星川并没有想起什么,她也会全程坐立难安,姚映夏受够了备受煎熬的滋味,已经不想再让三个人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


    眼见哥哥就要应允,她连忙扯了扯沈星川的衬衫,声音小的几乎只想让他一个人听见:“我更想吃你亲手做的。”


    沈星川似乎感到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又笑了起来,春风和煦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吧,今天中午我亲自下厨。”说完就搂着姚映夏进入了许念所在的病房。


    肖安一个人在走廊上孤零零的站了许久,慢慢攥紧了拳。


    明明从前他都可以将情绪隐藏的很好,因为不想拖累妹妹,哪怕再怎么想念,肖安出狱后也可以控制自己不去见她,即便后来偶然相遇,也没想要破坏她的幸福生活。


    被珍藏多年的感情,像是被灌注在密封瓷罐里兀自发酵,暗无天日,无人知晓。


    可偏偏妹妹亲手在上面钉了个洞,于是里面的东西不受控制的流淌出来,他多想独占妹妹,让她只能看着自己,待在自己身边,还像那晚一样,热情而又缠人的亲吻他。


    肖安痛苦的想,为什么自己的人生会这样糟糕,沈星川能得到妹妹,也不过是因为命好。


    可事到如今,平衡已经很难轻易打破了。


    自那天之后,姚映夏和沈星川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平静生活,她每周飞回A市一次,白天就在医院守着妈妈,晚上回家独自面对沈星川。


    两个人都没有再提起那份离婚协议,仿佛从始至终都不曾存在,只是姚映夏明显变得温顺起来。


    无论沈星川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她都不会说一个“不”字,但凡他来了兴致,姚映夏都会积极配合,哪怕通常都需要润滑剂的帮助。


    姚映夏甚至变得爱笑起来,那双漂亮的眼睛,总是温温柔柔的望着他,弯成月牙的形状,沈星川几乎就要溺死在那片浅滩里。


    他总是这样不长记性,频频生出自己正在被爱着的错觉,只是身处悬崖之上,他又始终无法再全心全意的信任姚映夏,沈星川太怕自己哪天稍不注意,就会跌落深渊粉身碎骨。


    不过他的处境再怎么微妙,也总要好过肖安。


    五一之后,姚映夏跟他打过一通电话,肖安只要稍稍回忆,就会陷入绝望的情绪之中。


    她当时是这样说的:“哥哥,我们以后还是尽量不要见面了。”


    肖安当时听了心就一凉,继而敏锐地询问:“他发现了吗?”


    转瞬之间,他已经开始构思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好办法,却听妹妹否认了自己的猜测:“如果真的被他发现了,不可能不找你算账。”


    肖安没有受到任何人身威胁,他的妈妈还好端端躺在川河医院接受治疗,甚至他们居住的那套大平层里,连沙发都没有换过。


    哪怕姚映夏总觉得之前沈星川那样发疯很不对劲儿,可后来再怎么反复思考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无法将其归因在她和肖安身上。


    以她对沈星川的了解,但凡他发现了什么,一定会沉不住气的立即收拾他们。


    肖安并不理解:“既然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不能继续见面?”


    姚映夏沉默了好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已经苦涩到令人于心不忍的程度:“哥哥,我太害怕了,从那天开始,我没有一天能安心睡着,我总是担心他会想起什么、发现什么,我梦见过他将我妈妈从医院丢出去,也梦见过他对你赶尽杀绝,哥哥,你们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二重要的人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最后也只是说:“哥哥,对不起。”


    肖安知道妹妹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为了双方的母亲这样做也无可厚非,只是没想到她会胆小到这种程度。


    一想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都无法再靠近妹妹,肖安连活着都觉得了无生趣。


    之后的半年时间里,两个人确实也没怎么接触过了,他一向听妹妹的话,姚映夏说不要见面,肖安就不去找她,只是会挑周末时间,像个幽灵一般潜伏在医院的安全通道里,偷偷看她一眼。


    刚开始肖安以为自己还可以趁妹妹去机场的时候送她一程,没想到五一之后,沈星川但凡有时间都会亲自送她,哪怕被什么事情耽搁了,也会安排司机过来。


    如果不是两个人还能靠手机保持联系,肖安都不知道怎么坚持下去。


    大三开始,姚映夏的课业变得繁重起来,时间飞一般的流逝,毕业似乎已经近在眼前。


    之前姚映夏的人生规划里,从来没有相夫教子这一项,她想等毕业之后,找份不错的工作,空余时间再多考一些证书,不断增加自己的年薪。


    可是以她目前的处境来看,似乎很难通过自己的努力实现什么人生价值,沈星川对她的控制欲越来越强,他像摆弄心爱的娃娃一样,决定着她的方方面面。


    等到毕业之后,沈星川大概率不会任由她脱离掌控,去找一份相对自由的工作,出国更是没有指望,姚映夏思来想去,开始准备考研。


    沈星川得知她的决定之后,倒是全力支持:“夏夏在学习上一向有天分,考研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如此一来,两个人又要面临更长时间的异地。可再怎么说,学校的环境还是要单纯一些,如果她真想靠自己找份工作,沈星川也会觉得为难。


    社会上人心险恶,她这样毫无防备的投入其中,还不知要招惹多少觊觎。虽然沈星川很享受清理苍蝇的过程,却也不想让姚映夏更害怕了。


    毕竟最近两个人相处融洽,沈星川并不想轻易打破这份平衡。考研是他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最好的选择了。


