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1889从闯关东开始2……
一八九五年夏,战争落幕,关口重新放行。
一众由南北上的闯关东人群中,一行车队逆流入关。
关口守卫查验身份文碟后恭恭敬敬予以放行。
风拂过,吹起车厢的帘子,一对相互依偎的人影转瞬即逝。
温苒一袭蓝色棉麻长裙,黑发尽数编成麻花辫从左肩垂下,脸上习惯抹黑泛黄的皮肤白皙透红,倚靠在霍骁北怀里,清丽的面容上因连日赶路浮现丝丝疲惫。
京奉铁路刚修建不过几百里,后战事爆发,修路计划搁置。
从奉天到直隶,当初她们怎么来的如今要原样重走一遍。
遥想来时的路上,一群人风餐露宿啃窝头挖野菜,随机遇到流民围堵抢劫。
如今鸟枪换炮,前有骡车后有马车,两旁随行持刀驾马的‘护卫’。
小股流民望而远之,吸引来的净是专门打家劫舍的土匪。
入关后一路南下,直隶、河南、安徽,入江苏松江府上海县。
上海县城租界内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松江知府的嫡子曾是郭朝宗读书时的同窗,在他的帮助下,一行人在公共租界落脚。
歇息几日,霍骁北同温苒前往墩醇堂,即英国在上海的领事馆。
墩醇堂内,享用早餐的阿伦德尔伯爵听到管家汇报:“伯爵大人,一对夫妻前来拜访,其中那位先生自称是四十年前来华的霍斯廷斯伯爵夫妇的孙子。”
阿伦德尔伯爵停下刀叉,浅蓝色的眼睛诧异地睁大,“谁?霍斯廷斯伯爵的孙子?”
管家颔首,“是这样的伯爵大人。”
“守门的卫兵禀报,对方向他出示了霍斯廷斯伯爵夫妇曾经来华时的‘护照’,以及霍斯廷斯家族的家主戒指。”
阿伦德尔伯爵嘲讽的笑声卡在喉咙里,倏地拍桌而起,尖声道:“当真?!”
霍骁北和温苒很快被请进墩醇堂。
这是一座四进的园林,廊曲径幽,假山湖水。
会客的宅院里,阿伦德尔的管家命人送上茶点,微笑道:“伯爵大人正在更衣,霍斯廷斯先生和夫人先请用些点心。”
霍骁北面无表情颔首,启唇后是一口流利地道的伦敦腔:“多谢。”
他换回华语,“先尝哪个?”
温苒用眼神示意,“一小块就可以。”
霍骁北动手给温苒拿了两块小点心、切了一块蛋糕、添了两杯茶,动作随意态度自然。
阿伦德尔的管家嘴角抽抽。
霍斯廷斯先生是一位绅士,但这位夫人却称不上是一位淑女。
瞧瞧,瞧瞧,没有淑女会在人前吃掉这么多食物,即便她动作优雅也不可以。
书房里,阿伦德尔伯爵终于接通了电话,语气急切:“霍斯廷斯伯爵,我是阿伦德尔伯爵,听说您一直在寻找令兄的下落,我这里刚来了一位年轻人……”
电话另一端传出激动的语声,阿伦德尔伯爵惊讶,“您要亲自过来?好的,届时我会为您安排好在上海的一切行程,欢迎您的到来,霍斯廷斯伯爵。”
一刻钟后,会客的院子里阿伦德尔伯爵终于姗姗来迟,“早上好!你就是小霍斯廷斯?”
霍骁北和温苒同时不急不躁地站起来,“久闻大名,阿伦德尔伯爵,你可以叫我威廉霍斯廷斯。”
阿伦德尔伯爵朝霍骁北伸手,在他回握后说道:“没记错的话,这也是你祖父的名字。”
霍骁北主动松开力道,“也是我父亲的名字。”
阿伦德尔伯爵坐到上首,“不知你父亲现在何处?”
霍骁北垂下蓝色的眼睛,“母亲于五年前过世,父亲悲痛不已,两年后也随其过世。”
阿伦德尔伯爵的眼神顿时染上狐疑,这么巧?
他盯着霍骁北的黑发和稍稍显黑的皮肤,“你的母亲可是华人女子?”
霍骁北点头,态度大方自然,“是的,母亲是一名华人女子,也是我妻子的表姨。”
阿伦德尔伯爵目光一转,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落在英俊男子身侧,那抹婉约清丽的倩影上。
伯爵脑海中凭空浮现出一句话:像天边的明月,洁白无暇,温婉朦胧。
阿伦德尔伯爵眼珠转动,起了些许心思。
霍骁北眼睛微微眯起,“伯爵,我的妻子是祖父祖母在时亲自为我定下的。”
阿伦德尔伯爵讪笑,端起茶杯时隐秘的眼神飞向某处。
放下茶杯,阿伦德尔伯爵笑着开口:
“小霍斯廷斯,不知道你的祖父提起过吗?伦敦欣百丽剧院最受欢迎的女演员格丽丝,她是侯爵的私生女,她的母亲是一名来自华国的贵女,同你一样是英国贵族和华国女子的混血。”
阿伦德尔的语气高高在上,充满了不屑与贬低。
霍骁北面不改色,“抱歉,祖父回忆中,他与祖母离开英国时欣百丽剧院刚刚开业,当时伦敦最红火的剧院是奥奇兰剧院,最受欢迎的女演员是伊丽莎白。祖父祖母就是因这名女演员的剧目结缘,两人自由恋爱,取得家族同意后才结婚。”
阿伦德尔伯爵:“……”
没有得到预想的反应,他甚至惊讶地发现,这个小霍斯廷斯所说竟然全部对得上?
难道这个男人真的是霍斯廷斯伯爵流落在此的血脉?
阿伦德尔伯爵立刻收敛了眼底的不屑,开怀大笑:“对!对!是我记错了!小霍斯廷斯,看来你真的是你祖父的孙子!”
温苒默不作声喝着茶,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令人不适,现在终于消失了。
阿伦德尔伯爵邀请两人留下用午饭,霍骁北拒绝了。
再待下去,他会忍不住动手。
阿伦德尔伯爵没有勉强,只好道:“下个周三租界里有一场宴会,希望小霍斯廷斯带你的夫人一起参加。”
起身送两人离开,阿伦德尔伯爵又透露道:“你祖父的弟弟,现任霍斯廷斯伯爵现在在天津卫,我接到你前来的消息和他通过电话,他回复不日就前来上海。”
现任霍斯廷斯伯爵就在华国!
回去的马车上,霍骁北揽着温苒的肩膀,“接下来要小心了。”
按照英国贵族爵位继承法,霍骁北这个身份的祖父失踪且没有后代的情况下,爵位自然而然落到他弟弟头上。
但现在霍骁北出现了。
在争抢爵位上,他有优势,他是那位伯爵唯一的血脉。
他也有劣势,他是‘混血’,在那样一个看重血脉的家族里,他是异类。
回到租界小院,几个人头碰头交流情况。
郭朝宗:“咱们之前不就商量好了,爵位不要也罢,卖那位伯爵一个人情,咱们再自己掏钱买个小爵位,到时候打着霍斯廷斯家族的名头去美国发展,也是一样的。”
爵位不仅意味着高高在上的地位,还意味着庞大的财富。
到手的东西让人家吐出来,无异于痴心妄想。
几天后,霍骁北和温苒在为墩醇堂的宴会准备衣服,阿伦德尔的管家突然上门。
“霍斯廷斯先生,真是非常抱歉,我们伯爵大人刚刚接到电话,您祖父的弟弟霍斯廷斯伯爵突发急
病无法前来上海,需要您亲自去一趟天津卫。”
病了?
是偶然?还是别有图谋?
阿伦德尔的管家递上船票,“这是上海到天津卫轮船的贵宾包厢,一张船票可以携带五名仆人。”
“霍斯廷斯伯爵希望与您尽快相见,伯爵大人说他十分想念您的祖父。”
管家走后,大家都围上来。
宋守言指着船票,“谁跟你们俩一起去?”
郭朝宗一马当先,“我必须跟着。”
霍骁北点了温一茂和周凯,“大哥和郭晨留下看家,接下来对方可能会派人过来打探消息。”
此行去天津卫危险重重,身手好最重要。
留在上海要面对多方打探,沉稳敏锐更合适。
次日一早,阿伦德尔伯爵派来两辆轿车,接送一行人到港口。
轿车平稳地行驶在路上,接近港口时,一阵喧哗吵闹传过来。
霍骁北睁开眼睛,“发生了什么?”
他问司机。
司机是阿伦德尔伯爵派来的。
他下车去查看情况,很快鼻青脸肿地回来,“是青帮在争夺地盘,已经波及到了等船的乘客,霍斯廷斯先生,我们先回租界?”
霍骁北沉吟着摇头,“通知工部局,让他们来处理。”
司机又下了车。
周凯从前座往后抻着脖子,“姐,姐夫,这事我看不一般。”
青帮内部有不成文的规定,不许伤害老百姓,能不招惹洋人就不招惹。
虽说私底下行事违背的次数不少,但这么明目张胆却不多见。
周凯小声,“是不是那个伯爵,想除掉姐夫啊?”
冒充伯爵血脉这件事,打一开始大家就觉得悬乎。
现在就更悬了。
不仅心脏悬起来,脑袋也快悬起来了。
今天赶船起得早,温苒频频打哈欠,“也不一定,说不定是对方的考验呢?”
这几日她翻了翻霍斯廷斯家族的族谱,上面这位现任伯爵有一个婚生子两个婚生女,私生子女不计入在内。
所以考验之说是无稽之谈,人家有儿有女的,没有理由会放弃伯爵之位和庞大的财富。
检票坐船已经是下午了。
换上自备的床单被褥,温苒扑上去倒头就睡。
这一路,贵宾包厢里经历了投毒、放火、枪击和刀袭等种种威胁事件。
郭朝宗再一次把人敲晕,五花大绑的绑成粽子,丢到角落里。
他跺着脚大声嚎:“烦死了!快点见到人吧,霍骁北你必须第一时间开口放弃继承爵位,不然你就只能看到我们的尸体了!”
温苒缩在沙发上,俏脸苍白,实在没想到她会晕船?
“你还是先想想,能不能见到人再说吧。”
“按照这个频率来看对方的决心可见一斑,下船后麻烦会更多。”
郭朝宗:“……”
所以他当初为什么会同意这个计划?他脑子抽了吧?
船到天津港停下,一行人绷着弦下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霍斯廷斯伯爵的管家前来接应,态度友好,将她们迎上车。
“费斯特子爵大人,您的叔祖父霍斯廷斯伯爵无比期待您的到来!”
这位管家更是一开口就称呼霍骁北为费斯特子爵。
温苒:“?”
一路的刺杀是不存在吗?
还是这是对方,那位伯爵漏的口风,告诉霍骁北认下这个子爵咱们就爷俩好,不然就要你命?
恩威并施也不是这么玩儿的吧?
一路上十分安静,只有那位管家和霍骁北在说话,没有枪击没有劫路没有刺杀。
诡异的情况让人心里直打鼓。
霍斯廷斯伯爵在天津的住所是一所自建洋楼。
车子驶进大门,后视镜里一辆轿车紧随其后。
管家看到,向霍骁北解释:“这是伯爵大人您叔祖父的远房堂侄,叫约瑟夫。”
说完这句,温苒看到他的表情闪过一丝犹豫,似乎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说。
车子停下,立马有人过来,“费斯特子爵,伯爵大人有请。”
这么着急?
郭朝宗给了霍骁北一个祝你平安的眼神,然后飞快走到温苒身后。
霍骁北一手拎箱子,一手牵着温苒,“我和我夫人一起。”
对方犹豫,“可是伯爵大人……”
霍骁北加重语气,“我和我夫人一起。”
管家这时出声,“由我带领子爵和夫人去见伯爵大人,这三位是子爵的朋友,你带他们到会客室。”
那人松了口气,回道:“伯爵大人在三楼书房。”
霍骁北和温苒正要跟上管家的脚步,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这就是伯爵大人兄长的孙子吗?幸会!我是约瑟夫霍斯廷斯,按照辈分是你的叔叔。”
随着声音落下,约瑟夫走到霍骁北前面,站定,然后转身,朝霍骁北伸手。
霍骁北瞥了眼,对方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两秒,转道来到他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下去。
“你的母亲是华国女人?”
对方表情飞速变换,最后停留在诧异和惋惜上。
温苒:“……”
她不会扯谎,一扯谎就露馅儿。
这人显然也没比她高明多少。
演技太差了这也!
霍骁北只开口礼貌回应:“你好。”
语气却很平常冷淡,一点情绪都没有漏出来。
约瑟夫愣在原地,回过神来就见眼前的身影消失。
这什么态度,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约瑟夫脸色涨红,一个肮脏的混血罢了,难不成真以为能继承爵位?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捏起,眼底闪过阴狠。
去到三楼的路上,管家小声道:“约瑟夫少爷是伯爵大人挑选的继任者候选人,费斯特大人您千万要当心他。”
温苒怀疑这个管家和约瑟夫有仇,这句话分明是在离间霍骁北和约瑟夫,同时也是在鼓动霍骁北对约瑟夫下手。
伯爵继任者啊,只要去掉后面三个字成了货真价实的伯爵,无数的财富就会轻而易举落在手里,谁能忍得住?
停在三楼书房门外,管家轻敲三下门,门里传出一道摇铃声。
管家侧身,“伯爵大人请二位进去。”
他拧开门把,躬身做出‘请进’的姿势。
霍骁北牵着温苒走进去,门在身后轻轻合上。
窗户旁,宽大的书桌后一道人影失态地冲过来,“你就是兄长的孙子威廉?威廉,你和兄长长得一样高大英俊,快,快过来和我说说兄长和侄儿的事情。”
霍骁北被拽着胳膊拽到沙发上。
温苒被他牵着,也一同在沙发上落座。
她心头升起浓浓的警惕,对方这态度太诡异了。
霍骁北面上依旧淡定,只当对方是一位思念手足而失态的老人。
温苒在心里补充,有点胖的老人,也不怎么高。
想到那份花大价钱向系统买来的认亲证据,那里面有这位伯爵的兄长的照片,也是不怎么高,但要瘦很多。
所以这兄弟俩到底哪里和又高又瘦的霍骁北像了?
霍骁北废话不多话,直接开箱。
“祖父在山里遇到意外身故,这些是他留下来的手稿。”
老霍斯廷斯捧着泛黄发旧的纸张痛哭流涕,这是兄长的字迹。
“这是父亲刚出生时和祖父祖母的合照。”
老霍斯廷斯立马夺过照片嚎啕大哭,险些哭晕过去。
温苒:“……”
哭得这么狠,看来身体也没那么差。
有这两样,其他的护照信件和家主戒指都得往后排,老霍斯廷斯一一看过后,又拉着霍骁北追问他兄长和侄儿的事情。
巧的是,对方问了和阿伦德尔伯爵一样的问题。
“你祖父可跟你讲过欣百丽剧院的事,他和你祖母就是在那家剧院结缘的。”
老霍斯廷斯不动声色观察着霍骁北的反应。
霍骁北重复了一遍当日的回答,“叔祖父您大概记错了,我祖父祖母是在奥奇兰剧院相识,当时的女演员伊丽莎白是祖母年轻时的好友。”
老霍斯廷斯露出满意的笑容。
两人谈话时,温苒就在一旁默默发呆。
老霍斯廷斯的话题不经意间就转到了她身上,“威廉,你应该娶一位英国贵族的女子做夫人。”
他以为温苒听不懂英语。
况且,听懂了又如何?
温苒的身份做个情人就够勉强了。
霍骁北正色,“夫人是祖父祖母在时为我定下的结婚对象,她是母亲表姐的女儿。”
老霍斯廷斯沉下脸,“兄长真是胡闹!让你父亲娶一个华国女子,也让你娶一个华国女子,简直胡闹!”
温苒:“……”
她只好假装没听到,把一切问题都交给霍骁北解决。
霍骁北态度坚定,“祖父只有祖母一个妻子,父亲只有母亲一个妻子,我也会只有夫人一个妻子。”
老霍斯廷斯叫他气得直拍沙发,“你!你!胡闹!”
他喘了会儿粗气,“你当真要如此?即便你没办法继承伯爵的爵位?”
霍骁北本来也不是奔着爵位来的,他只是要和‘霍斯廷斯’这个姓氏扯上关系而已。
老霍斯廷斯这样问,正好给了他名正言顺放弃爵位的理由。
于是霍骁北点头,“我执意如此。”
老霍斯廷斯挥手让他滚。
霍骁北没管箱子里的证据,牵上温苒就走。
老霍斯廷斯看到他毫不犹豫的动作,脑子里嗡一下,痛呼出声栽倒在沙发上,发出重响。
两人回头被他这反应吓一跳,赶忙上前查看情况。
温苒捏着老霍斯廷斯的手腕把脉,一面吩咐霍骁北:“你扶他躺在沙发上。”
老霍斯廷斯疼得身体缩成一团,却哼哼唧唧地扭动着想要躲开温苒。
霍骁北强硬地擒住他手臂,压送到温苒面前,“怎么样?”
老霍斯廷斯瞪大眼睛,死死瞪着霍骁北的背影,恨不得瞪出来俩窟窿。
温苒今天穿了长裙,伸手摸到后腰带上,从里面掏出布卷,展开是一排银针。
“痛风。”
“很严重。”
瞅了一眼叫声微弱的老头儿,温苒用英语补充:“最近多次酗酒,多亏了圣母玛利亚保佑。”
老霍斯廷斯的目光唰一下转到温苒身上,这小丫头你故意的是吧?
就在这个想法冒出来的下一秒,老霍斯廷斯就见温苒抽出一根手指般长的银针,吩咐威廉卷起他的裤子。
老霍斯廷斯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来,疯狂晃着脑袋,你你你这小丫头想做什么?
老霍斯廷斯浑身被病痛掌控,动一下都艰难,霍骁北摁住他的手臂,轻松将他裤腿卷起来。
老霍斯廷斯眼睁睁看着,刚才温婉安静的小丫头面无表情捏着针,竟是要扎在他身上?!
针尖缓缓没入身体,他吓得闭上眼睛,惊呼出声:“威廉救我!”
温苒一连扎了许多针。
良久后老霍斯廷斯睁开眼睛,好奇又疑惑地盯着扎针的位置,“威廉,为什么不疼?”
霍骁北面无表情回答:“因为您有病。”
老霍斯廷斯:“……”
虽然不疼,但老霍斯廷斯感觉好了很多。
他不满地冷哼,“你要因为一个华国女子而与叔祖父生疏吗?”
霍骁北冷着脸,“这取决于您。”
“温苒是我的妻子,您看不起她,就是看不起我,也是看不起为我们两个定下婚约的祖父祖母。”
老霍斯廷斯张了张嘴,很长时间才找回声音,“你让我想想。”
拔完针,窗外已经暗下来。
霍斯廷斯伯爵去换衣服,书房里只剩霍骁北和温苒。
温苒小声问他:“你说他信了吗?”
掌心包着她的手,霍骁北摇头,“没有。”
刚才看似温情的认亲场面,老霍斯廷斯三句一个坑。
对方会怀疑的理由也很充分。
为什么霍骁北这时候才会出现?
为什么霍骁北的父亲,那位本该是下一任的霍斯廷斯伯爵没有回国交接爵位?
即便不回国,为什么这么多年杳无音信,一封书信也没有寄回家族?
这当中必定有问题。
老霍斯廷斯去换衣服的这段时间,想必就会派人去调查霍骁北和温苒。
第52章 第52章1889从闯关东开始2……
管家通知霍骁北,伯爵大人吩咐,晚饭可以让他的朋友全部出席。
在此之前,他先带大家去看接下来要住的房间。
霍骁北和温苒下楼,去会客室喊上郭朝宗三个人看房间。
洋楼大约是复刻了城堡的格局,在主楼两侧分别有一幢更小的洋楼。
管家带他们去的方向是西面。
一行人悠闲地迈着步子,目光四下随意地张望,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表点评。
主楼三楼的书房里,两双眼睛隔着玻璃窗静静望着这群人。
老霍斯廷斯扶着栏杆,目光深沉,“约瑟夫,你怎么看?”
约瑟夫垂下头,只听他到的声音雀跃含笑:“堂叔,大堂叔的孙子认祖归宗是桩喜事,也不枉您为此特地来华十几年,耗费数不清的人力物力寻找大堂叔的下落,想来是上帝被您无与伦比的诚心感动了!”
老霍斯廷斯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对这番话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约瑟夫偷偷抬眼,瞥见这个反应,他心下有些不安。
难道堂叔真的相信那个肮脏混血是大堂叔的血脉?
这怎么可以?
约瑟夫急切地开口,“堂叔,不如为威廉堂侄举办一场欢迎会吧?到时请记者过来拍摄登报,向所有贵族宣布威廉堂侄回归霍斯廷斯家族!”
老霍斯廷斯慢吞吞转过身,约瑟夫极其有眼力见地上前搀扶。
老霍斯廷斯强忍着疼痛挺直腰板,“就按你说的办吧,记得多请些贵族,如若可以宴会地点定在上海。”
约瑟夫神情微顿,很快点头,“是,堂叔。”
约瑟夫嘴角扬起微笑。
他一定会把宴会办得热闹漂亮,也会把这则‘好消息’送上全伦敦所有报纸的头版头条。
——昔日霍斯廷斯七世的孙子竟是一名肮脏的混血!
这样的血脉娶的也是一位华国女子,霍斯廷斯家族是绝不会允许这位目中无人的威廉堂侄成为伯爵大人的。
老霍斯廷斯突然有客人来访,取消了晚上的聚餐,让霍骁北他们自便,明天他再见其他人。
晚餐由管家带仆人送来西侧的洋楼,都是华国菜式,味道也不错。
吃完聚在一起聊聊今天见面的情况。
郭朝宗一杯一杯灌着茶,就跟没见过好东西似的。
“那个约瑟夫你要小心了,我们在会客室里,他态度很嚣张不屑,每句话都在打探你的消息。”
霍骁北慢悠悠地给温苒削苹果,撩起眼皮,说道:“不足为虑。”
他刚出现,身份都没确定下来,这个人就如此沉不住气,心机城府实在浅显。
郭朝宗摇头,“那可不一定,咱们华国人习惯了弯弯绕绕,他们这些洋人可不是,他们最擅长的明抢。”
霍骁北把苹果削成小块,温苒拿着叉子一戳一口,“管家之前向我们透露,这个约瑟夫是老霍斯
廷斯选中的下一任伯爵候选人之一。”
温一茂和周凯的注意力主要放在吃上,分出一小部分心神在他们三个的谈话上。
不愧是英国的伯爵,洋人里头的大老爷,晚餐的菜式不是这个肉就是那个肉,餐后还有各种点心瓜果,敞开肚子吃都吃不完。
郭朝宗两条眉毛乱飞,“啥?不是说这个老霍斯廷斯有儿子吗?难道他儿子没有孩子?”
震惊好半晌,郭朝宗缓缓放下茶壶茶杯,看着霍骁北吞了吞口水,“不是?难不成你小子真能捞个伯爵当一当?”
郭朝宗激动地搓手,完了笑得一脸谄媚,朝霍骁北连连拱手,嘴上也不忘奉承:“那往后小弟可就靠大哥罩着了!”
温苒:“……”
温苒打破他不着调的幻想,“万一这个家族在大清经营了鸦片生意,你也要霍骁北去做这些吗?”
郭朝宗脸上的笑意僵住,良久后才重新活过来,“那不正好?霍骁北成了伯爵成了家主,就可以名正言顺禁止家族成员涉足鸦片经营。”
话说得轻松,鸦片可是暴利,霍骁北就是有十条命估计也办不到。
虽然温苒也觉得这主意乍一听很不错,但不能细想。
各回各房后,温苒躺在床上,眼睛转向他的方向,“你想做伯爵吗?”
霍骁北在被窝里握上她的手,“恐怕由不得我不想。”
老霍斯廷斯会把族里的远方堂侄带在身边,无论他亲生儿子是何情况,都代表这个人无法继任爵位。
爵位的其他顺位继承人自然蠢蠢欲动。
而恰在此时霍骁北出现,他身为前任霍斯廷斯伯爵的血脉,由他接任伯爵再名正言顺不过,即便他是被贵族看不起的混血。
他的出现他的身份就是所有继承者的眼中钉,或者他主动放弃或者他自动消失,在其他继承者眼中,给霍骁北准备的只有这两个结果。
温苒翻身坐起来,也拽着霍骁北起来,嗓音雀跃:“那我们来谈个大计划!”
