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文炮灰夫妻[快穿]》
1. 第 1 章
1980年,春三月。
叮铃铃——
清脆车铃声驶进六片儿胡同,晨起依次叩开了胡同里各院的大门。
胡同口大槐树往西第三间,往里穿过杂乱的前院,经过垂花门来到中院。
正房大门紧闭,西厢门从里推开,里面人影攒动,不多时东厢也有了动静。
西厢住着的是通机厂的六级焊工温宝昌一家。
重组家庭,两儿一女。
如这种多子女家庭,像前头十来年有硬性政策,要求城市户口到了年纪后没工作没结婚的青年支援祖国建设,哪里贫苦就去哪里。
北三省、大西北、蒙省、南云省……
还有数不清的小山村。
温宝昌家算是个特例。
温宝昌亲生的孩子有两个,前头婆娘生了大姑娘,后头婆娘生了小儿子。加上后头婆娘带的一个儿子,拢共孩子三个。
孩子三个,下乡的却只有一个。
那一个还是前头婆娘生的姑娘。
老话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一点没错。
顶漂亮一个小姑娘,十四岁就被家里报名去了秦北插队下乡。
秦北是哪里?
黄土高原,山大沟深,土地贫瘠,连口水都难吃上。
娇滴滴水灵灵一个小丫头,一卷薄薄的被子就打发走了。这么些年大家瞅着,竟没一个包裹给这丫头寄过去。
就算丫头做了错事,但当亲爹的这样做也太绝。
院里的邻居私下说起来都不落忍,直骂温宝昌狠心不是个东西。
如今知青返城越来越多,但温家这日子过得,好似半点儿不记得还有个在乡下的丫头。
老一辈儿的人嫌弃撇嘴。
他温宝昌当年就是个逃荒过来的穷小子,一身脏污地进了温家,连姓连名都是当年温老头这个师父给的。
温老头还带他进厂收他为徒,简直拿温宝昌当亲儿子养。
结果这就是个白眼狼!
温老头刚没,温宝昌就在外头勾搭上了现在的媳妇儿闫春芝,还闹到怀了孕的媳妇儿温苒亲娘跟前。
这不温老头前脚下去,唯一的姑娘就带着肚里孙子后脚找他团聚了。
哟呵!
这下子温宝昌一个倒插门的可算是能当家做主了,大摇大摆地领着外头大了肚子的小婆娘住进这院里。
天晓得西厢那三间房都还是他师父的呢!
害死温家母子,把人家留下的唯一血脉扔到乡下吃苦,这么些年还不闻不问。
也不知道午夜梦回,温宝昌和闫春芝这对狗男女睡得可踏实?
大清早。
西厢堂屋的饭桌上呼噜声连片。
温宝昌夹了两筷子咸菜干巴巴嚼着,老脸阴沉沉的写满了心事。
媳妇儿闫春芝给他剥了个鸡蛋,捏着送到他嘴边,神色关心:“宝昌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温宝昌就着媳妇儿的手,一口吞掉鸡蛋,就着米汤咽下去,摇摇头:“让你操心了,不是我的事,我在想小苒那丫头。”
小苒。
温苒。
温宝昌头婚和媳妇儿生的丫头片子。
闫春芝表情一僵,忙低头掩饰自己的厌恶,哽咽道:“是我这个后娘没当好……”
温宝昌摆摆手,打断她的话:“不是你的错,是那丫头任性歹毒,竟然敢对自己亲弟弟下手?让她在乡下吃吃苦头是好事,省得不知天高地厚!”
温宝昌手边的位置,温志伟眼神闪了闪。
那丫头?
说的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
他记得,她长得很漂亮,就是看他的眼神恨不得他去死。
温志伟在心里重复了一遍他爹的话:在乡下吃吃苦头是好事。
他还想,最好她就留在乡下,别回来了。
虽说当年她确实没对自己做什么,但温志伟一点都不后悔撒谎。
她不下乡,那下乡的就只能是自己。
再说他也是为了自保。
她那样仇视自己,又和自己同处一屋檐下,难保哪天不会真的做点什么。
这样无所谓地想着,温志伟瞥了眼对面。
大哥宋爱民低头喝粥看不清神色。
大嫂陈招娣眼神飘忽,明显一副心虚的样子,手搁在桌下不停动作,一旁小侄女扭动着身体闪躲,面上泪花都出来了。
嗤!
温志伟在心底嘲讽地冷笑。
宋爱民想儿子想疯了,偏偏一连生了三个丫头片子,就这还敢成日惦记他的东西?
宋爱民他姓宋,他们温家的东西跟宋爱民有丁点关系没有?
早饭后。
温志伟抹抹嘴,“爸,我回屋看书了,您上班骑车小心点。”
温宝昌对儿子的孝顺很是受用,满脸欣慰道:“别太用功了,仔细眼睛。给你的钱还够用不?晌午去饭店买个荤腥菜,吃饱吃好身体才好,复习起来才更有劲。”
宋爱民神情微顿,开口一副好大哥的样子鼓励道:“一次两次考不上你也别灰心,爸妈还有大哥都全力支持你,有什么事尽管使唤几个丫头,别让自己累着。”
陈招娣则是一脸不忿,小弟的伙食本来就够好了,日日有鸡蛋点心也管够,还要花钱去饭店买饭?这不是搞小资享乐主义吗?
温宝昌将夫妻俩的反应收入眼底,神色淡淡的。
在他面前玩心眼儿,这手段还嫩了点儿。
他拍拍儿子的肩膀,“你尽管学你的,有爹在,没人敢对你指手画脚。”
温志伟咧嘴笑了,大声应道:“爸我知道!”
宋爱民脸色霎时难看得紧。
闫春芝给大儿子一个安抚的眼神,又唤来小儿子鼓励几句,最后吩咐大儿媳收拾饭桌。
众人散去。
温宝昌背着手出了屋子,到院里推自行车去上班。
搬着自行车过两道门,接着骑出了胡同,却见他去的方向不是通机厂,而是七拐八扭来了房管所。
西厢。
宋爱民和闫春芝去里屋说话,“妈,房子的事您跟那老家伙提了吗?”
一墙之隔,温志伟的房间。
他打开窗户,探出上半身去够隔壁窗户,就听到了这一句。
房子?
温志伟仰头看了一圈自家这房子,脸色突然变得难看。
宋爱民想要西厢这三间房子?
也真敢想?
这是他的房子!
温志伟攥着拳头,气得脸色涨红,咬紧牙关在心里咒骂着。
这是他爹温宝昌的房子,宋爱民一个后娘带来的野种,他也配?
温志伟安慰自己,妈不会同意的,她也是自己的亲妈,没道理什么都偏向另一个?
隔壁屋。
闫春芝语气不大好,“说过了,你温叔不同意。”
宋爱民脸色一沉,他就知道,老家伙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从来没把他当儿子。
闫春芝见儿子脸色不好,忙向他保证:“我再劝劝他。他是厂里的老技术工,他打申请分房怎么都能分到,到时候你就让……搬进去……”
后面的话闫春芝压得声音极低,温志伟没怎么听清。
但他却清楚了,宋爱民没打算要现在住的房子,他盯上了厂里给爸分的房子。
温志伟牙齿咬得嘎吱嘎吱响,想得美!
秦北兵团。
326部队驻地的某处窑洞里。
霍骁北揭开锅盖,拿勺子拨了拨上下翻滚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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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饺子,“可以吃了。”
炕头上趴着数钱的温苒一秒坐起来,把散落的钱票一股脑儿塞铝盒子里,蹦下炕到饭桌跟前坐下。
酸菜油滋啦馅儿的饺子,香得能把舌头吞下去,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烫了。
今天这顿饺子吃完,明早两人就要出发,坐火车去长京市。
这是两人第二次穿越。
相比上个世界在乱世中辗转求生,这个世界至少是和平年代。
霍骁北这次的身份是秦北兵团326部队的营长,两人穿越过来后他就申请了转业。
上周他把分配到的工作转卖出去,连同转业安置费一起也不过一千六百八十块钱。
两张去长京市的火车票花去三百多块钱,剩下一千出头别说在长京买院子了,买一间房都够呛。
从霉尼国的大庄园别墅到秦北的一居室窑洞,再到未来长京市一段可以预见的租房时光,住房质量这是层层骤降。
不过跟上个世界的开局相比好上太多,至少有钱。
霍骁北剥下一瓣橘子喂给温苒,“不是有间四合院的房子么?”
温苒含着橘子,脸颊一侧鼓起来,皱起眉,“那些人可不好对付。”
男主角温志伟不提,光原主那个倒插门的爹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从一无所有的凤凰男,到如今长京市第二通机厂数得上的高级焊工,温宝昌本身的手段和能力就不容小觑,何况他还占着长辈的身份。
不过再不好对付,温苒也得跟这些人打交道。
谁让这次的任务第一条就是夺回属于自己的房子?
房子是原身的爷爷留下来的,在故事剧情里先是到了温宝昌手里,后又到了温宝昌那个继子宋爱民手里,兜兜转转最后落到了男主角温志伟手上。
温志伟就是这个年代创业故事的主角,故事讲述了他在改革开放中,凭借过人的眼光和能力一步步成为富豪的经历。
但在温苒看来,所谓的‘过人眼光’和‘过人能力’实在夸大其词。
眼光好难道是指温志伟一下子就看上长京市商业局局长的千金,然后死缠烂打并用手段毁人名声吗?
能力出众难道是指温志伟能偷会抢精明算计,对上谄媚对下无情对朋友可以随时背叛吗?
温宝昌和温志伟不愧是父子,温志伟把他爹的手段学了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娶了局长的千金后他拉着虎皮为他的事业助力,等他事业有成而局长退休,他立马翻脸无情。
至于温苒,她只在温志伟重新回到四合院,回想起在这里的生活时名字出现过一次的便宜恶毒姐姐,但这个恶毒姐姐早就死在了乡下。
高原上水资源匮乏,每家每天只有一小桶水吃喝。
温苒爱干净,霍骁北就用签到系统给的水烧了一锅,兑好供她擦洗。
次日赶大早起来。
两人搭运输连的卡车去火车站。
司机是霍骁北这个身份的老熟人老战友,绷着脸帮忙把行李推上后面车厢,后头一路都沉默着没话。
到了车站。
霍骁北先下车,再抱温苒下车。
背上行李,他和战友告别,“到了长京市我会给这边打个电话。”
战友冷着脸,听见这话下意识回道:“谁稀罕?”
他瞪着温苒,眼神不善,话却是对霍骁北说:“外头过不下去就回来,总不会缺你一口饭吃。”
货卡突突开走了。
温苒收回视线,仰头玩笑道:“他不会把我当成骗子了吧?”
霍骁北:“……”
大概……也许……可能……
谁让他在两个月内先后和刚认识的漂亮女知青结婚、申请转业并把工作卖掉,然后跟着一起去长京市呢?