    沈星川帮她在许念的病房里添了一张书桌,方便她在医院的时候也能学习。从前两个人偶尔会在周末晚上一起去看个电影,或者找个什么地方约会,如今外出活动也都基本取消了。


    他们一起窝在书房里,沈星川拿着电脑办公,姚映夏就在一旁刷题,他工作累了,就看着姚映夏放松一会儿,如今的生活他非常满意,倒是有些岁月静好的味道了。


    某天姚映夏大概是遇见了什么难题,沈星川看见她在演草纸上写了三四页的解题思路,大概是最终结果跟答案并不一致,她赌气的将那几张纸揉成一团。


    沈星川很久没有看到她这样鲜活的模样了,当即就笑着安慰说:“夏夏,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就算考不上也没有关系。毕业之后,可以直接来川河集团上班。你学金融,就先从财务部、审计部、投资部轮岗,以你的能力,大概只需要七八年的时间,就能坐到CFO的位置,到时候你管钱,我也放心。”


    他果然连自己之后的人生也规划好了。


    姚映夏乖乖点了点头,松了口气的模样:“谢谢,我现在一点都不焦虑了。”


    说完就将刚刚被自己揉皱的演草纸一页一页展平,耐心的查找错误开始的


    地方。


    平时姚映夏顶多学到十二点钟,这一晚却硬生生坚持到了凌晨两点,连沈星川都有些熬不住了,催促她去洗漱,姚映夏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下了笔。


    沈星川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不好好学习,就要每天跟自己朝夕相处,相比之下,还是上学快乐多了。


    每当这种不经意间被发现她想跟自己作对的时刻,沈星川都觉得姚映夏无比可爱,哪怕她的出发点非常令人生气。


    这一晚他们休息的太晚了,姚映夏原本以为沈星川会放过自己,毕竟刚刚在书房的时候,他看起来已经困得快要睁不开眼。


    可刚一回到卧室,沈星川又变得兴致勃勃,他对自己说:“夏夏,我们今天玩点儿有趣的游戏好不好?”


    姚映夏看到他的眸色已经暗了下来,瞬间感到头皮发麻:“什么游戏?”


    他笑着说:“老师学生的游戏。”


    如果放在从前,姚映夏可能会单纯的以为沈星川要给自己上堂什么课。


    可在玩过护士跟病人、警察和小偷的游戏之后,姚映夏知道他又突发奇想的要玩些新花样了。


    果然,很快沈星川就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套水手服,亲手给她换上,那样短的上衣和裙子,几乎什么都遮不住。


    姚映夏很想藏到被子里,却被沈星川拖了出来,男人强迫她乖乖坐好:“老师上课的时候,你要认真听讲,知道了吗?”


    姚映夏的脸涨的微红,垂着眼睛点了点头,不知何时,沈星川手里竟然多了一根教鞭,在她身上慢慢游走:“老师问话的时候,你要认真回答。”


    那样带着凉意的坚硬材质,故意划过她非常柔软的地方,引得女孩身体轻颤,她不得不小声回答:“知道了。”


    沈星川面色一沉,当即就有了老师的威严模样,似乎真的遇上了冥顽不灵的学生,需要好好教育一番:“称呼呢?”


    姚映夏攥紧双手,细若游丝的喊了声“老师”,沈星川却并不满意,又拿教鞭往她大腿移去,轻轻打了一下:“老师听不见。”


    他真的没用什么力道,手中的教鞭也是专门定制的材质,外面裹了一层皮绒,可姚映夏大腿上的皮肤还是微微泛了红。


    哪怕姚映夏后面还是声音很小,沈星川也没有再打她了,转而开始了下一步的教学任务。


    手中的教鞭一边在她身上移动,一边带她学习生/理结构,姚映夏的脸越来越红,最后连身上的皮肤都羞成了粉色。她不敢想象竟然有人能无耻到这种程度,很快脑子就乱成了一团浆糊,根本没有办法听清男人说了什么。


    可更无耻的事情他还能做得出来,等到授课结束,沈星川竟让她将刚刚学到的知识复述一遍。


    姚映夏牙口无言的张了张嘴,她的羞耻心太强了,打死也不肯说出那些令人恨不能晕过去的荤/话,最终也只是说:“老师,我没学会。”


    沈星川微微皱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老师怎么教了你这么笨的学生。”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说过她笨,姚映夏一脸无助的样子,令人看了只想变本加厉的欺负她。


    沈星川的呼吸变得愈发粗/重,手中的教鞭从她衣服下面伸了进去,面上却是十分正经的样子:“老师只能再教你一遍了,夏夏,这次可要认真听。”


    可无论教了几遍,姚映夏都咬死没有学会,终于将他逼得失去了所有耐心。


    沈星川解开扣到喉结下方的衬衫扣子,终于决定身体力行的惩罚这个笨蛋学生。


    下一秒姚映夏就被翻过来按在了床上,屁/股轻轻挨了一掌:“老师这么认真的教你念书,结果你什么都没学会,真是令人失望。”


    眼见她只一味将头埋进被褥里,另外一边的屁/股很快也挨了一下:“说话。”


    她的声音黏糊的不成样子,终于还是开口道歉:“老师,我错了。”


    “知道错了还不好好学习?”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种古怪的沙哑,似乎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果然几秒之后,姚映夏就被一个高大的身躯完全覆盖了,她腰下被塞了只枕头,摆弄成更加方便他的姿势。


    沈星川进去之前,发出了一声轻笑,凑到姚映夏的耳边说:“看来你还是比较喜欢这根教鞭。”之后惩罚就开始了。


    沈星川似乎当老师上了瘾,过程中还想教她些其他东西,姚映夏只当自己是个哑巴,死活不肯开口,沈星川并不计较,许久之后,姚映夏终于受不住,哀哀的求饶:“我想下课。”


    他愉悦的笑:“可是老师还没上够。”