霍骁北心思飞转,“说说你的计划。”
听起来就像他也有个计划一样。
温苒攥紧拳头,“你继任伯爵,然后砍掉鸦片生意,家族势力全面向美洲扩张!”
北美尤其是美国,未来几十年会是工业发展的黄金时期。
而南美,土地肥沃气候适宜,大平原地区,人工便宜,非常适合农业开发,简称‘粮仓’!
在美洲攫取利益,然后输送到华国,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当然,绝对不是输送给大清,而是输送给老百姓输送给未来的革命运动!
霍骁北:“……”
该说不说,其实他也有一个类似的计划。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低沉的笑声敲击在温苒耳畔,自耳后向全身蔓延开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
被这种感觉影响,温苒脸上发热,恼羞成怒,“你不许笑!”
霍骁北听话得停下笑声,却将她一把拽进怀里,“我们需要合伙人。”
庞大的财富不能全部落入霍斯廷斯家族中,这些人不会愿意放弃到手的好处,转而去不求回报地扶持另一个国家。
温苒从他怀里艰难地冒出头,掰着手指头数:“郭朝宗和郭晨,大哥和小凯,都能用,二哥也能打下手,到美国后还可以物色一些留学生培养。”
两人商量了半宿,第二天醒得很晚,哪知道老霍斯廷斯比他们还晚?
主楼的饭厅里,霍骁北意思意思关心了下,“叔祖父可是身体不适?”
老管家回道:“伯爵大人昨夜翻看少爷带回来的旧物,以至于很晚才睡下。”
霍骁北点头表示知晓,“叔祖父上了年纪,身体也不好,你在一旁要多劝说。”
正说着呢,老霍斯廷斯在约瑟夫的搀扶下进了饭厅。
他面上带着笑,落座后说道:“威廉,向叔祖父介绍你的朋友吧,我也想了解你过去的生活。”
霍骁北一一介绍过去,着重介绍了温一茂和周凯是温苒的兄弟。
老霍斯廷斯面上看不出厌恶,甚至还有些欣赏。
温苒猜测,可能这份欣赏是冲着两人的身高去的。
双方互相问候两句就没再多说,主要也是语言有隔阂,互相都听不大懂。
到郭朝宗时,气氛忽然热络起来,就连约瑟夫都加入了谈话。
听说郭朝宗因为家事不得不暂停学业归国,老霍斯廷斯主动说道:“我的某些好友在伦敦的大学任职,若是你想继续进修,我可以为你写一封推荐信。”
餐后,老霍斯廷斯单独叫霍骁北去了书房,其他人由约瑟夫带领前往会客室。
书房里,老霍斯廷斯满意地看着霍骁北,“威廉,你像你的祖父和我的父亲一样高大英俊,你交的朋友郭约翰也很优秀。”
霍骁北闻言依旧是那副看不出来什么情绪的表情,“多谢您的夸奖。”
老霍斯廷斯在心里叹气,才短短不到一天,他就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的心性远胜约瑟夫和另外几个继承人。
如果这真的是兄长的血脉,该有多好啊!
会客室里,温苒终于见识到了约瑟夫恶劣的态度。
明晃晃的歧视,毫不遮掩的不屑,还有直勾勾落在她身上贪婪不轨的打量。
温苒:“……”
既然如此,那你可别怪我心狠。
只是单纯的用眼神窥伺很快便无法满足约瑟夫,他踱步到温苒身后,手搭在沙发靠背上,缓缓弯下腰,“温夫人比约瑟夫见过的所有华国女人都要美丽,像华国的诗里写的一样,空谷幽兰,自带馨香的香气。”
在约瑟夫的手搭上沙发时,郭朝宗三人嚯地站起来,对这个色胆包天的登徒子怒目而视。
温苒给他们一个安抚的眼神,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这个人交给她。
她会让这个眼瞎的约瑟夫知道,美丽通常伴随着危险。
约瑟夫头低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停在温苒的长发旁,表情刚露出陶醉,缩起鼻翼就要深深吸气时,靠背上的手突然被大力扣住,反手一拧。
约瑟夫:“啊——”
在他痛呼出声的下一秒,温苒攥拳抬肘,面无表情照着他那张油腻的脸重击上去。
于是又是一声痛呼。
会客室外,一直等在门口听吩咐的老管家推门冲进来,被这一幕惊呆了。
他们子爵少爷那漂亮得和天使一样的夫人,竟然凶残到压着约瑟夫殴打,而且约瑟夫毫无还手之力。
甚至!
甚至!!
那位夫人站起来,拽着约瑟夫的手臂像抛铅球一样扔了出去。
砰——
后果就是约瑟夫面朝下,狠狠砸在了茶桌上。
这还不算,那位夫人随手抽起一把刀叉来到约瑟夫跟前。
约瑟夫似乎被砸晕了,一动都不动。
这不是问题,子爵夫人空出来的手薅起约瑟夫,反手把人甩下茶桌。
约瑟夫由面朝下变成了面朝上。
然后!
然后!!
然后他看到了什么?!!
老管家眼睁睁看着,他印象里柔弱得和绵羊一般的天使夫人,面无表情地将那把刀叉,直直插进约瑟夫的双腿之间!!!
动作又快又狠又准。
老管家震惊到吃手,“不!上帝——”
老管家急慌慌找电话喊大夫,老实说他做这一切的时候脑子都还没反应过来,完全是几十年如一日中养成的工作本能在支撑他如此做。
不止老管家惊呆了,一旁郭朝宗三个人也惊呆了。
你没说交给你是这样的结果啊?
完了他们还能活着离开这里吗?
霍骁北这下不管说什么你都要变成伯爵才行!!!
还有,郭朝宗在心里呐喊:我敬你是条汉子!!!
等三人回过神来,就见温苒坐在沙发上,嫌弃地看着喷上血滴的裙子。
三人:“……”
霍骁北你以后不许再说温苒/三姐/小妹胆子小!!!
书房里祖孙二人相谈正欢。
冷不丁有人来敲门,老霍斯廷斯不耐烦地赶人,老管家颤颤巍巍道:“老爷,发、发生了一件大事……”
霍骁北起身去开门,“我就不打扰叔祖父了。”
老霍斯廷斯招手让他回来坐下,“你不用走,也留下来听听。”
老管家头低到胸前,真的要留子爵少爷一起听吗?
老霍斯廷斯催促,”
什么大事?是伦敦的事情吗?”
老管家抖着身体几乎快抖成了筛子,“不不不是的,老爷,是是约瑟夫少爷,他他他……”
老管家蹦一个字,瞥一眼书桌前端坐的霍骁北。
霍骁北心里大概有了猜测,可能和温苒她们有关。
老霍斯廷斯皱眉,“他有什么事怎么自己不来说?”
那是因为他刚醒就得知没了那个东西已经晕死过去了!!!
老管家想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再说又不是他废的,于是一闭眼一咬牙,喊道:“约瑟夫少爷骚扰子爵夫人,被子爵夫人切、切掉了生殖器!”
寂静,而且是死寂。
书房里针落可闻。
老霍斯廷斯缓缓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老管家垂着脑袋,“约瑟夫少爷被子爵夫人切掉了生殖器。”
老霍斯廷斯猛地攥拳锤向书桌,“再说一遍!”
老管家:“约瑟夫少爷被切掉了生殖器,永远地失去了生育能力。”
嗯。
说就说,反正约瑟夫少爷这个样子是没办法继承爵位了。
老霍斯廷斯终于反应过来,脑袋一转,瞪着霍骁北,张口就是质问:“是你让那个华国女人这么做的?你要除掉约瑟夫,为了继承爵位!”
霍骁北绷着脸,表情发寒,扯起嘴角语气嘲讽:“是你让那个混蛋这么做的?”
他在提醒,约瑟夫骚扰在先。
老霍斯廷斯喉咙一哽,气势弱下来,“说不定是你夫人误会了,约瑟夫只是太热情,华国女人在这方面很保守。”
他说着说着找回气势,拍桌大吼:“无论如何,这不是你夫人可以这么做的理由!”
霍骁北抬手摁上桌面,缓缓站起身,眼神冷漠地回望,“无论如何,我的夫人有她这么做的理由。”
老霍斯廷斯叫他气得头晕眼花眼冒金星,但同时,脑海里不期然闪过当年,兄长为了娶爱慕的女子,也是这样和父亲拍桌对峙。
老霍斯廷斯的失神只是一瞬,他告诉自己还不一定,这个年轻人的身上还有疑点,万一他就不是兄长的血脉呢?
最后的最后,老霍斯廷斯狠狠瞪了一眼霍骁北,甩手离去。
霍骁北跟在后面下楼,他要去安慰受惊的妻子。
会客室里一片狼藉,满地鲜血,已经不能待了。
温苒和郭朝宗三个被‘护送’回了西侧的洋楼。
霍骁北到时,就见温苒换了一条浅绿色丝绸长裙,坐在沙发上吃水果看报纸。
眼睛像X光一样飞快在她身上扫过,没有受伤,霍骁北的心放回肚子里。
他大步来到跟前,在温苒身旁坐下,“没受伤吧?”
温苒摇头,“就是胳膊有点累。”
这时霍骁北的余光瞥见了对面,那里有挨成一团的三个男人。
在他目光送过去时,三个男人齐齐露出了诸如同情、敬佩的眼神。
霍骁北:“……”
霍骁北冷声吩咐,“都坐到跟前来。”
三个男人互看一眼,你推我搡不情不愿地上前,“伯爵知道以后怎么说?”
听见这话,温苒从报纸里抬起头,睁着大眼睛看向霍骁北。
她也好奇。
不外乎是安抚约瑟夫惩罚霍骁北,但其中的度如何拿捏,从中就可以窥见这位家族掌权人真正的考量。
霍骁北脱下大衣,盖在温苒腿上,“他很生气。”
郭朝宗追问:“然后呢?”
这事说起来可不小。
约瑟夫是伯爵继承者候选人,结果就这么被温苒给废了?真的废了!
在霍骁北身份未定的情况下,他的夫人废了一名继承人,这明摆着就是冲伯爵之位去的!
反正郭朝宗如果是老霍斯廷斯,不管霍骁北是不是真的老伯爵血脉,他都不会让他是真的。
这人,太狠了。
霍骁北看起来丝毫不担心的样子,还有闲心给温苒捏胳膊。
“不会有事。”他道。
郭朝宗不解,“为什么?”
温苒回他:“约瑟夫一看就没脑子,我要是伯爵我不会选他当继承人。”
所以抛开约瑟夫继承人的身份,他只是伯爵在族里的远房亲戚而已。
郭朝宗:“……有什么区别吗?”
人家好歹是亲戚呢。
温苒拍拍身旁男人的肩膀,“他是伯爵兄长的唯一血脉,远房亲戚和他有可比性吗?”
周凯急道:“可是伯爵还没有承认姐夫的身份!”
温苒点头,“就是因为还没确认才不会有事。”
如果是真的,老霍斯廷斯肯定会偏向霍骁北。
没有证据证明是假的,老霍斯廷斯只会等证据,确认是假的之后才会发动。
温苒还有没说的,而且她这么不计后果地行事,在老霍斯廷斯和其他人看来全是仗着霍骁北的身份。
这也反过来证明霍骁北的身份是真的,所以温苒才如此有底气。
接下来几天,西侧洋楼风平浪静。
在洋楼工作的佣人,除了近身伺候伯爵的,其他多是在天津卫本地招聘的华人。
从自己人嘴里打探消息就简单多了。
温苒能轻而易举得知老霍斯廷斯和约瑟夫那边的情况。
约瑟夫废了,彻底失去生育能力。
他醒来发了好一阵疯,消停下来后,老霍斯廷斯见了他一面,关心几句,并表示了对他身体的惋惜。
然后老霍斯廷斯许给了约瑟夫一个男爵,以及英国某地的一个庄园作为补偿。
周凯凑到温苒身边,“三姐,还真让你料对了。”
温一茂咕噜咕噜喝牛奶,“小妹本来就料事如神。”
得到补偿后,约瑟夫的想法外人就不晓得了。
老霍斯廷斯派人喊走霍骁北。
霍骁北跟随老管家来到书房,老霍斯廷斯坐在书桌后,偏头望着窗外,“威廉,过来坐下。”
霍骁北在书桌前的椅子上落座,“叔祖父,您脸色不大好,看起来又犯了病。”
老霍斯廷斯刚摁下去的火气忍不住冒出来,他犯病都是因为谁啊?
“约瑟夫失去生育能力,也失去了继承爵位的机会,威廉,这是你想要的吗?”
他转过头,苍老浑浊的眼睛审视着眼前的年轻人。
霍骁北抬眸,淡定回望,“您要听真话?”
老霍斯廷斯点头,“你说。”
霍骁北嘴角淡出一抹笑意,转瞬即逝。
“决定回归家族前,我就猜到祖父的爵位会落到叔祖父和堂叔身上,您与祖父兄弟情深,我并不想因为区区伯爵之位与亲人反目,所以事先打算好带妻子前往美国发展。”
老霍斯廷斯眼神微动。
霍骁北语速不疾不徐,“不过就在不久前,我夫人被您选中的爵位继承者恶意骚扰,那时我改变了主意。”
老霍斯廷斯倏地瞪大眼睛,“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区区一个华国女子,你改变了主意?
老霍斯廷斯宁愿霍骁北是因为觊觎家族的财富和地位,才改变主意的!
霍骁北反问,“不然呢?我和夫人的婚约是祖父祖母订下的,我誓死捍卫我们的婚姻。”
老霍斯廷斯从中听出了坚刚不可夺其志的决心,他深深地沉默了。
你祖父祖母的遗物,你可是毫不在乎地留了下来。
老霍斯廷斯冷笑,“男人怎可沉溺于情爱?怎可被女人掌握?”
霍骁北摇头,拽了句古文:“华国有句古话:妻者齐也。”
老霍斯廷斯梗着脖子,“所以呢?”
霍骁北:“我受祖父祖母的言传身教。”
老霍斯廷斯:“……”
你就仗着你有个好祖父吧!
老霍斯廷斯气得拍桌子。
他发完火 ,说道:“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然等回到伦敦回到家族,你这个夫人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霍骁北这时又道:“这件事是我之过,如果我在现场,不会让她受辱,也不会让她动手。”
老霍斯廷斯:“……”
你不让她动手你自己动手是吧?
老霍斯廷斯指着门,一脸疲惫,“威廉,现在,你给我出去。”
第53章 第53章1889从闯关东开始2……
老霍斯廷斯应霍骁北的要求,对夫妻两个一起处罚。
罚温苒学习贵族礼仪,老师是一名严肃古板的子爵夫人。
罚霍骁北帮他整理账本,随他前往工厂视察工作。
一天八个小时的学习下来,温苒逃课半天,偷懒俩小时,废话一小时,正经学习的时间还不到半小时。
走的时候,那位子爵夫人浑身上下写满了疲惫,第二天就气得直接不来了。
接到管家汇报,正在悠闲喝茶的老霍斯廷斯:“……”
心情突然就不美妙了。
他拉下脸,“威廉,你看看你夫人做的好事!如此没有规矩教养,她如何担任得了你的伯爵夫人?”
霍骁北翻到下一页账本继续书写核对,头也不抬:“担任伯爵夫人唯一必要的条件是,她的丈夫是一位伯爵,仅此而已。”
老霍斯廷斯:“……”
老霍斯廷斯让老管家再搬过来一堆账本,你这么护着她那你就代她受过吧!
霍骁北对了两天的账本,第三天再来带上了温苒。
老霍斯廷斯用力放下茶杯,“带她来做什么?”
霍骁北回道:“我夫人是一名大夫,让她为您诊治,如果您身体没问题,账本就可以交还给您。”
老霍斯廷斯想不到,霍骁北给他的竟然是这个答案?
那些账本虽然不怎么重要,但看账本这个行为本身就代表着他的认可和信任,这个年轻人没有受宠若惊就罢了,还要拒绝?
老霍斯廷斯无法接受,眼珠一转开始耍赖。
“我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之前你们也看到我发病的样子,我每时每刻都在忍受疼痛,我真的很痛苦。”
“威廉,你应该体谅我。”
霍骁北没有如他所愿,“我要腾出时间,陪夫人在天津卫游玩。”
老霍斯廷斯:“……”
不知道为什么,得到这个答案,他一点也不意外,甚至还有种原来如此果然是这样的感觉。
老霍斯廷斯木着脸,“不用你特意腾出时间,就今天吧,你们先随我去检查纺织厂和造船厂的工作,之后我带你们在城里转一转。”
本来只是借口,但有出游的机会正合霍骁北意,他和温苒喊上郭朝宗三人一起。
对此老霍斯廷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抬起拐杖点了点几人手里的大箱子,“这里面是什么?”
霍骁北:“东西。”
老霍斯廷斯:“……”
面对侄孙敷衍的态度,老霍斯廷斯气呼呼上了车。
温苒和霍骁北随后上车,郭朝宗三人则另座一辆车。
一行人先去纺织厂和造船厂,后去吃了包子,又听了场戏。
看不出来,老霍斯廷斯还是个戏迷,戏唱完专门去后台和青衣演员见面。
霍斯廷斯公馆里,正在养伤的约瑟夫满脸阴翳,挥手扫掉床头桌上的东西。
他失去了男人最引以为傲的部位,结果那个贱人什么惩罚都没有,凭什么?
不仅如此,伯爵带那个肮脏的混血去工厂,还让他核对账本?!
该死的老东西,他该不会真的信了那个威廉是老伯爵的血脉?还打算让威廉继承伯爵之位?
不行!
他不允许!
他绝不允许!
从戏院回来,老管家向伯爵禀报有重要客人,老霍斯廷斯笑着看向霍骁北:“威廉,晚餐你们自便,我去见个客人。”
一行人回到西侧洋楼,郭朝宗站在窗边向外望去,“伯爵的贵客竟然连轿车都开不起?”
周凯对着买回来的一堆小吃挑挑拣拣,最后挑了包糖炒栗子,“会不会根本没有客人?”
郭朝宗脸色一变,“是派出去调查霍骁北的人有信了!”
主楼书房里,老霍斯廷斯面前摆着一份报纸,神情晦暗不明。
良久后,他长叹一声,其中含着无尽失望,“把这件事情告诉约瑟夫。”
接下来几天,老霍斯廷斯给了霍骁北更多账本,甚至还让他帮忙整理信件。
霍骁北从零碎的信息中拼凑出来霍斯廷斯的家族版图。
霍斯廷斯家族因为接连几任家主出事,最初并未向华国发展势力,而是就近向美洲发展。
上一任家主来华几年后失去音信,由家主弟弟接任爵位,之后派人寻找兄长的下落,并于十二年前本人亲自前来。
目前霍斯廷斯家族在华国的主要势力只有两家工厂,这还是伯爵来华后开办的。
看样子霍斯廷斯未来并没有在华国发展的意向。
温苒立马就盯上了这两家工厂。
霍斯廷斯家族无意在华发展,随着伯爵归国,势必会出手两家无关紧要的工厂,既然不要不如给她?
如果霍骁北坐上霍斯廷斯伯爵之位,她就是伯爵夫人。
到时温苒手里的工厂就有着霍斯廷斯家族的印记,但真正的主人却是一个华国人。
既能借势又实际上和霍斯廷斯家族无关,多么适合用来当幌子。
于是计划清单中又加入一项待完成。
这天霍骁北带温苒来书房继续看账本,恰巧约瑟夫也在。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约瑟夫脸上肌肉疯狂抽动,眼神凶狠地盯着温苒,神情狰狞扭曲。
“温夫人别来无恙啊!”
温苒微笑,“吃得好睡得好,多谢男爵关心。”
她不好为人师,但显然无意间教会了约瑟夫隐忍和低调。
听到‘男爵’的称呼,约瑟夫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掌瞬间抓紧,关节因用力过于凸显。
贱女人还敢说过得好?
他的伯爵之位!
他数百万英镑的财富!
因为这个女人统统都没有了!
他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害这么极端的侮辱这么巨大的损失,老东西竟然只用一个男爵之位和一处庄园就打发他,反观这个女人却什么惩罚都没有?!
约瑟夫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堂叔,子爵回归的欢迎宴会在伦敦举办才更正式,不如先在天津卫办个小型的介绍宴?”
他刚得到的消息,这个威廉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冒牌货!
他要在众贵族的见证下揭穿这个骗子的真面目!
他要让这个丑闻传遍伦敦!要让霍斯廷斯家族颜面尽失!
这就是践踏他约瑟夫霍斯廷斯的下场!
老霍斯廷斯的嘴角缓缓绷紧,沉甸甸的视线压在约瑟夫身上,“约瑟夫,你的身体要紧,宴会就不必你操心了,我会让你的侄子詹姆斯负责。”
詹姆斯,老霍斯廷斯的亲儿子。
约瑟夫满脸阴翳地离开,离开前投向沙发的眼神让老管家不寒而栗。
温苒和霍骁北默不作声对视一眼。
看完账本回西侧洋楼,温苒说道:“伯爵把查到的东西告诉了约瑟夫。”
当然不是面对面告诉,而是私下把消息送到约瑟夫面前,好让约瑟夫以为是他自己查到的。
伯爵没有把‘证据’直接甩到霍骁北面前和他对峙,反而采用迂回委婉的方式,比起揭穿更像在试探。
从中可以窥见,伯爵内心是更愿意相信霍骁北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霍骁北不管做什么都理直气壮,加上温苒的‘肆意妄为’,这谁看了不说夫妻俩底气足?
约瑟夫的发难在一次午餐时。
“威廉,我最近听说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你想知道吗?”
约瑟夫狞笑出声。
长桌上菜式中西混杂,是老霍斯廷斯特意吩咐的。
霍骁北垂目看着瓷盘,切牛肉的动作干净优雅,切完推到温苒面前。
“男爵自便。”
约瑟夫被他目中无人的态度激怒,用力握紧刀叉,咬着牙说道:“那我就说了!”
“威廉,你夫人的华国名字叫‘wenran’,对吗?”
霍骁北冷冷抬眸,蓝色的眼睛像在注视一具尸体。
约瑟夫扔掉刀叉,扶着桌沿站起来,抬起手臂击掌。
餐厅外走进来一名侍者,捧着一份报纸。
约瑟夫抬起下巴,“送去给威廉。”
报纸被小心翼翼放到桌面上,只需要霍骁北轻轻偏转目光就能看到。
那是一份几年前奉天的报纸。
仁心医馆带头举办义诊,随后奉天城的其他医馆陆续加入。
义诊造福百姓,当时造成的声势浩大,甚至得到了官府的表彰。
新闻中提到了仁心医馆的大夫温苒,被奉天百姓称为‘神医’。
新闻还刊载了一张照片,一张温苒为病人把脉的照片。
这些不过尔尔,霍骁北眼神掠过面不改色。
真正让他在意的,是照片一角属于他的半个身体。
霍骁北扫了一眼,随手拿给温苒。
温苒扫了一眼,把心放回肚子里。
没事,她戴着口罩呢,半张脸都被遮住了。
就算把当时的病人找来,也只认得脸抹黑发黄的温大夫,而不是大变样的温苒。
至于新闻里的名字,一个名字罢了,华国几亿人还不能重名了?你们外国人批发似的乔治威廉詹姆斯都笑话不完呢!
郭朝宗三个忐忑地伸着脖子,想要瞅瞅到底是什么报纸。
温苒却反手把报纸塞给侍者,“拿去给叔祖父看看。”
早就知道到报纸内容的老霍斯廷斯:“……”
看夫妻两个这淡定的反应,这份报纸应该起不了什么作用。
老霍斯廷斯装模作样看完报纸,放下,然后抬头,“威廉的夫人,你有什么解释?这上面写了你的名字,还有你的照片,我需要你的解释。”
温苒不答反问,“您觉得照片上的人是我吗?”
只要不让她解释,避开撒谎的情境,她也是有演技的。
老霍斯廷斯沉默了。
那人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偏偏她还低着脑袋,模糊的黑白照片根本看不清她面容。
看到他们的反应,尤其是老霍斯廷斯沉默的否认,约瑟夫不敢置信。
他用力捶桌,指着老神在在端坐用餐的夫妻两个,“伯爵,这个女人就是报纸上的医生,她在奉天时有一个丈夫,也姓霍,恰好还和我们的子爵大人威廉一个姓氏!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郭朝宗奇怪地看着他,“这有什么巧合的?华国常用姓氏只有几百个,华国几亿人出现重名重姓的情况是必然的?”