2. 第 2 章
从秦北太宁市到长京没有直达的火车,中间要转乘两次。
火车在大大小小的站点经停,有乘客上车,有乘客下车,每到这时车上的热闹就会再更上一层。
不过最吸引温苒的还是站台上售卖各种小吃的食摊儿。
油炸果子、红糖麻花、芝麻火烧、糯米饭团、香甜粉糯的糖炒栗子、在炉子里煨到流糖心的番薯……
第一站换乘在怀交站,是个因修建铁路而发展起来的新兴城市。
在怀交落宿两天,休整一番后,两人精神满满踏上火车。
三天后,在沪海下车。
踏上熟悉的土地,温苒恍惚了一瞬。
她和霍骁北见过后世二十一世纪繁华富丽的沪海,也见过十九世纪租界林立人间和地狱共存的沪海。
如今一九八零年改革开放初的沪海,虽比不上后世繁荣,但她却是只属于华夏人民的明珠。
两人在沪海停留了五天,四处转了转,这一转就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最后兜里只剩八十块钱。
不过温苒半点不心疼,花出去的钱都换成了手表和丝巾,等到了长京市反手卖出去,一千块钱转手就能变成一千三百块钱。
这还是往保守算的。
一路颠簸终于到了长京市。
到站时是凌晨四点多,天色乌漆嘛黑的。下车后,霍骁北先找了处招待所,要了一间有浴室的房间。
温苒先去洗漱,霍骁北把房间布置了一下。
这处招待所是新建的,看起来也比较干净,但也只是看起来。
毕竟这见天迎来送往的,就是到了后世那卫生条件也很堪忧。
把双人床挪到墙角,也不费那劲,先收进系统包裹再放出来,轻悄悄儿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空出来的大片地方铺上塑料布,塑料布上摆出帐篷,帐篷里铺上厚厚的松软的褥子,温度调高,等温苒洗完澡进来正好暖烘烘的。
这顶高科技帐篷集调节温度、湿度、净化内部空气、隔音、防火防水等多种功能为一体,足足花费了二百积分。
一积分在签到系统商城可以兑换十斤面粉,二百积分就是十吨。
而积分获取来源目前有两种方式:系统签到和任务结算。
严格来说这个世界是两人的第一个任务世界,和上个世界物资、积分保留以及有补偿技能相比,这个世界系统物资清零,等级清零,只有积分保留下来。
上次世界没有任务,但结算时根据两人表现意思意思给了200积分。
加上签到累积的积分,有八千出头。
一级系统升到二级的条件有两条:
1.连续签到三十年;
2.扣除5000积分。
系统二级升到三级所需积分翻倍,也就是一万点,三级到四级则是五万点,依次类推……
签到系统每天签到奖励物资和积分,系统升级相应每天的奖励也会增多。
扣除五千积分选择升级后,目前系统二级,通常一天有两点积分,使用翻倍卡积分也会相应翻倍。另外连续签到每月、每年、每十年会依次奖励1点、10点、100点积分。
上个世界补偿温苒的是神医技能,满级LV10,她学了几十年才学到LV4,还全靠她天资聪颖又勤奋努力。
LV10的神医技能,凌驾于死神之上,可以做到一眼看穿病灶,翻手救人性命。
LV5则是一般世界能达到的最高等级,再往上不仅需要大量经验,还涉及到炼丹、魔法药剂等特殊领域。
霍骁北的古武技能,因为他有基础,所以目前等级是LV6。
同样LV6已经是一般等级世界所能达到的最大外功等级,再往上则需要内力、灵力、仙力、魔法等非唯物主义物质。
学到手的技能就是她们自己的。
此外温苒还多了一个表演技能,满级LV5,花费500积分购买技能和配套课程,又花费500积分升到LV3。
有了这个技能,温苒终于可以淡定地撒谎而不被一眼看穿。
积分还可以兑换金银等贵重金属,上个世界一开始两人身无分文,在这上面花费了一百积分。
再加上其他拉拉杂杂的花费,至此,系统积分剩余1536点。
别看这点积分好像很多,实际上买两个便宜技能再买下相应配套的课程就没了。
技能升级一种方式是通过学习和练习,此外走捷径就是使用积分升级。
不过后者需要适应期,而如果技能和本人天赋不匹配,需要花费的积分就不仅仅是翻倍那么简单了。
从这个方面分析,温苒的表演技能升到LV3只花费了500积分,侧面说明她其实只是不擅长撒谎,本人应该是有表演天赋的。
系统积分难赚,但花起来如流水。
如今区区还不到两千的积分,也就刚好让两人过上不愁吃穿的生活。
窗户大开着通风。
三月的长京市春寒料峭,不多时房间里就冷得像蒙了层霜。
霍骁北收拾好房间,取出一锅大骨汤,下两把面条,添上把小青菜,继续开火熬煮。
看了眼时间,他拿着厚衣服等在浴室门口。
温苒洗完澡出来,兜头就是暖烘烘的军大衣,她仰起脸笑得眉眼弯弯。
霍骁北捏了把她脸颊,“屋里冷,先进帐篷,把头发吹干再出来。我煮了面条,之前准备的干粮还剩下包子和两张馅饼,想吃什么?”
温苒摇摇头,“我吃面条就够了,没什么胃口。”
房间里有暖气,但只有晚上才烧得热,白天摸起来温温的,压根不管用。
关上窗户后,一时半会儿也暖和不起来,干脆就挪到帐篷里吃饭。
一碗热腾腾的骨汤面条,搭配爽口的腌菜,温苒还被盯着啃了大半个肉包子。
肚子饱了,人也困了。
温苒漱漱口,钻进暖和的被褥里,倒头就睡。
霍骁北去冲个澡,把两人换下来的衣服洗了,也进了帐篷,抱着媳妇儿补觉。
这大半个月在车上的日子真是不好过。
吃上好歹事先准备过,热汤热饭随时就有。
但在火车那种环境下,气味交杂,还不停颠簸着,着实是没什么胃口。
卫生问题就更不用讲,一套衣服穿上车穿下车。
霍骁北有过这种经历还能忍受,温苒就遭难了。他因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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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好了系统商城里的一套随身洗浴间,有了这个不论以后什么境地下,至少卫生是能保证了。
不过价格实在高昂,要888积分,水电另算。但有个较为实惠的套餐,999积分,永久赠送每月20度电和2吨水。
火车上最难的还要属睡觉。
温苒还能睡个整觉,霍骁北得时刻保持警惕,合个眼都只是为了恢复精神,一有点什么动静他比醒着的温苒还要先察觉到。
这一觉是这半个多月以来,两个人睡得最踏实的一觉。
就连霍骁北,也是睡到傍晚才醒过来,简单弄了点吃的。
吃完见温苒还没醒,他闲着无事,干脆把这几个月的签到物资整理了一下。
系统不像他第一次穿越时那么大方,签到一次给一堆东西,从上个世界开始,签到给的奖励种类就和系统等级一样了。
一级给一样,二级给两样。
范围涵盖衣食住行、书籍药物、机械电子、天然矿植物、农林牧副渔、武器甚至技能等等方面,包罗万象应有尽有。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会有的,实际签到时基本都是吃的用的,偶尔会给一套书,极个别时候人品爆发才可能会来根人参给个金锭。
今天签到给的两样是一小袋30g的奶粉和一套烤鸭。
奶粉只够泡一杯,烤鸭不知是不是因为是长京市的特产才给得这么大方……
温苒这一觉中途醒了两次,一次上厕所,一次喝水加上厕所,第二天早上八点被霍骁北从被窝里强行挖出来。
洗漱好吃完饭,她捧着热牛奶小口抿着,“今天给了什么?”
霍骁北拿出了一根铅笔,又在温苒沉默的眼神下,拿出了一根黄瓜。
温苒:“……”
休息过来,该谈正事了。
——房子。
温苒这个身份的爷爷过世前,把房契地契等所有家产交给了温苒母亲。
温苒母亲过世前,把这两样连同存折都交给了温苒。不过温苒当时才三岁,拿到手也肯定保不住。
温苒母亲当然不是不清楚,所以她一方面请师兄夫妻照看小温苒,一方面把重要物品存放进银行,钥匙也暂时交给了师兄夫妻。
那温苒的母亲温慧又如何确定师兄夫妻是可以信任的呢?
她其实也不确定。
但她那时出气多进气少,眼看时日无多,除了放手一搏没有别的办法。
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那些东西被师兄夫妻夺走。
可这个结果与东西被温宝昌夺走又有什么区别?
甚至东西落在温宝昌手里,不见得比落在外人手里好。
温苒要想拿回房子,首要应该去一趟原身母亲的师兄家里,拿到钥匙,取出房契地契。
时代背景下,许多空置房屋被人抢占据为己有。剧情里温宝昌就因贿赂了房管局的小干事,才能无凭无据地把房产转到他名下。
但也正因如此,温苒才必须要拿到两样契书。如此即便迟温宝昌一步,她照样也可以凭借两份证明拿回房子。
掏钱买了几样礼品,次日,温苒和霍骁北就拎着东西去了通机厂大院。
找原身母亲的师兄,拿钥匙。
3. 第 3 章
温苒母亲的师兄姓周,周爱民。
和温宝昌一样,周爱民是温苒爷爷的徒弟。和温宝昌不一样的是,周爱民是大学生,有文化,是干部身份。
知识分子在那段时期不怎么好过,周爱民就曾下放劳动过一段时间。
周爱民的妻子郝红梅是个大夫,和温苒的母亲温慧是打小的同学,关系亲近。
温苒确定下放地点后,郝红梅心疼她,还曾为她找关系试着换到北江兵团,奈何那时她们家自身难保,终是没成。
不过下乡这几年,温苒倒是接到过几次来自红梅姨的包裹。
这天刚好是星期日,工人放假,家属院里大人孩子作团磕闲玩耍。
夫妻俩拎着东西进来,一下子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男女老少都下意识噤声,目光不由自主地随着俩人移动。
生面孔、长相气质出众、拎了不少东西,这三个要素凑到一块,实在没办法不让人好奇。
“来探亲的?”
“那男同志瞅着挺像当兵的。”
“哎别说了别说了他们过来了!”
众人噤声,看着夫妻俩来到跟前。
女同志开口询问:“同志好,请问通机厂的周主任周爱民和他爱人郝红梅大夫是住在这里吗?”
人群里一位大婶热情地上前,“你们是周主任家亲戚?他和他爱人确实住咱们大院,就那栋楼,新盖的,我带你们去!”
周爱民下放后,厂里分的房子就被收了回去,现在的住处是重新分配的新宿舍。
大婶一路上嘴没停过,先说了一番周家这几年的遭遇,又旁敲侧击询问夫妻俩跟周主任家啥关系俩人啥工作来这干啥的……
好不容易到了周家,敲门声后一个女同志开的门,“是婶子,进来坐会儿?”
大婶摆摆手,“我不是来串门,是带路的,你家亲戚来了。”
温苒上前两步,抿嘴微笑,“芳姐,我是温苒。”
周新芳一开门就注意到了俩人,但那不是不认识么,这会儿听见温苒的话,瞪大眼睛足足愣了三秒,“小苒?!”
她张着嘴,仿佛不知道该说什么,转头看看屋里像在找什么人,又立马扭回来好像在确认温苒在不在。
几次后终于反应过来,周新芳面露喜色,回头冲屋里喊:“妈!妈!你快出来!”
又转头拽着温苒进屋,“快进来,快进来说话。”
也不忘对那婶子说:“婶子我就不留你了,我妹子回来了!”
门合上了,那婶子下楼前还听到屋里传来周新芳喜悦的嗓门:“妈!你快看谁回来了?”
那婶子一脑门雾水,没听说周主任还有个姑娘啊?
郝红梅正在记账,听见闺女咋咋呼呼的声音,无奈地摘下眼镜出去,就见闺女带着一个漂亮又眼熟的姑娘过来,献宝一样推到她跟前。
“妈,你快看这是谁?”
郝红梅又戴上了眼镜,眯着眼睛仔细盯着温苒瞅,“有点眼熟。”
周新芳大声道:“妈,是小苒!是小苒回来了!”
郝红梅一下愣住,“小苒?长这么漂亮了?”
周新芳噗嗤一声笑出来,“啊对,长这么漂亮了!”
郝红梅稀罕地拉过温苒的手,“比你娘还好看。”
温苒笑眯眯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郝红梅愣了下,没忍住也笑了,点着她鼻子道:“你个小丫头!”
说起来,任务者用的身体其实还是任务者自己的身体。
更准确来说,是克隆体。
按照正规合法流程,世界意识会对克隆体进行检查处理,打上合法进入标签,再输入替代对象的特征,这样在世界规则上任务者就正式代替了替代对象。
相比之下,灵魂穿越、身体穿越在世界规则上属于偷渡行为,恶劣影响数不胜数。
所以温苒的长相还是她的长相。
多年不见,物是人非。
母女两个挨着温苒很是亲近了一番,才听温苒说起来意。
郝红梅支使周新芳,“新芳,去你爸书房,把书架上那本《机械原理》拿过来。”
周新芳去拿书,郝红梅跟温苒解释,“那几年到处不安稳,你家以前的邻居偷偷跟我传话,说温宝昌想要银行里的东西,我跟你叔先一步把东西取出来,后面那银行就让人砸了。”
温苒表示感谢:“这些年辛苦红梅姨替我操心。”
郝红梅佯装不悦,“跟红梅姨还见外。”
周新芳拿来的书里夹了两张房契地契,还有一张存折,郝红梅都交给了温苒。
“存折到期快两年了,你尽快去银行处理一下。”
“还有这房子,房子你咋想的?”
来之前就计划好了,温苒道:“我想拿回来,把鸠占鹊巢的那些人赶走,还有我爷爷和我娘留下的工作,我也要拿回来。”
郝红梅皱起眉,“这事不好办。”
周新芳插嘴说道:“不好办也得办,总不能白白便宜了那些王八羔子吧?”