    姚映夏害怕的瑟缩一下,沈星川感觉自己整个都被束缚住了,超乎想象的愉悦来的很快,他终于结束了这一堂课,此时也离天明不远了。


    第88章


    时间一晃就到了十二月。


    S市的冬天非常寒冷,虽然宿舍和教室里都装有地暖,可是来回路上难免受冻,入冬以来,姚映夏的感冒就没有好过。


    沈星川看了心疼,不停给她添置各个品牌的新款羽绒服,最后甚至弄来了一套南极科考装备,姚映夏的感冒终于见好,只是日常裹得非常厚重。


    虽然严寒难熬,姚映夏却非常喜欢S市的冬天,这里偶尔会下几场非常大的雪,鹅毛一般铺天盖地,足以掩埋一切罪恶。


    撑伞走在大雪之中的时候,姚映夏总是感到格外安心,纷繁的雪花形成了天然屏障,似乎再也没有人能看清她,窥伺她。


    从教学楼走到宿舍的短短距离,姚映夏的手已经冻的通红,幸好这一天只有早上一节大课,她准备之后就在宿舍里学习,省的再出门挨冻。


    可是刚刚走到宿舍楼下,姚映夏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他穿一件白色羽绒服,浅色牛仔裤,站在雪地里没有撑伞。


    大概是站的有些太久了,黑色线帽上积了一层雪,他摘掉帽子抖了抖,蓬松的雪花被轻松抖落,只是很快又落了一层。


    直到一把伞撑到了他的头顶。


    肖安太高了,她踮起脚才能勉强做到这种程度,有些不可思议的问:“哥哥,你怎么来了?”


    两个人上次见面,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偶尔姚映夏能在医院里看到肖安,却极为克制的不再靠近。


    A市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泥潭,总会令人充满不安。可如今这里是S市,远在千里之外,除了自己,不会有人认识肖安。


    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露出雪后初霁般的笑容,下一秒就被肖安抱进了怀中。


    他一向都是非常温柔的对待自己,这次却不受控制的用了些力气,似乎已经想她想到发疯。


    无数个日日夜夜,肖安犹如行尸走肉,此时此刻才终于活了过来。


    隔着厚重的羽绒服,姚映夏甚至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她垂下眼睛,回应了这个拥抱:“哥哥,生日快乐。”


    漫天大雪都没有这声祝福来的美丽。


    原来她并没有忘记。


    初初相识那年,姚映夏三岁,肖安五岁,直到他十七岁入狱之前,每一年生日,两个人都是一起过的。


    小时候姚映夏的零花钱非常少,她从来不买零食,或者一些漂亮的小玩意,全都一点一点攒好,留着给肖安和妈妈买生日礼物,等她上小学之后,肖安还能额外收到一张生日贺卡。


    直到现在,他床下还放着一个箱子,装了从小到大、姚映夏送给他的所有东西,包括服刑期间,妹妹寄给他的信。


    姚映夏仰起头问:“我昨天订了一个蛋糕,让他们中午送去医院,这下该怎么办?”


    肖安接过她手中的伞:“等会儿我给肖若打个电话,让她帮忙冻在冰箱里,等我回去吃。”


    “你可以在这里待几天?”


    “三天。”


    姚映夏想了一下,觉得不太可行:“干脆让若若姐吃掉算了,我再给你买一个。”


    肖安并不同意:“你送给我的东西,哪怕是亲姐也不能分享。”


    姚映夏笑了一下,仔仔细细凝视他的脸,肖安的五官明显比从前还要分明,似乎瘦了不少。


    看来这段时间备受折磨的并非只有她一个。


    肖安的视线落在妹妹有些红肿的指节上,随即将她的手揣入口袋之中:“我们找个暖和的地方待一会儿吧,中午请你吃大餐。”


    姚映夏点了点头,将口罩仔细戴好,又把头上的巨大的羽绒服连帽裹紧一些,最后从书包里翻出一个新口罩给他:“哥哥,戴上吧。”


    肖安看到她跟小时候一样怕冷,有些忍俊不禁的摇了摇头:“我不冷。”


    姚映夏很有些为难,声音都小了下去:“之前他来学校找过我。”认识沈星川的人似乎远比她想象中还要多,万一被同学拍到,恐怕又要惹出什么风波。


    如今姚映夏实在有些风声鹤唳,受不得什么刺激。


    肖安抿了抿唇,接过她手中的口罩戴好,情绪却明显沉了下去。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障碍,实在令人心烦。


    沈星川如果死掉就好了。


    他这样想着,眸中一闪而过的寒意似乎比雪还要冰凉。在如今这个刑侦手段日新月异的时代,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一个人太难了,除非他能想到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或者沈星川再次威胁到妹妹的安全。


    “哥哥?”


    肖安走神太久了,姚映夏望进那双眼睛里的时候,都不禁感到一阵恐慌,幸好肖安的神色瞬间缓和下来:“你刚刚说什么?”


    她心有余悸地说:“我问你中午想吃什么。”


    那双眼睛十分温柔的弯了弯,似乎刚刚的寒厉只是她的错觉:“你喜欢的都可以。”


    姚映夏的思绪终于重新回到中午要去的地方上,学校附近的美食街首先就被排除,在那里遇见同学的几率太高,思来想去,她终于开口:“我们打车去市中心吧,下午还能逛逛景点。”


    哪怕肖安更想看看她日常学习生活的地方,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目前的处境之下,当然还是安全第一。


    他们一路向学校门口走去,沿途经过的地方姚映夏都会捎带介绍一下,肖安听得非常认真,哪怕脸上并无向往之色,也还是令她恍惚地想,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一切,肖安此时也该大学毕业了。


    她兀自陷入痛苦之中,没有注意到迎面而来的人,直到对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眯眯地打招呼说:“夏夏!”


    来人是对门寝室的同班同学,名叫叶童,她们都是来自A市,关系一向不错。刚刚的实务课上,两个人又被分到了一组,所以哪怕姚映夏捂得非常严实,她也还是认出来了。


    叶童只是没有想到,姚映夏会被自己吓成这样,那双眼睛里的恐惧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叶童立即道歉说:“夏夏,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姚映夏的脸色并没有恢复正常,看起来十分脆弱:“我没事,刚刚只是有些走神了。”


    她明明这样说了,身边男人的眼神依旧令人如芒在背,叶童露出有些尴尬的笑容:“你家那位又来看你啦?”