几亿对几百,约瑟夫后知后觉,被这个悬殊到惨烈的数字给震惊到失语。
霍骁北这时又道:“看来我不应该叫威廉,因为和父亲祖父曾祖父重名,在华国文化里这叫做大不敬。”
老霍斯廷斯马上制止他,“你虽然在华国出生长大,但却是高贵的霍斯廷斯家族的血脉,你需要承认的是属于我们的文化,继承属于家族的名字是你的荣耀,威廉。”
约瑟夫听见这话,满腔怒火简直要冲出身体。
这就是个骗子!骗子!
“把人给我带过来!”约瑟夫猛地挥手,朝垂手等在一旁的侍者大吼:“马上把人给我带过来!”
人?
难不成是奉天的旧识?
脑海中闪过这个想法,很快侍者带领一个中年男人进来餐厅。
温苒疑惑地看着来人,这是谁?
郭朝宗三人和她大差不差的表情,满脸都是迷惑不解。
老霍斯廷将她们的反应尽收眼底,除了霍骁北。
这个年轻人喜怒不形于色,最近相处下来他越发感觉到深不可测。
来人进到餐厅,低垂着脑袋,二话不说噗通一个跪拜大礼,“王草环见过几位洋大人!”
郭朝宗忙道:“赶快扶他起来。”
霍骁北补充:“搬把椅子让他坐着。”
椅子搬过来,王草环噗通又是一跪,“草民谢过大人!”
约瑟夫眼里闪过不屑和厌恶,开口换上蹩脚的中文,“你认识神医,她们里面在不?”
约瑟夫得意地看着霍骁北,你这个冒牌货就等着承受我的怒火吧!
温苒,还有你这个贱人!
老霍斯廷斯眼睛一眨不眨,掌心抓紧扶手,盯着王草环。
王草环抬眼飞快瞥了一眼,连忙拨浪脑袋,“回洋大人,草民不认识。”
老霍斯廷斯紧绷的身体放松,眼底闪过庆幸。
约瑟夫反应了一下他话里的意思,回身恼怒地踹开椅子,“你撒谎!你明明就认识!肮脏的东西你敢骗我你敢骗我我要杀了你!”
约瑟夫跌跌撞撞朝王草环冲过去,王草环惊恐万分,滑下椅子跪下磕头饶命,“您饶了草民吧草民真的不认识……”
温苒绷着脸,眼神示意距离最近的二哥出手。
温一茂起身,拧着拳头大步上前,长长的手臂一勾就锁住了约瑟夫的脖颈。
暴怒的约瑟夫张牙舞爪,却不能再动弹半分,活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公鸡。
霍骁北收回目光,瞥了老霍斯廷斯一眼,嗤笑道:“确实有趣。”
老霍斯廷斯被他这一眼看得恼羞成怒,又不是他干的!
他让管家叫来侍卫,把约瑟夫带下去冷静冷静,转头叫王草环再仔细认一遍。
霍骁北站起来,眼神冷漠地看着伯爵,“需要我走到他面前吗?”
不等伯爵回应,他自顾自来到王草环面前,“抬头,仔细认。”
王草环抖了下身体,颤颤巍巍抬头,不期然撞进一双湛蓝色的眼睛里,深邃剔透,一时惊呆了。
他为什么长着华国人的面孔,眼睛却是蓝色的?
王草环看的时间太长,老霍斯廷斯不禁捏了把汗,难道这个男人真的认识威廉?
王草环回过神来,忙道:“回洋大人,草民并不认识这位洋大人。”
老霍斯廷斯跌回椅子里,心彻底放回肚子,挥手让人带他下去。
这么近都没认出来,可见威廉不是那个大夫的丈夫,温苒也并不是报纸上所说的神医,重名只是个巧合。
风波过后,一群人回到西侧洋楼。
温一茂不解,“他是小妹曾经的病人吧,他没认出小妹我知道为什么,他怎么没认出我和小凯?我们都在小妹的医馆帮过忙。”
郭朝宗指指他们俩的头顶,“你们剃了头,以前穿灰扑扑的短打,现在又是衬衫又是西裤,整个人的气质也和以前大不一样,我要不是每天都跟你们待一起我也不敢认。”
何况那个王草环才看了多长时间的病,最多在医馆跟这俩人打个照面。
打个照面就没再见过的人何其多也,去街上转悠一趟难不成见过的面孔都记得啊?
温苒和霍骁北就更好说了。
温苒脸变白气质舒展开,前后说是彻头彻尾两个人也说得过去。
霍骁北性格内敛低调,在奉天时就有意收敛锋芒。
而现在他有一双蓝色眼睛,刻意显露出强势但沉稳的气质,也几乎和从前判若两人。
说来说去,还得亏先前大家在山里窝了半年,决定冒领计划和出国后所有人就如同脱胎换骨一般。
加上南下路途经历颇多,每个人都有所成长。
书房里,老霍斯廷斯背着手,焦躁地来回踱步。
他心情复杂难言,又是庆幸又有激动。
没认出来好,没认出来就代表着,这个优秀的年轻人是兄长血脉的可能又多了一分。
但同时老霍斯廷斯仍旧心存疑虑。
威廉真的是兄长的血脉吗?万一不是呢?
敲门声响起,打断了老霍斯廷斯纷乱的思绪,他停下来坐到书桌后,摇动铜铃。
管家推门而入,“伯爵,约瑟夫冷静下来,他托我向您致歉,此事是他鲁莽,他会处理掉那个男人,不会让今天的事情被人知晓,为威廉少爷的血脉
增添污点。”
老霍斯廷斯冷哼,“愚蠢的货色!”
指腹敲了敲桌子,他换了个坐姿,突然笑起来说道:“你去把这件事告诉威廉,另外,把伦敦最近的电报都拿过来,待会儿交给威廉。”
老管家犹豫,啊,刚发生这样让人不快的事情,威廉少爷还会过来吗?
老霍斯廷斯眼底浮现得意,“叫你去就去,快去,再让侍者送来一瓶红酒。”
老管家面带忧色来到西侧洋楼,一字不差地重复伯爵的话,“威廉少爷,老爷在书房等您。”
霍骁北起身,“稍等,我和夫人要更衣。”
老管家:“?”
啊?不是?您那不张口便罢一说话就气死伯爵不偿命的本事呢?您就这么答应了?
霍骁北和温苒一起前去,老管家也没说伯爵只叫了威廉少爷一个人,只要威廉少爷能过去把他们都带上也无所谓。
果然到书房后,老霍斯廷斯见到温苒反而很高兴,还邀请两人品酒。
“威廉,索菲亚,过来尝尝这瓶酒,这是我在法国的酒庄酿的红酒,味道醇香甘甜。”
霍骁北落座,“您是想去见上帝吗?”
老霍斯廷斯:“?”
他放下酒杯,“什么意思?”
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霍骁北:“就是您想的那个意思。”
老霍斯廷斯转身找拐杖,都别拦他!
老管家在一旁看着舒服了,这才是他认识的威廉少爷嘛!
温苒拿起一只酒杯,老管家见状,主动上前倒酒。
老霍斯廷斯找到拐杖,结果刚转身手就空了。
霍骁北把拐杖递给老管家,回头道:“通风忌饮酒,饮食最好清淡。”
老霍斯廷斯怒气一顿,气呼呼坐下,抱胸后靠,“你就不能换一种说话的方式?”
霍骁北用中文回道:“忠言逆耳。”
老霍斯廷斯的水平不足以支撑他理解这句话,表情茫然。
霍骁北翻译成英文,“实话通常都不好听。”
老霍斯廷斯:“……”
他瞪着霍骁北,“威廉,你应该对我态度好一点,我会考虑把爵位交给你。”
余光瞥到温苒已经是第三杯了,霍骁北抬手制止,在她不满的眼神中,回复伯爵:“不必。我预备买个爵位,移民美国发展。”
老霍斯廷斯看到夫妻两个的互动,不知为何,饱受摧残的心灵突然就得到了安慰。
哈哈!
对威廉最重要的夫人,他也是这样强势霸道让人讨厌!
老霍斯廷斯想,他和索菲亚一定有许多共同语言。
寒暄结束,霍骁北直入主题,“那个被找来当作证人的男人,请您放过他,他是无辜的。”
老霍斯廷斯扬起了下巴,“威廉,你的心肠太软了。那个人如果活在世上,你的血脉就会受到质疑,所以他并不无辜。”
霍骁北直视他的眼睛,“我自愿放弃爵位,并不需要无辜之人因我枉丢性命,血脉真假我知我父亲和祖父知,便足矣。”
他语气认真,神情坚定。
老霍斯廷斯哑然一瞬,猛地站起来,完全不敢相信他竟真的要放弃爵位。
“你!胡闹!”
“威廉,这样的话我不想再从你的嘴里听到!”
老霍斯廷斯气愤地背过身去,“收回你刚才的话,我同意你的要求。”
温苒:“……”
她其实不是很理解,霍骁北对老伯爵从来都没什么好态度,但是老伯爵就偏偏有种上赶着要送的架势。
来都来了,霍骁北又被抓了壮丁,这次接触的是来自伦敦的电报。
时间,最近。
事件,有关美洲势力发展受挫的的相关消息。
美国带头通过排华法案后,各地都在排挤华人华工。
法案造成的影响是方方面面的。
华人华工频繁遭受到暴力事件;
洋人洋工顶替华工获得工作,但不服从管教,工作效率低下,要求的工资和福利却远超华工;
此前大规模雇佣华工的工厂组织需要花费更多成本雇佣洋工,却因为洋工效率低下迟迟无法完成规定的计划,损失庞大。
遭到排挤的华工迫不得己离开美国,纷纷向美国四周的小国扩散。
霍斯廷斯在今后墨西哥以及南美地区的势力范围,最近几年便涌入了大量华人。
式微抱团,涌入的华人不免和当地人产生冲突,因为排华法案在前,最后多数是华人团体一再吃亏。
暴力事件一再发生,当地治安急转直下,某些势力浑水摸鱼,对霍斯廷斯的影响不可忽视。
老霍斯廷斯有心考一考霍骁北,让他写一份计划交上来。
东侧洋楼,听说老伯爵要霍骁北接触美洲事务,约瑟夫不甘心地咬牙。
他神情阴沉,最终拨出一则电话。
威廉霍斯廷斯,我要你们夫妻两个都去见上帝!
第54章 第54章1889从闯关东开始2……
几天后,霍骁北上交了一份计划书。
开办粮食种植园和工厂,招募华工,扩张霍斯廷斯家族在美洲的势力。
老霍斯廷斯看完,合上计划书,“你应当知道排华法案。”
霍骁北双腿交叠,往后靠在椅背上,目光望向窗外。
“您应当知道,所谓限制对贵族无效。”
老霍斯廷斯嘴角忍不住上扬,“威廉,我打算尽快回英国,华国的两家工厂交给你处理。”
沙发上的温苒耳朵动了动,眼睛亮起来,好机会啊!
霍骁北点头,“您的要求。”
老霍斯廷斯拿起拐杖站起来,“全权交由你,后续我不再过问。”
霍骁北明白了,然后他就把两家工厂无偿赠与给了温苒。
得知这个处理办法的老霍斯廷斯:“……”
好吧,他不气,他知道这在华国文化中叫做聘礼!
两家工厂而已,这一点点聘礼根本不符合霍斯廷斯家族高贵的身份!
老霍斯廷斯认为温苒还需要英国的一处城堡,法国的一处葡萄庄园,以及美国的一处小岛。
老霍斯廷斯思来想去,让老管家给伦敦发电报,催促那边的进度。
温苒成功收获两家工厂,但问题来了,该派什么人管理厂子?
反正她们家从老到小都要去美国,林大厨一家显然没有这方面的才能,三娘她们抓药看病还行管理厂子有点儿悬,所以温苒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郭朝宗。
推荐些人才啊!
郭朝宗狠狠拿捏了一番喝茶的姿势,才道:“我也没有特别信得过的人。”
他族里倒是还有人,但当年父母弟妹被放火烧死,很难说其中那些人没有掺和一脚。
温苒:“同窗呢?”
郭朝宗:“我的同窗家世都不错,有些都能自己办厂,为什么要过来给你做工?”
温苒:“……”
可恶!她竟然也有一天会被郭朝宗这个穷鬼炫耀到?
温苒去找霍骁北,他在西侧洋楼的书房里。
“我们最好再留一段时间,至少半年。”
她得处理好工厂的事情,找到能接手的人。
霍骁北拉着她坐到自己腿上,说道:“不如让大哥来?”
温苒想也不想就摇头,“大哥还要去美国,再说大伯大伯娘不会同意离大哥这么远。”
霍骁北想了想,“为什么不问问大哥的想法?”
温苒看了他一眼,拿起电话,拨通一行人所在公馆的号码。
约莫过了一刻钟,电话接通,响起了郭晨的声音。
“喂,是少爷吗?”
温苒:“是我,我想找大哥说话。”
此时的郭晨身边,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竖着耳朵,试图听到话筒对面的声音。
宋守言话音都不敢撂重了,“阿晨,啥事啊?”
郭晨摇摇头,把话筒递给了温一荣。
那边不晓得说了什么,温一荣沉默下来,看得众人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别是坏事吧?
许久后,温一荣轻轻点了点头,“我想试试。”
温苒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大哥你不用勉强自己,仔细考虑清楚。如果你决定留下,大伯大伯娘那里你也要安抚好她们。”
话筒里温一荣的声音略有失真,沉稳的语气不失温和,“我知道,我会尽快去天津卫,家里人都好,你不用担心。”
挂掉电话,温苒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大哥最看重家人,因为这些年连番的遭
遇,曾经那么温和的人被逼的一点点变得坚硬冷漠。
如今大家同去美国,却要独留下他自己。
霍骁北低头看着躲到自己怀里的人,猜测她肯定眼睛通红,偷偷摸摸掉泪。
掌心轻抚过她的头发,霍骁北无奈地叹气,“我们还有几年时间,处理好工厂的事务再离开也不迟,到时一起去美国,后续只需要大哥每年定期往返两国。”
温苒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嗯。”
她只是突然生出来一种感觉,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自己要做的,身边重要的人会一个个陆续离开,而她却无法阻止。
生离死别,这些是上辈子才活了二十几年的温苒不曾切身体会到的。
上海的公馆里,电话挂掉所有人都动起来,围上温一荣追问。
温老汉:“一荣是小苒的电话不?啥事你快说?”
宋守言:“你也要去天津卫?为啥?是不是认亲出乱子了?”
说起来那五个人一走走了大半年,过年都没回,如今已经快到光绪二十二年的端午节了。
温一荣言简意赅地解释,“那边一切都好,是伯爵……”
他顿了顿,“是妹夫的叔祖父,给了小妹两家工厂,让我过去管理。”
啥?
送了两家工厂?
不是?
工厂那是能说送就送的吗?
恕她们孤陋寡闻,听过送地送宅子送庄子的,真没听过送工厂的。
大伯温向生拍了拍儿子肩膀,他现在眼前都发飘,“一荣你别去,你啥也不懂给你小妹把厂子办砸了咋办?”
张玉香拱开自家男人,“你一边儿去!你会不会说话我儿子咋就啥也不懂了?你个脑仁比不过花生大的,你还想不明白吗?那厂子是人家霍家给小苒的聘礼!”
温老汉反应过来,用力拍了下大腿,“是啊!还是玉香脑子灵,老大你滚一边儿去,听你媳妇儿说。”
温向生委屈巴巴地缩脖子,得,他还是别碍着聪明人了。
宋守言也颇觉张玉香的话有理,“小苒手上没有可用的人,一荣是她大哥,他去管倒也合适。”
“只不过,”他慢吞吞吐出口烟,正色道:“一荣,咱们都要去美国,你管着厂子就得留下来,你、你好好想想吧。”
经宋守言这么一提醒,大家都回过这个意思来。
对啊!
管着两家厂子那是能说走就走的吗?
缩成鹌鹑的温向生第一个不答应,“不成!不成不成!一荣得跟我们一起走!”
张玉香也犹豫了,厂子什么不要就不要了,儿子可是亲生的!
但知儿莫若母,刚才她亲耳听见儿子的话,儿子说想试一试,儿子说要去天津卫……
张玉香一咬牙一狠心,说道:“一荣你想留就留!”
温向生嗖地扭过头,差点儿给脖子都扭过,傻眼地看着自己婆娘。
“你你你他娘你见钱眼开连儿子也不要了?!”
张玉香抬腿就是一脚,头也不回地看着儿子,“但你要答应娘一件事,我们去美国之前你要娶妻成亲!”
这话一出,先前还咋呼的温向生老实了,服气了,开心了。
他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对对对!成亲!只要你成亲,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只要定期回来看看我跟你娘就行。”
温一荣:“……”
温一荣今年二十三,逃难那一年他十六,如今七年过去,别说成亲,他七年前只认识周三娘她们三个女子,七年后还是只认识她们三个女子。
这七年里,温一荣除了工作就是看书。
温一茂都叫人鼓动着曾经对妓院产生了好奇心,温一荣那可是雷打不动的清心寡欲。
和霍骁北有的一拼。
不过霍骁北是迫不得已,谁让那时候温苒年纪小,也就这两年才能做点别的。
说到这个连温老汉也来劲了,“一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现在咱家有了点积蓄,买得起宅子置得了庄子,你想娶个读书识字的大家闺秀,有门第的瞧不上咱,咱可以找那家道中落的,你说咋样?”
其实温老汉觉着小孙女的三个玩伴都不错,年纪最小的那个小菊跟他二孙子看对眼了,另外两个他正打算鼓动鼓动,万一就有哪个转错筋瞧上这个和尚孙子呢?
温一荣头疼,“郭大哥都快三十岁了都没成亲,郭二哥也是,我年纪也不算大,说不定我就是算命术士讲的适合晚婚的人呢?”
郭晨:“……”
你说少爷就说少爷,你说我做什么?
那是我不想吗?那还不是人家都瞧不上我?
宋守言一看给这孩子烦的,顿时笑了,举着烟斗点了点几个猴急的家长,“你们就别瞎操心了,孩子都没开窍呢。再说他这情况正合适留下来,一边找媳妇儿一边给小苒看厂子,难不成你们还想他找个洋人姑娘当媳妇儿不成?”
啊这?
那当然更不行了!
端午节后,温一荣带着家人满满的祝福,指一大包粽子,踏上了前往天津卫的船。
温一荣离开,公馆里大小事都由郭晨处理。
轮船行到天津港,温一荣西装革履地走下船。
港口等候的一群人涌上来。
周凯夺过箱子,“大哥你可算来了!”
温一茂胳膊搂过兄弟,“我们准备了大餐,想吃什么都有!”
霍骁北:“先上车。”
两辆轿车一前一后,温一茂和周凯在后,由老管家开车,温一荣和霍骁北温苒在前,由郭朝宗开车。
路上,温苒向他大致介绍了这边的情况,以及她们对工厂的安排。
“工厂这边稳定下来以后,只需要每年定期过来检查工作,上海到美国有直达的轮船,来往还算方便,大哥你说呢?”
温一荣听完,打从心底里松了口气。
“最好不过。”
温苒看他这个反应,疑惑:“大哥?”
温一荣扯起嘴角苦笑,“爹娘还有爷爷想让我成亲。”
温苒攥紧了拳头,咬着嘴唇,“……哦。”
温一荣木着脸,“想笑就笑吧。”
温苒笑倒在霍骁北身上。
公馆里,老伯爵仰面躺在沙发上,一杯红酒又一杯红酒,简直不亦说乎!
不知不觉两瓶红酒下肚,老伯爵打了个酒嗝,面上通红。
仆人来报,老伯爵晕乎乎听他说:“伯爵大人,子爵和夫人的车子已经到了门口。”
老伯爵目光呆滞,少顷一个弹跳蹦起来,“快快快!把酒杯酒瓶都收起来千万不能让威廉和索菲亚知道!”
不然威廉一定会用那种黑漆漆的让人害怕的眼神看着他!
索菲亚会抽出长长的银针扎进他的身体!还会煮黑乎乎的又苦又恶心的魔药逼他喝下去!
一阵兵荒马乱后,老头儿偷酒喝的秘密还是被发现了。
笑话,书房里那么浓的酒气,霍骁北又不是鼻子坏了。
老霍斯廷斯坐在沙发一角,驼背躬腰,竭力缩成一团,“威廉,叔祖父只是口渴了……”
霍骁北不说话,眼神淡淡的,就那么盯着他。
然后老霍斯廷斯就说不下去了。
威廉这眼神太可怕了,比当年他淘气弄坏来自华国的精美瓷器时祖父的眼神还要可怕。
老霍斯廷斯低头认错,“威廉,叔祖父错了,叔祖父自愿放弃这个月的奖励时间。”
温苒:“……”
知道错了还耍心眼儿呢?这老头儿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霍骁北站起来,老霍斯廷吓得一抖,“威廉……”
霍骁北:“半年。”
老霍斯廷斯蹦起来,“半、半年?!不可以!我不接受!”
霍骁北抿直唇线,冷冷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老霍斯廷斯急了,“好好好,半年就半年,叔祖父答应。”
霍骁北站定,挑了挑眉,却改口:“一年。”
“今天夫人的堂兄到天津卫,您却一身酒气,如此失礼。”
老霍斯廷斯:“……”
老霍斯廷斯老眼含泪,“好,一年!”
三人下楼,温苒没忍住,偏头笑出声来。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吧,老头儿就吃霍骁北这一套。
察觉到什么,走在前面的老霍斯廷斯猛地回头,刚好捕捉到温苒脸上没来得及消散的笑意。
老霍斯廷斯怒目而视。
温苒立马换上微笑,笑盈盈道:“小心路啊,叔祖父。”
老霍斯廷斯转回头去,算了,她也是关心自己。
见到温一荣,老霍斯廷斯
比初见温一茂和周凯时还要高兴。
“索菲亚,你还有别的兄弟吗?你大哥温和儒雅风度翩翩,二哥和弟弟英俊高大,都很优秀。”
最重要的是,温一荣还说得一口流利的英语,两个人交流起来完全不费劲。
温一荣作为温苒的娘家人到来,老霍斯廷斯自然要尽一尽地主之谊。
逛街看戏吃包子,甚至老霍斯廷斯还安排了一趟去北京城的行程。
又一次来到主楼书房,温苒刚翻开医书,就听伯爵说要去北京。
“去北京做什么?”
说实话,她对现在的北京城还是很感兴趣的。
当年逃难路过,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们连外城都没去,回想起来都可惜。
老霍斯廷斯闭着眼,手指敲在膝盖上,摇头晃脑,嘴里哼唧着不成调的曲子。
“去听戏,听说清国的太后过寿,召了一批戏班子进京,我们也去开开眼界。”
温苒视线回到医书上,好吧,这是戏瘾犯了。
老霍斯廷斯哼着曲儿,给他在华国的好友拉萨尔侯爵去了个电话。
“威廉,到时我介绍你和这位侯爵认识。拉萨尔家族是英国在华国势力的开拓者,如今输入华国的大烟有两成都来自这个家族,拉萨尔家族可谓是躺在了黄金上。”
“威廉,你和索菲亚生长在华国,如果想在华国发展势力,拉萨尔侯爵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霍骁北和温苒的脸色不约而同冷下来。
除两个工厂外,霍斯廷斯家族并未在华国发展其他势力。
诸如每个来华的贵族必备的大烟生意,伯爵并未涉足。
这当然不是伯爵厌恶不想不愿意,而是霍斯廷斯家族能力有限,把大部分势力投入到美洲发展,加之华国的利益都被早先前来的家族瓜分。
这也正好省下霍骁北亲自动手的机会。
他们管不了别的家族,但霍斯廷斯既然干净就一直干净下去。
可跟贩卖大烟的拉萨尔侯爵合作,绝无可能!
霍骁北冷着脸合上账本,开始编故事。
“您不是一直好奇,父亲为何多年来不向家族回信吗?”
老霍斯廷斯看着霍骁北,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就变了脸。
但这个问题确实是他一直好奇的,如果威廉能解释清楚这个问题,那他对威廉的身份就再无疑虑。
霍骁北:“祖父误入深山身亡,祖母接受不了,身体极速败坏不久也过世。”
老霍斯廷斯双眼含泪,兄长!
霍骁北:“骤然失去两位亲人,父亲染上大烟,长日沉迷虚幻中无法自拔,为了支撑大烟的消费,父亲当掉了祖母的戒指。”
老霍斯廷斯豁然起身,大烟!他的威廉侄子竟然染上了大烟?!
老霍斯廷斯失神地摇着头,喃喃自语:“难怪?难怪!”
难怪威廉堂侄一直没有任何消息!