郝红梅瞪了眼闺女,转头问温苒:“你有什么主意没?需要用到红梅姨和你叔的时候尽管开口。”
温苒点点头,“谢谢红梅姨,不过这次可能真的需要您帮忙。”
郝红梅张嘴还没出声呢,周新芳应得嘎嘣脆:“尽管说!新华新强新杰都在家,你姐夫家也有俩兄弟,到时候都喊上,就不信要不回你的东西!”
温苒:“……”
郝红梅拍了下闺女,“你先听小苒说!”
温苒道:“人不用太多,省得他们倒打一耙说我们仗势欺人。而且我有房契地契,去房管所直接过户就行,等房子到手他们有再多的主意都没用。”
郝红梅和周新芳闻言俱是眼睛一亮,“这办法好!”
郝红梅两手一拍,又道:“你们院里老人都知道温宝昌的底细,房子这事他不占理,到了你手里他是无论如何也抢不走的。”
周新芳忧心:“那万一他仗着是小苒她爹,不愿意搬走非要接着住怎么办?”
这时一直沉默寡言的霍骁北出声了:“他可以住,别人不行。”
郝红梅赞同地点头,不过态度却不乐观,“理是这么个理,可他们要赖着不走也不是个办法。”
霍骁北看着温苒,周新芳顺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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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视线瞅过去,就见这小丫头好像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她催促道:“你是不是有主意?快说快说!”
温苒确实有个办法,“刚才一路过来,我听工人们说,厂里新盖的家属楼快完工了?”
周新芳不解,“是,咱们这栋楼就是新盖的,听我爸说马上就要安排分房。对了,小苒你得尽快把工作拿回来,温爷爷当年是咱们厂里第一批八级钳工,做出过大贡献的,还抓过特务,少不得厂里给你照顾也分上一处房子。”
郝红梅一听坐直了身体,“新芳说得对,现在厂里的书记是平反回来的,当年跟你爷爷一样是通机厂的元老,有他在保准分房这事能成!”
温苒和霍骁北对视一眼,有点茫然。
还有这种好事?
那必须速战速决了!
周爱民从厂里回来,见了温苒是好一番抹泪。
听说温苒的打算后,他也觉得很合适,房子到手那边再怎么闹也无济于事,“温宝昌一直想要师父的房子,近两年各部门都在清算旧账,他这时候最容易钻空子得手,你这事得尽快办了。”
吃过午饭周爱民就出了趟门,半下午时候温苒和霍骁北离开前,他一身风尘仆仆,回家就道:“房管所那边人找好了,那边说最好再来个街道办的负责人,或者院里的管事大爷,到时候做个见证就能确保万无一失。”
温苒点头,这个是早有预料的,“那我们就这两天回四合院。”
郝红梅看了眼霍骁北,这同志倒是一看就挺不好惹,至少小苒的安全她不用担心,但还是免不了嘱咐几句:“请人办事多说几句好话,只要房子能到手,费那点钱不算什么,我和你叔补发了好几年的工资没处花呢,尽管开口就是。”
从周家离开时,郝红梅塞了好多东西。
知道俩人在招待所落宿,吃上头不方便,大多是些点心,还有下午时一起包的饺子。
回到招待所,晚饭就是从周家带的饺子。
打开包饺子的布兜,温苒在底下发现了一卷大团结,足足有二十张!
“肯定是红梅姨给的!”
霍骁北瞥了眼,“收着吧,上个月满签给了个豆浆机,改天拿过去。”
温苒点头,“应该是让我们买东西送礼用的。”
洗漱过后躺在帐篷里,霍骁北道:“明天去四合院,赶上班或下班的时候出现,那时候人多,热闹。”
温苒睁眼,“下班!下班的时候人们有空!”
霍骁北一点也不意外。
静了静,他幽幽出声:“不是因为起不来?”
温苒:“……”
就显着你是大聪明是吧?
第二天拾掇出提前备好的脏衣服,两人晌午把烤鸭吃了,歇了歇,换上脏衣服去退房。
前台女同志看他们的眼神都变警惕了,心里直犯嘀咕,妈耶,这俩人啥时候来的?
办理好退房,埋汰两口子晃悠到了六片儿胡同。
正是工人下班的时候,胡同里人挤人车挤车,邻里街坊的那叫一个热闹。
槐树口第三间,衣衫褴褛的一男一女砰砰敲响了这院的大门。
4. 第 4 章
这年头人员流动不频繁,出个生面孔就很显眼。
加之历史遗留因素,百姓们见了生人最先冒出来的就是警惕。
这不,左邻右舍都停下了步伐。
院里二大爷曲胜利下班回家,就见自家院门前聚了一撮人不知在看啥。
他操着大嗓门喊:“让一让!让一让!”
挤到最前面,他回头,“下班不回家吃饭都围在我们院跟前干啥呢?”
隔壁院的大嫂指着院门上蹲着的俩人,“大爷,您家院里来亲戚了?”
曲胜利顺着那人指的方向看了俩人一眼,灰头土脸的,他没啥印象。
却不想那女同志看到他,蹭一下站起来,三步并两步跑上前来,“曲伯伯!”
曲胜利:“???”
围观群众好奇:“曲大爷,原来是您家亲戚啊?”
曲胜利瞪了说话那人一眼,瞎说啥玩意呢,我家哪就有这么穷的亲戚了?
穷亲戚又开口了,“曲伯伯,我是小苒!温苒!我爷爷是温有良,我娘是温慧!”
曲胜利嚯一下俩眼瞪得跟铜铃一样,“啥?你、你这、你是小苒那丫头?!你这是回来了?你咋成这样了?快快,快进来,进来说!”
招呼着温苒和霍骁北进院,曲胜利回头冲围观众人道:“都散了吧,是有良大哥的孙女从乡下回来了。”
有人恍然大悟,“哦,是温大爷家孙女。”
人群散开时的议论时传到霍骁北耳朵里,他眸色深了深。
曲胜利是街道派出所的副所长,大小是个干部,前院正房三间两间是他家的。
“快屋里来,刚从火车上下来吧?我叫你奶给你下面,先热乎着吃一碗暖暖身子。”
吃面就先不吃了,她们还要更要紧的事情呢。
温苒忙道:“不了不了,我回来带了些乡下的特产,曲伯伯这份是您的。”
“这些年我不在,我家的事情多亏了咱们邻里街坊照顾,我想去拜访感谢一下大家,大爷您看您能给我带个路吗?”
曲胜利被塞了一包萝卜干,他愣了下,回过神来赶紧点头应道:“能!当然能!不过……”
他有心想说点什么,可一看还在院门口人来人往的,只好先憋回去,改口道:“那丫头你等大爷把车锁好。”
曲胜利去放车,霍骁北小声跟温苒道:“记得老爷子的人很多。”
温苒点点头,说道:“待会儿你负责观察曲大爷,他是院里的二大爷,还是街道派出所的副所长,如果他信得过,过户的时候可以请他去做证明。”
大院管事大爷设立之初的目的是为了抓特务,也兼职管理维持大院秩序的任务。
先前温老爷子温有良还在的时候,他是个热心肠,德高望重,被院里选为了一大爷,平素真是不少帮大家的忙,街坊邻居们也大多都记在心里。
温有良过世后,温宝昌一时得意忘形,让闫春芝大着肚子上门气死了温慧。
这茬儿事一出,要不是还有小温苒在,温宝昌好悬怎么来的长京市就怎么滚出去。
温老爷子的徒弟朋友们,帮助过的街坊邻居们都出了力,登时就让温宝昌清醒过来。
温有良广结善缘,自然也惠及到了温苒。
她还未下乡时,有街坊邻居们照看,加上温宝昌吃过个大教训,和闫春芝并不敢怎么在明面上磋磨温苒,不过背地里小手段是一点没停过。
后来到了运动时期,有了知青下乡政策,温宝昌这老小子和闫春芝一商量,就替温苒报名去了最艰苦的秦北,打的就是个一辈子不让她回来的主意。
为了粉饰太平,他们还设计陷害温苒,好让温苒下乡这件事变得理所当然。
这几年没有温苒在跟前碍眼,温宝昌这一家子该是过得畅快舒心,恐怕已经把温苒忘到了脑后坎儿。
曲胜利出来时还带了个人,一看到温苒眼睛就亮了,“温苒!真的是你?”
年轻男人嗖嗖跑上前,张开手臂眼看就要抱过来,霍骁北先一步挡在温苒身前,“同志你好,我是温苒的爱人。”
曲平安一个急停,震惊地看着霍骁北,“温苒你你你结婚了?”
曲胜利咳嗽一声,把儿子拽到一旁,看看身形高大的霍骁北,再看看温苒,关心道:“小苒,你在乡下结婚了?”
温苒点头,给父子两人介绍霍骁北:“曲伯伯,这是我爱人霍骁北,之前在秦北兵团当兵。”
曲胜利小声念了句‘原来真是当兵的’,再看霍骁北的眼神就变得真诚多了,“走,我带你们去好好转转,完了咱们去饭店我给你俩接风。”
曲平安颠颠儿跟在后头,“爸你可带够票,我看妹夫这体格饭量应该不小。”
霍·妹夫·骁北:“?”
他道:“不牢伯父破费,应该是我和温苒请您吃饭才对。”
温苒嗯嗯点头,“不过得改天了,我们俩刚下火车,拜访完邻居想先去洗个澡。”
曲平安立马道:“那咱一起,我带妹夫去澡堂,咱附近轧钢厂新开了个澡堂小苒你还不知道吧?”
“我年前回的城,我爸给我在轧钢厂找了个临时工的工作,我带你们去澡堂不要票。”
曲平安真能说,嘚啵嘚一顿嘴就没停过。
讲完他自己不算,到了谁家转头就着这家又是一顿讲。
“这家的姑娘跟我前后脚回的城,听说是逃回来的。”
“这家老爷子前两年没了,兄弟仨就着一间房打得头破血流。”
温苒:“……”
她看着幼时一起玩的小伙伴,很认真地问:“你不是也没回来多久,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曲平安一扬下巴,“嗐!我是谁?我打小就是咱们胡同孩子王,谁能有我消息灵通?我一回来就把前后几条胡同还有你们厂里的情况都摸透了,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就是!”
听他这么说,温苒竟然一点不觉得意外。
这家送一包菜干,那家送一包菜干,送完一条胡同,温苒和霍骁北的行李也空了一个包裹。
加上曲平安每到一家就恨不能拿喇叭一样吆喝着‘这是温苒,有良大爷的孙女’,现在整条胡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温有良的孙女温苒’回城了。
自然,下班回到胡同大杂院的温宝昌一家也知晓了。
西厢暖黄的灯泡亮着光,气氛却一片死寂。
温宝昌独自在屋里炕上歪着,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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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沉难看。
这死丫头竟然回来了?
房子的事情正在紧要关头,一定不能让她影响。
房门嘎吱从外头打开,闫春芝扭着腰进来,“宝昌哥,小苒带她男人回来,可是咱家房间不够住了,要不要让她们去住招待所?”
温宝昌掀起眼皮瞅了她片刻,直把闫春芝瞅得心里打鼓浑身不自在,她小心翼翼问道:“宝昌哥你觉得呢?”
温宝昌动了动,撑着手臂换了个坐姿,“你去拿钱。”
闫春芝咬着嘴唇,满脸不大情愿,不过相比让温苒住进家里碍眼,她还是更愿意花钱买清静。
“小苒你们先收拾,待会儿出门记得叫上我!”
曲平安的大嗓门传进西厢,瞬间屋里屋外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门窗。
西厢大门外,温苒四下看了看,小声对曲平安道:“别吃东西了,待会儿有人请。”
曲平安下意识抬头望向屋里,正好看到温宝昌和闫春芝从北屋出来,他小声回温苒:“那你小心,我爹刚才把钱票都给我了,待会儿我请也行。”
温苒摆摆手让他先走,不要担心,今天指定能吃大户的。
扭头,温苒目光精准地锁定了温宝昌,渣爹凤凰男,别说能吃软饭的男人至少长得还不赖。
表演技能上线,温苒一秒红了眼眶,“爸!”
温宝昌没有技能,但他会演,也是一秒红眼眶,“丫头回来了,快过来让爹好好看看。”
温苒在心里点评,这演技有点过于流于表面,那腿脚就跟在地上生根似的,懒得动都不动。
温苒快步上前,真情实感道:“爸!你还活着,真好!”