    她本想借此缓和一下气氛,没想到气氛会变得更加糟糕。那个人的眼睛明明没有看向自己,叶童却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没想到夏夏的老公会恐怖如斯。


    姚映夏硬着头皮点了点头:“童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叶童如蒙大赦般挥了挥手:“夏夏再见,玩得开心。”


    可这下两个人都丧失了玩乐的心情。


    肖安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不能见光的存在。他们明明深爱对方,却时刻都要面临“出轨”和“破坏别人家庭”的道德谴责。


    婚姻是一道无形的枷锁,将里里外外的人都困住了。


    叶童走后,姚映夏再次被不安笼罩,整个S市似乎都变得危险起来,她干脆提议说:“哥哥,不如我们买点菜,回家做饭好不好?”


    只要能跟妹妹一起,肖安怎样都可以,两个人能独处一会儿,也远比去什么景点好的多。


    他们去了附近一家商超,买了些果蔬肉类,到家之后,又一头扎进了厨房。两个人还跟从前一样,姚映夏负责洗菜择菜,肖安负责切块烹煮。


    最后一道菜做好的时候,姚映夏正在洗车厘子,她加了盐和淀粉,又仔细的揉搓,乌黑的长发自然垂落,露出了莹白纤细的后颈,以及上面十分明显的吻痕。


    大概不是新印上去的缘故,那里的颜色有些发紫,跟她指间的车厘子差不多了。


    来自其他男人的烙印,令肖安感到一阵烦躁。


    他自虐一般盯着那里看了一会儿,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已经从身后抱住妹妹,吻上了她的脖子。


    姚映夏整个人都僵住了,脖子后面传来轻微的刺痛,熟悉的感觉令她非常清楚的知道,肖安正在做什么。


    他也想打上属于自己的烙印。


    姚映夏慢慢握紧手指,有些紧张的想,在后颈的吻痕消失之前,她都无法再回A市了。


    出神之际,口中被塞入一颗洗好的车厘子,她下意识的咬了一口,汁水四溢的瞬间,姚映夏被翻转过来,肖安低下了头。


    他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水果,酸甜可口,沁人心脾。


    与肖安的投入相比,姚映夏明显有些被动。


    在沈星川一连串的施压打击之下,哪怕在如此缱绻的时刻,她都无法投入其中,而是诚惶诚恐的想,如果下一秒沈星川推门而入,他们还能再一次死里逃生吗?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姚映夏就止不住的开始发抖,肖安察觉到她的异样,终于结束了这个吻。


    明明有了车厘子的滋润,她的唇色变得十分漂亮,那张脸却更加白了。


    肖安只看了一眼,就明白她在担心什么。


    沈星川权势滔天,跟他作对,无异于与虎谋皮,自掘坟墓。


    妹妹已如惊弓之鸟。


    许念的命就是瞄准她的箭。


    沈星川是最好的捕手。


    肖安有些怔忪地想,对于一个没有任何生活质量可言的植物人来说,兴许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


    许念一旦去世,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困住她了。


    妹妹却心存幻想,盼望着许念醒来的那一日。


    肖安理解她,妹妹从小什么都没有,只有哥哥和妈妈,失去任何一个,都足以要她半条命。


    如果她有一个好父亲,所有人都不会吃这样多的苦,肖安从不后悔杀掉姚启航,只后悔自己太过冲动,没有做的更加隐蔽。


    如今再想这些也已经没有意义,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一往无前。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姚映夏率先平复了情绪,揪了揪他的衣袖:“哥哥,菜都要凉了。”


    他笑了一下:“嗯,去吃饭吧。”


    只有两个人在,肖安还是做了四菜一汤,小时候姚映夏还畅想过两个人的将来,哥哥做饭好吃,他们可以开一家小馆子,两个人守着店面,哪怕不能大富大贵,也可以温饱不愁。


    岁月太残忍了。


    逼得人无法继续天真。


    饭菜即将吃完的时候,他们身后响起了敲门


    声,沉重急促的敲了两下,又迅速归于平静。


    肖安警惕的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姚映夏已经跑去开门。


    她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蛋糕盒子,故作轻松的笑着说:“哥哥想想心愿吧。”


    代表着二十三岁的蜡烛点燃,豆大的火光摇曳,肖安闭上了眼睛,许下了三个心愿。


    希望妹妹永远健康。


    希望妹妹永远快乐。


    希望可以和妹妹永远在一起。


    吹灭蜡烛之前,肖安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睁开眼睛,突然有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固执地吹灭蜡烛之后,他才按下了接听键,肖若的声音从听筒中传了出来,已经带了哭腔:“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你赶紧回来。”


    第89章


    肖安匆匆赶去机场,到达川河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日落黄昏。


    宋侑难得会陪肖若一起守在医院,想来情况真的不秒。


    肖安走过去问:“昨天都还好好的,怎么会这么突然?”


    肖若其实也不清楚,双目红肿地说:“早上开始,我一直守在医院,妈妈的状态还不错,看起来就跟平时一样。中午我去食堂买饭的功夫,妈妈已经被推进了抢救室,医生说她的病情突然恶化了。”


    肖若将手中攥的发皱的病危通知书拿给他,肖安打开一看,几个关键词映入眼中:“多器官衰竭”、“感染性性休克”,“病情趋于恶化,随时可能危及生命”。


    哪怕他们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还是令人难以接受。


    肖若怔怔的想,这一天偏偏还是弟弟的生日,如果母亲没能救回来,往后的许多年里,肖安都没有办法再过生日了吧。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去,直到夜幕彻底降临,就在他们心情沉重到极点的时候,抢救室的大门终于打开,医生摘下口罩说:“患者的情况暂时稳定住了,之后几天还要继续观察,请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不久之后,肖妈妈被推回了病房,看起来似乎只是睡着了,并没有想象当中那样糟糕。


    肖若一直待到晚上十点,都没能等到妈妈醒来,宋侑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只想带她离开,在这种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地方,实在折磨人的神经,他拿出烟盒,示意肖若说:“我去外面抽支烟,五分钟后,我们一起回家?”