霍骁北闭上眼睛,“为了不让父亲接触大烟,母亲尝试了很多办法,最后决定带父亲去关外。”
“关外地广人稀,找一处与世隔绝的深山,过着不知岁月的日子。”
“几年前母亲过世,父亲伤心欲绝很快也过世。”
“我和温苒彼时刚刚成亲,为父母守孝三年后,决定去英国寻找亲人。”
老霍斯廷斯跌回了沙发上,面色惨白,抬手制止住霍骁北,“威廉,别再说了。”
温苒默默看着,不出声不说话,现场编故事这种事不是她的特长。
老霍斯廷斯只在心里庆幸,幸好,幸好家族并未涉及大烟生意。
不然,不然他只要一想到,威廉堂侄吸食的某一次大烟可能出自霍斯廷斯家族,他一定会后悔得自愿去见上帝!
“但是威廉,我们只能约束霍斯廷斯家族的族人,其他家族我们无法干涉。”老霍斯廷斯干巴巴劝道。
霍骁北轻轻点头,“我知道。”
当初的计划本来就是如此。
买个爵位蹭名头,家族里其他人做什么生意暂时不掺和,后续积蓄力量一点点铲除看不过眼的。
或者,如果继承爵位掌权,就下死手整治,不能做的一个不留。
编的那个故事完美解决了老霍斯廷斯心中最大的一个疑虑,此后他待霍骁北和温苒的态度更加亲近和纵容,几乎到了她俩要星星老伯爵就一起把月亮薅下来的程度。
当然,这其中霍骁北远超预期的优秀能力是必不可少的原因。
出发去北京的路上,霍骁北开车,温苒坐副驾,老霍斯廷斯一个人独占后座。
其他人坐别的车。
“威廉,回国后你尽快接手家族事务,我好闲下来养老,去海边度假去森林打猎去我的酒庄品尝新酿的红酒……”
‘酒’字还没说出口,老霍斯廷斯就在霍骁北注视下闭上了嘴,“我知道的威廉,一年时间不能喝酒。”
天津卫和北京有直达的火车,是最近刚通的铁路。
老霍斯廷斯说道:“我们还要在华国待一段时间,下次来京城可以试一试乘坐火车,你们两个还没坐过吧?”
现如今的华国,铁路建设真正的刚刚起步,除了正在修建中的京奉铁路,只有南方上海周边存在一些洋人私建的短途铁路。
相比铁路的起步,公路的身影几乎还没有出现,在大清叫做官道更合适。
轿车慢悠悠前进,平坦的大路上,骤然出现一棵倒塌的大树。
霍骁北停下车,神情严肃,从座位下抽出两把枪丢给温苒和老霍斯廷斯,“都趴下,不要抬头。”
老霍斯廷斯从瞌睡中惊醒,“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威廉?”
话音刚落,四周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群人,个个手持大刀,为首的几个还有枪!
枪!
老霍斯廷斯心念急转,“是拉萨尔!”
霍骁北放下车窗露出一条缝隙,飞快给子弹上膛,抬手就是一枪。
他抽空回道:“不是。”
拉萨尔家族的主要势力在华国,而华国霍斯廷斯家族只有两家工厂,谁看得上?
子弹射穿眉心,精准地命中一名拿枪的男人。
“是他!”老霍斯廷斯躲在后座,举着胳膊放冷枪,“我看到了他的私生子!”
温苒举着她的药箱做遮挡,也是一枪一个。
后面几辆车反应过来,有枪的打枪,没枪的开车直接撞向那群人。
温苒匆匆一瞥,还看到二哥怒冲冲下车,拎着刀上去刷刷砍了两个人。
不是哥!他们有枪!
霍骁北换上新的弹夹,抬手一枪崩掉一个持枪的劫匪。
掉落的枪被别的劫匪捡起来,一梭子弹从后面的车上射过去,枪重新掉回地上。
温苒百忙之中询问老伯爵,“拉萨尔为什么要杀你?”
老霍斯廷斯也想知道原因啊!
他和拉萨尔还是戏友呢,关系一向不错,两个家族的势力范围也完全不重叠,他为什么要派人杀自己?
霍骁北缩着身体换弹夹,老霍斯廷斯一看干脆把自己的枪给他,欣慰道:“威廉你是个神枪手,你如果从军一定能成为叱咤战场的大将军!”
霍骁北接过枪,把自己的枪扔给他,“帮我换上弹夹。”
话落,又是一梭子子弹打出去。
老霍斯廷斯换好弹夹,闲下来开始回想,“难道之前约瑟夫的堂兄也是拉萨尔杀的?”
第55章 第55章1889从闯关东开始2……
什么什么?
约瑟夫的堂兄?
温苒脱口而出问道:“约瑟夫的堂兄也是爵位继承者候选人?”
老霍斯廷斯愣了下,“是的。”
温苒:“……”
这还不明显吗?
温苒一把夺走他换号弹夹的枪,“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约瑟夫的堂兄是约瑟夫杀的!要杀我们的
人也是约瑟夫!”
老霍斯廷斯缓缓瞪大眼睛,懊恼地锤打身下的座椅,“该死的约瑟夫!”
他瞥了眼窗外,“那拉萨尔的私生子怎么解释?他为什么也在这里?”
能有什么解释?
温苒放下药箱,外面几把枪都到了他们的人手里,形势逆转,她回老霍斯廷斯:“约瑟夫和拉萨尔做了交易。”
老霍斯廷斯爬起来坐好,“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拉萨尔的另一个私生子前几年意外身亡,他喝醉酒独自走夜路,被一名华人船工抢劫,死于枪杀,还是他随身携带的左轮手枪。”
正要推门下车的霍骁北:“……”
好熟悉的剧情!
背包仓库里就躺着一把左轮手枪,是他当年杀死沙麻金后的战利品。
下车处理干净劫匪,敲晕几个观战的洋人,霍骁北回到车上。
“约瑟夫和拉尔萨的私生子勾结,互相为对方清理障碍,这个事实已经很明显。”霍骁北说道。
拦路的大树被搬开,车子重新启动。
老霍斯廷斯听见这话,懊丧地闭上眼睛。
约瑟夫的堂兄英俊聪慧,他只是来华国探望自己,结果却白白丢了性命。
约瑟夫!
老霍斯廷斯攥紧了手掌,上帝不会饶恕你的。
拉萨尔的住所在北京外城的一处大宅院里。
事先通过电话,侯爵府门口有仆人列队等候。
看到轿车上霍斯廷斯的家族徽印,为首管家身份的仆人微笑着迎上来。
“日安,伯爵大人,侯爵特意邀请了四福班来府上为您接风洗尘。”
老霍斯廷斯偏头冷哼,“难为他这么大费周章了。”
管家愣住,没搞明白伯爵怎么就生气了,下意识去看车上其他人。
老霍斯廷斯心情不快,不欲交谈,沉声道:“威廉,开车。”
管家只好让开位置恭送车队进府,转过身急急忙忙跑去寻找侯爵。
宅子前院的跨院特意被清理出来,用作停车场。
下车后,马上有跟随的仆人上前引路。
老霍斯廷斯拄着拐杖大步动起来,眼神都没分一个,态度语气高傲,吩咐道:“去我的院子。”
房间和行李有仆人收拾,温苒一行在小院的正屋里悠闲喝茶。
老霍斯廷斯却心不在焉,一面是因为不远处隐隐传来的婉转曲音,一面分出心神思考待会面对拉萨尔时的态度和说辞。
约瑟夫干的蠢事!
拉萨尔私生子被枪杀一事,绝不能和霍斯廷斯家族扯上关系!
但今日,他们被拉萨尔的私生子劫杀,以及曾经过来看望他的约瑟夫堂兄被杀一事,老霍斯廷斯打定主意,必须要拉萨尔家族付出代价!
茶水下去两壶,拉萨尔侯爵人未至声先到:“我最挚爱的密友霍斯廷斯伯爵,可是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情,既然如此快随我去听场戏!”
话音落下,垂花门外走进来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金发碧眼,一身暗红色丝绸长衫,面带笑容地张开手臂表示邀请。
老霍斯廷斯重重放下茶杯,别过头去,“拉萨尔,我想,你需要先向我解释清楚。”
拉萨尔的目光飞快在温苒等一群华国面孔上掠过,迈上台阶进到屋里来,表情疑惑不解:“霍斯廷斯,你需要我解释什么?”
老霍斯廷斯挥了下手,垂首立在他身后的老管家上前,“侯爵大人,伯爵在来京城的路上,遇到您的私生子罗曼斯克。”
拉萨尔侯爵自顾自上前,坐到主位老霍斯廷斯一侧,看向他询问:“莫非是罗曼斯克以下犯上?”
老霍斯廷斯冷哼着别开头。
拉萨尔侯爵看到他的反应,心知这次的事情恐怕不能善了,不由在心里怒骂罗曼斯克蠢货。
老管家收到伯爵的眼神,继续往下说道:“罗曼斯克带领一伙侍卫,刀枪齐备,向伯爵的车队发起攻打。”
“侯爵大人,望您知晓。”
“什么?”
拉萨尔侯爵刚举起的茶杯摔回桌上,他拍桌而起,满脸的不可置信和火冒三丈,“他怎么敢?”
拉萨尔侯爵比起愤怒,更加难以置信,他的目光转向老霍斯廷斯求证,“伯爵,他说的可是真的?”
老霍斯廷斯淡淡瞥了他一眼,“管家,带侯爵的私生子过来,让他亲自过问。”
人已经在他手里了……
拉萨尔侯爵垂在两侧的手缓缓捏紧,心思转瞬定下。
他跌回座椅,锤着桌子气愤骂道:“这个逆子!我们拉萨尔家族没有这样的蠢货!”
转头,拉萨尔对着老霍斯廷斯表示歉疚,“伯爵,我的表姐夫,请你放心,罗曼斯克既然敢劫杀一位伯爵就必须要付出应有的代价,作为补偿,我将拉萨尔家族在天津卫的船厂、上海租界的一家公馆和赌馆,以及广州的一处港口送给您个人。”
老霍斯廷斯依旧沉着脸,他是那么好打发的么?他堂堂霍斯廷斯家族的家主,帝国的伯爵,难道他高贵的性命就只值这点破烂?
“拉萨尔,我想你需要再看一样东西。”
老霍斯廷斯沉声说道。
拉萨尔正疑惑着,余光瞥见侧前方飞来一道黑影,他下意识抬手接住,熟悉的物件落在手里,那是一把左轮手枪。
不对!
这是他父亲的遗物!
拉萨尔失态地站起来,呼吸急促,焦急地翻动着手枪,最终在枪身上隐秘一角看到了熟悉的家族印记。
那一瞬,他的呼吸好似都停滞下来。
老霍斯廷斯此时倒一改刚才的冷漠,端起茶杯很有闲情逸致地品尝,“这是我兄长的孙子,威廉在罗曼斯克身上搜到的,我想,拉萨尔侯爵,你应当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拉萨尔紧咬着牙,脖颈的青筋迸发出来,想来若不是顾及着老霍斯廷斯,他现在就会冲到罗曼斯克面前,送这个蠢货去见上帝。
拉萨尔小心地收起手枪,整理好情绪,郑重说道:“霍斯廷斯伯爵,您以及您的家族,会永远是我拉萨尔的挚友!”
说的好听,光说有什么用?
老霍斯廷斯放下茶杯,吐出一个地名:“南洋。”
拉萨尔侯爵真挚感激的面容扭曲一瞬,狠下心道:“南洋两万英亩的种植园,算我的谢礼,表姐夫。”
拉萨尔没有着急离开,而是继续和老霍斯廷斯联络感情,“威廉回归的宴会我没办法亲自参加,但表姐夫放心,届时我一定有重礼送上。”
老霍斯廷斯听到这话,板着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拉萨尔,你也会是我霍斯廷斯的挚友,威廉是我兄长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他是爵位当之无愧的继承人。”
“另外,拉萨尔你在伦敦的出版社我很感兴趣,威廉带回来了兄长地质研究的手稿,我打算整理成册替兄长发表出来,如果你能出一份力兄长天堂有知会很欣慰。”
老霍斯廷斯假笑着,三言两语从拉萨尔手里再抠出来一家出版社。
讲实话,自从知道威廉堂侄因吸食鸦片而身体衰败早亡后,老霍斯廷斯就对这些种植贩卖大烟的家族再没有好感。
但不妨碍他狮子大开口地索要好处。
拉萨尔能怎么办?
私生子劫杀对方,不仅失败还被抓个正着送到他眼前,把他的里子面子丢尽了,他还能坐着说话都是因为他侯爵的身份比对方高一等。
还有左轮手枪一事,理亏在前,感激在后,只要没有触动拉萨尔家族利益,拉萨尔侯爵愿意出点血。
虽然拉萨尔家族在伦敦的出版社名声响当当,甚至在前三之列。
随着交易敲定,罗曼斯克最终并没有出来的机会。
拉萨尔侯爵满面怒容地离开,老管家在伯爵的授意下,陪同侯爵前去处理罗曼斯克。
很快,老管家回来复命:“侯爵逼问出,他最宠爱的另一名私生子被人杀害,是受罗曼斯克指使。”
老霍斯廷斯皱眉,“他问出来了?”
老管家摇头,“并未。”
“拉萨尔侯爵怒火中烧,有些失去理智,用那把左轮手枪连开三枪,唯一的一枚子弹打中罗曼斯克的心脏,罗曼斯克当场身亡。”
老霍斯廷斯松了口气,还好没问出来,万一牵扯到约瑟夫那个蠢货,他好不容易弄来的赔偿不就全没了?
丰厚的赔礼在手,老霍斯廷斯发话都交给霍骁北,怎么安排都听他的。
霍骁北沉吟道:“船厂交给夫人,租界的公馆和赌馆还有广州的港口我需要再考虑考虑,南洋的种植园不管
之前种什么今后都只种粮食水果。”
“还有伦敦的出版社,等我们回国你可以亲自去看看。”老霍斯廷斯补充。
天津卫的三家厂子,尤其两家船厂完全可以合并管理。
上海的公馆和赌馆,前者作为落脚处保留下来,赌馆就需要花点心思整改。
而广州的港口,广州十三行作为清朝闭关锁国时期唯一对外的通商口,其繁荣程度不亚于上海。
但若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港口实在算不得什么,最好是跟天津卫和南洋连成线,并在广州发展其他势力做辅助。
接下来半个月,老霍斯廷斯狠狠听了几场戏,几乎听遍了那些有名的戏班子,还同有名的角儿们合照留念。
温苒和霍骁北跟了两天就没再去,守着电话处理工作。
去电天津卫伯爵公馆,派人制住约瑟夫,回去处理他。
说来得要感谢沙麻金的那把左轮手枪。
真不敢相信有这么巧的事情,沙麻金因杀掉洋人南下逃窜当了土匪,而他杀的那个洋人就是拉萨尔侯爵最宠爱的私生子,也是罗曼斯克的兄长。
罗曼斯克买通约瑟夫在天津卫暗杀他兄长,作为交易,罗曼斯克要帮约瑟夫处理他来华的堂兄。
时隔多年,约瑟夫再一次请罗曼斯克出手,劫杀老伯爵和霍骁北。
老伯爵去京城看戏,本来没带多少侍卫,以当时罗曼斯克一伙人又是枪又是刀的,搞不好还真能让他得逞。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让他们遇到了温苒这群人?
上海那边,郭晨带领大家转去自家的公馆,一群人忙慌慌地开始各处收拾布置。
另一家赌馆据说面积不小,地上两层地下一层,温苒让郭晨留下可用的人,其余遣散,把赌馆改造成百货大楼。
广州的港口和南洋种植园,温苒和霍骁北打算亲自过去,了解具体情况后再做安排。
从北京城离开,回天津卫的一路风平浪静。
约瑟夫其人,老霍斯廷斯交给了霍骁北处理。
据霍骁北从罗曼斯克的贴身男仆那里所知,约瑟夫帮罗曼斯克处理拉萨尔私生子时,从罗曼斯克手上索要了两家大烟馆。
这两家烟馆温苒预备改造成纺织厂的铺面,雇佣妇女裁制成衣出售。
而约瑟夫,霍骁北交给了温一荣。
要管理三家厂子,心慈手软不可,畏惧洋人亦不可,温一荣要让自己和洋人站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温一荣的处理结果没有让人失望。
拉萨尔船厂拥功自傲势力根深蒂固的洋人总理,因被约瑟夫出言不逊怀恨在心,将约瑟夫溺死作为报复。
事情发生后,温一荣作为空降的新总经理,雷厉风行地处置了他的前任。
前任总经理的势力群龙无首,温一荣趁机收拢一部分,余下一部分杀鸡儆猴。
新官上任三把火,温一荣的每一把火都烧得又足又旺。
上海百货大楼的改造进度也很顺利。
留下周凯给大哥帮忙,温苒和霍骁北,二哥和郭朝宗,以及非要跟过去的老霍斯廷斯正式启程去南洋。
中途在上海停留半个月,老霍斯廷斯和温家人见面,由于语言隔阂,双方并没有太多交流。
南下的第二站是广州。
港口负责人来自拉萨尔家族。
老霍斯廷斯吃着早茶,询问霍骁北:“威廉,需要安排族里人来华国吗?”
继续让拉萨尔家族的人管理,这港口最终还是会回到拉萨尔家族手里。
霍骁北摇头,“不用,我夫人已经物色好了人选。”
老霍斯廷斯看了眼早起睁不开眼睛的温苒,好吧,他得承认,兄长为威廉挑选的妻子确实很优秀。
如果温苒是个男子,她一定也会做出一番事业的。
温苒看好的人选是当地的华人氏族,姓李,曾经十三行中负责药材经营的商人家族。
不过这个是旁支,目前负责家族生意的是当家少奶奶。
在广州吃完月饼,一行人南下到达南洋种植园。
两万英亩的说法水分很大。
种植园里有大片不适合种植以及未开垦的土地,种植园工人居住的村落也被算作在内,相较种植园,说是小镇更合适。
难得的是,这个种植园有一片海岸线,也不种植大麻,主要作物是热带水果。
以霍斯廷斯家族的名义向德国和美国分别采买一批拖拉机,将种植园内适合种植的土地全部开垦出来,同时收拢周边土地,招募在南洋的华工在此聚居。
粮食、药材、港口,一条就近向华国输送利益的路线悄然布局完成。
种植园由两万英亩扩大到三万英亩,连同不远处的小岛一起,交给南洋本地的亲华华裔家族齐氏管理。
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距离必须离开华国的最后期限只剩不到两个月。
处理好所有事务,温苒和霍骁北前往上海,接到一家人出发去英国。
海上航行半个月后,霍斯廷斯家族的轮船停泊在伦敦港。
老霍斯廷斯的儿子詹姆斯,带着他的男友接船。
“父亲,您终于肯回国了!”
詹姆斯热情地上前想要和老霍斯廷斯拥抱,却在要接触到时,被他的大肚子拦住了。
詹姆斯低头,抬头,两眼通红,“父亲,瞧瞧您怎么瘦了这么多?您辛苦了父亲!”
老霍斯廷斯嫌弃地推开娘们唧唧的儿子,“我这是强身健体的成果,你懂什么?”
他拉来霍骁北,“介绍一下,这是你伯祖父的孙子,你堂叔的儿子,你的堂侄威廉。”
詹姆斯视线落在霍骁北身上,眼睛唰地就亮了。
“威廉,真没想到你如此英俊!”
老霍斯廷斯:“……”
他额角青筋直跳,这是你堂侄!你能不能收收你的哈喇子?!
很快詹姆斯的目光落在老霍斯廷斯身后,眼睛一次比一次亮。
“索菲亚,你简直比天使还要美丽!”
“索菲亚,你的大哥如此英俊!”
“索菲亚,你的二哥如此英俊!”
“索菲亚,你的大伯如此英俊!”
温索菲亚苒:“……”
事已至此,难道她年过四十的大伯也要有危险了吗?
船快到伦敦时,温苒才听老伯爵坦白,他唯一的女儿伊芙丽和唯一的儿子詹姆斯都有些一言难尽。
前者,是个恋爱脑。
——来自温苒的总结,对此,老霍斯廷斯十分赞同。
后者,是个性取向少数的同性恋。
——对此,温苒觉得其实没有很惊讶,毕竟是在英国。
霍斯廷斯上一任伯爵的血脉,在华国流落二十多年后回归家族,并继承了属于家族的费斯特子爵爵位。
这则消息由交际花詹姆斯放出去。
此后伦敦贵族的大小宴会上,无一不是在讨论认祖归宗的费斯特子爵。
“天呐!我听说这位子爵的母亲是一名华国女人,他是一名混血!”
“上帝!这、这如何是好?”
“霍斯廷斯伯爵回国后,立马召画师前往城堡作画,可见其重视子爵。”
“如此说来,这位子爵难不成会继承伯爵的爵位?”
想到这里,不少人都蠢蠢欲动。
霍斯廷斯虽只是个伯爵,但其家族的财富甚是可观。
虽比不上开拓华国势力的拉萨尔家族和阿伦德尔家族,可霍斯廷斯在美洲的收获亦是让人眼馋。
“那位子爵年岁几何?可有婚配?”
“我妹妹毕业于皇家淑女院,我想未来伯爵夫人之位非她莫属!”
这般的吵吵闹闹中,1898年的圣诞节前,霍斯廷斯向全伦敦的贵族发出邀请,同时也是宣告:伯爵继承人、费斯
特子爵威廉霍斯廷斯的回归。
邀请函发出,最先找上门来是家族里的老古董。
“亨利,你太草率了,你怎么能确定那个混血就是你兄长的血脉?”
“别忘了,亨利,当初威廉前往华国时还带了管家,万一那个混血是管家的血脉呢?”
老霍斯廷斯打断两个老东西的话,“不可能!”
“为什么?”
“给我们理由!无法反驳的理由!”
老霍斯廷斯吩咐管家,“去把画像拿来。”
恰巧,前任伯爵的管家,其家族也有请画师固定画像的习惯。
老霍斯廷斯早就让儿子詹姆斯确认过,威廉绝不是管家的血脉!
管家拿来十几幅画像,从前任管家的太祖父、祖父、父亲到叔祖父、叔伯兄弟,这些画像上的男人们无一例外,都仿佛使用了同一张脸。
众人:“……”
无可反驳的理由。
老霍斯廷斯让管家再喊来霍骁北,霍骁北的出现彻底消灭了他是管家血脉的可能。
老霍斯廷斯站起来走到人群中,仰着脑袋,骄傲地向大家展示炫耀。
“瞧瞧!瞧瞧!兄长的威廉如此英俊如此高大如此优雅如此高贵,威廉刚刚处理家族事务甚至不需我教导便得心应手,威廉还是个神枪手,如果他不是我们高贵的霍斯廷斯的血脉,他怎么能如此优秀?”
大家都傻眼了,哑巴了。
这让他们怎么回?否认霍斯廷斯的高贵?亦或否认威廉的优秀?
有人不甘心,还想拿混血说事。
老霍斯廷斯这几年锻炼加养生,动作敏捷,一把将那人薅过来,大吼:“不让威廉继承爵位难道让你来?你明天就能把家族败光!”
众人:“……”
这老头儿看来是铁了心了。
霍骁北一一送这些人离开,精准地喊出他们的名字和亲戚关系,寥寥几句寒暄更无意中透露出他对这些人的了如指掌。
顿时这些人就更没话说了。
送完客,霍骁北回去找温苒,走上楼梯却被人叫住。
老霍斯廷斯背着手站在对面的房间门口,“威廉,有时间带你夫人出去转转,去你祖父和祖母相识的欣百丽剧院,听说那位伊丽莎白友情出演了一场剧目。”
这个时代剧院还是以歌剧为主。
温苒和霍骁北乘轿车入城,在欣百丽剧院门口下车,交票进门。
侍者:“请问您的名字?”
霍骁北:“威廉霍斯廷斯。”
话音刚落,两人就察觉到四面八方的视线汇聚过来。
“您就是刚回国的费斯特子爵吧?我有个妹妹……”
“我有个女儿……”
“我妻子有个妹妹……”
刚才西装革履优雅端庄的绅士贵妇们争先恐后涌上来,没说完就被打断的话里昭示着他们的目的。
温苒:“……”
她是不是有点碍眼?
哦。
这群人其实是不是根本没看到她?
霍骁北你自己去看吧,我不打扰了。
温苒转身就走。
霍骁北第一时间追上去,“温苒!”
温苒冷着脸,“我就不打扰你相亲了。”
霍骁北:“……”
霍骁北又气又想笑,谁同意了就说相亲?
伦敦雨多雾重,温苒下台阶时脚滑,眼看要摔倒,霍骁北飞快上前将她打横抱起来。
也不去看什么歌剧了,他抱着温苒去找车子。
主人公离场,一群厮打得火热的‘媒人’望着两人的背影目瞪口呆。
第56章 第56章1889从闯关东开始2……
进了车子,温苒从霍骁北身上下来,扭着头去看后车窗。
“他们没跟上来吧?”