温宝昌喉头一哽,总觉着这话哪里不对劲,但抬头一看温苒孺慕的表情,又疑心是自己多想了。
他拉过温苒手腕,抬起胳膊在她后背拍了拍,“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父女两个无旧可叙,自然也没别的话可说。
相顾无言,静静飚了会儿哭戏,温宝昌扭头,似是才看到霍骁北一般,迟疑着向温苒问道:“这位同志是?”
温苒抽出手,来到霍骁北身侧,“爸,这是我爱人。”
多余的,一个字也不说。
温宝昌上下打量着霍骁北,这人这体格这气质,看着就不太好惹,他心下沉了沉,态度冷淡地嗯了声。
紧接着他开口,却是道:“小苒,前院你二大爷家的平安你还记得吧?你们小时候常凑在一起玩,那会儿都不带对门家的孩子,说他是乡下泥腿子生的,又脏又臭。之前你下乡不久,平安就也马上报了名,这么多年在乡下一直单着呢,年前他回城见了我就一直跟我打听你的消息,你说说这……”
温宝昌摇着头,感慨道:“唉!都长了大了啊!”
温苒:“……”
这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听出来他话里的挑拨之意。
温苒抿嘴假笑,“爸,我怎么会嫌弃国强哥,嫌弃国强哥的是闫大娘和她俩儿子。”
闫大娘闫春芝脸黑了。
温苒继续说道:“毕竟我爸也是从乡下来的,我也是泥腿子生的,哪有自己嫌弃自己的?”
泥腿子温宝昌脸也黑了。
5. 第 5 章
闫大娘和泥腿子爹的表情很精彩。
温苒还能让他们更精彩。
“爸,先不说了,天也不早了,我和霍骁北得先收拾房间,不然晚上没地方休息。”
房间?这家里哪还有空房间给温苒休息啊?
闫春芝张口忙要说让这俩去住招待所,温苒当没看到,抢在她之前大声道:“我原来住南屋,霍骁北你把行李放过去,咱们得快点,平安哥说要带我们去澡堂,可不能耽误了,不然待会儿澡堂人多。”
霍骁北像个言听计从的机器人,一切以温苒马首是瞻,她说什么他做什么。
大高个子一手拎一个包裹,径直走向南屋。
闫春芝那个脸色难看的,赶忙叫住她:“小苒!”
温苒停住转身,不解道:“怎么了闫大娘?”
闫春芝心里不停冒脏话,面上却还得亲热着。
她脸上挤出一抹笑,小碎步上前,拉过温苒的手拍了拍,“小苒,家里房间不多,你看,天也晚了干脆别折腾了,你们俩找间招待所凑合凑合?”
温苒挑眉。
恐怕不是凑合凑合,今天但凡她和霍骁北出了这个门,以后也别想找理由再回来。
闫春芝摸出了两块钱,装模作样塞到温苒手心,合上,然后温温柔柔看向了霍骁北,说道:“骁北,快带小苒去找个招待所,这天也不早了……”
“天也不早了,所以我们俩得尽快把房间收拾出来。”温苒夺过话头,似笑非笑地盯着闫春芝。
闫春芝脸上的笑意僵了僵,沉住气道:“小苒,南屋现在是志伟在住,他马上要高考,正是紧要关头,你当姐姐的,肯定不会这个时候去打扰他,对吧?”
温苒把钱团吧团吧塞兜里,抬起头诧异道:“南屋一直是我在住啊,爷爷在的时候南屋就是我的房间,我的房间我为什么不能住?”
温宝昌一直伪装的和善表情也绷不住了。
温有良之于温宝昌,是他的师父是他的岳父是他的救命恩人再造父母,也是压在他头上的五指山。
五指山动了,被压在山底下的温宝昌那叫一个难受。
更别说让他难受的人还是温苒,他立时就冷下脸,不耐烦道:“那是你弟弟!我还以为你下乡这么多年有长进了,没想到还是这么自私!”
温苒转头,静静看着这老东西,到底谁才自私啊?
“爸,我妈有两个孩子,我是生出来的那个,还有个没生出来的,据大夫说倒是个弟弟。”
这下子温宝昌和闫春芝的表情已经难看到无法直视了。
当年因为这件事闹得,可把这俩人吓够呛。
温宝昌气得直哆嗦,“你!”
温苒给霍骁北个眼神,让他继续。
她也继续,继续戳这老东西的心窝子,“温志伟能不能考得上有没有地方住,那是他爸妈该考虑的事情,我和他非亲非故,又不是他妈,我可不敢和他沾边,免得又传出我什么刻薄恶毒的闲话来。”
闫春芝差点气个仰倒,这小妮子下乡这么多年没学会老实,学会怎么耍嘴皮子了?
她这些年过得顺当自在,很少有这么憋屈的时候,一下给她气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
温苒看着脸色铁青的温宝昌,“人家都说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爸,你应该不像外边那些脑子糊涂的男同志,替你自己的亲女儿假大方吧?”
她刻意咬中‘后爸’两个字,提醒这老东西,温志伟可是闫春芝怀胎四个月大着肚子带进门的。
虽然胡同里大家都门清儿,温志伟保准是温宝昌亲生的,温宝昌也像对亲儿子那样对温志伟,但他绝不敢直接承认温志伟是他亲生的。
否则当年温宝昌就是出轨!就是和闫春芝搞破鞋!
这年头名声多重要,没个好名声连工作都保不住。
温宝昌几乎咬碎一口牙,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捏起了拳头背在身后,眼神阴沉沉的,从牙缝里挤出俩字:“不会!”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他还能怎么办?
霍骁北到了南屋门口,木门紧闭着。
南屋是东西向两进的房间,和北屋是西厢两个最大的卧室。
整个西厢是三室一厅一厨的格局,南北屋当中的空间,第一进是客厅,第二进北边是厨房,南边现在是宋爱民一家四口在住。
客厅里热热闹闹的,宋爱民一家躲进房间扒拉着窗帘偷看。
看到温宝昌憋屈的样子,宋爱民心里那叫一个畅快,可算是有人给这老逼登脸色看了。
还有温志伟那小子,一向看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以为自己高人一等,此时此刻他怕是也躲在门后偷听呢,真想看看他现在的表情。
温志伟表情难看得和他爹有一拼,他更沉不住气,攥着拳头胡乱蹬了一脚,结果踢到了墙上,大脚趾钻心得疼。
偏偏这会儿从外面传来门把转动的声响,温志伟一下子就火大了,拉开门就撞了出去。
南屋门打开,从里面蹿出个人影。
霍骁北又不是个傻子,见那人影冲自己过来,一个闪身就避过去了。
温志伟可就惨了。
他冲得劲大刹不住,哐当一下撞到了宋爱民那屋的门上,屋里偷听的宋爱民感觉窗户都震了震。
那声音温苒听着都疼,抿着嘴憋笑。
霍骁北朝南屋里头看了眼,眼底浮现出浓浓的嫌弃,他站在门口都能闻到一股臭脚丫子味。
嫌弃地转身,霍骁北来到温苒身旁。
这个温志伟看着性格挺暴躁,万一对温苒动手他可不放心。
那边温宝昌终于反应过来,嗷一声跑过去,“志伟!”
温志伟顶着额头青紫的大包,眼神呆滞,“爸!”
温宝昌抱着儿子眼泪都快出来了,温苒瞧着,这神情可比刚才见到她时真挚多了。
温宝昌转头怒瞪温苒,呵斥道:“你看看你带来的人干的好事?!”
“你就见不得志伟好,你这孩子太自私了!”
闫春芝也反应过来,上前抱住儿子,抹着泪表情柔弱眼神愤恨:“你要冲就冲我来!志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他?他马上要高考,撞坏了脑袋万一考不上大学,难道你要养他一辈子吗?”
“你恨阿姨抢了你爸,阿姨知道,以前你年纪小想害志伟我不计较,现在你都结婚了,还不清楚一家人安安生生过日子有多么难得吗?你一定要拆散这个家吗?”
温苒:“……”
什么害温志伟,那破事不都是你们母子自导自演的吗?
还你不计较,你不计较你能擅自做主替原主报名下乡?
温苒面无表情,“哦,那不行你再替我报名下乡?”
闫春芝嗓子一噎。
温苒呵呵冷笑,“呀,我忘了,现在没有知青下乡政策了,大娘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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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不成手段了。”
说完她也不管跪在地上抱成一团的一家三口,带着霍骁北进了南屋。
“咦~这屋子好臭!”
清脆的嗓音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嫌弃传出来。
“被褥给他卷起来丢出去,书也给挪出去,看看都把我爷爷给我打的书架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温志伟目眦欲裂,怨毒的眼神盯着半开的南屋房门。
他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道:“爸,那是我的房间!”
温宝昌阴沉着脸色拍了拍儿子,低声道:“先让她得意几天,爸能弄走她一次就能弄走她两次。”
“你先去学校将就住一阵子,住校也方便你专心复习准备高考,其他事情不用你操心。”
“爸跟你保证,这房间永远都是你的,这房子也永远都是你的。”
温志伟脸色这才好了点,只不过在看向南屋时,视线依旧是满满的怨恨。
门忽然打开,他慌慌张张收回眼神。
温苒开门,霍骁北扔出一卷铺盖。
温宝昌沉声吩咐闫春芝,“正好你给志伟拆了洗洗。”
温苒再开门,霍骁北扔出一箱子乱七八糟的小玩意。
接着是温志伟的书、衣服、收音机和一箱子磁带……
扫出去半块发了霉的馒头、一个长了毛的苹果、一块黏了吧唧生了虫的毛巾……
温志伟从一开始的愤怒变成了羞耻。
那些书也不都是高考用的,很大一部分都是‘闲书’,有几本还是不怎么正经的。
要知道这个年代出版书籍的尺度之大,放到后世高低给判个传播X秽·色X。
这几本闲书被翻得破破烂烂,反而正经复习的资料簇新得好像刚印出来一样。
看到这个对比,温苒就一点也不奇怪温志伟后面会考不上大学。
腾空了南屋,开窗放着通风,温苒和霍骁北就拿上换洗衣服出门了。
东厢一个老太太走到门口,含笑问道:“是小苒那丫头回来了,这些年你受苦了,这是要去哪儿?”
温苒笑盈盈回道:“潘奶奶,这是我爱人霍骁北,前院平安哥说要带我们去轧钢厂新开的澡堂洗澡。”
潘老太眉毛一皱,拧成了八字眉,“那也吃了饭去洗啊,你们这刚下火车就往家里赶,都这么晚了肯定还没吃饭吧?来奶奶家,奶奶给你炸大麻花!”
温苒眼睛一亮,吃大户的机会这不就来了?
她神情失落,回头看了眼西厢,转过来大声道:“奶奶您家过得也不宽裕,我就不去了。而且闫大娘说这都大晚上了,吃了饭再积食,让我和骁北忍一忍,明天早上喝棒子面粥管够!”
这边潘老太听得目瞪狗呆,屋里闫春芝火冒三尺。
这小贱丫头胡咧咧什么呢?她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闫春芝真是气红了眼,扭头冲着温宝昌黏糊糊:“宝昌哥~”
温宝昌不耐烦地摆摆手,“你去拿钱票,给那丫头,让她在外头吃完了再回来!”
闫春芝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凭什么?小贱丫……”
温宝昌压低声音呵斥:“让你去你就去!”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怕是心里存着怨,就没想着和家里和平相处,要是不如她的意还不知道在外面怎么败坏他名声呢?
闫春芝咬着嘴唇,满心不甘地去拿钱票,还得强行挤出笑脸。
6. 第 6 章
闫春芝抓着钱票跟出来,皮笑肉不笑地高声回道:“你这丫头净说胡话,我是说了家里不宽裕,可我转头就给你翻箱底去了。”
“瞧,这是咱家仅剩的肉票了,志伟给你腾房间去住学校我都没给他拿,你拿上,请你平安哥吃点好的!”
温苒利索地接过钱票,“大娘您该好好反思反思。”
闫春芝:什么玩意?
温苒道:“我在乡下没用过家里一分钱,我爸是六级工,工资有九十块钱,养活一家三口绰绰有余,你却说家里不宽裕。”
“大娘是不是该反思反思自己不勤俭持家?”
闫春芝急着开口反驳:“我……”
温苒打断她,“大娘你也不讲卫生,连带你儿子温志伟也不讲卫生,你看看她把我的房间折腾成什么样子了?东西发霉的发霉长毛的长毛,我都怕里面连老鼠洞都好几个了!”