    肖若终于还是妥协地点了点头。


    宋侑离开之后,她对弟弟说:“今晚有任何情况,记得给我打电话。”


    肖安点了点头:“姐,你再帮我一个忙。”


    “什么?”


    “帮我打听一下,夏夏是怎么跟沈星川在一起的。”


    肖若其实隐约知道一些内情,毕竟宋侑从前不知道有弟弟这层关系在,很多事情从不避讳她。


    可肖若太清楚弟弟的为人,为了姚映夏,他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故而只挑了无关紧要地说:“她妈妈跟了沈星川的大哥,所以两个人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肖若由衷是为了弟弟着想:“你但凡为了夏夏好,就不要再去招惹她了。沈星川那个人你得罪不起,万一哪天被他发现,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我知道这些话你不爱听,可你今天二十三岁了,总不能还跟从前一样不管不顾。”


    肖若的话说的非常重了,他脸上却并没有任何不耐烦的神色,只是垂下眼睛说:“姐,我都知道。”


    人类如果能像控制机器一样精准的控制自己的感情,这个世界可以减少多少憾事,难就难在所有人都身不由己,心不由己。


    他越来越贪得无厌,想要靠近妹妹的念头已经占据了绝对上风。


    兴许只有除掉沈星川,才能再次光明正大的站到妹妹身旁。


    三天之后,肖妈妈度过了这一次的危险期,病痛带给她的折磨似乎并没有想象中严重,最大的影响就是精神不佳,昏睡时间增长,这对一个癌症晚期的患者来说,其实算是个好消息了。


    能够睡着,起码代表身体还不算痛苦,等到被折磨得无法入睡,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这一周的周五,姚映夏看到脖子后面肖安印上的吻痕并没有消失,找了个理由没有飞回A市。


    可就在这个看似寻常的周末,接连发生了两件大事。


    周六傍晚,肖安从医院回到家中,发现临走时锁好的大门有被人撬过的痕迹,此刻正虚掩着留出一道缝隙。


    肖安瞬间意识到家里糟了贼,看屋内一片漆黑的模样,他无法确认对方是否已经离开,干脆叫来了相熟的邻居,这才再次返回家中,打开了灯。


    出租屋似乎被搜刮的非常彻底,地上一片狼藉,衣柜也被翻的乱七八糟,幸好这里并没有什么贵重物品,小偷大概率只能空手而归。


    邻居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混乱到几乎无法下脚的客厅,不敢相信这里是他曾经来过几次、印象中十分整洁的一居室。他义愤填膺地说:“我靠!这小偷简直没有武德!你得赶紧报警,再去物业调下监控,我也要去业主群里提醒大家。”


    肖安原本心情还算平静,觉得自己重要的东西对小偷来说不值一文,兴许可以幸免于难。


    直到他走进卧室,看到床边那只被踩瘪了的空箱子。


    里面的东西被人倒得满地都是,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被踩得面目全非。


    妹妹送给他的手表,表镜已经出现了裂纹。


    妹妹送给他的钢笔,笔帽已经不翼而飞。


    妹妹送给他的球鞋,也被染上了大片污渍,看起来很难清理。


    就连妹妹送给他的贺卡上,都布满了脚印。


    其中一本珍藏两人照片的相册也被弄坏了,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他恨不能将那个该死的小偷大卸八块,眼下也只能忍着怒气先将家里收拾一遍,在邻居的帮助之下,两个人收拾了四个小时,才勉强将家里恢复原样。


    最后整理相册的时候,肖安发现少了两张照片。


    一张是妹妹站在迎春花田里的正面照,看起来生机勃勃,天真可爱,跟他的手机壁纸拍摄于同一天。


    一张是妹妹七岁生日那天,跟他坐在蛋糕前的合照,两个人手牵着手,肩并着肩,笑的阳光灿烂。


    肖安不死心的翻遍了家中的每一处角落,最终也没有找到。


    这偏偏是肖安最喜欢的两张照片。


    他面色铁青的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穿上外套走出了门。先去买了一个小保险箱,又买了一个高清摄像头,最后找人来给大门换了新锁,以确保下次不会再出现这样被动的情况。


    周末倒霉的并不只有肖安,沈星川也在这个夜晚遭遇了一场意外。


    由于姚映夏没有返回A市,他在公司加班到了深夜,进入地下车库的时候,专用车位附近只停了他一辆车。


    沈星川当时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直到打开车门的瞬间,后颈突然感受到了一阵寒意。超乎常人的敏锐令他下意识的偏了下头,一把尖刀刺了个空。


    沈星川一个后踢逼得对方退后几步,两个人迅速拉开了安全距离,他这才回头望去。来人带着面具,衣服也挑了十分宽松不怎么暴露身形的的款式,沈星川只能看出对方个子很高,并不瘦弱。


    短暂的平静过后,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出手,哪怕对方携带了武器,也没能占到什么便宜。


    沈星川有多年自由搏击的底子,一招一式都透着狠厉,对方失了先机,有些狼狈的接下几招,很快就清晰的意识到,彼此之间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


    再这样继续下去,败局似乎早已注定。


    袭击者狼狈躲闪的同时,并没有放弃寻找逃脱的时机,余光所及之处,似乎有机可乘。他开始引诱对方向陷阱移去。


    沈星川并不恋战,看到对方似乎已经精疲力尽,再无还手之力,一记狠拳直冲面门,准备结束这场角斗。


    没想到对方还有力气闪躲,沈星川来不及收回力道,砸碎了消防箱的玻璃,刺痛从手掌一直蔓延到了小臂,刮出了数道血痕。


    鲜血雨滴一般淌落,他似乎并不觉得疼,只是冷静的转身,看向对方消失的方向。随即掏出手机报警。


    当晚沈星川遇袭的报道就上了新闻。


    十一点出头,姚映夏正因为他这一晚没有按时打电话来而感到平静,就见躺在对铺的舍友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举着手机对她说:“夏夏!不好了!大猩猩受伤了!”