霍骁北:“……”
害他白高兴一场,她根本就是装的。
歌剧没看成,伦敦也没什么溜达的,两人直接回了城堡。
却刚好撞到老霍斯廷斯在发脾气。
“什么人也敢拿出来送给威廉?”
“私生女、私生女、乡下小地主的女儿、还有个离过婚的女人?!”
“我们霍斯廷斯是街边摆着的垃圾桶吗?”
站在书房门口,温苒静静地看着霍骁北。
这你可没跟我讲过啊?
霍骁北握上她的手,“……我也没听说过。”
上流社会的贵族最看重的是血脉,最瞧不起的是混血。
霍骁北还未正式踏入社交圈,就有这么多人给他介绍结婚对象。
虽然那些结婚对象的身份在贵族眼里属于上不得台面,但相比温苒这个更上不得台面的身份,已然好上太多。
看来霍骁北这个费斯特子爵以及未来的霍斯廷斯伯爵的身份,还是相当有分量的。
**
“听说了吗?那位子爵在华国娶了夫人,夫人也是一名华国女子!”
“怎会如此?伯爵怎么能让他如此胡闹?”
伦敦遍地的贵族遍地的贵女,哪一个不比区区华国女人高贵?
有心和霍斯廷斯联姻从而向美洲发展的家族趁机拜访老霍斯廷斯。
“伯爵,听说费斯特子爵身边有一名关系不同寻常的华国女人?”
瞧这话给说的,老霍斯廷斯要不是确实清楚威廉和索菲亚的关系,他得以为那个女人是威廉的情妇。
老霍斯廷斯高傲地点头,“她是威廉的夫人,我兄长在世时,亲自为威廉挑选的结婚对象。”
消息放出去,有心伯爵夫人之位的家族心思并没有消停下来。
有了夫人又如何?
英国虽然是一夫一妻制度,但婚姻之外,还有情妇和情夫一说。
相比较前者是联姻而迫不得己娶/嫁的对象,后者可就是真心喜欢的。
于是飞来霍斯廷斯城堡的邀请函就更多了。
管家每天都会整理来信,交给接过家族权柄的霍骁北处理。
书房里,温苒趴在沙发上,大声朗读:“亲爱的费斯特子爵、威廉霍斯廷斯先生,我是奥奇兰剧院的格丽丝,明天晚上我将出演歌剧《玫瑰之恋》,希望您能赏光出席一观我的表演,有关我母亲的祖国我有许多好奇想向您请教,期待能在观众席上看到先生,亲爱的威廉。”
温苒记得这位格丽丝,和阿伦德尔伯爵第一次见面,他就用这位演员私生女加混血的身份来侮辱霍骁北。
温苒抖抖信纸,妥善地放回桌上,拿起下一封信展开。
“亲爱的费斯特子爵,我是来自格沃斯家族的子爵,我的妹妹毕业于皇家淑女院,她聪慧伶俐娇俏可爱,十分仰慕您的威名……”
霍骁北忍无可忍,抽走她手里的信封,让一旁憋笑的管家把信都丢出去。
霍骁北在她腿边坐下,“温苒,我们需要谈谈。”
温苒翻身躺在沙发上,眨巴着水汪汪的杏眼望着他,“谈什么?”
霍骁北:“……”
霍骁北避开她的视线,“宴会过后,我打算立刻动身去美国。”
温苒惊讶地坐起来,“这么快?”
不然呢?
再不走,然后让温苒看他更多热闹?
醋她是一口不吃,热闹她是一个不落。
温苒当然不会吃醋,这些人又不是冲霍骁北来的,他们看上的是伯爵的身份和财富。
也就是现在城堡门口蹲了一窝一窝的记者,不然温苒高低要磨着霍骁北去参加几场宴会,看看他到底多受欢迎。
可见什么高贵的血脉都是假的,缺钱也高贵不起来。
送进霍斯廷斯城堡的信件如石沉大海,那位费斯特子爵谁的邀约都没有回应。
“区区一个混血,有什么资格高傲?”
“凭他是未来的霍斯廷斯
伯爵!”
一言出,全场沉默。
并在心里补充:还是如此富有的霍斯廷斯伯爵!
“嗤!一个混血,他没有资格坐上伯爵之位!”
一个声音插入进来。
“有没有资格可不是你说了算!”
所有事务被霍骁北接手,从而一身轻松,重新变回自由快乐花蝴蝶的詹姆斯大摇大摆走过来。
眼神扫过在场人,他晃着酒杯,嗓音发寒,“霍斯廷斯的高贵也是你们这些人可以质疑的?”
“詹姆斯,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那人故作镇定。
詹姆斯冷笑,“那我也告诉你一个事实,事实就是威廉是我霍斯廷斯家族的下一任家主,也是伯爵继承人,他生来就比你高贵!”
说完,詹姆斯转身就走。
余下的人却被气个够呛。
是是是!
他威廉霍斯廷斯不过是个肮脏的混血,却生来就有伯爵之位和庞大的财富可以继承,而他们呢?
他们只能背地里说些酸话,真见到人却还得言笑以对,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公平的事情?
圣诞前,远在法国度假的伊芙丽回到城堡,当天晚上父女两个就大吵一架。
詹姆斯苦着脸寻求帮助,“威廉,索菲亚,帮帮堂叔吧。”
霍骁北被推进老霍斯廷斯的书房。
温苒被推进伊芙丽的房间。
詹姆斯和老管家一人盯着一边,互相通风报信。
老霍斯廷斯抱着酒瓶子,黑着脸吼道:“我是不会同意她嫁给一个车夫的!”
霍骁北:“……”
霍骁北:“哦。”
平平无奇略显冷漠的一个字眼,却打开了老霍斯廷斯的心防,他开始对霍骁北大吐苦水。
霍骁北也由此知道了堂姑伊芙丽令人惊叹的眼光和情史。
另一边,伊芙丽的房间。
金发蓝眼圆润丰满的女人靠在温苒肩头啜泣,“我就是要和多克结婚!我是不会向父亲屈服的!比起伦敦丑陋高傲的贵族们,多克英俊善良为人谦逊,父亲怎么能因为多克的身份就看不起他?”
伊芙丽心中不忿,威廉堂弟娶索菲亚父亲都可以接受,为什么不能接受多克?
老霍斯廷斯喝醉睡了过去,伊芙丽情绪起伏过大很快也累得需要休息。
两人走出房门,分别被詹姆斯和老管家急切地堵上来,殷切地注视着。
温苒:“……”
温苒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得帮伯爵处理父女关系。
两方会面,汇总信息。
伊芙丽是个恋爱脑的事实不容置疑。
她一共有三段婚姻,都是自由恋爱,结婚对象分别是一名士兵、一名商人以及一名作家。
结果都很惨。
破财都算小事,第二段婚姻还险些被破产的商人卖到红灯区。
之后伊芙丽再动春心,老伯爵说什么也不同意她结婚。
这次去法国度假,伊芙丽被马夫多克献了一段时间的殷勤,据她的贴身女仆说两人偶然酒后乱X,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霍骁北只有沉默。
对于愚蠢的人他向来没有耐心,他的处理方式也很简单粗暴:“管家,你去通知马克,他被开除了。詹姆斯堂兄,收拾出一间屋子,让堂姐住进去清醒清醒。”
詹姆斯:“……”
詹姆斯用力摇头,“不可!你以为父亲没用过这种办法吗?姐姐会用绝食来抗议的!”
霍骁北不为所动,“饿了就会知道吃饭,让厨师在房间外面做菜,她会撑不住的。”
詹姆斯有些动摇,这个办法有点损,但很值得一试。
温苒默默看着,突然出声:“要不我来试试?”
詹姆斯和老管家眼睛一亮。
是索菲亚!大家有救了!
不是他们不相信霍骁北的能力,但论鬼点子……咳不是,论聪明程度,索菲亚要更胜一筹。
下午,城堡外的草地上安排了一场露天烧烤,算是小型的家族聚餐。
温苒让管家搬来一张桌子,再一同将伊芙丽和多克喊过来。
烧烤架附近,父女两个因一块烤鸡翅几乎大打出手,二哥温一茂见状,干脆把鸡翅送到自己嘴里。
“都别吵,我已经吃了。”
父女俩:“……”
管家悄无声息过来,“伊芙丽小姐,子爵夫人请您和多克一起过去。”
老霍斯廷斯被事先通过气,闻言背着手率先迈步,“我也去看看。”
温苒面前放着两本书,一本英文的星座解析,一本繁体中文的周易。
是的。
她要给伊芙丽算命。
“请坐,两位。”
她示意对面。
伊芙丽看到这阵仗,心里打了下突,“索菲亚,你这是?”
多克是个身形高大的年轻人,穿着不合身的西装和衬衫,头发乱糟糟,整个人显得很邋遢。
他看似规矩,实则眼神四处乱飘。
霍骁北搬来凳子,沉着脸坐到温苒身边,频频扫过来的视线才消失不见。
温苒微笑着向两人分发纸笔,“堂姐你算过命吗?”
伊芙丽恍恍惚惚,“索菲亚,你难道是来自东方的巫师?”
多克震惊,“什么?巫师?”
天!他把这个消息卖给伦敦小报能赚多少钱?
温苒勉勉强强道:“略懂。”
自古巫医不分家,中医还脱胎于道家,阴阳五行是基础理论,她LV3的医术精通算命不是很正常?
温苒:“写下你们的出生时间,精确到小时或者分钟。”
伊芙丽深深看了眼温苒,提笔写下自己的生辰。
多克犹豫了片刻,也决定写下来,不过他耍了些心机,并没有写正确的时间。
收到两张生辰,温苒换算成八字。
伊芙丽紧张地绞着手,“索菲亚,我、我想先算爱情和婚姻。”
多克邪魅一笑,“伊芙丽,我会给你幸福的。”
老霍斯廷斯和詹姆斯就站在一旁,父子俩个使劲瞪着多克,他们还没死呢?
伊芙丽现在的全部心神都在温苒笔下,对于多克的话她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的,多克。”
温苒放下笔,首先拿起多克那张,“你给的时间是错的。”
多克表情错愕,怎么可能?她怎么知道是错的?难道她真的会巫术?
伊芙丽不敢置信,“多克,你为什么要写下错误的时间?你是有什么想隐瞒我的吗?”
老霍斯廷斯和詹姆斯激动地心脏砰砰跳,还是索菲亚厉害,还没开始伊芙丽就对多克有了意见。
多克本就心虚,在伊芙丽的质问下,一面拿过纸笔重新写下正确的时间,一面语无伦次地向她解释:“伊芙丽,我只是和索菲亚开个玩笑而已,你最善解人意,肯定不会怪我吧?”
其他人陆陆续续围上来,正好听到这句话,下意识皱眉。
怎么哪里听起来怪怪的?
温苒木着脸,肯定怪啊,这不就是PUA吗?
伊芙丽别过头去没再说什么。
温苒换上正确的八字,开始解盘。
“伊芙丽你的八字属木,能量弱,喜水,不喜金。”
“幼时到少年富贵,成年后情感多波折,适合晚婚晚育。”
伊芙丽掩面啜泣,可她十六岁就结婚,现在二十六岁结了三次婚每次结果都不好。
多克瞅准时机,柔声安慰伊芙丽。
他心里对温苒的批语不屑,这些明明是大家都知道的,看来这个华国女人也没什么本事。
温苒再给多克解盘:“多克你八字属火,能量强,喜木,不喜水。”
“幼时家贫,父母无靠,为人懒惰性情冲动,经常走偏门捞财。”
多克只听见了‘喜木’两个字,高兴地拥抱住伊芙丽,“伊芙丽你听见了吗?来自东方的巫师说我喜欢你?我对你的心不止上帝可见,东方的神灵也承认了!”
老霍斯廷斯和詹姆斯对多克怒目而视,要不要脸你?
伊芙丽泪眼朦胧地望向温苒,“索菲亚,多克说的是真的吗?他对我是真心的?多克是我的真命天子对不对?我和他结婚一定会幸福对吗?”
温苒:“……”
温苒嘴角抽搐,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她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多克激动,“你刚刚亲口所说,我听得清清楚楚!”
温苒出声反驳,多克拍着桌子起来打断她,“你刚啊——”
话刚出口,多克就惨叫着倒飞出去。
伊芙丽愣在当场,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霍骁北收回脚,吩咐管家:“把他带回来,继续听夫人说。”
多克被押送过来,再看霍骁北时,眼神中多了惊恐和愤怒。
小插曲而已。
温苒继续解八字。
八字学说驳杂,某些理论甚至互相矛盾,有道是信则有不信则无。
温苒只说那些不好的,照实说并不算撒谎,所以她的大师风范拿
捏得十分威严。
“木生火,火会夺取木的能量,将木焚烧殆尽。火强木弱,这个过程就会加快,结果也更加惨烈。”
此言一出,伊芙丽脸色煞白。
老霍斯廷斯和詹姆斯也心下一阵忐忑,不停告诉自己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不能信。
霍骁北此时出声,“简而言之,火克木,会夺走木主人的健康和财富,轻则身败财尽,重则家破人亡。”
听到这里,伊芙丽一把推开多克。
刚被踹摔在地上,现在又被推倒在地上的多克:“???”
他一脸受伤不敢置信,“伊芙丽!”
伊芙丽避开他的眼神,“多克,你、你不是我的真命天子,我的真爱还在等我,我们分手。”
再说!她只是想有一段完美的爱情,但如果代价是让家人去死,她宁愿孤独到老!
老霍斯廷斯和詹姆斯看到这一幕大快人心,还得是索菲亚啊!
但温苒只想说,还得是你霍骁北,你是怎么能面不改色说出‘火克木’来着?
一心傍富婆的多克算计落空,被无情地赶出霍斯廷斯的城堡。
他神情阴狠,怀着对子爵夫妇的怨恨,将他所知道的惊天大秘密卖给了伦敦的小报。
一则小道消息悄然在各大宴会中蔓延开。
万众瞩目中,伯爵继承人的回归宴到来。
霍骁北身着黑色西装,温苒一袭绿色丝绒长裙,缓缓步入大厅。
“上帝!她美丽得像个天使!”
“子爵竟然如此英俊?”
“天!那位夫人对我微笑我要晕过去了!”
听着身周对两人的溢美之词,老霍斯廷斯甚是满意。
待两人走上前,他郑重向大家介绍。
音乐响起,舞会开始,作为主人公的霍骁北和温苒要先跳第一支舞。
舞毕,温苒被伊芙丽带走,去见她的好友们。
老霍斯廷斯见状,也赶紧把霍骁北喊过来,“威廉,这是首相大人……”
温苒跟随伊芙丽来到茶室,一进去就被花蝴蝶一样的女人们围起来。
“子爵夫人,我可以叫你索菲亚吗?”
“子爵夫人,你真美丽!”
“子爵夫人,听说你会算命?”
某句话出口,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所有女人都睁大眼睛,躲在折扇后目光灼灼地望向温苒。
温苒:“……”
算、算命社交?
一场热闹且完美的宴会结束,无数的信函再次发往霍斯廷斯的城堡。
这次只有寥寥几封属于霍骁北,其余都目标明确地冲着温苒而去。
温苒当初没吃醋,但霍骁北货真价实地喝撑了醋。
“亲爱的子爵夫人,宴会一别,我对您的美丽久久无法忘怀……”
霍骁北低声朗读,越读脸色越黑。
温苒:“……”
她爬起来捂住霍骁北的嘴,“不是说要去美国吗?快走快走!”
这些求爱信就算了,那些求她算命的信可真要命,她不回复,那些人就连伊芙丽那里都不放过。
圣诞节后一周,一行人出发前往美国。
老霍斯廷斯一家三口也在出行之列。
老霍斯廷斯:“威廉,家族的一切事务都交给你处理,我很放心。”
詹姆斯同样如此表示:“威廉,幸好有你。”
霍斯廷斯家族在美国的主要势力在东海岸,西部大开发时也略有向西海岸发展。
到达美国后,一行人辗转来到一处庄园农场,农场坐落于金州罗斯城郊外的奥米兰小镇上。
霍骁北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接连几天和詹姆斯出门,正式接手家族在美洲的势力,并确定和安排好接下来的发展计划。
老霍斯廷斯则带温苒她们进城参观大学。
“想来哪所大学,每一所大学我都有朋友。”
郭朝宗和郭晨自然是继续之前的学业。
周凯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哪个都想选,最后选了郭朝宗的专业。
温一荣选择了商业管理和金融。
温一茂犹犹豫豫不想读书,但是看孙小菊选了医学专业,他想了想,胡乱指了一行。
温苒一瞅,刑侦专业,也行吧。
三娘和香梅分别选了医学专业的两个分支,但都和温苒在一个学校。
最后是两个少年,林菘和林葵。
这些年颠沛流离,在奉天的时候兄妹俩跟着宋守言识字,在上海去新式学堂才正儿八经学了几年,如今到了美国择校成了大难题。
美国现如今排华浪潮声势浩大,两个华国面孔中途转入学校,可以想见对兄妹俩的霸凌行为绝不会少。
回去跟大家一提,林葵站出来,“姑姑,我不怕,我身手很好,别人欺负我我会跑会还手,肯定不吃亏!”
林菘用力点头,“我也是,我会保护妹妹。”
老霍斯廷斯摸摸两个孩子的脑袋,欣慰道:“对!有人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爷爷给你们撑腰!”
霍骁北夜里一身寒气回来,听说这件事,直接道:“以霍斯廷斯家族的名义办所学校。”
温苒恍恍惚惚,对哦,都忘了她们现在是非常非常有钱的有钱人了。
年轻人都去上学,上了年纪的都出去打拼。
林长福琢磨着开个餐馆,门脸儿他都看好了,就是菜式还拿不准。
温苒吃着刚出锅酥脆的薯条,“炸鸡、汉堡、意面、鸡肉丸子是西式快餐,这附近有个华人街区,镇上的华人也不少,再添上包子面条馅饼应该就可以了。”
刚开始嘛,贪多嚼不烂。
老霍斯廷斯摇头,“如果中餐和西餐一起售卖,白人是不会愿意光顾的。”
温苒想了想,“那就分成两个店,林叔你和林大哥分开张罗。”
林长福想也不想就点了头,“这主意好!”
林粟傻眼了,“爹!我一个人不行的!”
林长福嫌弃地看着儿子,“你都三十多岁的人了,就让你蒸点包子弄点馅饼你都不行,说出去我都丢脸!”
林粟苦着脸,他是这意思吗?
他灶上的手艺这么些年练得还成,但是张罗一家店他真是怕,怕弄砸了。
林长福一看他这么软和就来气,顿时觉得温苒这主意更好,他非得让林粟好好磨磨性子不成!
奥米兰小镇的中央大街上,街头新开了一家实惠低价的快餐店,一经开张生意火爆,镇上居民和附近工厂的员工都是小店的常客。
和快餐店的火爆不同,同一日在街尾开张的中餐馆则门可罗雀,只偶有寥寥几个思乡的华工光顾。
林粟夫妻每天苦着脸。
林长福、温老汉和温家三房的夫妻每天都喜洋洋,哎呀,今天又赚了不少钱!
温苒凑到默默抽烟的宋守言身后,“宋叔,你要不要去霍骁北那里帮忙?”
宋守言没说话,安静地看了她一眼,“我去不是添乱吗?”
温苒又道:“那你要不要去大学读书?”
宋守言被烟呛住嗓子,咳得脸通红,“我多大年纪了还去学校?”
温苒理直气壮:“活到老学到老嘛,多大年纪都不算晚。那不然大家都在忙就你无所事事,让别人看到了心里会不平衡。”
宋
守言烦躁地转了个方向,“不去。”
温苒绕到他前面,“真不去?”
宋守言摆头,“不去不去。”
温苒点点脑袋,背着手慢吞吞走远,“那好吧,我还想同你说呢,我们大学有来自华国的留学生,他们经常会凑在一起写文章。”
宋守言耳朵动了动,“都有谁啊?”
温苒倒回来,“您不如亲自去看看?”
宋守言最后没去读书,他挤进周凯的宿舍,有时去参加留学生聚会,最常去图书馆读书。
所有人都暂时有了安排,霍骁北那里却遇到了难题。
还是老霍斯廷斯告诉温苒的,“威廉想买下奥米兰附近的土地办厂,对方提了条件,但威廉拒绝了。”
温苒:“什么条件?”
老霍斯廷斯:“萨默特家族来自法国,对方家主想请你为他的儿子算命。”
温苒:“……”
第57章 第57章1889从闯关东开始2……
说算命不太准确,萨默特是想请温苒为他儿子驱魔,外加改命。
温苒:“……”
老霍斯廷斯还说:“他给我打电话,说伦敦贵族都在议论认为你真的会巫术,因为你从华国普通百姓一跃成为子爵夫人,这样的经历很有说服力。”
若不是她们走得早,不在伦敦,恐怕霍斯廷斯府上的台阶都要被踏平了。
温苒:“……”
那不是靠巫术,靠的是积分。
老霍斯廷斯压低声音,一脸神神秘秘,“索菲亚,你真的会巫术嘛?”
“你悄悄告诉我,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
温苒:“……”
真的是够了!
虽然不懂巫术,也并不打算给萨默特家族驱魔改命,但温苒还是想见对方一面。
澄清谣言!!!
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神医,学的是唯心主义,信的是唯物主义罢了。
不过温苒没想到自己刚听说这件事,对方就主动上门来了。
霍骁北接到消息急匆匆赶回来,看到沙发上人模人样的萨默特,冷着脸浑身散发着寒气坐到温苒身旁。
“萨默特公爵不请自来,不觉得很失礼吗?”
萨默特微微一笑,贵族的行为永远不会失礼,他的笑容充满高傲。
“费斯特子爵,我怀着虔诚的心意,想请您的夫人为爱子蒙莫西驱魔,并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
听他的意思,似乎条件任由温苒提。
但温苒可不敢笃定一个狡猾贵族的承诺。
温苒反问:“让萨默特家族投资的工厂重新接纳华工,并和洋人同工同酬,也可以?”
萨默特脸上的微笑顿了顿,目光转到她的脸上,微微颔首,“自然,只要夫人愿意。”
“夫人的美丽我早有耳闻,若能让夫人展颜一笑,萨默特愿意付出所有。”
霍骁北:“……”
他平静地捡起一枚汤匙,随意捏成一团废铁,丢到萨默特面前,抬眸冷冷地盯着萨默特的脖子。
萨默特:“……”
萨默特艰难地将注意力从扭曲的钢制汤匙上挪开,“只要夫人愿意为爱子驱魔,区区小事萨默特一定办到。”
之后萨默特匆匆离开,连老霍斯廷斯热情地邀请他留下用晚餐都没有答应,背影很有落荒而逃的意味。
老霍斯廷斯送完人溜达着回来,嗤笑:“堂堂公爵,胆子这样小,要不是有一个好姑姑和一个好妹妹,公爵之位哪轮到他来坐?”
一旁的老管家默默在心里腹诽,任谁见了被捏扁的钢制汤匙胆子都会变小吧?
和公爵到底胆小胆大这件事相比,温苒更关心对方答应下来的条件。
“叔祖父,萨默特会履行承诺吗?”
老霍斯廷斯笑得神秘,“索菲亚,你是来自东方的巫师,背叛向巫师许出的承诺,我想萨默特公爵并不敢一尝苦果。”
温苒:“……”
这并不好笑。
很快,萨默特公爵用实际行动向温苒表现了他的诚意。
公爵家族投资的工厂重新面向华人招工,招聘启事登上各大州的报纸。
结果……
结果工厂被打砸,产品被抵制。
工厂毁坏,订单中止,重新招聘的华工原地解散。
温苒:“……”
给她来这招?
萨默特公爵再次上门,“很抱歉,子爵夫人,我确实履行了向您的承诺,只是结果不如人意。”
老霍斯廷斯悄悄跟温苒说道:“答应他,索菲亚,让他见识见识你的能力,他会心生恐惧。”
温苒只想让这老头儿别添乱了。
她根本就不会驱魔,更不会改命!
但眼下的情况也不容许她再推辞,否则她敢肯定,她今天拒绝,明天各大州的报纸就会把萨默特家族抽风招聘华工一事的原因安在她头上。
虽然确实跟她脱不了干系。
温苒冷脸以对,“公爵的心意如何,上帝会看清楚。”
萨默特公爵迟疑,他对爱子的怜惜之情不假,但在践行对女巫的承诺上却耍了心思,上帝究竟知不知道该看清楚哪个?