前院大门来个几个探头探脑的,对着闫春芝指指点点。
闫春芝深呼吸,恨不得给这小贱丫头来上一耳光。
温苒继续叭叭:“温志伟占了我的房间不好好珍惜就算了,我建议他去学校住宿也是为他好,虽然我一回来他就想对我动手,还专门躲在门后面撞我,但谁让我这个善良呢?”
“我看他学习用的书本干干净净,显然没复习多少,不如去学校专心听课,一门心思用在学习上,省得到时候考不上大学怨这个怨那个,别人欠他的啊?”
闫春芝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屋里温志伟不亚于经历一次社死,喘着粗气,脸色涨红,拳头再一次攥起来,他妈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提他?
温宝昌也觉着闫春芝多此一举,你说你给钱就给钱,瞎白话后面那个干什么?没看出来这丫头现在的脾气是逮谁就不放过谁吗?
“他娘,你回来给孩子收拾收拾,住校用的东西都备全了!”
温宝昌遥遥一声给了闫春芝台阶,闫春芝灰溜溜地回去了。
潘老太冲温苒竖起大拇指,“明天来奶奶家吃,奶给你炸大麻花!”
温苒爽快应道:“一定!”
曲平安站在中院门口招手,等两人上前忙道:“温苒你这次回来变厉害了!”
温苒挺了挺后背,也觉得自己很厉害。
以前她一撒谎就脸红,现在瞎扯一堆有的没有,张冠李戴无中生有张口就来,编得她自己都能信了,旁人还一点看不出来了。
这表演技能买得真值!
去澡堂的路上,曲平安道:“那今天你们请,明天我爸说他请。”
温苒笑着说:“看来曲伯伯是非破费不成了?”
曲平安嘻嘻笑,“到时候你就瞅准大菜点,我爸难得这么大方呢!”
聊了几句,曲平安开口换了个话题,“你和妹夫回城,这以后有什么打算?我有个同学在出版社工作,那边正在招人,感兴趣我带你俩去瞧瞧。”
温苒诧异,“你自己不去吗?”
曲平安:“嗐,我一看书脑袋就疼,还是体力活更适合我。”
温苒摇摇头,“我们也算了,我爷爷和我妈留下了两份工作,我和霍骁北正好一人一份。”
曲平安差点摔个跟头,回头:“啊?”
温苒眨巴眼,“不行吗?”
“行是肯定行,但是……”曲平安迟疑道:“可你爷你妈留下的工作,已经被闫春芝和她儿子接手了,他们肯定不愿意,你这……”
温苒盯着他的表情,“对啊,我知道。我家的房子也是我爷爷留下的,那也是我的,房子和工作都是我的,我为什么不要?”
曲平安震惊得张大嘴,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晌后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是是、是应该要,但恐怕没那么容易。”
温苒看了眼霍骁北,霍骁北说道:“总能办得成,房子是老爷子留下来的,胡同里邻居应该都知道,做个见证应该不难。”
曲平安几乎是下意识地回了句:“需要多少人我来找!”
听见这话,霍骁北给了温苒一个肯定的眼神。
温苒清了清嗓子,“快到澡堂了,先洗澡,洗完澡我们去吃涮羊肉,要个包间慢慢说。”
从澡堂出来天都黑透了,路边街灯一盏盏亮起,散发着昏黄的光芒。
霍骁北装作从包里实际从系统格子里拿出手电筒打开。
前头路面被照亮,曲平安带方向,三人来到涮羊肉的小馆子。
很遗憾,没有包厢,就选了个墙角位置坐下。
曲平安早就回过味来了,拉着脸道:“温苒你刚才故意的,故意试探我是吧?”
桌上有壶热茶,霍骁北倒了一杯递给温苒。
温苒小口抿了抿,捧着杯子暖手,对曲平安的质问她似乎没觉得哪里不对,大大方方承认了:“唔,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总得小心点才对吧?”
曲平安一听也对,温苒下乡这么多年,甫一回城哪哪儿都不了解,就她家那情况自然也不敢轻易太相信谁。
这么一想,他本来就不多的气立马消散了。
霍骁北也给他倒了杯茶,紧接着媳妇儿的话说:“做见证的事不需要多少人,我们想请你爸,曲伯伯出面。”
曲平安就着温热的茶水咕噜咕噜两口,一抹嘴问道:“就我爸一个人能行吗?这样,我再叫上隔壁院两个大爷,还有咱们街道办主任,这样更保险。”
温苒摇头,“不需要这么多人,人太多容易走漏消息。”
曲平安反应过来,“你想偷偷的来?”
吃完大餐回到大杂院,曲平安拉着他爸出去遛弯,提了这事。
曲胜利虽然觉得温苒不一定能把事情办成,但是他愿意出面,最好能帮着把事情弄妥了。
“当年你妈生你的时候是在家生的,难产,是你有良大爷找了他当大夫的朋友过来,你们母子才能平安,你的名字也是你有良大爷起的。”
曲平安点头,这事他知道,他爸妈天天说天天说他都会背了,所以他打小就知道护着后头院里的妹妹。
“还有你奶,大冬天滑了一跤,也是有良大爷找人送去医院的。”
这个曲平安也知道,那会儿他正念初中,老人家摔一跤摔得不轻,治好后也一直身体不大好,到现在都是小毛病不断。
西厢,两人回来时没看到温宝昌和温志伟。
客厅里只有闫春芝,没有外人她也不装了,对温苒和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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骁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故意摔摔打打的。
见状温苒也不打算问那父子俩的去向,八成是温宝昌安慰温志伟也带他去下馆子了。
南屋,霍骁北关窗拉帘,在炕上放出帐篷。
温志伟寒碜得实在不像样子,把这间屋子嚯嚯够呛。
两人是不打算直接住的,打算等把这伙人赶走,重新装修一下再住。
泡过脚后,钻进帐篷躺好,温苒理了理接下来的行程,“明天中午和曲伯伯吃饭,说服他出面做见证,下午去红梅姨家,定好过户时间,最好是后天,速战速决。”
霍骁北在她身侧躺下,长臂一伸将人揽进怀里,“明天不用早起。”
温苒脑海中警铃大作,拉上被子,闭眼道:“我累了,我先睡。”
霍骁北挑了挑眉,动作轻柔地替她理了理耳边碎发,“那个曲平安……”
温苒:“……”
温苒鼓起腮,小声:“提谁也不行。”
被子下抓住她的手,霍骁北随意摆弄道:“我的意思是,攒起来。”
温苒深吸气,深呼气,没忍住踢了他一脚,“你不知道欠债的才是大爷吗?哼!我说不行!至少现在不行!最起码等解决任务以后才可以!”
霍骁北沉默了。
这要到猴年马月去了。
他们是年前十一月份穿越过来的,到现在三个多月,天天和香软的媳妇儿同床共枕却只能干抱着,他都挺佩服自己。
上辈子温苒忙着她的学医大计,霍骁北不敢多打扰。
本以为这辈子情况能好点,结果还不如上辈子。
霍骁北忍不了,翻身压上去,摁着温苒狠狠亲了一顿。
他粗喘着气,埋在温苒颈侧轻啄,“我先收点利息。”
次日一大早,胡同里大喇叭放着广播,西厢南屋这边的窗户被敲响了。
霍骁北出来喝水,听见动静过去查看,掀开窗帘一条缝隙看到了曲平安。
曲平安拎起保温桶和一袋大油条晃了晃,咧着一口大白牙,“妹夫,早饭!”
屋里这情况不方便开窗户,霍骁北披上军大衣出去,把屋门锁上,来到外头拿饭。
客厅里正在摆饭的陈招娣撇了撇嘴,还锁门,自个那点破东西以为谁稀罕呢?
西厢南屋墙根下,曲平安把早饭交给霍骁北,小声道:“我爸同意了。”
霍骁北不怎么意外,“替我们谢谢伯父,可以的话,最好这两天就办。”
曲平安点头,“应该没什么问题,具体需要我爸做什么,咱们晌午吃饭的时候细聊。我先走了,我还得上班儿呢!”
曲平安转身要走,霍骁北叫住他,“等等。”
曲平安站定,眼神困惑,“妹夫还有事?”
霍骁北:“之前听你说你在轧钢厂当临时工,转正式工的机会应该不大。”
曲平安更困惑了,“那也没办法,现在知青都回城了,工作本来就难找,拿钱都买不到。”
这个情况霍骁北当然知道,“等解决完这边的事情,我和温苒打算去鹏城,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曲平安愣了好一会儿,瞪着眼睛,“……我去!”
7. 第 7 章
霍骁北看着曲平安。
曲平安看着霍骁北。
这个‘我去!’当然不是‘我去’的意思。
结合曲平安的神情反应和语气,这个‘我去!’表达的仅仅是他本人震惊。
曲平安沉默片刻,挠挠头,皱着脸道:“温苒昨天不还说通机厂两份工作你和她一人一份吗?”
霍骁北笑笑,“好好的工作自然不能便宜了外人。”
曲平安抽了抽嘴角,他明白了,这两口子那会儿还没相信他,自然不跟他交底。
他喃喃自语:“鹏城那边开放了,听说新建的厂子多,找工作应该不难,可……你们在京市有工作为什么多此一举还要去鹏城?”
霍骁北:“不是找工作。”
曲平安又愣了,“不找工作能干什么?”
霍骁北没解释,而是提醒他:“你还得上班,时候也不早了,有空了再聊吧。”
曲平安:“……”
曲平安眼神幽怨地看着霍骁北,“妹夫,你做人不厚道啊,吊完人胃口就不管了。”
霍骁北随意一挥手,“有空再聊,我回屋了,看看温苒有没有睡醒。”
曲平安就那么幽怨地目送霍骁北转身,进了屋子,他去上班,整一上午都抓心挠肝的好奇。
霍骁北拎着油条进屋,客厅里摆好饭,一家子围着饭桌已经动了筷子。
看到他手上的油条,陈招娣眼睛一下就亮了,指着饭桌空地,“妹夫放着就行。”
霍骁北步子不停,“这是给温苒的。”
他大高个子健硕的体格,光是站在那里就很有压迫感,冷着脸回这么一句,吓得一向爱挑事的陈招娣立马就偃旗息鼓,缩缩脖子唯唯诺诺地不敢再说什么。
饭桌上其他人再看陈招娣,眼神就很不满。
没用的玩意儿,连要个东西都要不出来。
温志伟看着一桌咸菜窝头棒子面粥,气得丢掉筷子,“不吃了,我去学校。”
温宝昌也没什么胃口,这一桌是闫春芝嘱咐陈招娣准备的,故意为了恶心温苒,清汤寡水味道也不怎么好,家里再困难的时候都没这么吃过。
温宝昌紧接着放下筷子,“我送你去学校。”
将身后那些乱七八糟的算计关在门外,霍骁北把早饭收进背包格子,钻进帐篷继续抱着媳妇儿睡觉。
睡饱了起来,家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温苒抱着脸盆出去洗漱,经过客厅,发现厨房门上挂着锁头,这是防着她们呢?
对门东厢的潘老太和前院曲平安的奶奶赵老太一起在院里晒太阳。
见着温苒出来,两个老太太脸上都挂了笑。
潘老太笑着调侃,“我面都发好两轮了,你这懒丫头有好东西吃都不积极!”
院子中间有个压水机,温苒蹲在池子旁接水,听见这话笑盈盈回道:“我当然是知道奶奶疼我,好东西都是我的才不着急!”
赵老太拿手点她,“你瞧这丫头嘴甜的!”
大白天的,又是工作日,人们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个别年纪大的或年纪小的要么猫屋里要么去别家串门,大杂院里少有的清静。
洗漱完,温苒抹上雪花膏,和霍骁北去对门吃油炸大麻花。
早饭曲平安送来的油条和豆花儿也取出来,豆花儿嫩嫩滑滑的,加上一勺潘奶奶自己腌的韭菜花儿,再咬一口酥脆的大油条,别提多香了。
饭后甜点就是刚出锅的热乎大麻花,煊软香甜,特别上瘾。
吃饱喝足,四人围着炉子坐下。
赵老太烤着火,轻声道:“我前两天儿过来找你,看见温宝昌和何德民那两个东西勾肩搭背地往出去了。”
潘老太那脸色唰一下拉下来,“那老东西,呵!”