    她已经有段时间没再听人提起这个外号,反应了片刻,才知道对方说的是沈星川。


    舍友径直将那通新闻稿念了出来:“十二月二十二日晚间十点左右,川河集团董事长兼CEO在其公司总部的地下车库遭遇不明身份人员袭击,目前已经送往医院接受治疗。当地警方迅速成立专案组展开调查,案件细节仍在进一步核实中。”


    新闻报道中附有一张手部受伤的特写,鲜血淋漓十分可怖,据说总共缝了五十多针。


    姚映夏虽然并不觉得心疼,可是出于“妻子的自觉”,还是主动打了个电话。


    刚开始并没能接通,直到二十分钟后,沈星川才拨回电话,他语气如常地问:“夏夏,还没有睡吗?”


    沈星川太平静了,仿


    佛跟之前没有任何不同,姚映夏甚至怀疑自己刚刚看了个假新闻,毕竟那上面只有手部特写,并没有全身照片。


    她有些迟疑的问:“你现在在哪?”


    对面顿了顿,终于还是如实相告:“医院,刚刚做完笔录。夏夏,你是不是看到新闻报道了?”


    不知是真心紧张,还是刻意伪装,总之女孩的声音瞬间变得焦急起来:“我看到了,你伤的很严重吗?”


    沈星川瞥了一眼自己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右手,声音低沉下去:“确实有些严重。”惯用手受伤,用左手解开扣子的速度会受到影响。不过以目前姚映夏的听话程度来看,让她自己动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姚映夏并不知道他在这种时候还能胡思乱想,又追着问:“是谁做的?你有思路吗?”


    在沈星川看不到的地方,姚映夏的神情已经变得非常严肃,两小时前,她给肖安拨去的电话也没能打通。直到现在,对方都没有回电。


    脑海中突然就闪过不久之前,哥哥那饱含杀意的眼神。


    哪怕只有一瞬间,他也曾想过要杀掉沈星川吧?


    无论是谁都好,只要不是肖安,她拼命祈求。


    与她此时此刻的提心吊胆完全不同,电话另一端的男人笑得十分愉悦:“难得夏夏会这样关心我,真是令人感动。至于是谁做的——”大概是陷入思考之中,他停顿的有些久了,“跟我有利益冲突的人实在太多,眼下还没什么头绪。”


    毕竟他作恶多端,仇人没有上百,也要奔大几十去了。


    姚映夏并不因为这个回答而感到轻松,反而更加焦虑了,如今她要先想办法跟肖安取得联系,问一问今晚的事究竟跟他有没有关。


    她随口敷衍说:“那你早点休息,我下周再回去看你。”


    沈星川的声音却突然变得郑重起来,叮嘱她说:“夏夏,最近你也要小心,对方既然敢对我下手,难免不会找个软柿子捏,下周我会提前派人去学校接你,最近这段时间,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最好先不要离开学校了。”


    姚映夏倒是没往这个方向想过,眼下听他这样说,也记到了心里。


    挂掉电话之后,已经到了熄灯时间。为了不打扰舍友休息,姚映夏没有再给肖安拨去电话,幸好十二点前,他终于回了消息:“妹妹,今天我遇到一些麻烦,眼下还没处理好,明天再跟你联系。”


    姚映夏盯着这条略显含糊的短信反复看了几遍,心终于还是沉了下去。


    第90章


    姚映夏从来不会跟肖安兜圈子,干脆就将沈星川受伤的新闻截图发了过去:“哥哥,是你做的吗?”


    她苦等一夜,始终不敢入睡,肖安直到第二天才回:“不是。”


    虽然这个回答过于简洁,也还是令姚映夏松了口气,哥哥从来没有骗过她。


    彼时肖安也彻夜未眠,一直在想办法修复妹妹送给他的东西,刚刚才刷干净了那双球鞋,此时桌子上还摆放着零零散散的物件,不知还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复原。


    肖安的心情本就糟糕到了极点,偏还看到姚映夏发来的短信,他有些自暴自弃的想,妹妹究竟是不想看到自己坐牢,还是担心他伤害沈星川呢?


    亦或两者都有。


    妹妹似乎太贪心了。


    沈星川可真该死啊。


    肖安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姚映夏在微妙的忐忑之中,迎来了又一个周五。放学之后,沈星川特意安排了两名保镖护送,早早等在了学校门口。


    当姚映夏看到那两名西装革履搭配黑色墨镜的高大保镖,只觉得沈星川实在有些太夸张了。周围已经有同学开始围观,她迅速闪身进入车内,两名保镖紧随其后,一前一后坐了进来。


    原本还算宽敞的空间立即变得狭小局促。他们在车上也没有放松警惕,全程注意着周边的路况。煎熬的旅程一直持续到了A市,两名保镖目送她回到家中,才暂时撤出了视野。


    一室静谧,客厅中央的水晶吊盏开启了暖光模式,斑驳的像是太阳落山前穿透树叶留下的光晕。


    沈星川正坐在那光晕之中,好整以暇的望着她笑:“夏夏,欢迎回家。”


    姚映夏的视线先是落在他缠满纱布的右手上,然后才看向了那张脸。


    大概是因为受伤的缘故,沈星川的皮肤比从前还要冷白,身上的黑丝绒睡衣更衬得他眼眸幽深,不可捉摸。


    哪怕是在笑着,也令人感觉深不见底。姚映夏在他面前,几乎无所遁形。


    等她回过神来,熟悉的恐惧感已经密不透风的包裹了她,这几乎成为见到沈星川时不受控制的条件反射。


    姚映夏瞬间垂下眼睛,强装镇定的说了句“我回来了”,而后脱掉大衣,换上拖鞋,才走到他身边。


    刚刚还极有耐心、纹丝不动审视她的高大男人,果然瞬间就原形毕露。


    等姚映夏到达触手可及的范围之内,沈星川的手臂立即缠了上来,哪怕他右手受伤,只伸出了左臂,也轻轻松松环住了她的腰肢。


    男人的脸也顺势贴了过来,轻轻抵在她的胸口上。这样亲密的姿势,令她下意识的微微后仰,偏偏沈星川在这时松了手。


    姚映夏失去平衡,就这样跌到了沙发上,投怀送抱一般。


    沈星川的眼中漾起一丝笑意,整个人已欺身而上:“夏夏似乎也很想我。”