萨默特决定挽救一下在温苒心中的形象,“为了表示我的虔诚,我愿意向夫人献上一家制药厂。”
老霍斯廷斯看到,‘制药厂’三个字一出,索菲亚的眼睛几乎比灯泡还要亮了。
他气得翻白眼,没出息,太没出息了,他们霍斯廷斯家族是落魄到什么地步了?连个制药厂都开不起来吗?
温苒的态度不说一百八十度转变,但明显不再冷淡,“萨默特公爵的虔诚,我相信上帝会明白的。”
萨默特:“……”
他很想问,上帝真的会明白吗?
他想了想,急切道:“我想,我需要再献上一家医院,夫人。”
温苒沉默,她不知道上帝看没看清楚,但她清楚了。
老霍斯廷斯也是无语,如果他是上帝,早就一拐杖给这个心不诚还敢跟他讨价还价的吝啬公爵抡飞了。
付出一家制药厂和一家医院后,萨默特公爵终于请到‘女巫’温苒出手的机会。
身为‘女巫’的代理人,霍骁北如此向客户萨默公爵特解释:“只是一次检查,后续是另外的价格。”
萨默特家族家大业大,自认没什么付不起的价格。
霍骁北把这些天调查到的信息拿给温苒。
“萨默特独子今年十三岁,曾在法国贵族学校被同龄人霸凌,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
心理问题导致身体恶化,简单来说,这个孩子有病。
坏消息:不是巫师!不会驱魔!不会改命!
好消息:是病!她能救!
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温苒迟疑另一件事,“你说,我要不要把治病伪装成驱魔。”
实在是这个萨默特公爵太气人,高傲自大目中无人,求人都求得高人一等。
霍骁北诧异地看着她,捧起她的脸左右端详。
温苒:“……”
温苒恼羞成怒,拍开他的手,“你看什么?”
霍骁北实话实说:“看看你的脸皮有没有变厚。”
撒个谎都露馅儿的包子,是怎么敢提装神弄鬼的?
温苒瞪着臭男人,“肯定是没有你脸皮厚!”
她打消了装神弄鬼的盘算。
但事与愿违。
随着温苒将萨默特独子的身体一点一点调养好,萨默特看她的眼神中,敬畏与日俱增。
萨默特:女巫的声音有着独特的魔力,可以让狂躁中的蒙莫西安静下来。
温苒:只是普通的心理学话术而已。
萨默特:女巫赐予的香薰让浑噩的精神变得清明,让不安的灵魂得到平静。
温苒:只是普通的安神香而已。
萨默特:女巫熬煮的魔药黑乎乎臭烘烘,但它驱除了恶魔。
温苒:只是普通的中药而已。
萨默特:女巫教导的神秘姿势让蒙莫西身体强壮。
温苒:只是强身健体的几个动作而已。
萨默特:女巫赐予的魔器让蒙莫西手脑变得灵活,思维更加敏捷。
温苒:只是两个核桃而已!恢复身体的辅助工具!
总之,温苒这一套在华国十分正常的治疗流程,落到萨默特眼里处处带着奇妙的色彩。
温苒:我只是普普通通一名神医。
萨默特:法力强大的女巫!
温苒:“……”
她不想再看到这个人。
霍骁北警告萨默特:“我夫人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身份,她喜欢清净,希望公爵不要擅作主张。”
萨默特一改之前的高傲,“子爵
请放心,我和蒙莫西都明白。”
霍骁北:……算了。
然而有关温苒另一层神秘身份的谣言,在萨默特公爵携带命不久矣的爱子蒙莫西重归社交圈之后,依旧悄然流传开。
先前萨默特公爵大费周章请人为爱子驱魔,连红衣主教都请了三位,最后却收效甚微。
冷不丁蒙莫西身体大好,自然会有人好奇背后的原因。
这一查,就查到了温苒身上。
再一查,原来伦敦早就流传着这位子爵夫人会算命的消息!
此后金州奥米兰小镇上,霍斯廷斯庄园、快餐店和中餐馆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就连老老实实在大学进修的几人都得到了消息。
郭朝宗来庄园拜访,围着温苒绕了一圈又一圈,“你知不知道你在外面的形象被传成什么样子了?”
温苒皱着脸,她能不知道吗?她现在连学校都不敢去!
郭朝宗啧啧摇头,“美国如今最大的私人银行,其家族的家主见不到你人,都找到我跟前去了?!”
温苒痛苦地捂住耳朵,不要再说了。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自作聪明地给伊芙丽算命。
她明明只是想拆散有情人罢了!难道这就是她的报应吗?
“我要去加拿大,或者去南美。”温苒狠心说道。
有系统在,她完全没有必要去学校学习,现代医学刚刚起步,她大可以自己做研究。
温苒一动,大部队就得跟着动。
温老汉:“反正我离开不我家苒。”
温老三和陈六娘更是如此,闺女在哪儿她们在哪儿。
温老大和温老二离不开爹,张玉香和杜月娘离不开妯娌,干脆都一块挪地儿吧。
林长福奔五的人了,还挺有事业心,把快餐店和中餐馆留给儿子,老夫妻俩打算去加拿大和南美开拓新事业。
不上学的都开始收拾东西,老霍斯廷斯也不例外,丢下不见人影的詹姆斯,以及最近疯狂迷恋某男星的伊芙丽,带上老管家说走就走。
加拿大地广人稀,霍骁北大手一挥买地建厂,招募华人华工大搞开发。
温苒一面孜孜不倦学习系统医学知识,一面开医馆办药厂,秘密生产某些药剂。
转眼间,1902年的夏天到来。
在华滞留三年的大哥温一荣来到加拿大建华市。
两年前,清廷高层内斗,日俄占据地理优势预备进一步侵华,英法等不欲被抢夺利益也纷纷加入,以民间反洋团体为由发动侵华行动。
清廷内部的腐败在此次战争中尽数展现,守城官员望风而逃不战便降,清廷皇室仓皇弃城西逃。
战争苦的永远是百姓。
据亲历战争的温一荣所述,俄国目标明确直指东三省,所过之地的百姓被大肆屠杀,冀中也是她们的老家所在同样被传教士带领的军队大肆屠杀。
温一荣说道:“纺织厂就近向百姓采购原料,我派厂里的管事去各个村子,如果有军队入侵就以霍斯廷斯家族的名义交涉,最终死了三个管事。”
也就是说,有三个村子遭了难。
“纺织厂员工有亲戚来投奔,我做主收留下来,后续陆续有百姓闻风前来投靠,粮食吃紧,我给李夫人去电,让她联系马家运送一批粮食。”
战后,这些百姓的房屋尽数被毁,无处可去。
温一荣便按照温苒的意思,买地招人扩大厂区。
处理完所有的事务,他才起身来找家人。
温一荣在华国忙,温苒和霍骁北在美国也没闲着,专门回了一趟欧洲,下套打劫坑蒙拐骗拿回了一批文物。
温一荣:“对了,我到上海时遇到了故人,郑巡抚的女儿,三妹你曾经的好友。”
温苒立马想到了是谁,“是荣秀!这么巧?”
温一荣摇头,神情复杂,“不算巧。”
“我听说96年时她嫁给了她的丈夫,婚后她丈夫来美国留学,至今已有七年未归。”
温苒震惊,“什么?”
温一荣说道:“到美国后我托了人打听她丈夫的下落,或许是遇到了意外。”
美国民间排华的浪潮一直都没有消停的趋势,留学生遇害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丈夫未归,小叔子染上大烟败光家产,荣秀的嫁妆也被夺走抵债。
不仅如此,荣秀她爹郑巡抚在湖广总督任上感染血吸虫病撒手人寰,之后荣秀大哥带妻儿老母回川蜀老家度日。
川蜀与上海有江河做带,荣秀与家人此生却难以再见。
当年郑巡抚对她们多有照顾,温一荣看到恩人的女儿流落至此,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我聘请她在商场工作,听闻她偶尔也写一些文章发表,若只有她一人生活应当不错。”
温苒有些无法想象这些年荣秀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当年的荣秀活泼单纯善良大方,徐夫人看似严肃实则平易近人,郑巡抚也是个难得的好官,现在却……
温一荣托人打听到消息,荣秀的丈夫未完成学业便回了回国,据知情的留学生透露,他目前在上海。
荣秀的丈夫在上海?!
郭朝宗匆匆赶来加拿大,“狗娘养的!那就是个孬货!”
郑家于温家算恩人,于郭朝宗而言更是世交长辈,情分更加不同。
知道荣秀的遭遇后,他就马不停蹄四处去打听。
“那家人仗着荣秀的家人远在川蜀不能为她出头,夺了她的嫁妆变卖,逼着她出门赚钱,转头还要指责荣秀抛头露面不守妇道,背地里早就和回国的儿子相认,一家子就扒拉着荣秀吸血!”
“不行!我要回国,让荣秀跟那个孬货离婚!”
霍骁北点头,“你回国正好,之前的计划可以开始布局了。”
和郭朝宗一起回国的还有温一荣和周凯。
九年后,华国最后一个封建王朝终止。
郭朝宗等人辗转来到加拿大,多年未见,曾经年轻的面庞染上风霜。
郭朝宗揪住一只胖墩拎起来,“这谁?温一茂,这你儿子?咋半点不像你又矮又胖!”
“哇——”
话音落下,胖墩仰头嚎出来。
一众长辈嗖嗖围上来,连老霍斯廷斯也不例外。
“炎炎不哭,曾祖给你吃糖。”
“约翰,你四十岁的人了欺负个孩子算怎么回事?威廉,你过来教教他尊老爱幼,这不是华国的传统美德吗?”
郭朝宗:“……”
霍骁北过来把他拎走,告诫他:“不要招惹这个孩子。”
这些年从温家到林家再到霍斯廷斯家,就这么一个孩子出生,所有人都看的跟眼珠子似的。
霍骁北对温明炎的态度一般般,但绝不意味这个孩子可无可有,至少有了温明炎以后他和温苒不再三天两头被催生。
老人们围着孩子转,不算年轻的年轻人聚在一起说话。
温苒看着沉默不语的温一荣,“大哥,你为什么不带大嫂回来?”
郭朝宗小声道:“你大嫂怀孕了。”
“什么?”
“谁怀孕了?”
围着胖墩转的一群老人身形矫健,飞快挤上来。
郭朝宗:“……”
郭朝宗指温一荣,“他媳妇儿。”
温老三和陈六娘眼里闪过遗憾,老霍斯廷斯更遗憾。
最高兴的莫过温大伯夫妻,拽走温一荣去一边教训。
“媳妇怀孕了你不守着你回来做什么?”
“当心媳妇儿跟你离婚!”
“几个月了?”
“你要不现在就回国吧?我去给你收拾行李!”
“别!媳妇儿,咱们一起回国!”
温一荣:“……”
温一荣也高兴,但高兴之余有种说不出来的失落。
他上了船才知道,而且是从郭朝宗嘴里得知的。
他这个丈夫难道就如此失职?妻子怀孕都不通知他,她眼里是不是就只有商场和生意?
吃了顿团圆饭,大房一家三口被扔上了回国的轮船。
转年,温家喜添一对龙凤胎。
龙凤胎在华国长到十岁,1920年,才乘船第一次来到美国。
彼时伊芙丽和美
国银行家结婚生下来的女儿克丽丝雅刚刚八岁。
克丽丝雅霍斯廷斯,虽然有个银行家父亲,但被母亲伊芙丽‘克死’了,堂嫂索菲亚替对方的家族驱魔,从而获得了她的冠姓权。
八岁的克丽丝雅是霍斯廷家族公爵爵位的继承人。
八十岁的老霍斯廷斯这样告诉自己的外孙女,“克丽丝雅,要听你堂兄的话,没有你堂兄就没有公爵之位。另外你记住,要听你堂嫂的话,不然后果比你不听堂兄的话还要严重。”
克丽丝雅心有余悸,“祖父,我记住了。”
一定要听堂嫂的话,不然就会喝黑乎乎的魔药。
老霍斯廷斯已经很老了,这之后没两年他就与世长辞。
出人预料的是,一手将霍斯廷斯推上公爵之位的费斯特子爵,却选择将公爵之位交给了仅有十岁的堂妹克丽丝雅。
詹姆斯和伊芙丽不解,“威廉,克丽丝雅年纪还小。”
霍骁北解释:“继承爵位需要回英国参加爵位交接仪式,你们也知道,夫人在外的形象。”
这些年随着温苒深入简出,她神秘巫师的身份不仅没有彻底消沉下去,反而愈加受人追捧。
继承银行家丈夫庞大财富的伊芙丽、美洲势力一再扩大登上公爵之位的霍斯廷斯家族、与费斯特子爵交好在总统大选中以黑马之姿突出重围的朗斯总统、身体康复后经商参政活跃人前的蒙莫西……
以及众多让人艳羡的事情,都发生在温苒的周围,实在无法不让人相信她会巫术。
老霍斯廷斯去世的第二年,温老汉也走了。
他是家中独子,少时丧亲中年丧妻,被土匪逼迫远走关外,后又辗转来到美国,前半生贫困却安定,后半生富足却颠沛流离,晚景安康,儿孙绕膝,除了担心唯一的小孙女,他唯一的遗憾是再未能看一次家乡的风景。
时间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人终有一死。
几年间,陆续有亲人离开。
但老么,头发全白的郭朝宗实在想不通,“温苒,霍骁北,你俩现在出去走一圈,我看能把巫师的身份给坐实了。”
大家都是人,都六十多岁了,怎么偏你俩那么与众不同呢?
温苒伏案编写医书,“你把头发染黑了,出去走一圈,打两套拳,也没人敢信你六十多岁了。”
“哦,对了,我记得好莱坞很火的一个女明星不是对你一见钟情,多次示爱吗?”
一旁整理书页的克丽丝雅和温明灿对视一眼,温明灿吐了吐舌头,“姑姑,那个女明星才二十岁,把郭伯伯吓跑,现在躲到加拿大来了。”
克丽丝雅抱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一九三八年,温一茂的儿子温明炎秘密乘船回到华国。
幼时的小胖墩成长得十分优秀,沉稳聪慧,有条不紊地推进着输送计划。
他带人深入后方,交付药品、衣物和粮食,并利用霍斯廷斯公爵丈夫的身份在前方周旋。
次年,温一荣的女儿温明灿带领仁心医学院的医护人员回到华夏,数百名水平超高的军医护士散入到大后方。
一九四三年,温苒和霍骁北被通知不日将离开本世界。
太平洋如今沦为美倭的战场,输送物资变得越来越困难。
离开前,两人将工厂秘密生产的武器和药品装船,穿过太平洋抵达天津。
等候在此的温明灿带人悄然转移物资,并在离开前神情坚定地说道:“姑姑,我想留在华国,请您帮我转告父亲母亲!”
可惜温苒没办法亲口帮她转告。
这一年的九月十三,轮船返回的路上,温苒和霍骁北离世。
在温明灿之后,温明炜也来到华国。
胜利那一年,一家人来到温苒和霍骁北的墓前。
郭朝宗打开收音机,循环播放那句激动人心的话。
“你说说吧,长得年轻有啥用,身子骨又不顶用。”
温一茂粗声粗气,“人都没了,你少说点儿吧,当心我妹夫去你梦里揍你。”
温一荣补充:“当心她们夫妻俩一起去梦里揍你。”
郭晨小声告诫少爷,“我看您晚上别睡得太实,这兄弟俩搞不好会去您屋里揍您。”
郭朝宗:“……”
周三娘、钱小菊和孙香梅在一旁默默烧书,“师父,您编写的书已经再版了,我们三个出钱购买了一批,捐给了华国医学院。”
她们的年纪都很老了,大家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接下来一群人又絮叨了许久。
温明灿打定主意留在华国,她和她的丈夫在革命中相识相爱,有共同的理想,目前育有一子一女。
温明炜同样选择留在华国,他是武器制造专业,已于两月前来到美国,打着说服父母的意图。
温明炎的妻儿都在美国,他虽然同样想留下来,但考虑过后决定问问克丽丝雅的意见。
傍晚时分,一行人互相搀扶着离开。
微风拂过,静静注视着这一角。
第58章 第58章千禧年影后1
靠窗的书桌上,录音机里磁带转动,喇叭里潺潺流淌着港台金曲。
顶着厚重蘑菇刘海儿的老黄历挺起肚子,显示今天是1998年11月19号星期四。
这天是省舞蹈统考的日子。
也是温苒和霍骁北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天。
三天前,舞蹈艺考生温苒在出发去省城考试时,被继母董秀英带来的弟弟文冬推下台阶,膝盖和脚踝严重受伤。
别说跳舞,站着都成问题,这样的情况肯定无法再参加考试。
结果就是除温苒外的一家四口,温苒的生父温长林、温长林的再婚对象董秀英、董秀英带来的一儿一女文冬和文雪继续出发去省城。
谁让这家里有两个舞蹈考生呢?
“温苒受伤,还有文雪需要考试,她自己不看路受了伤,没法考试怪得了谁?可不能因为她再耽误小雪的考试!”
——来自生父温长林的原话。
至于温苒,连医院都是邻居伯父霍青山送她去的。
温家其余人都去了省城,温苒受伤腿脚不便,这些天就住在霍家。
霍青山就是霍骁北在这个世界的父亲。
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衍化而成的世界,小说剧情集年代、京圈少爷、娱乐圈、青梅竹马、久别重逢、虐恋情深等元素为一体,堪称狗血大杂烩。
自然,温苒不是女主,霍骁北也不是男主。
温苒只是个下场凄惨的女配,霍骁北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男配。
另外还要再加上‘反派’属性。
身为反派女配,剧情里温苒处处和女主做对,抢她的风头抢她的机会还抢她的男人,恶劣至极罪行滔天。
与之相匹配的是反派女配的下场:失去双腿、毁容、精神失常被关进医院,然后死在精神病院中。
和温苒一路落落落落落的剧情相比,霍骁北的剧情就稍显平常。
他暗恋邻居青梅竹马的妹妹温苒,一直在远处默默守护,在温苒死后他绑架女主废了女主的双腿,男主来救女主他又废了男主的腿。
惹了京圈少爷的下场,霍骁北的结局可以想见没有最惨只有更惨,但他明智地选择了自杀,没有给男女主报复回来的机会。
故事中的男女主不是别人,就在温苒和霍骁北的身边。
女主文雪,温苒继母的女儿。
男主霍成宇,霍骁北姑姑未婚生下来的儿子,出生后就一直被舅舅霍青山抚养。
剧情里,温苒被文冬推下台阶,背后就是受男主霍成宇挑唆。
温苒的母亲年轻时是市剧院的舞蹈演员,拿过奖还上过春晚,后来结婚生女时难产,产后恢复不理想,身体素质退步,被其他演员挤下舞台。
无法再站上舞台的温母将理想寄托在女儿身上,小小年纪就带她学习舞蹈。
温苒也很争气,不仅有天赋还肯吃苦,长京舞蹈学院到各省市挑苗子的老师都极力邀请温苒去长京发展,只不过当时温母病重温苒拒绝了。
长京舞蹈学院是华国最顶尖的舞蹈学院,每年招生数量不超过百人,这当中男女对半分,加上细分专业,温苒学习的古典舞专业每年仅招收二十名左右的女生。
二十个名额甚至不是面向全国,舞蹈学院有自己的中专附属院校,都是老师从各地挑选的好苗子,将近一半的名额都落在了附属学校的班里。
剩下的十个名额才是像温苒这样的艺考生争夺的位
置。
可以想见,一个省都不定分到一个名额,每年的舞蹈艺考竞争该有多激烈。
温苒和文雪同为舞蹈艺考生,文雪学习舞蹈的时间晚,天赋和条件一般,努力程度也不如温苒。
温苒有很大希望考上长京舞蹈学院,站在更大的舞台上追逐她和母亲共同的梦想,闪耀出人生的光芒。
文雪则只是那光芒照耀下的芸芸众生之一。
如此悬殊分明的对比,仿佛两人的人生刚刚开始就定了高下。
但文雪才是那个女主啊!
温苒身为一个女配,有什么资格活得比女主还耀眼?
这不报应来了,温苒虽然爹不疼娘没了,但她骄纵任性嚣张霸道见谁怼谁,拉仇恨的一把好手。
霸道温苒喜欢隔壁男主霍成宇,使出各种办法纠缠不清,霍成宇有暗恋的对象文雪,早就对温苒厌烦透顶。
这次温苒被文冬推下台阶错过考试,就是霍成宇对她不识好歹外加阻挠他和文雪感情的教训。
原剧情中,就是这一推,正式开启了反派女配的落落落之路。
与之相反的,则是文雪的起起起。
文雪考神庇佑,比她优秀的舞蹈生全部吃坏肚子,而她超常发挥夺下省考第一。
温苒腿伤严重无法再跳舞,对文雪嫉妒怀恨,想学文冬报复文雪,结果反倒自己失手跌下楼梯。
文雪考上长京舞蹈学院,温苒只能另辟蹊径选择表演专业,读了一所本省普通的艺术院校。
之后两人同时进入娱乐圈,文雪有男主霍成宇保驾护航,温苒单打独斗还要被霍成宇和文雪的追求者们针对。
小说的最后文雪拍一部电视剧火一部,和京圈少爷霍成宇公开恋爱三年抱俩,复出后继续拍电视剧,是娱乐圈常青树电视剧女王当之无愧的国民演员。
死在精神病院的原主怨气冲天,和系统做交易,请温苒帮她实现愿望。
原主的心愿:继续站在舞台上闪耀光芒!
温苒分析了一下,舞蹈统考错过没办法,只能和原主一样另辟蹊径,去考一考表演专业。
她被推下台阶受的伤很严重,外表看不出来,跑或者跳短时间强度小的可以,像之前那样长时间高强度练习却没办法支撑下来。
温苒自己倒是能调养,就是得花时间。
但舞蹈这行就是吃青春饭的,她今年才十六岁年纪就属于比较大的那一拨,等她调养好恢复状态再去考试,早就没有她的位置了。
就和当年温苒的母亲一样,她努力恢复身体,可等回到剧院,属于她的女主角位置早就被更年轻的女演员取代了。
书桌旁是一张单人硬木床,温苒躺在床上,无聊地翻一些地摊儿小说,等霍骁北放学回来给她带零食吃。
墙上挂钟的时针走到五和六的中间,一阵铃声从窗外传进来。
温苒丢掉小说,爬起来撑着桌面够到窗户边上,视线往下瞥,刚好看到霍骁北翻身下车,取下车筐里的书包和各式纸袋。
霍家的房子是自建楼房,二层,带小院,院里有一颗桂花树,就在温苒房间的楼下。
桂花早就谢了,秋末冬初的风只能刮进来又冷又硬的寒气。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门口,下一秒房门被从外面打开,霍骁北带着东西走进来。
温苒盯着他手里的纸袋,杏眼晶亮,“我看到炒栗子了!”
霍骁北失笑,“待会儿晚饭,不能吃太多。”
他找出糖炒栗子拿给温苒,温苒接过来拆开纸袋,晃着脑袋挑选栗子。
霍骁北放下东西,卷起她的裤腿查看伤势,“周末我带你去医院,今天没忘记换药吧?”
温苒手牙并用,面目狰狞地和一颗难搞的栗子较劲,“换了,你不要质疑我的专业。”
霍骁北心说,你的专业就是不让洗澡非要洗,伤口沾水过一宿都泡得发白了。
他长臂一伸夺走纸袋,温苒气鼓鼓瞪着他,“我的栗子!我一个都还没吃呢!”
霍骁北从书包里翻出两页纸,“栗子我帮你剥,你先填报名表。”
温苒瞅了眼报名表,“不是说学校截止报名了吗?你从哪儿弄来的?”
霍骁北把纸和笔都塞到她手里,“你照着有字的那张表填。我找艺术班的班任打听到,学校截止报名的日期比教育局的截止日早三天,只要在之前把报名表交到教育局就可以。”
舞蹈类艺考统考通常是本省最早的,今年又是历年最早的一次,这才让温苒赶上报名时间。
霍骁北清理出桌面让温苒填表,温苒一边写字一边问他:“那你怎么办?”
霍骁北在一旁剥栗子,“导演和表演是一个通类,我的已经填好了。”
“顺利报名的话,下周能拿到准考证,月底去省城参加统考,元旦前后去长京参加校考。”
温苒仔细地填完,把报名表放回他的书包里。
霍骁北看了眼确认位置,“包里有份资料是我向同学借的,你这几天多背一背练一练。”
温苒低头看回书包,震惊了。
那么厚,她以为是词典来着?