温苒抬起脑袋,“何德民何大爷,我听平安哥说他现在是咱们院的一大爷。”
她还知道,这何德民之前被她爷爷狠压一头一直选不上管事大爷,后来她爷爷和妈妈相继过世,这何德民那叫一个幸灾乐祸。
何家的孩子也总是牵头欺负她,好在她们前院几个孩子关系好,何家孩子欺负温苒曲平安她们就帮着欺负回去。
提起这老东西,潘老太就一肚子火,“可别提了,你爷爷没了以后,一大爷咱们选出来是正屋的毛纺厂副厂长,他那会儿院里各家都处的挺好,大事小情他也乐意帮把手处理,为人也公正。可前几年……”
说到这里她顿了下,先往窗户外头瞄了眼,见没人才压低声音说道:“前头几年形势不是不太好么,他太奶成分有点问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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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信儿就赶紧活动调走了,这正屋也就空了出来,一大爷的位置也空下来,让何德民那老东西捡了漏。”
潘老太实在恶心何德民这老东西,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温苒呆了呆,太奶成分有问题?她记得那位伯伯比曲伯伯还大几岁,别说太奶了,好像爹娘都没了。
不过这种事放在这个年代好像也不怎么稀奇,扒族谱论成分可是常见操作,没见这会儿有句经典俗语‘我家可是八辈贫农’么?
何德民是一大爷,温宝昌和他搅和在一起,这让温苒想到了家里的房子。
她有房契地契房管局那边都要求再找一个见证人,温宝昌啥也没有那不更需要了?
就是不清楚现在温宝昌的进度如何。
要是已经办妥了,那她们原来的打算就行不通,恐怕得闹到通机厂领导面前,好好和温宝昌掰扯掰扯才行。
要是没办妥,自己这个时间回城,想必温宝昌又急又慌,肯定会做点什么好尽快把房子过户。
就昨天的情况来看,温苒猜测温宝昌应该还没把事情办妥,否则他不会那么轻易就让自己抢了温志伟的房间。
温宝昌该说不说,还是十分重男轻女的,就是一百个温苒也比不过温志伟在他心里的地位。
不论哪种情况,温苒的计划都得加快了。
晌午去饭店,曲胜利请客,今天要说事情,是以除了小儿子曲平安家里人他谁也没喊,就怕一个兜不住再坏了事。
四个人边吃边说。
知道温苒那边在房管局找好了人,她也有房契地契等证明,曲胜利心中大定,房子的事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
又听温苒提起温宝昌和一大爷何德民搅和在一起,曲胜利皱了皱眉,“这俩人我记得没怎么有过来往。”
曲平安从外头给茶壶添水回来,听见这话随口道:“不是为了中院的正屋吧?”
曲胜利摇摇头,“这我哪儿清楚?那屋子又没主人,想要就掏钱呗!”他又转向温苒,“你这边可得抓紧了,咱们明天就去房管所,尽快把房子过户。”
吃完一顿大餐,几个人离开饭店,刚出门口就瞥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温宝昌和温志伟父子,父子俩站在路边,正扭头目送着一辆自行车离开。
8. 第 8 章
说时迟那时快,曲平安一手拽一个,飞快把大家拽回了饭店。
曲胜利甩开儿子的手吼道:“臭小子你差点儿拽你老子一个跟头!”
曲平安一个跨步躲到霍骁北后头,探出脑袋来神色讪讪,“那我不是怕被那俩人发现吗?”
曲胜利冷哼,“瞅你这点出息,你跟你妹子妹夫学学,你看她俩多淡定多冷静?”
温苒:“……”
其实吧,正好抓到温宝昌带温志伟开小灶的现行,她觉得可以再坑一把这老东西,买两斤肉去潘奶奶家蹭饭连晚饭都有了。
霍骁北:“……”
他懂他媳妇儿,要是能薅出几块钱,买几样点心下午去红梅姨家的礼物也有了。
不过没发现就没发现吧,这个关头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曲胜利先离开去派出所上班,温苒和霍骁北留下曲平安,找个没人的胡同继续说。
曲平安抄着手,“你俩还有啥事儿?”
温苒笑着说道:“平安哥,你认识人多,知道谁需要手表吗?”
曲平安愣了两秒,眯起眼目光在这两口子身上来回转动,“那不少呢,啥意思?”
霍骁北看了眼温苒,解释:“在沪海转乘时买了几块手表。”
这么一说曲平安立时就明白了,他想了想道:“手表算是大件了,长京有钱人多,尤其是几个大厂的工人不差钱差的是票。如果你们不要票的话,那一块手表价格再多上三五十也不难出手。这事好办,两三块的我今天就能把人给你们找齐,咱明天、明天不行你们有事,后天我就能把钱给你们拿回来,你们有几块?”
温苒轻咳一声,伸出一只手,在曲平安震惊的目光里又伸出另一只手。
曲平安:“?!”
这不叫‘买了几块’,这是搁沪海进货去了吧?
他吞了吞口水,迅速在心里算了笔账。现在几个手表牌子的价格都大差不差的,一块一百二左右,十块那就是一千二了,他这妹子也不怕砸手里胆子可真大?
曲平安恍恍惚惚,“十块啊,那我得踅摸踅摸了,不过也不难。”
是不难,但十块会不会太多了?
温苒补充:“还有几条丝巾,我给大娘留了一条,下了班你过去拿。”
曲平安晕乎乎地离开了,温苒和霍骁北没有回六片儿胡同,转道径直去了通机厂家属院。
路上拿出签到给的豆浆机,两人打算说一声就回来,不留下吃饭了。
工作日家里应该红梅姨在,她办了退休,现在就搁家歇着。
结果到了那边,还见到了红梅姨的小儿子周新杰。
红梅姨三儿一女,大儿子在外地工作,大女儿周新芳嫁在京市本地,余下二儿子和小儿子前些年都下了乡。
“快进来,新杰去泡茶,晚上在家吃不?”郝红梅高兴地问。
温苒摇头,“不了,下午还有点事。红梅姨,我们昨天回了六片儿胡同,找了院里的二大爷,也是街道派出所的副所长曲伯伯去作证,您看明天去房管所能行吗?”
郝红梅接过茶,又吩咐周新杰去端点心水果,“你叔下了班我就跟他讲,让他明天请假带你们去,这事不好拖。”
“明天你们办好就过来,我拾掇一桌好菜咱们庆祝庆祝,也算是给你们接风洗尘了!”
留下豆浆机,教会周新杰怎么使,温苒两人就离开了。
郝红梅送完人回来,语气遗憾:“可惜小苒结婚了,不然还能跟你一样接着高考。”
恢复高考后,只有77年冬天的那次高考不限年龄不限婚否不限成分,之后的夏季高考就不再允许已婚知青报名。
周新杰正研究豆浆机研究得起劲,闻言随口回道:“要是我那妹夫不介意,可以先让小苒离婚,考上了再结回去,我下乡那边结了婚的知青都这么办的。”
结婚,家庭,哪里又有高考重要?
郝红梅白了儿子一眼,没好气道:“就你懂!”
再看豆浆机,她笑得合不拢嘴,“你说小苒,知道我爱喝豆浆还特意弄个机子过来。她刚回城手上肯定也没俩钱就舍得这么破费,这孩子真傻!”
周新杰:“……”
说人家傻,您别笑得这么灿烂啊?我看您才是乐傻了!
离开通机厂家属院,温苒两人去了趟银行,先把旧存折上的钱取出来,再办张新存折存进去。
从银行出来,兜里有了钱,温苒瞬间就有了底气。
“买两斤五花肉,晚上去潘奶奶家炖红烧肉!”温苒掰着手指头盘算,“再买几样点心,晚上饿了吃。肉包子也得买,存在格子里备不时之用。”
“嗯,还得去买零件,试着组装收音机。”
等拿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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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和工作后,温苒和霍骁北并不准备留在京市,而是打算去鹏城。
做生意!
做什么生意?
经过商量后,决定办厂!
而办什么厂?
拥有后世经验的两人,选择了收音机作为电子厂的第一款产品。
东跑西跑一下午,往回走时,迎面就撞上了温宝昌和何德民骑着自行车一起说着笑着拐进胡同来。
何德民矮兮兮一个干瘦老头,脸皮皱吧得和树皮一样,眼皮耷拉着都快看不到眼睛了。
但霍骁北还是敏锐察觉到了,这小老头那眼神一下就落在了温苒身上,上上下下带着窥伺贪婪。
霍骁北的神情唰一下冷下来,不动声色挡在温苒身前。
温苒自然也感觉到了来自何德民恶心的眼神,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潘奶奶这么讨厌何德民了。
温苒从霍骁北身后探出脑袋来,“爸,你怎么跟何大爷玩上了?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老在家里说这人是个二币,长的跟被门挤了似的,一脸没瓤的丝瓜样拿回家刷锅都刷不干净。”
霎时这两个老东西的脸色就变得精彩极了。
何德民的老树皮脸一拉,眼神阴冷地瞥向温宝昌。
温宝昌急着跟他解释:“你别听这死丫头瞎说!”
温苒立马又委屈道:“我怎么是瞎说了?”
“还不是小时候闫大娘的俩儿子和何大爷家孩子玩,回来跟你讲的,何大爷说你是倒插门吃软饭,没种的男人,你气得把桌子掀翻,又摔碗摔筷,把温志伟都吓得发烧了!”
温宝昌神色阴沉下来,这几句简直就像刀子插在他心口一样,不管听多少次都介意得不得了。
他恼怒地瞪着何德民。
何德民目光闪烁透着心虚,他确实说过,可他没说错啊!
这温宝昌就是倒插门就是吃软饭就是没种啊!
不过想到对方许诺给他的东西,他嘴上却道:“宝昌老弟,我啥样您还不了解?我能说这话?我就是说了这话我能叫他传进你耳朵里?你可冤枉老哥哥我了!”
温宝昌冷冷瞥他一样,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冷哼,搬着自行车进了大院。
何德民剜了这小两口一眼,搬着自行车追上去,“宝昌老弟你听我说——”
温苒和霍骁北对视一眼,靠在他身上笑了:“噗——”
9. 第 9 章
靠在霍骁北身上笑够了,温苒和他手牵手进了大杂院。
“看何德民刚才着急的样子,温宝昌肯定许诺给他不少东西。”
霍骁北手里拎着两斤五花肉,神色冷峻,“他拿不到。”
晚上红烧肉没吃成,改成了炸酱面。
曲平安下了班连家都没回,直接奔中院来蹭饭。
吃过饭,霍骁北被曲平安拽到一旁,跟他汇报找好的手表客户。
温苒扒着窗户观察对面。
温宝昌和闫春芝的房间是西厢北屋,此时那屋里窗帘半掩,透出一片昏黄的光线。
玻璃窗上映出两个晃动人影,人影相对而坐,正是温宝昌和何德民,这么会儿功夫已经推杯换盏了好几次。
蛇鼠一窝臭味相投狼狈为奸……
一串形容恶劣的成语从温苒脑海中闪过。
晌午曲平安随口说的那句话忽然蹿进脑子里,温苒缓缓转头,中院正房三间敞亮的屋子出现在她眼前。
难不成这俩老逼登达成了什么协议,你帮我拿下西厢,我帮你拿下正屋?
潘老太领着孙子孙女烤栗子,炉火旺盛,熏得近下香喷喷的。
她拿钳子捡出烤好的栗子,招呼道:“别看了小苒,先吃栗子,这栗子又绵又香!”
温苒注意力一秒被转移,高高兴兴吃起了栗子。
霍骁北和曲平安过来,霍骁北:“我跟他出门办点事,等我回来再去对面休息。”
温苒眨巴着大眼睛点头,懂了,是去碰头交易!