    男人低头嗅着她身上的味道,那张脸上是她非常熟悉的、从瞳孔深处、到眼角眉梢,都想将她吃干抹净的贪婪。


    姚映夏闭上眼睛,任由他的呼吸来到了自己颈侧,果然很快那里就传来了细密的刺痛,他一边吮吸着那里的软肉,一边诉说着自己的思念:“上周夏夏没有回来,真是让人度日如年。”


    其实也没有过去多长时间,不过是掐头去尾的两周,短短十二天而已,对姚映夏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对他却有些太漫长了。


    裹着纱布的手掌贴上了她的脸颊,轻轻抚摸那里娇嫩的皮肤,而后像平时那样,微微抬起她的下颌,亲吻她的嘴唇。


    粗硬的纱布令人感到些许不适,姚映夏终于还是睁开眼睛,看向那只受了伤的手。


    余光之中,纱布上面印着斑驳的血迹,深浅不一,似乎是在不同时间渗出来的,氧化之后,变成了铁锈的颜色,单是看着都令人头皮发麻。


    沈星川见她出神的样子,干脆结束了这个吻,将手伸到了她的面前:“今天刚刚换过纱布,不过伤口还没有愈合,所以还在渗血。”


    距离他受伤已经过去了六天时间,竟然还没有愈合?他伤的这么严重吗?


    困惑一闪而过,姚映夏只轻声问:“还疼吗?”


    沈星川笑了一下:“我的痛觉比一般人要弱,缝合的时候甚至不需要麻药。”


    只是这样听着,姚映夏都觉得十分残忍,脸都有些白了。


    沈星川盯着她问:“夏夏,你最近都没有睡好吗?”


    她偶尔失眠一次两次,脸上也不会出现明显的痕迹,这次却肉眼可见的憔悴了。


    沈星川知道她又有了新的心事,却也清楚她并不愿意跟自己分享。


    不过一切都没有关系,制造谜题和解决谜题的过程同样有趣。


    当下他要享受更加浅显易


    得的快乐了。


    原木茶几上放着一只高脚杯,里面盛着提前准备好的红酒,沈星川递到了她的嘴边:“夏夏,喝一点吧,可以助眠。”


    姚映夏闻到了一丝不属于红酒的甜腻味道,跟记忆深处的某种东西产生了微妙的重合,令她感觉熟悉的同时,也产生了巨大的恐慌。


    她有些抗拒的撇开头去:“我今天不想喝酒。”


    沈星川晃了晃酒杯里的猩红液体,声音里并没有气急败坏的味道,只是笑着说:“夏夏,你又想惹我生气吗?”


    明明是十分温柔的语气,却令人瞬间不寒而栗,这下都不需要沈星川亲自动手,姚映夏已经僵硬的扭回头来。


    她的嘴唇总有些发白,唯有喝了酒,或者被人吃过后,才会变得艳丽漂亮。


    带着微微酸涩口感的甜腻酒酿被他亲手喂下,大概是喝得有些急了,最后有一小口酒从她唇边溢了出来,顺着下颌淌到脖子,又一路而下,最终淹没在了衣领之中。


    不过沈星川并没有着急脱掉她的衣服,今天似乎有着十足的耐心。他甚至走到唱片机旁,花几分钟选了一张碟片,才重新回到姚映夏的身旁。


    这样短暂的时间里,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发热,思绪也变得迟钝起来,整个人都变得莫名其妙。她竟然开始渴望沈星川的触碰,像他从前做过的那样,急不可耐的撕坏她的衣服,微微用力舔舐、吮咬,然后将她欺负的支离破碎。


    趁着还有最后一丝理智,姚映夏很想让自己恢复正常,她要去洗把脸,让自己尽快清醒过来。


    可是双腿已经软的厉害,姚映夏刚刚从沙发上站起来,就跌坐在了沈星川的脚边。


    男人好整以暇的坐在沙发上,似乎并不在意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嘲红的脸、微张的唇,像一只发晴的猫儿。


    那样难耐却又无可奈何的可怜样子,终于令他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来。


    宽大的手掌盖住了她的头顶,男人引诱她自甘堕落:“乖孩子,自己拖掉衣服吧。”


    从前清醒着的时候,她也在威逼利诱之下做过类似的事,只是那时候她尚有羞耻心,如今却好像彻底没脸没皮。她太热太难受了,隐约知道只有听话才能得到宽慰,终于将自己脱得一干二净。


    白玉无暇的纤弱身体在他的注视下微微发颤,有着完全不输于那张脸的美丽,沈星川总是不受控制的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姚映夏伸手拽住他的裤腿,发红的眼尾已经有些湿润,平日里的清冷不复存在,似乎只想让他救救自己。


    沈星川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只是伸手探向她胸口的位置,因为药物的作用,那里跳动的比平时更加剧烈。


    他垂下眼问:“夏夏,你有心吗?”


    她已然听不懂面前的男人在说什么,微凉的手掌稍稍缓解了身体上的噪热,姚映夏甚至主动迎了上来,整个掌心都是她的心跳。


    沈星川知道自己等不到答案,只是将她抱到了腿上。姚映夏跪坐起来,这个姿势刚好将自己送到他的唇边。沈星川笑的有些过于剧烈了,薄薄的嘴唇不断划过尖翘,姚映夏几乎就要坐不住,幸好沈星川及时伸手托住了她,而后尽情吞噬着唇边的一切。


    几分钟后,姚映夏坐着的地方传来了一片潮湿,隔着布料贴在了他的大腿上,男人明明已经被遇念吞噬,睡裤都被鼎出了恐怖的形状,却还是不紧不慢的豆弄她:“夏夏怎么变得这么贪吃,不是最讨厌跟我睡觉的吗?”