行吧,接下来终于不无聊了。
晚些时候,霍骁北的父母霍青山和乔丽淑下班回家,夫妻两个很快拾掇出四菜一汤。
霍骁北分出饭菜,上楼和温苒一起吃。
他道:“今天霍成宇没回家。”
温苒点头,“应该是他的亲生父亲找过来了。”
楼下,夫妻两个对着一桌饭菜吃得没滋没味。
乔丽淑叹气,“唉,儿子大了,外向。”
霍青山瞥媳妇儿,“把你嘴角压一压。”
乔丽淑顿时笑得更开心,笑完了问起霍成宇,“老霍,你真要那孩子认下他爸啊?”
霍青山放下碗筷,“孩子大了,看他怎么想吧。”
乔丽淑摇头,不看好这男人的想法,成宇那孩子虽然自小养在家里,但瞧着就冷性冷情的,真不是会记恩的人。
赵家和她们霍家天壤之别,赵家是长京市有权有势的大家族,而她们两口子只是普通的公务员。
乔丽淑知道男人的想法,他想留,但不能留,所以只能看孩子的心在哪边了。
深夜,霍成宇才从外面回来。
客厅里电视机小声开着,沙发上霍青山歪着身体打瞌睡。
霍成宇瞥见,脚步不停,一言不发上楼。
脚步声吵醒霍青山,他眯瞪着眼睛找到快上楼的霍成宇,“成宇回来了,早点睡,高三时间紧张,别误了上学时间。”
一声若有若无的回应飘下来,霍成宇的身影没入楼上黑暗。
霍青山叹了声气,关掉电视回房睡觉。
次日,霍骁北起个大早买早餐回来。
都是温苒爱吃的,油条肉包子甜豆花大麻花。
霍骁北进屋喊醒温苒,叮嘱她:“今天中午我不回家,去教育局送报名表。我跟隔壁奶奶说了,让她一起做你的饭。”
温苒胡乱点了两下脑袋,飞快缩回被窝。
霍骁北下楼时,刚好碰到起晚的商成宇。
霍成宇看了他一眼,又瞥了眼二楼温苒的房间,嗤笑道:“表哥你的眼光也不怎么样。”
霍骁北冷着脸跨上自行车,“不如你,最擅长自以为是。”
下一瞬他长腿一蹬出去八米远,风中只留下‘自以为是’的回音。
霍成宇脸色唰一下黑成锅底。
温苒讨厌,跟温苒扯上关系的人也讨厌。
霍骁北比霍成宇大半个月,两人在一个班级。
霍骁北成绩一般,模拟考在600分上下。
霍成宇通常比他少个二三十分,580分勉勉强强读个一本。
午休时间,高三生吃过饭就马不停蹄回到教室,恨不得不放过一点空闲学习。
这些天霍骁北都会向老师请假,回家给温苒做饭。
今天他照常请假,自行车出了校门,却拐向另一个方向。
霍成宇骑车跟在后面,心中泛起疑惑,霍骁北不回家是要去哪里?
学校就在教育局附近,两个地方隔了不到三条街。
很快,霍成宇就见霍骁
北进了教育局。
他来这里是想做什么?难不成要替温苒争取统考补考的机会?
霍成宇想了想,跟着进了教育局。
他倒要看看霍骁北在搞什么鬼。
霍骁北找到办公室,说明情况后上交了他和温苒的两份报名表。
下楼时,他就看到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霍成宇正跟一个中年男人交谈。
对方戴着眼镜身穿西装,一副精英人士的气质和打扮,姿态上对霍成宇毕恭毕敬。
霍骁北猜出了他的身份,来到两人不远处静静等待。
且不说赵家的秘书来教育局所为何事,霍成宇出现在这里绝对没有憋好东西。
霍成宇能坏事一次,就能坏两次。
表演艺考是温苒今年唯一的机会,霍骁北不能留下隐患。
霍成宇余光瞥见霍骁北的身影,中断和秘书的交谈,“我表哥在等我,先不说了。”
秘书推了推眼镜,笑着说道:“少爷的表哥是赵总的外甥,赵总很想了解少爷这些年的生活,我也想认识一下少爷的表哥。”
霍成宇扯出一个笑,“不用。”
他跟这个表哥关系一般,等他回了赵家,本就一般的关系就更加可以忽略了。
这样想着,霍成宇留下秘书,独自走到霍骁北面前站定,冷冷挑眉,“表哥,有事?”
霍骁北面无表情,“这话应该我问你。”
霍成宇两手插兜,看了眼霍骁北下来的楼梯,“听说楼上是艺考报名的办公室,表哥,你想报什么专业?”
霍骁北掀起眼帘,眼底沁着寒意,“赵成宇,你想回赵家吗?”
霍成宇不以为意,嗤笑出来,“表哥,你以为你是谁?你能左右赵家的想法?”
霍骁北冷冷说道:“你能被想起来,大概也是赵家没人了。”
霍成宇憋笑,“所以呢?然后呢?我是我爸唯一的儿子,赵家我想去就去,我不想去他们就得求我,你明白吗?”
霍骁北终于露出一抹笑意,“你十六岁时就混迹不良场所,我隐隐听说跟你在一起的女生有过孩子,不知道那些孩子几岁了?”
霍成宇终于镇定不在,举拳砸过去,“你敢?!”
霍骁北抬手轻松挡住这一拳,反手一甩,霍成宇正正砸向墙壁,颧骨登时一片青肿。
赵家的秘书连忙跑过来,“少爷!”
霍成宇紧咬着腮帮子,推开秘书,眼神狠戾地瞪着霍骁北。
霍骁北神情冷漠,“你应该知道什么不该做。”
霍成宇两手捏成拳,望着霍骁北的背影,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秘书,帮我找人,我要杀了他!”
最后一句几乎是嘶吼出来。
杀是不可能杀的,赵家虽然权大势大,但真没到手眼通天的地步。
何况对方是霍成宇的表哥,霍成宇不念情分,但赵家得念,不然传出去就是现成的把柄。
但教训还是得教训。
离开教育局时,距离下午上课还有点时间,霍骁北临时决定回家,看看温苒有没有好好吃饭。
霍家的房子在城中村,这个年代房地产的东风刚刚吹起来,规划得当的村子还不像后世一样脏乱差。
城中村的街道巷子四通八达,霍骁北进村没多久,就遇到一伙持刀带棒纹身遍布的‘内地古惑仔’迎面围上来。
“小子,惹了不该惹的人,上头让我们教训你,你老老实实噗——”
话还没说完,霍骁北一书包砸过去,力道之大把领头的壮汉砸晕了过去。
一伙十二三个的混混,他三下五除二抢走棍子卸了刀,绑一块儿交给附近的邻居,拜托他们喊警察过来。
丢下这边,霍骁北火急火燎飞奔回家。
赵成宇找人来堵他,难保不会找人对温苒做什么。
房间里,温苒没等来隔壁奶奶送午饭,只好从签到系统里面取出一份盒饭,吃完背资料。
她背得入神,直到房门被大力推开才猛不丁惊得回神。
望着眼前一脑门汗的霍骁北,温苒懵了,“你你你这是怎么了?”
霍骁北有满级古武技能,他出这么多汗要么是温度高,要么就是一气跑个十几公里,现在这是?
看到她安然无恙,霍骁北放下心来。
“自行车坏了,我怕误了时间,午饭吃了什么?”
温苒从资料后面小心地打量他,“今天签到给了盒饭,吃的那个。”
霍骁北皱眉,想到什么他眼底罕见地闪过一抹厌恶,“应该是赵成宇去过隔壁。”
温苒:“……”
不是?她就吃个饭也不行吗?
这男主也真的是让人无语,从来没见过这么小气下作的男主。
霍骁北把中午在教育局的事情告诉温苒,“这些天把门锁好,不要给他开门。”
温苒垂着脑袋,“哦。”
霍骁北一听就不对,凑近了掌心托起她的下巴,视线一寸寸打量她的表情,“不要耍心思,你现在有伤。”
温苒不满地推开他,小声嘟囔着:“我知道了,你快走吧,再不走该误了下午的课。”
霍骁北回到教室,没多久赵成宇也出现了,望过来时表情满是愤恨。
转天是周末。
霍骁北带温苒去医院复诊,回来时,人意外的齐全。
乔丽淑从沙发上起来,“小苒你过来坐,阿姨买了排骨,咱中午炖排骨吃。”
霍青山一起去了厨房帮忙。
客厅的电视里播放着电视剧,沙发上温苒和霍骁北并排坐,赵成宇独自坐在单人沙发上。
温苒瞥了眼赵成宇,心里评价道:长得一般般,身高一般般,气质一般般,总的来说外表很一般。
这么普通的外表,再加上讨人厌的性格,真想不通为什么安排这样的人做主角?
文雪罪不至此啊!
温苒观察赵成宇的时候,赵成宇也在默默观察温苒。
几日不见,温苒比记忆中安静了许多,但整个人更加耀眼夺目,本来就漂亮现在越发让人挪不开眼睛。
瞥到一旁的霍骁北,赵成宇垂下眼睛,想到了报仇的办法。
温苒看电视剧正入迷,眼前一道身影走过,又很快走回来。
赵成宇:“小苒,喝杯果汁。”
霍骁北转头,冷冷地看着他。
温苒以为是霍骁北,“嗯,哦,你放那儿吧。”
眼睛却还紧紧盯着电视剧。
赵成宇不死心,坐在沙发扶手上,伸手去揽温苒的肩膀,同时挑衅地看了霍骁北一眼。
霍骁北低声,轻轻唤了一句:“温苒。”
温苒回神,抬头去找他,还没动腰身就缠上了一只手臂,手臂用力,她跌进霍骁北怀里。
几乎在同时,身后传来一身惨叫。
霍骁北的嗓音在头顶震动,“手不想要可以剁了。”
厨房里忙活午饭的两口子忙慌慌跑出来。
霍青山看到这情况,先开口:“骁北你这是做什么?快把你弟弟放开!”
霍骁北冷着脸丢掉赵成宇的手臂,赵成宇顺着力道被甩下沙发,抱着抽疼的手臂满头大汗。
霍骁北什么时候会这一手的?
霍青山担忧地上前,“成宇你没事吧?感觉怎么样?需不需要去医院?”
乔丽淑站在原地没动,默默给儿子一个眼神,说道:“骁北,带小苒回房间,你看她都吓坏了。”
听见这话,温苒作势一脸害怕地往霍骁北怀里缩。
乔丽淑:“……”
闺女,你别这么实诚,净让这臭小子占便宜没够了。
霍骁北抱起温苒,送她上楼。
沙发旁的地上,赵成宇终于从疼痛中缓过劲来。
面对舅舅霍青山的关心,他内心无动于衷甚至想笑,但脸上却十分感动受用,通红着眼眶,嗓音哽咽:“舅舅,是我不对,我看表哥把手搭在温苒的肩上,一直对温苒动手动脚,我想劝他别这么做,他不听,我……”
赵成宇淡定地扯谎,丝毫没有会被温苒拆穿的担心。
笑话!
温苒刚才偷看他别以为他不知道?
霍骁北喜欢温苒,温苒喜欢他,在他和霍骁北之间 ,相信温苒该知道怎么选择。
第59章 第59章千禧年影后2
霍骁北送温苒回房,房门半开着,没说两句话就见霍青山怒气冲冲进来。
碍于温苒,霍青山压制住怒火没有当场发作,他只冲霍骁北喝道:“你跟我下来!”
霍骁北抬脚跟上,却被温苒拽住,听到她掐着嗓音可怜兮兮说道:“伯伯,你不要怪骁北哥,都是我不好,我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霍成宇就想打我,骁北哥担心我,阻止的时候才下手没轻没重的,您千万别怪骁北哥啊!”
霍骁北:“……”
霍青山愣住,“你说什么?成宇要打你?”
温苒神情怯弱地点了点头,拽回霍骁北缩到他怀里,只露出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伯伯,我这些天是不是打扰你们了?我在你们家白吃白喝还没给钱……”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眼里蓄出的泪也越来越满。
霍青山想也不想就打断温苒,竭力柔声道:“没有的事!小苒你别胡思乱想,咱们几十年的邻居,骁北小时候也到你家住过,这都不算什么。”
“你跟伯伯说说,你刚才讲的成宇要打你,是真的吗?”
温苒垂下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霍青山迟疑了,“这……”
他看看这姑娘,再看看被姑娘抱着的儿子,又想到楼下另一套说辞的外甥,他到底该信谁啊?
站在门外听了全程的乔丽淑翻了个白眼。
都说隔壁温长林是有了后妈成后爹,依她看她这个亲妈还好端端的,霍青山这狗东西的心就偏得没边儿了!
哦,霍成宇说什么你就信,你都不过脑子气冲冲就过来质问儿子,有你这样当爹的吗?
乔丽淑忍不了,推门进来,一把推开碍眼的霍青山,高声说道:“成宇说他见骁北对小苒你不老实,所以出手阻止骁北,骁北不听,他继续劝但没想到骁北恼羞成怒。”
要不要脸?!!
温苒气得险些从床上跳下来,霍骁北把她摁回去,她用力拍着床,脸都红了,“他说谎!分明是他要打、不是、是他手脚不老实想占我便宜!他恶人先告状!他倒打一耙!”
乔丽淑走过来,安抚地捋着她的后背,“没事了,没事,让你伯伯教训成宇。”
被推搡撞到墙上的霍青山臊红了脸,结结巴巴开口:“小苒,你放心,伯伯肯定帮你教训成宇,你放心。”
楼上的争吵声传到楼下,赵成宇听着,昨天在霍骁北那里受到的侮辱一扫而空,心里瞬间就畅快了。
霍青山和乔丽淑下楼时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更让赵成宇确信,霍骁北和这两人大吵了一架。
赵成宇痛苦地抱着手臂,“舅舅,您好好跟表哥说,别动手。表哥不知道跟什么人学的,最近经常跟人动手,他身手是好,但万一哪天就碰到硬茬子吃亏了呢?”
赵成宇说完,垂下脑袋余光观察着霍青山的反应。
他设想中,自己的话可以把霍青山消下去的怒火挑起来,霍青山应该转身上楼再教训霍骁北一顿。
结果霍青山只是皱了皱眉,看了他一眼,然后叫上乔丽淑进了厨房。
赵成宇愕然抬头,望着两人的背影不知道哪里出错了,为什么霍青山没有按照他的计划去做呢?
赵成宇狠狠皱起眉,脑海里回想刚才霍青山的反应。
可惜他那会儿低着脑袋,根本没看清楚。
赵成宇失望地锤了下沙发,算了,让霍骁北吃到教训就行,八成是霍青山心疼亲儿子才没再做什么。
厨房里。
乔丽淑哂笑地盯着丈夫,“老霍,你不是答应小苒,要帮她教训成宇吗?”
霍青山择菜的动作顿了顿,端着盆子转了个方向,“待会儿我把小苒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让骁北过去住几天。成宇马上回赵家,以后有他爹教育他,我就不插手了。”
乔丽淑嗤笑。
霍青山听到妻子不客气地笑声,从耳根红到了脸上,火辣辣的疼。
楼上,温苒大喷特喷墨水:“阴险狡诈心胸狭窄卑鄙下作无耻之尤——”
她拽着霍骁北,抬头气呼呼问道:“他刚才真要占我便宜?”
霍骁北揉揉她的头发,“不是,是想打你。”
温苒:“……”
温苒瞪他,“我想打你!”
霍骁北顿时失笑,笑着在她身边坐下,“待会儿我去教训他,替你多出几口恶气。”
温苒靠进他怀里,“这还差不多。”
饭后霍骁北看着温苒午睡下,悄悄离开房间,来到赵成宇的屋子。
霍骁北从兜里摸出温苒让他捏报废的发卡,捅进锁眼里搅了两下,门开,他推门进去,反手锁门。
赵成宇正在午睡,霍骁北走到床边,扯起被子把他蒙头盖住,拳头雨点般砸下去。
赵成宇半梦半醒间遭受一顿毒打,第一想法是地震,第二想法是绑架,第三个想法才反应过来,因为他听到了霍骁北的声音。
霍骁北!
完全清醒过来的赵成宇咬牙切齿,我跟你没完!
霍骁北给了几拳,抬脚给赵成宇踹下床。
赵成宇踢开被子,站起来就往霍骁北这边出拳,“你找死!”
霍骁北抬腿又是一脚,“还想回赵家就老实待着,你的那个孩子今年也有两岁了,从小教养大的和半路认回来的孩子,赵家会怎么选你应该清楚。”
赵成宇倒在地上,神情阴狠狰狞,死死瞪着这个以前从未放在眼里的表哥。
是他看走眼了,霍骁北这个怂货以前不显山不露水,碰到温苒的事就完全不打算遮掩。
可笑!
霍骁北以为他算什么东西?
不过是拳脚功夫好了点,在赵家面前什么都不是!
等他找到那个孩子的下落,他会让霍骁北明白得罪他的下场!
赵成宇心里的算计一个又一个,面上却嘴硬,讽刺笑道:“在温苒那里被嫌弃,就来我这里发泄?表哥,你说温苒知道我身上的伤都是你打的,她会不会心疼?”
霍骁北:“……”
温苒只怕会高兴地下地走两圈,要心疼也只会心疼他动手的时候有没有受伤,跟你一个低级绿茶男有什么关系?
温苒形容的很准确,赵成宇,是个low-green。
霍骁北的沉默在赵成宇看来,就是被他戳中了心思。
赵成宇得意地大笑,“表哥我早就说了你眼光很差劲唔——”
话还没说完,一片阴影罩下来,打断了他的话。
被子之后,霍骁北扯下褥子,一块砸过去,然后走上前,腿起脚落。
棉被下传出一声低闷的惨叫,人形轮廓抽搐两下,似是昏死过去。
赵成宇再醒来,是被冷水泼醒的。
眼前一片恍惚,他整个人仿佛轻飘飘的,如置云端一般。
霍骁北拍了拍他的脸,看到他眼神聚焦后,警告道:“我已经通知那对母子离开先前的住址,她们去了哪里只有我知道。所以收起你那些心思,回赵家当你的大少爷,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目光扫了下赵成宇的腿,霍骁北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眼神中满是冷漠。
“爸妈在午睡,你自己去医院。”
说完,霍骁北转身离开。
门合上,安静的房间里嘶吼声起伏,牙齿摩擦咯吱作响。
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房门。
霍骁北!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霍骁北轻手轻脚回了温苒的房间,找出课本认真学习。
他几辈子真没有哪次正儿八经参加过高考。
唯一的一次是在记忆里,他穿越时已经在大学读研究生。
等温苒睡醒,霍骁北一五一十告诉她,“帮你出过气了。”
温苒趴在资料上,笑着冲他眨眼,“我猜,赵成宇一定在无能狂怒。”
赵成宇被闻讯赶来医院的秘书扶上车,黑沉着脸,“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霍骁北或者温苒,给我毁了她们!”
秘书:“……”
秘书心里苦,老板流落在外的这个私生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超雄?还是反社会人格?怎么动不动就要这个死那个毁的?
他只是个普普通通打工拿钱的秘书,真干不了这杀人放火的缺德事!
可以想见,等这位少爷回到赵家,还不知道会仗着赵大少的身份闹出什么幺蛾子?
秘书心里打起了退堂鼓,等回到长京,他肯定主动申请外调,实在不行就辞职!
秘书心思飞转,面上挤出一抹笑意来,“少爷,可是这两个人得罪你了?”
“少爷,您无需为了不相干的人生气,气大伤身。”
赵成宇神情阴郁发狠,黑黝黝的眼神静静看着秘书,把秘书看得心里发毛。
秘书硬着头皮继续开口:“少爷,这些人有眼无珠,得罪您无非是因为你现在无依无靠。您只要回到赵家,有了赵家少爷的身份,再从您父亲那里得到认可,接手赵家的权势,不必您开口,这些人自会匍匐在您的脚下战战兢兢地求饶。”
秘书一番话说得赵成宇心潮澎湃。
他垂下视线,扯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霍骁北,我偏要回到赵家坐稳大少的位置,我要让你知道,只有我才是赵家唯一的继承人!
我赵家少爷的起点,是你霍骁北一辈子都追不上的!
那天之后,赵成宇就不见了踪影。
霍青山急得嘴角冒了一串燎泡,“成宇同学那边都打电话问过了,都说没跟成宇在一起。”
周一,霍骁北放学回家,“爸,我去教务处打听,霍成宇的学籍已经被转走了,昨天刚办的手续。”
霍青山整个人狠狠震了下,许久后回过神来,慢慢把手里的话筒放回去,“哦,那什么,骁北,你,算了……”
霍青山抹了把脸,撑着膝盖站起来,挪着步子慢吞吞上楼回了房间。
他的背影萧瑟蹒跚,带着难言的悲伤。
乔丽淑叹气,“别管他,谁叫他假大方,一早就把户口页给了你表弟。”
现在好了,孩子心里头根本没你这个舅舅,养了十几年一声不吭说走就走。
赵成宇离开的第三天,去省城参加考试的温家人喜气洋洋地回来了。
“考上了考上了,第一名呢!”
街上温长林的大嗓门儿嗷嗷叫唤,以凶猛不可抵挡的姿态冲进温苒的房间。
温苒从资料里抬头,懒懒地掀起视线瞥了眼。
温长林这高兴劲儿,就差胸前别朵大红花,再手拎两百挂鞭炮,高举‘我儿中了’的横幅招摇过市。
乔丽淑端着水果进来,“小苒,这两天还住阿姨家吧,阿姨家里人少清静,适合你养伤学习。你伯伯还说他请假,到时候我们一起送你和骁北去省城考试,你觉得咋样?”
温苒当然一点意见也没有。
她相信,温长林这个‘后爸’对她这个可有可无的‘亲生女儿’住在哪里应该也不关心。
果然,回来当天温长林就只忙了一件事:散播文雪省考第一名的喜事。
第二天傍晚温长林下班回来,才到隔壁霍家来问:“老霍,温苒是在你家吧?”
霍青山拉着脸,真是怎么看温长林怎么不顺眼,尤其温长林还面带笑容,就更不顺眼了。
哪有这样当爹的?
女儿受了伤不闻不问,还欢欢喜喜送继女去考试。
温苒可是他亲生的!
大夫都说了,孩子这伤就算恢复也最好不要再跳舞。
这些天温苒不说,她们两口子却看在眼里,孩子都没以前活泼开朗了,就知道她该多伤心?
结果这当爸的倒好,昨天回来不说来过来看看女儿的伤,反而站在街上来一个人嚷一嗓子,生怕没人不晓得他继女考试第一名。
那个小雪舞蹈可没有温苒跳得好,人长京来的老师都说温苒是个好苗子,温苒要是在,第一名就是温苒的了。
真不知道这当爹的咋想的?
乔丽淑不客气地开口,“老温来了,听说你继女考了第一名,恭喜了。小苒就让她继续住我们家吧,她伤得挺重别挪地儿了,也不打扰你们一家四口庆祝喜事。”
温长林也不是个傻子,当然听得出来这话里的不满。
他嘻嘻笑着,捯饬的油头粉面的脸上不以为意,“小乔你别吓唬我,咱们邻居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你们两口子,温苒有事你们比我这个亲爸还着急,现在哪还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吃水果啊?”
霍青山目瞪口呆,这话你咋说出来的?
乔丽淑感觉白眼翻给了瞎子,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这人莫不是个听不懂人话的傻子吧?
偏偏温长林紧接着就说道:“算了不跟你俩唠了,秀英今天烧了几个好菜庆祝小雪省考第一,怕误了好时辰我得回去等着,温苒就让她住你们家,我肯定放心!”
然后,这大傻子转身就走了。
霍青山:“……”
乔丽淑:“……”
两口子看着温长林颠颠儿小跑洋溢着喜气的背影,眼珠子差点儿瞪出来。
霍青山默默灌了杯热茶,压压惊。
媳妇儿今天还说他偏心眼,偏心成宇对骁北这个亲儿子不好,现在跟温长林一比,呵,他对骁北可太好了!
温苒不知道楼下发生的这一茬,她只看到温长林过来又离开。
难道是过来还药费的?
霍骁北今天回来得晚。
温苒突然想吃她舞蹈训练班附近的一家点心,他放学后转道过去排队,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
巷口的路灯坏了一段时间,霍骁北凭借着记忆力和过人的视力躲过坑坑洼洼,拐进自家的巷子里。
吱——
霍骁北猛地刹车,看着突然从一旁冲出来的人,皱眉。
文雪被他的表情吓得发颤,咬着嘴唇,轻声问道:“你知道霍成宇去哪里了吗?我去你们班上问过,他们都说他转学了。”
“他回家了。”
霍骁北冷冷丢下这一句,绕过她骑车离开。
文雪转过身,不敢置信地望着霍骁北的身影,她就是从霍家出来的,霍成宇哪有回家?
还有,你一个男生,对漂亮女生的态度就是这样吗?