霍骁北先去了趟对门‘拿手表’,然后和曲平安出门,趁着夜色骑自行车转了几个家属院和几条胡同,卖出去四块手表。
收回来六百块钱。
六百块,六十张大团结,鼓鼓囊囊塞满了一个挎包。
前头霍骁北大长腿蹬着车,曲平安搁后座紧紧抱着包,心里那叫一个火热。
妈耶这老多钱,他活这么大花的钱都没有这么多。
胡同院里,何德民喝得摇摇晃晃出来了。
温苒扒着窗户看出去,这老头儿踉踉跄跄着爬上了正房台阶,趴在门上一会儿说一会儿笑的,都笑得抽抽了。
说笑够了,何德民扶着墙起来,晃回了后院。
后院有五间后罩房和东西两间耳房,房子挺多,但地方不大,每个房间就小得可怜。
何德民上有老下有孙,一家十几口挤在两间后罩房里,温苒还没下乡时他家曾说要加盖两间倒座房,不过最后没成。
得亏是没成。
这处三进的四合院原是前朝王爷家下人的住处,民国时下人随着老王爷去了东北,宅子转手被卖给一个做买卖的小生意人。
建国后,小生意人抛售家产去了国外,这宅子辗转就到了公家手里。
公家手里的房子出租给各大厂,厂里安排给了工人干部当福利宿舍。
说到这里显而易见,福利宿舍自然不是个人所有,厂里可以随时收回。
但自家加盖的就不一样了,加盖手续申请下来的话,那这房子就是纯个人所有。
当然也有例外,像温苒的爷爷温有良,他家这房子一开始也是厂里分的宿舍,之前不允许房屋买卖,后来政策松动了温有良掏钱买下来的。
这院里除了温家,后院也有两家出钱买下了房子。
不过拿钱买房终归是少数中的少数,因为这年头的工作就是铁饭碗,还是能传家的铁饭碗,只要饭碗在那房子就可以一直住。
甚至租房都比买房的数量多,反正单位可以分房,熬工龄也得熬到分房,何必另外掏钱再去买房?
温苒猜测,温宝昌之所以这么着急把房子弄到手,是因为想赶上这次通机厂分房。
这房子并不属于温宝昌,而房子的主人十几年前就过世了,在有心人眼里这就是无主房子,谁拿钱都能买,谁拿钱都能租住。
这两年政策变了,知青大批量回城,哪家不缺房子住?
温宝昌自然不愿意自己刚分到厂里的房子,转头却见这边让别人占了。
他不想便宜别人,就只能自己弄到手。
当然这里面肯定也有温苒的原因。
知青回城,温苒也是知青,她要是回来了,那这房子她不花钱就能正儿八经继承,温宝昌能愿意?
前院,霍骁北在门口和曲平安分开,分开前抽了几张大团结塞他兜里,“明早帮我们带一兜肉包子,小米粥和咸菜,我和温苒直接去你家吃,谢了。”
曲平安掏钱的动作顿住,到了嘴边推拒的话咽回去,答应道:“没问题!”
霍骁北去潘奶奶家接温苒,回了对面西厢。
从外面看北屋还亮着灯,客厅里却黑黢黢的没人,宋爱民的房间也黑着。
两人缺席了早饭和晚饭,白天厨房锁着,也没人关心她们午饭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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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在这个家里她们不存在一样,被忽视得彻底。
霍骁北打开手电筒,温苒左看看宋爱民灭了灯的房间,右看看温宝昌还亮着灯的房间,计上心头。
她扯扯霍骁北的袖子,给他一个眼神,然后走向北屋门口。
霍骁北默契地跟上,握拳梆梆锤了两下门。
一片沉静里,两下叩门声吸引了这间房子里所有人的关注。
但过了几秒,无人开门。
霍骁北耳力过人,听得到北屋里细碎的声响。
他凑近温苒耳边,小声道:“在装睡。”
装睡没关系,醒着就行。
反正温苒也不是要见到人。
温苒清清嗓子,大声喊:“爸!我爷爷和妈妈留下两份工作,我和霍骁北打算去厂里工会办一下交接手续,你看你有时间能带我们过去吗?”
砰——
铛——
咚——
空气死寂了两秒,而后就仿佛诈尸一般骚动起来。
丢下一颗地雷温苒就不管了,拽着霍骁北小跑回了南屋。
北屋,闫春芝震惊到顾不上伪装,掐着温宝昌的手臂,疾言厉色质问:“怎么办?死丫头要抢我们娘俩儿的工作!温宝昌你绝对不能就这么由着她胡闹!”
温宝昌老脸阴沉,猛地甩开她两手,“我能有什么办法?你们的工作本来就是那俩人留下来的,小野种去厂里要说法一要一个准!”
更别说现在政策变了,老东西以前那些有本事的朋友又有本事了,温苒真找上门去那些人能无动于衷?
温宝昌想到了温慧刚死那年,蓦然从心底涌上恐惧,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扬手照着闫春芝脸上甩过去,“还不是你,你说你干什么非跟那丫头过不去?惹她不高兴了,现在好了,你工作没了!”
闫春芝捂着抽痛的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温宝昌。
他竟然敢打她?
“温宝昌!”
她嗷一声挥着爪子扑上去,下一秒温宝昌从脸到脖子就多了几道血痕子。
“我跟你十几年,担着骂名都给你生儿子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温宝昌抹了把脸,拿下手一看满是血,顿时也怒了,又是一耳光甩过去。
“你个泼妇!”
恩爱夫妻大打出手,模范老公一耳光又一耳光,贤惠妻子一爪子又一爪子。
北屋里简直比过年还热闹。
10. 第 10 章
老的在闹,儿子也在闹。
宋爱民一个打挺弹坐起来,怒容满面,扭头抬起脚就给旁边陈招娣踹下了床。
咚——
陈招娣结结实实摔了个七仰八叉,胳膊肘正好杵地上,疼得她直接懵在原地。
没等她反应过来,随即一张棉被兜头遮下,伴随着力道沉重的拳头,又把她打懵了。
这屋倒是又热闹又安静,外人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
南屋。
温苒泡着脚数钱,不满地嘟囔:“他们也太抠门了,把厨房锁上连炉子都用不了。”
这热水还是从潘奶奶家灌满带回来的。
霍骁北听着对面屋里噼里啪啦的动静,轻笑道:“明天就能看笑话了。”
温苒数完钱收起来,“明天有场硬仗要打!”
临睡前,温苒隐约听到隔壁门响了下,再之后窗外传来了清浅的脚步声。
应该是宋爱民出去了。
次日,温苒起了个大早,其他屋都还没动静。
洗漱完去前院,吃过曲平安买的早饭,和曲伯伯去胡同口等周爱民出现,一行五人就奔着房管所去了。
周爱民关系不错的朋友的亲戚是房管所一个主任,昨天下了班听爱人说温苒找好了见证人,晚饭都顾不上吃就去找了那个朋友。
两人约好在房管所外头见面。
有周爱民的朋友带领,一行人进了房管所直接办理手续。
工作人员先检查了房契地契,看过曲胜利的工作证明,又让他和温苒去写一份书面见证,最后摁上手印,接着温苒再填写了一张表格,就让下午过来领取房产所有证。
众人离开房管所,找了个饭店吃晌午饭。
霍骁北大手笔点了几道硬菜,还要了瓶酒,几个男同志都小小喝了两杯。
周爱民的朋友一直陪到回房管所拿房屋证。
进了办事大厅,你说巧不巧,嚯,温宝昌在这儿!
再一看,何德民也在,温志伟也在,还有几个生面孔不认识。
几人对视一眼,周爱民和曲胜利的眉心皱得能夹死苍蝇。
曲平安也觉得不太妙,不过他一转头就看见夫妻俩淡定自若的表情,转念一想出声安慰他爸:“咱们手续都办完了,他们来了又能怎么样?”
话虽如此,但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
曲胜利心里的大石头提到了嗓子眼,整个人的气势严阵以待起来,“待会儿你机灵点,吵起来记得跟你妹子打配合,也别让人碰到她。”
温宝昌带这么多人,看来是有备而来。
不过温苒的关注点先落在了他五彩缤纷的老脸上。
只是提了下工作就打成这样,那要是房子真到了她手里,温宝昌这帮人该不会明天就进医院吧?
温宝昌自然也看到了温苒等人,他阴沉着表情,从齿缝里愤怒地挤出一句冷笑:“呵!真是小看你了!”
温苒笑盈盈的,嗓音清脆:“那是因为你眼睛被闫大娘打肿了,所以只能从缝里看人,自然就把人看扁了。”
曲平安啪一下捂住嘴。
他很想,但现在这个场合不适合。
小苒这嘴怎么跟淬了毒一样哈哈哈!
听见这话,温宝昌脸皮不自然地抽动两下,他可不觉得好笑。
他开门见山说道:“你一个女同志,又嫁了人,家产就跟你没关系了,你说呢?”
温苒眨了眨杏眼,“你一个倒插门的,又再婚了,放在一般人家就是女同志改嫁,前妻的家产就跟你没关系了,你说呢?”
这年头可没有什么夫妻共同财产之说,温宝昌倒插门一分钱没带进来那自然一分钱也不能带走。
略略略,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温宝昌气得脸色涨红,鼻子都差点歪了。
倒插门倒插门,这野种怎么敢这么说她老子,她怎么就没死在乡下?
温宝昌拳头攥了起来。
霍骁北轻咳一声,冷峻的眼神瞥了过去。
温宝昌理智回笼,收起了冲动。他可知道,这野种找的男人以前在部队当兵,真动手他是铁定吃亏的。
见最疼自己的老爹气个够呛,温志伟站了出来,气愤地瞪着温苒。
“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你——”
温苒抢白道:“你什么你?这里什么时候有你一个外人说话的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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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温志伟跳脚反驳,“你才是外人!你一个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有什么资格插手家里的财产?”
这个曲平安可有话说了,他一直瞅着机会表现呢。
“你没听温苒刚才说的,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明明是你爸才对!”
这话一出,迎来温宝昌父子的怒视。
曲平安不仅不怕,反而冲俩人咧嘴笑,笑得欠欠儿的,父子俩更气了。
温宝昌气得浑身颤抖,给了何德民一个眼神。
何德民有点不情不愿地开口:“丫头啊,做人不能太贪心。你爸虽然是上门女婿,可做得委实仁至义尽,给你爷爷送终,又把你养大了嫁人,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同志,自该住在你男人家里,院里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正好你爸这一大家子呢,房子给你爸表表孝心么这不是?”
这可真是睁眼说瞎话,站着不腰疼,屁股歪到温宝昌心坎上去了。
温苒也不气,跟这种人有什么可气的?
温苒声音清亮:“何大爷说得对,但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嫁人不是招赘呢?”
众人:“?!”
在场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目光唰一下齐齐集中在了霍骁北身上。
顶着这么多人震撼错愕的眼神,霍骁北面不改色,颔首肯定道:“嗯,我也是上门女婿,我都听我爱人的。”
这态度这气度,一点看不出来勉强。
跟温宝昌那一副好像受了奇耻大辱的反应一比,高下立现。
温苒还有话没说呢,“我爷爷只有我妈一个孩子,我妈只有我一个孩子,我妈是招赘上门,我也是招赘上门。”
她说着盯紧何德民,何德民神色讪讪,两手抄进袖子里,干笑两声道:“家里这不是有志伟,用不着你一个女同志招赘。”
温苒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状似惊讶地挑挑眉,接着好似想到什么一般迅速冷下脸色。
“什么意思?”
“温志伟是温宝昌亲生的?”
“周叔叔,我们现在就去通机厂找领导,温宝昌当年在和我妈的婚姻存续期间和闫春芝乱搞男女关系,作风不正,这是工人阶级的败类!这样的人怎么能留在通机厂?”
11. 第 11 章
对面以温宝昌为代表一下就慌了。
我跟你扯皮呢,你转头去找警察了?
厂领导不是警察,但这年头城里工人遇到事就找厂领导,乡下百姓遇到事就找大队干部,可比警察好使多了。
温苒转身往外走,偏偏周爱民还二话不说就跟上。
周爱民是谁,建国后第一批大学生,备受厂领导看重的青年干部。
他还曾经在温有良手下学过钳工,有过一份师徒情谊。
甚至这人据说和温慧有过那么一段,只不过因为家里反对没成,再之后温慧就找了一穷二白的穷小子温宝昌做上门女婿。
这样一个处处比自己优秀的男同志,温宝昌每每想到都觉得自惭形秽,并因此油然而生出强烈的嫉妒愤怒。
温宝昌嫉妒,温宝昌愤怒,但温宝昌也做不了什么。
他只能无能狂怒。
就像现在——
温苒明显不是省油的灯,再加上周爱民为她在厂领导面前背书,温宝昌可以确信这房子与自己无缘了。
而他明知道会如此,却什么也做不了。
视若囊中之物的东西不属于自己了,温宝昌心疼到仿佛刀绞一般,大吼出声:“站住!”
温苒充耳不闻,继续走。
温宝昌急了,吼得更大声:“我让你们站住!”
温苒这才停下来回头,冷着脸,“温同志想要一起去见厂领导?”
温宝昌咬牙死死瞪着她。
野种!野种!这贱丫头一定是温慧和周爱民偷生的野种!