    女孩茫然的摇头:“我没有……”


    沈星川仰靠在沙发上,脸上露出一抹任人宰割的笑容:“那就展示一下你的诚意吧。”


    姚映夏怔怔看着他,顿了几秒才明白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嘴唇紧抿,摸向他衣领处的第一颗扣子,哪怕每根手指都在出汗,也尚能轻松解开,很快那件睡衣就被脱了下来。


    她攀着沈星川的肩膀,微微低头,学以致用的从脖子开始,一寸寸向下吻去。先是喉结,然后是锁骨,一直来到胸前,唇齿相接的地方不断升温,他的身体几乎都要崩裂,轻轻抚摸她的脊骨说:“夏夏乖,还要更用心一点。”


    姚映夏并不知道他说的“用心”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伴随着来自身后的轻抚,每一根骨头都变得酥麻,她面团一样贴在沈星川的身上,只一味喘气。


    往常这个时候,沈星川早就按耐不住,今天却誓要跟她周旋到底。


    姚映夏的声音已经近乎哀求:“帮帮我……”


    沈星川无视了那双过于可怜的眼睛,只是伸出自己裹着纱布的右手晃了晃:“夏夏,我受伤了啊,今天只能你自己努力。”


    她终于明白过来,此时讨好沈星川没有任何用处,转而就去扯他的睡裤。


    以沈星川这样的身高体重,但凡他不肯配合,姚映夏根本撼动不了分毫,她努力了很长时间,那条睡裤都纹丝不动。


    沈星川甚至在那张殷红的脸上看到了逐渐加深的愤怒,他刚想笑,被水光浸透的漂亮眼睛就直直瞪了过来,凶狠明亮。


    一瞬间万籁俱寂,沈星川被精准的刺中心脏,连呼吸都停滞下来。


    那双浅棕色的瞳仁里似乎涌起两团漩涡,万般情绪卷入,最终凝成水汽,簌簌往下掉。沈星川甚至听到了春雨滴落的声音。


    他明明不觉得今天的所作所为有多过分,至少跟姚映夏带给他的伤害来比,几乎不值一提。


    可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蛋。


    “夏夏,对不起。”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抱了起来,箍在她臀后的手臂稍稍抬高,再落下时,已经严丝合缝的没入。


    她终于无法再掉眼泪,指尖没入他背部的肌肉里,像只勾魂摄魄的花妖,想要吸干他身上的所有养分。


    这样的姿势太过深入,往常她肯定承受不住,这一天却只会发出细弱的嘤咛。沈星川受到鼓舞一般,不知疲惫的鼎弄,直到姚映夏尖叫着浑身紧绷。


    沈星川的声音简直令人无地自容:“夏夏,你是想帮我洗个澡吗?”


    女孩还在余韵中浑身发颤,整个人都像是从水中泡过一般滑腻香甜。沈星川笑得整个胸腔都在轻颤,她鸵鸟一般埋在对方肩膀上,不想面对刚刚发生的一切,视线却逐渐聚焦在他们所处的这一张黑色单人沙发上。


    一切好像都回到了情人节那天,她也是这样跨坐在肖安的大腿上,搂着他的脖子纠缠。


    身上的热意逐渐消散,姚映夏下意识的想要脱离他的掌控,刚刚迈下去一只腿,就被沈星川捉了回来:“夏夏好了,就不管我了?”


    他狠心禁锢住纤细的腰肢,又重新按了下去。这一晚姚映夏几乎都没有睡,反反复复被他吃干抹净,做到最后,沙发上到处都是粘稠的痕迹,皱地不成样子。


    姚映夏脱力到昏睡过去,甚至不知道沈星川是何时结束的,前所未有的疲惫令她整个周六都在补觉,偶尔会被喂进一些温水,或者稀粥。


    等到再次清醒,已经是周六傍晚。黑暗之中,姚映夏死死捏住手心,昨晚的记忆像是打乱的拼图一样,被整理后重新拼好。


    身体上的酸涩远不及内心的痛苦来的剧烈,她整个人都陷入非常糟糕的情绪之中。


    沈星川明明知道,第一次下药给她造成了多大伤害,可他为了满足私欲,根本无所顾忌。


    原来这就是他爱人的表现。


    一想起自己像是动物一样、毫无理智的只知道求/欢,姚映夏就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可现在她连愤怒的情绪都不被允许,沈星川一旦生气,还不知会怎样收拾她。


    姚映夏蜷成一团,竟然就笑出声来。


    黑暗之中传来清脆的细响,很快墙上的壁灯就亮了起来,她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夏夏,睡醒了吗?”


    原来沈星川一直就在这间卧室里。


    她瞬间变得浑身僵硬,动也不动的躺在那里,直到被沈星川抱入怀中。


    视线之中,那张脸又变得了无生气,跟昨晚娇媚的模样天差地别,似乎完全不想看到他。


    沈星川并不在意,只是抱着她向外走去:“吃点东西吧。”


    开放式的餐厅就在客厅隔壁,姚映夏很快就注意到了沙发上的污渍,干涸之后的体夜有着明显痕迹,哪怕隔了数米之远,依然清晰可见。


    沈星川见她久久没有动筷子,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提出了一个解决办法:“那张沙发脏透了,干脆换一套好了。”


    姚映夏终于回头看向他,沈星川的脸上没有任何负面情绪,眼底甚至还有一丝笑意,似乎非常满意自己的杰作。


    她到底也只是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那张沙发就被人搬走了。


    空旷的郊外,一整桶汽油都被淋在那张皮质沙发上,只需要一根小小的火柴,火光就冲天而起,稍稍驱散了冬夜里的寒气。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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