霍骁北也没想到,他只是随口回了文雪的问题,接下来几天上学放学都能碰到这个人。
上学路,文雪等在巷口,瞥见霍骁北骑车从霍家出来,她笑着跑上前,“骁北哥你送我——”
话还没说完,霍骁北的身影就从眼前一闪而过,消失在视线中。
文雪的笑容僵在脸上。
什么意思?她这么大个人霍骁北是眼瞎了吗?
文雪忿忿不平地跺脚,她就不信了,她非得让霍骁北求她载她坐自行车!
放学后,霍骁北来到车棚,开锁推车。
文雪早就等着呢,冲出来拦在半路,笑着甜甜说道:“霍骁北,我们顺路,我刚好有时间,不如一起逛街,然后你载我回家?”
霍骁北跨上车,表情冷淡,“让开。”
文雪一脸受伤,却不肯让开,垂着脑袋眼神可怜巴巴地偷偷瞥他。
霍骁北不为所动,“没脚还是没钱,要么自己走,要么坐公交车,都没有让家长来接,让开!”
车棚附近的学生听到这话,眼睛瞪大,哇靠,这个男生你是有多铁石心肠?那么漂亮的女生要约你逛街你这么能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一个男生怒气冲冲过来,护在文雪身前,
“喂你这小子懂不懂礼貌?文雪给你机会你不说谢谢就是不知好歹了,你还说那样的话,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排队等着当文雪男朋友呢?”
霍骁北惦记着温苒想吃的炸鸡,那边的菜市场关门关得早,去晚了要等下周才能买到。
他眉宇间情绪冷冽,“你前面没人排队,赶快把她带走,你们挡路了。”
众人:“……”
男生憋红了脸,狠狠瞪了霍骁北一眼,拉上文雪的手转身跑了。
霍骁北眼神都没分给她们一个,飞快奔去菜市场买炸鸡。
被拽走的文雪,余光死死盯着他的背影。
霍骁北!我不会放过你的!我等你求我的那一天!
嘈杂的菜市场里,霍骁北递出钱,“炸鸡微辣,炸干一点,多放孜然;再要半斤薯条,复炸两遍,要炸酥脆,不放调料,钱放在这里。”
老式炸鸡和菜市场薯条味道好分量大,每到放学的点摊子面前就大排长龙。
霍骁北买到手一刻不停回到家,洗把脸再回来,温苒已经吃上了酥脆喷香的炸鸡薯条。
他在书桌前坐下,“你那个继妹,可能想打听你的消息。”
温苒扬起花猫脸,“啊?她打听我的消息做什么?我能有什么消息?”
霍骁北看笑了,抽出纸巾给她擦脸,“你错过舞蹈考试,可能她想打听你的伤势,或者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温苒歪头想了想,“会不会是想打听赵成宇的消息?我都错过考试了,就算下一年再考,也跟文雪没有关系,倒是她和赵成宇,剧情里说她们两个现在已经情投意合了。”
温苒后半句压低声音,语气悄悄的。
霍骁北却道:“赵成宇回了赵家,昨晚她拦我的车问我这个问题,我告诉了她。”
既然这样,温苒笃定地点头,“那就是打听我的伤势。”
转而温苒又疑惑不解,“不过她打听这个做什么啊?就算是文冬推的我,温长林也没有追究的意思,他还主动为文冬开脱,说是我自己没看路。”
霍骁北从书包里拿出笔记和作业,“可能是怕你追究,你之前的性格很霸道。”
往好点说是霸道,往俗了说是泼辣。
温苒想了想,还真是。
她叮嘱霍骁北,“你千万别跟她说我要准备表演艺考,万一半路又出点什么事,我今年可就只能靠文化课拼个好大学了。”
不是说温苒考不上,她考TOP2都随随便便,省状元都易如反掌,但也要看看她之前的成绩啊!
之前温苒是舞蹈艺考生,文化课将将能过线,就算剩下半年她专心文化课成绩,那窜到七百分也不合适啊?
霍骁北点头,“我知道。”
接下来,霍骁北狠狠经历了一番文雪的围追堵截。
和文雪喜欢霍骁北这个谣言同时流传的,还有霍骁北铁石心肠的‘硬汉’名声。
很快,到了省考前两天。
这天是周三,霍青山和乔丽淑专门请了假,送两个孩子去省城参加考试。
“准考证身份证纸笔和资料都带全了吗?”
“衣服带厚点的,入了冬天冷,水杯也都带上,我听说前阵子省考就有考生吃坏肚子耽误了考试,咱们可不能这样……”
在两个家长的唠叨和啰嗦中,再三确认无误后,一行四人出发。
经历了笔试和面试,等到排名出炉,温苒和霍骁北赫然名列前茅。
高兴的霍青山和乔丽淑牙都合不拢了,“好好好,你们俩这成绩都挺好,最好报同一所大学,这样能相互照应着。”
等红灯时,霍青山抽空说道:“骁北原来的成绩够呛能读个好大学,要是选导演专业就不一样了。我咨询过教育局的同学,说是国内一流的艺术院校随便选,但当导演也有缺点,咱家没这方面的人脉,你只能靠自己。”
乔丽淑小心翼翼瞅着后座的少年少女,心说老霍就是没看明白,儿子选导演专业那是冲大学去的吗?那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修养了近一个月,温苒终于能下地走路,依旧不能跑跳,这也意味着她该回学校上课了。
霍骁北起了个大早,准备早餐和午餐盒饭,把霍青山和乔丽淑都惊得跟雷劈一样。
两口子恍恍惚惚,沾儿子喜欢的女生的光,她们当爸妈的终于吃上儿子亲手的饭菜了,她们熬出头了啊!
霍骁北载着温苒,跟平时风驰电掣的速度相比堪称蜗牛趴窝,出发去了学校。
两口子手捧饭盒,既欣慰又心酸。
自行车从霍家出来,刚好碰到温长林和文雪,前者上班,后者蹲霍骁北。
然后就眼睁睁看着霍骁北载着温苒路过她们,转过弯没影了。
温长林瞪眼,嘿,这丫头,刚才都看到他了连声爸也不喊?
文雪瞪眼,破案了,霍骁北这根蠢木头硬石头原来早就盯上了温苒这块天鹅肉!
第60章 第60章千禧年影后3
温苒虽然是艺术生,但读的是普通班。
艺考生中音乐生和美术生占了大多数,市一中也只聘请了这两科的指导老师。
温苒练习和学习舞蹈的地方在校外,对方和她妈妈是同学,经营着一间舞蹈培训室。
停好车子,霍骁北和温苒往教学楼慢吞吞地挪动。
如今是九八年,转过年九九年大学扩招,这个月刚出台的政策,之后大学连年扩招,开放自主招生,大学文凭变得不再值钱。
“很多学生回来复读,学校教室有限,现在每个班都坐满了学生。”
霍骁北说的真不夸张,是真‘满’,走廊上都挤满了学生。
南方学校的教学楼走廊是没有遮挡的,十二月份的冷风一吹,拿笔的手都能吹僵了。
霍骁北在前,从人群中开拓出一条道路。
温苒踩着他的脚步走进教室,恍恍惚惚,她真没读过这么热闹的书,这比赶大集的人还多。
“这边这边!”
靠墙最后一排的座位上清秀男生用力挥手,霍骁北牵着温苒走过去,同她介绍:“这是杜凌,表演的资料就是向他借的。”
温苒冲他道谢:“谢谢杜同学。”
杜凌嘿嘿笑,一边利索地撤出凳子给温苒,“你坐这儿,让你男朋友坐过道,过道人来人往的,再打扰你学习。”
温苒:“……”
温苒正色,“同学,学校禁止早恋。”
杜凌拍自己的嘴,“对对对,口误,口误,温苒同学你资料看得咋样了?今天上午两节数学,还是主任过来上课,他最爱点学生回答问题,等下了课我们探讨探讨资料。”
三个桌椅并排的座位,温苒在中间坐下,什么都没做呢就听旁边杜凌秃噜了一大串。
他话多话密话题很跳跃,好奇心旺盛人缘也好,一到课间教室里外都能听到他的声音,犄角旮旯里有点动静他都得瞅两眼。
上午的课结束,温苒重回高三的体验总体来说很新奇。
不知道尖子班那边如何,普通班的学生就和打了鸡血一样,课上认真听课下互相讨论问题。
准确来说,大学扩招还真就是一管鸡血。
温苒一开始并不清楚,放学回家后,晚饭时听到霍青山和乔丽淑的交谈才明白过来。
这个年代的大学真就是登天梯,大学录取率极低,大学生数量稀少,毕业国家包分配,到了单位好好干就能分房,一辈子这就不愁了。
霍青山摇头,“大学扩招学生机会是多了,但多了就不值钱。今年之后国家还不再包分配,现下
就业环境也不好,等毕业的时候往届生应届生一起竞争,我看情况不比现在好多少。”
乔丽淑把筷子给他,“你别这么悲观,国家有能力招收培养更多的大学生是好事,往后国家的建设也会越来越好越来越快的。”
霍青山瞪眼,“咱俩说的不是一回事儿,我之前去省城出差,省城大学平均一个老师带十个学生,头一年扩招这就奔着翻倍去了,人的精力有限,一个老师带二十个学生这能带得过来吗?教学质量能跟得上吗?”
乔丽淑默默坐下喝粥,你质问我有啥用?
霍青山还在发表长篇大论,“如果都不行,扩招的意义在哪里?就为了一个人才拆成两个半吊子,拉低高等教育的水准?那以后的大学生还能称之为大学生吗?”
温苒听懵了。
啊这?
一个老师带几个学生这不是研究生阶段应该考虑的吗?
本科生难道不是大班流动教学,老师上完课就走,学生考试及格就算,师生情分就是露水姻缘吗?
不过大学扩招,温苒真知道原因,“扩招是为了缓解就业压力吧,而且大学生也是消费用力群体,还能拉动经济。”
桌底下乔丽淑踹了一脚丈夫,“多听听真知灼见吧!”
霍青山:“……”
十二月中,隔壁一家四口齐出动,陪文雪去长京参加校考。
乔丽淑冷眼瞧着,心里的火气一阵阵上涌,哎妈呀真没见过这样的爹,有还不如没有!
“老温可真够呛,俩胳肢窝快偏成一个了都,这得有一个月了吧,小苒在咱家住着他愣是一声没吭过。”
霍青山从报纸后直起腰来,“咋了?你嫌小苒烦了?当心你儿子跟你闹啊!”
话落,一个包砸过去,乔丽淑气呼呼撸袖子,两手叉腰,“给我闭嘴吧!我那是心疼小苒,觉着孩子可怜,你不许和骁北乱说听见没?”
“再说我巴不得小苒一直住着呢,反正比你那外甥强!”
霍青山缩了缩脖子,屁话不敢再放。
没两天,温苒和霍骁北去学校,就听杜凌问她们:“你们什么时候出发?我跟我爸妈商量好了,这周五放学就走,买晚上的车票早点去。”
温苒惊讶,“这么早?”
杜凌摆手,“不早了!咱们早点去多转几家学校,都报上名,这叫广撒网!”
“而且校考每年每个学校的规定也有出入,早点去以防万一,你们俩要不要跟我一起?”
杜凌搓着手,很是激动,“最好咱们考上同一所学校,到时候还能有个照应。”
那当然要一起了。
杜凌很明显比她们两个门清儿,跟着他这个内行,总比她们两个外行瞎摸索要好。
回家跟两位家长一提,乔丽淑迟疑了,“这周就走啊?我跟你爸的单位最近都……”
霍骁北主动道:“杜凌爸妈陪他去,我和温苒可以和他们一起去。”
温苒也点头,“嗯嗯,伯伯,阿姨,我们可以自己去,你们工作要紧。”
乔丽淑不怎么放心,孩子独自离家这么远,万一有万一她不得后悔死啊?
霍青山看得开,“那就你俩自己去,等你们考上大学还要在长京独立生活,先体验体验。”
时间确定下来,乔丽淑忙慌慌给两人收拾行李。
“这么早就去长京,数着日子要待上十天半个月的,那边儿冷,你俩厚衣服不够,明天我去商场看看。”
霍青山单独喊走儿子,“这卡给你,你看着该花花别省,小苒那里她爸指望不上,你既然喜欢人家就别计较有的没的,听见没?”
霍骁北:“……”
他和温苒应该没表现得很明显吧?
他接过卡,“谢谢爸,我知道。”
霍骁北要走,霍青山拽住儿子,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耳畔是媳妇儿凶狠的命令,最后硬着头皮开口:“你既然喜欢人家女生,就放尊重点,别做不该做的,听着没?”
霍骁北:“……”
这话最应该说给温苒听,她现在仗着年纪小,无所畏惧肆无忌惮地折磨他,幺蛾子一套套的。
霍青山沉着脸,加重语气,“听着没?可不能跟你弟、不能跟街上不学好的混混一样!”
霍骁北镇定点头,“知道,您放心。”
您应该担心的是我。
周五傍晚放学,三人结伴坐上杜凌父母的车,一起去火车站。
杜凌父母从商,经营着市里数一数二的大商场,据说还掺和了一脚房地产行业,杜家的条件放在这个年代数得上一等一。
许是条件好吃得也好,杜父杜母的体型也很圆润富态。
自古父母无有不望子成龙,尤其是有钱有势的家庭。
杜父开车,杜母跟儿子的同学寒暄。
“是骁北和小苒吧,上回省考咱们没见着面,瞧这漂亮模样这大高个子,这一届一中就你们仨考表演专业,这又赶上大学扩招,指定能考上!等大学开学你们仨可要相互照应才行?”
到京市后,杜父的秘书在车站接应,开车送一行人去定好的酒店。
出乎意料这是间平价酒店,应该是照顾到温苒和霍骁北,才选在了这里。
更巧的是,在大堂办理登记时,温苒正好看到那一家四口。
文雪察觉到视线,转头去寻找,却只看到了温苒进入电梯的背影。
按理说她对温苒并没有那么了解,也不能凭借一个裹着羽绒服的臃肿身影就认出这人是温苒。
但文雪认识霍骁北。
霍骁北实在太好认了。
他个高腿长,气质内敛透着冷冽十分独特。
进电梯时他正偏头和温苒说话,转过来的侧脸线条凌厉眉眼深邃。分明是少年略显稚嫩的面容,观他神情却尽显镇定成熟。
文雪心口砰砰跳,嘴唇干涩,脸也在发烫。
是因为霍骁北。
但不是因为她才发现霍骁北长得如何气质如何。
这些文雪早都知道,她对霍骁北围追堵截半个月,要不是扩招之后学生太多走廊走堵死了,课间的时候她还得去霍骁北班上找他。
霍骁北喜欢温苒和温苒在一起又怎样,文雪可不觉得自己比温苒哪里差。
温苒是漂亮,她也漂亮啊,但温苒性格恶劣,她却温柔贴心,没有男人会放着后者不要选前者。
看霍成宇就知道,霍成宇看都懒得看温苒一眼,却早就对她言听计从。
文雪对霍骁北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她只是不甘心被一再无视。
所以她要报复,她要让霍骁北对她死心塌地,然后再甩了他,让他求而不得活在悔恨中。
但今天,就在刚才,文雪看到一向冷淡对任何都不假辞色的霍骁北,眉宇间的冷冽融化,展露出一抹浅笑,幽邃的眼底是挥之不去的深情。
文雪想,如果霍骁北能让她满意,她可以原谅他之前的无礼。
“爸!”
文雪喊了声在前台结账的温长林,“爸!来都来了,不如在长京好好逛一逛吧,我刚才看到温苒也在这家酒店,不如我们去看看她?”
电梯里,温苒板着脸,故意和霍骁北离得远远的。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他故意没跟自己商量,然后只要一间房,让她误会他和自己一间!
太过分了!
霍骁北忍着笑意,“我跟杜凌一间,房费对半分,你别误会。”
温苒:“……”
外面人多,你别逼我,逼急了看回头没人我怎么折磨你?
两人声音都很小,只有一旁杜凌能听到。
杜凌震惊地回头,“你俩不是说不早恋吗?”
温苒面无表情转过头,“不早恋,早恨,他现在是我的仇人,晚上你记得趁他睡着以后帮我教训他。”
杜凌沉默,电梯这时开了,他赶忙道:“你们小情侣的把戏,我还是不掺和了,别回头你又怪我下手太重。”
说完,他喊着‘爸妈’飞快跟着跑出电梯。
留下温苒恶狠狠瞪着他的背影。
除秘书外,五个人要了三间房。
杜凌父母一间,温苒单独一间,霍骁北和杜凌一间。
时间还早,杜妈赶三个孩子去洗澡,“秘书定了早餐,吃完你们赶紧休息,下午咱们赶早去大学里面参观参观,打听消息。”
杜父喊儿子,“杜凌你过来这边洗,哎呀我连小学都没毕业,也是沾上你们的光了,大学都能进去参观。”
休息了一上午,中午杜凌父母带三个孩子去外面饭馆吃饭。
“尝尝这烤鸭,这边不错的烤鸭店都要预定,幸亏我提前给秘书打了电话。”
杜父热情地招呼三个
孩子吃东西。
下午边转边报了名,报名费齁高,中心影视学院五百块,长京戏剧学院一百块,长京军队文工艺术学院一百五十块。
要知道这可是一九九八年!
三所大学一起报就是七百五十块!
而且这还只是初试报名,后面复试三试除中心影视外需要重新缴费。
温苒都想挑个最便宜的只报那一个。
但她和霍骁北都是临时准备这两个专业的考试,虽说省考发挥不错,可机会只有一次万不能在最后一步掉以轻心,所以只能破财了!
果然自古以来搞艺术的前提都得是脱产有钱,这没钱真不行。
交完资料登记好,第二天来拿准考证。
晚饭在外面的火锅店搓了一顿,霍骁北悄悄离开去结账。
北京消费是高,可霍家也不穷,不至于连几顿饭的钱都出不起。
相反霍骁北的父母级别高工资高,手上还有两处临街的铺面收租,家底相当厚实。
加上之前家里两个儿子,两口子是照着两份家底去准备的,前阵子赵成宇一声不吭离开,两份家底就都归了霍骁北。
杜凌父母去结账时才发现霍骁北早就掏了钱,一时间感慨颇多。
瞧瞧人家孩子这为人处事,再瞧瞧自家这大傻子,光知道个呲牙乐呵。
回到入住的酒店,一进大堂早就等候在此的温长林就和文雪迎上来。
温长林怒冲冲喝道:“温苒你来长京怎么也不跟爸说一声,爸好去接你,要不是文雪看到你爸今天就往回走了,咱们不是正好错过?”
霍骁北抬手,拦住温长林拽温苒的动作,“抱歉,温叔叔,您当时在长京,没办法通知您。”
温长林狐疑的眼神在眼前的小子和女儿身上来回,小雪说这俩人不好好学习早恋,看样子是真的啊!
温长林拉下脸,“你让开,我跟我女儿说话呢,她现在眼里是没有我这个爸了是吧?大姑娘家家脸都不要了,往别人家一住住一个多月还白吃白喝,见天跟别的男生腻歪,是多不值钱才倒贴成这样?”
霍骁北看这个人的眼神里再没有一丝温度,“温叔叔,你慎言。”
温长林冷笑,“我慎言?我想说就说!你们做都做了还不许我说?我告诉你,我是温苒她爸,我说什么她就得听什么!”
文雪静静看着这一幕,眼底闪烁着激动振奋。
看吧!连温苒亲爸都不喜欢她!
杜凌父母听到这里,终于知道了眼前男人的身份,震惊到合不拢嘴。
这是温苒爸爸?
哪有亲爸这么说自己女儿的?
张口倒贴闭口不要脸,多大仇多大怨啊?
两口子这几天跟温苒相处过,先入为主就觉得小姑娘不是那样的人,并认定男人是温苒的后爸。
亲爸才不会这样!
温长林说完那话就用力瞪着霍骁北,管你哪根葱,看上他女儿还想跟他这个老子别苗头,惯的你?
瞪够了,他目光一转看向温苒,恨声道:“你跟我回家!不好好在家上学和野男人来长京,你是想丢光老子的脸吗?”
温长林伸手来拽温苒,温苒抬手打开他,抬高声音:“温先生,我来长京是来考试,你自己心思龌龊不要怪别人。怎么?你为了继女毁我一次考试不够,还想毁第二次?”
她侧过身,飞快说道:“叔叔阿姨,我跟你们介绍一下,这个女生是文雪,这个男人是文雪的继父温长林。”
“注意了!”
“温长林姓温,文雪姓文,她们不是一个姓氏,虽然读音相近,但就是这么巧,不知情的人都会以为她们是亲生父女。”
温长林怒道:“你胡说什么呢?”
温苒冷冷瞥了他一眼,继续说:“你们看,他急了,他想让我闭嘴,不会吧?”
她故作震惊,“难道我真的说中了?她们真的是亲生父女?”
“天啊!可温先生和文雪的母亲是再婚,温先生却是文雪的亲生父女,难道她们两个双双出轨?”
温长林又恼又怒,气得头晕眼花胸闷气短,跺着脚大吼:“温苒!”
“死丫头你给我闭嘴!”
温苒不仅不闭嘴,她还歪头笑了笑。
她不笑的时候面容总带着股清冷,笑起来就生动许多。
“哎呀,你们看他又急了!”
温苒指着温长林,造谣么,她真会。
温长林一旁,文雪已经目瞪口呆。
温苒什么时候这么有脑子了?她以前嚣张任性,但生起气来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就跟个傻子似的。
文雪一时都愣住了,匆忙摆手试图解释,“不是不是,我生父姓文,和温叔叔不是一个姓,你们不要误会!”
她又转过来看着温苒,“温苒你真记仇,温叔叔那天只是劝你的语气重了些你就记这么长时间,我妈妈对你那么好,你竟然这么猜疑她你对得起她妈?”
温苒挑眉,“哦?你确定是温先生说话的语气重,不是你弟弟文冬把我从楼梯台阶上推下去的力道太重?”
“你确定是你妈妈对我好不是对你好?你确定是你妈妈对我好不是温先生对你们姐弟视如己出?”
温苒面上笑盈盈,“不知道你考试结果如何,你我同为舞蹈考生,你弟弟把我推下台阶导致我错过考试,还导致我以后再不能跳舞,你要是能考上这其中有你弟弟一分力也有我的一分啊!”
文雪臊红了脸,又急又怒,“你!温苒你!你怎么能这么说?那只是小冬不小心,你也太阴谋论了,你不能把什么倒霉事都往别人身上推!你应该找找自己的原因!”
温长林回过神来,忙赞同道:“对!温苒你应该找找自己的原因,我为什么对文雪文冬视如己出,那是因为她们姐弟孝顺懂事,而你不懂事不孝顺还只会顶嘴,你竟然还编排起长辈来了?”
温苒连连点头,“嗯嗯嗯,文雪文冬孝顺你,你把她们姐弟当作亲生的,你们就是毫无血缘的亲生父子父女,你们这是双向奔赴啊!”
“温先生,我妈没的早,我妈家里没别的亲戚,关系最近的是乡下一个堂兄,也是我堂舅。您等等,我尽快把抚养权和监护权转移到堂舅那边,以后堂舅就是我爸!我也只孝顺我爸!”
这话不知道戳到温长林哪里,他突然就急了,“你胡说什么呢?我是你爸!我才是你爸!你个不孝女!逆女!你敢不孝顺我我就去告你!”
围观的别人不说,杜凌父母都无语了。
这当爸的,真是一言难尽。
哦,孩子小的时候你当爸的不好好当,老了老了还想孩子不计前嫌地孝顺你?
想什么美事呢?
不可否认,就是有这些家长,把孩子当成可以随意操控的附属品。
显然温长林是其中的佼佼者。
温苒这时也终于看明白了。
温长林对原主不好,是因为他觉得原主是亲生的,无论他态度如何,原主都会孝顺他。
而文雪文冬姐弟则不然,她们不是亲生的,所以不一定会孝顺他,所以他要对姐弟两个好,才能让姐弟反过来孝顺他。
原来温长林才不是偏心眼,他只是自私,自私透顶!
那温苒更不能让他得偿所愿了,“温先生,恐怕您只能答应,不然我只好去您单位好好宣扬一下您和董女士的爱恨情仇了。如果您执意不答应,我想会有报纸愿意刊登父亲再婚后和继母共同虐待原配女儿的新闻。若是再不行,那就只能上电视了,您说呢?”
温长林面色青紫白眼直翻,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指着温苒的手抖得像犯了羊癫疯,“你你你——”
温苒微笑转头,“文雪,你的亲爸气成这样了,他对你妈你弟还有你那么好,你应该有点良心,扶他过去坐下,或者送他去医院,你说呢?”【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