温苒淡定地回望。
越是没底气才越是虚张声势,温宝昌这表现是知道怕了。
他当年干的那点破事儿又不是无人知晓,正相反因为温有良过世他过于得意忘形导致本性爆发得彻底,不然也不能让闫春芝挺着肚子就上了门。
胡同里没有秘密,何况是这种几近于昭告天下的新闻,温宝昌没那个本事堵住所有人的嘴。
再一次,温宝昌后悔得能吞下十斤后悔药,后悔当年老东西死了自己一时无所顾忌就张扬起来。
不过他不怪自己,他只怪闫春芝那个泼妇。
要不是她当初在自己耳边絮叨着肚里怀的儿子,要不是闫春芝恶毒成性气死温慧,要不是温苒回城后闫春芝毫无容人之量,事情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那可是整整三间房子!
温宝昌心里仿佛滴血一般。
温宝昌一直不说话,温苒没耐心了,收回眼神抬脚继续往外走。
温宝昌反应过来,阴沉沉地开了口:“房子归你!”
温苒一秒收回踏出大门的脚,“本来就是我们老温家的。”
温志伟不干了,“爸!爸!你不是说房子只能是我的?爸她抢了我的房间又抢我们家的房子凭什——”
温宝昌转头冲儿子低吼:“住口!”
温志伟不敢置信,“爸!“
温宝昌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往外拖,拉长着脸,“听爸的,咱们先走。”
温志伟挣扎着甩开温宝昌,神情不忿,“明明是你答应过的!房子只能我的!现在被别人抢了我连家都没有了让我同学知道了怎么看我?”
温宝昌强撑着耐心,“厂里正在分房,会有房子住的,新盖好的房子比破院子条件好。”
一旁何德民嫌弃地撇嘴,破院子,你也说得出口?
你嫌弃你别要啊!
不过不管咋说,温宝昌是把温志伟给劝住了。
父子一行人气势冲冲地来,气焰全无地离开。
这群人一走,温苒就和全程吃瓜的办事员打听,“没有地契房契怎么把房子过户?这是符合规定的吗?会不会有侵吞公有财产的嫌疑?”
办事员愣了下,反应过来抿了口茶才回答温苒的疑问,“有你说的那种情况,但刚才你、”
想到刚才父女两个箭弩拔张跟仇人也没两样的架势,办事员换了个称呼,“刚才那个同志不是这种情况,他跟我们单位一个办事员串通好了,计划补办一个租赁证明,用租赁证明购入房产。”
说到这儿,她竖起手掌在脸上,笑得幸灾乐祸,“这不今天你们来办手续,那办事员去通风报信喊来了你爸,我们主任一眼就瞧出有猫腻,那小子就等着吃不了兜着走吧!”
温苒:“……”
啊这,哪有搬石头砸自己脚的,这办事员也太蠢了。
顺利拿到房产证明,一行人也没散,径直去了通机厂家属院。
郝红梅准备了一桌好菜庆祝。
吃饱喝足回胡同的路上,曲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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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还说起这件事呢。
霍骁北攥着温苒的手塞兜里替她暖着,说道:“他蠢只是一方面。”
温苒补充:“他还贪心!”
曲胜利抄着手,嫌弃地踢了脚儿子一脚,“你多学着点!”
曲平安没躲过去,苦着脸揉屁股,一边在心里嘀咕那不还是蠢么,一边求助地看向温苒。
思及这位邻家大哥在房管所时跟她同仇敌忾的场面,温苒适时转移话题,“曲伯伯,房管所的办事员说有租赁证明补上差价可以换房产证明,你们家另一间屋子住了二十多年,应该能直接换房产证明。”
曲平安一听连忙点头,“就是就是,还是房产证明更靠谱,换了也更踏实。”
房子租着租着就成了个人所有。
这年头鲜少有人买房,这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曲胜利咂咂嘴,表情思索道:“那我把这事和院里人都说说,换个证明也不费多大功夫。”
租和有总归是有本质不同的。
说着话到了胡同口,温苒停下来,“伯伯您先回吧,我们还有点事。”
曲胜利也没问是啥事,只嘱咐道:“别在外面逗留太晚了。”
目送他进了大院,温苒对曲平安道:“平安哥,你回去帮我们探探情况。”
曲平安懵懵的,“什么情况?”
温苒微笑,“我房子里的情况。”
你瞅瞅,这丫头多嘚瑟,不说‘我家’说‘我的房子’。
曲平安:“……”
曲平安挠头,“你家能有,哎——”
他顿住,拍了下自个脑门,突然恍然大悟,“说不定真有情况!”
温苒纠正:“是一定。”
就那伙人,想当然地把本该属于别人的东西当做他们自己的,怕是还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而即便真的有了这么一天,他们恐怕还觉得自己是受害者,温苒则是可恶的强盗。
曲平安颠颠儿回去看热闹了。
两人找了个背风的地儿等着,小声商量接下来的计划。
房子到手还远不是胜利,也远不是结束。
温苒可不相信温宝昌真那么有气度,说把房子让出来就把房子让出来,这没皮没脸的老东西肯定会仗着身份赖着不走的。
12. 第 12 章
蹲着累人,霍骁北取出小马扎给温苒坐着。
温苒缩在一团,仰头看着他:“待会儿平安哥问起来怎么办?”
霍骁北挡在她身前,把风都拦在外头,面不改色:“买的。”
温苒:“……”
温苒拽了拽他袖子,“你过来点,我冷。”
霍骁北挪着小马扎靠过去,把人包进军大衣里暖着。
说回正事,温苒道:“我觉得可以把宋爱民一家先赶出去。”
霍骁北沉吟片刻,说:“剧情里这间房子先到了他手上。”
温苒歪头,“嗯?”
她蹙起眉思索。
温宝昌可以用租赁证明替换房产证明,宋爱民自然也可以用这种办法。
也就是说,宋爱民也想这间房子,他甚至比温宝昌更需要。
温宝昌是厂里几十年的老技术工,分房怎么也该有他的名额。
宋爱民可不是,宋爱民的工作可是占了温苒那俩份其中之一的!
现在温苒又要工作又要房子,宋爱民怕是恨死她了。
温苒:“……”
一直都在跟温宝昌较劲,差点忘了还有这个人。
“我怎么把给他忘了?”
温苒嘟囔着,懊恼地伸出爪子,挠了挠手下硬邦邦的胸膛。
“不过,”温苒随即正色,“我一开始就没把这个人当成阻碍,有温宝昌和温志伟在,怎么也轮不到他的。”
主角父子在她这里都讨不了好,宋爱民又凭什么想从她手里拿东西呢?
霍骁北道:“光明正大他没办法,可能会用别的手段。”
温苒从他怀里出来,“别的手段?”
霍骁北低声:“我只是猜测。我们刚回来两天,对这个人几乎不了解,我也不确定他会做什么。”
温苒绷紧小脸,垂下眼睫沉思,“很有可能。他想要房子也想要工作,房子已经没有了,还有工作他肯定想保住。”
霍骁北顺着她的思路推测下去,“拿钱跟你买?或者,威胁你把工作继续让给他。”
温苒鼓腮,不解道:“他想怎么威胁我?他难道还有我的什么把柄?”
等等!
温苒顿住,没有把柄可以创造把柄啊!
巷子口出现一个黑影,左右来回张望,看到这里小跑着过来。
温苒戳戳霍骁北,“平安哥来了。”
霍骁北没回头,指了指旁边的马扎,“坐这儿说吧。”
曲平安裹挟着一股冷风靠近,一屁股坐下来,兴冲冲道:“我听潘奶奶说的,闫大娘和温师傅干了一架!”
温苒从霍骁北身前的大衣里冒出一双眼睛,“你回去的时候还打吗?”
曲平安摇脑袋,“那没有,他们晌午后开始闹的,现在院里那叫一个安静。不过我听说打得挺惨的,温师傅头发都被薅秃了,闫大娘肚子挨了一脚,摔了个大跟斗。”
那现在是,温苒摸着下巴,“他们应该谈好了?”
曲平安有点不理解,“这间房子本来就是有良大爷留下来的,有温苒你在,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竟然也闹得起来?”
温苒哼道:“人心不足嘛。”
曲平安叹了声气,发愁道:“我爸让我提醒你,说温师傅他们可能不会轻易搬走。”
温苒和霍骁北早就有所预料,对此一点也不意外。
曲平安见俩人没反应,嗓子噎了噎,随即又颓丧得想,得,肯定是早就猜到了!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温苒戳了戳霍骁北的腰侧,霍骁北不动声色摁住她,镇定自若地向曲平安询问:“宋爱民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吗?”
曲平安抄起两手,仰着头回想,“宋爱民啊,在院里挺不显眼。”
他抓抓脸,“这人我没咋接触过,他比我们大几岁,小时候他也不跟我们几个玩,不过我知道他跟温志伟挺不对付的。”
那就没办法了。
温苒和霍骁北对视一眼,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拎上小马扎回家!
温苒砰砰砰再次敲响北屋大门,这次很快门就开了。
温宝昌沉着脸,“这么晚才回来,是去哪里乱跑了?”
他脸上带彩,一只乌眼青一片大血缕,头发还跟被狗啃过似的。
温苒想笑,听见他的话又有些无语,导致她的表情一时都有些扭曲了。
好半晌她才开口,“温同志,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搬走?我计划要把家里重新打扫一遍,去去晦气。”
温宝昌瞬间拉长脸,呵斥道:“我是你老子!你想赶你老子走?不孝顺的东西!”
温苒假笑,“哦,那除你这个老子之外,其他人明天就搬走吧。”
温宝昌愣了下,反应过来脸色涨红,“你——”
他的权威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温苒冒犯,又是在这间代表着他重大失误的房子里,怒火上头他下意识高举起了手掌。
但下一秒,他高举的手腕就传来了一阵钻心的疼。
霍骁北轻而易举打断了他的行动,平静的脸上面无表情,却只有温宝昌知道他力气有多大。
温苒有恃无恐地笑着,“不搬走那我就只好去找厂里领导为我主持公道喽!”
温宝昌疼得冷汗直冒,他此时的表情才叫扭曲,瞪着霍骁北咆哮:“放开!我也是你老子!”
霍骁北轻飘飘松开,温宝昌却感觉一股大力把自己甩了出去,一时没站稳,左脚绊右脚哐当摔了个大屁股墩儿。
温苒抿紧唇,靠近了霍骁北。
不能笑不能笑。
温宝昌表情空白了片刻,反应过来脸色涨红,指着霍骁北怒骂:“你一个赘婿你反了天了!不孝东西我让死丫头休了你……”
他叭叭叭一顿吼,霍骁北连个眼神都没给,牵着温苒转身就走。
温宝昌看见她俩这反应,差点儿没给气厥过去。
温苒指着厨房门趾高气扬,“明天就把锁换了。”
厨房旁边就是宋爱民一家的房间,她顺道瞅了两眼。
洗漱泡脚钻进帐篷,温苒刚躺下,身后就贴上来一片滚烫。
温苒小身板颤了颤,怂兮兮地缩进被子,“我好累,我要睡了。”
炙热的呼吸在她锁骨上游移,霍骁北哑着嗓音,“刚才在外面你不是在暗示我?”
温苒心虚一秒,很快就是气愤占了上风,那是报复!报复!
前天晚上,这个狗男人亲完撩拨完就不管了,她倒了一箩筐好听的话,结果他竟然拿她一开始‘等事情办完再说’的那句话堵她?!
可恶!
温苒冷酷地推开这人,“睡觉!”
霍骁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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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到房子的第二天,大清早的,无人问津的南屋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霍骁北从帐篷里把温苒拔出来,温苒顶着呆滞的眼神,站在门口听宋爱民苦苦地哀求:
“小苒妹子行行好,给大哥宽限几天,大哥还得上班,没时间搬东西也没时间找房子,你看等这周放假成不成?”
温苒迷茫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她点了点头,转身关上门,抬头看着霍骁北,表情严肃:“有阴谋!”
剧情里能先温宝昌一步把房子弄到手,宋爱民又怎么能是省油的灯?
温苒都做好了要费一番功夫的准备,结果宋爱民这么轻易就跟她说会搬走,这可能吗?
不对劲。
很不对劲。
绝对有阴谋!
温苒也不睡了,换衣服洗漱,拽上霍骁北就出了胡同,“我们去一趟通机厂,问问工作的事情。”
霍骁北站定,带着她一起停下,“先吃早饭,吃完早饭再去通机厂。”
夺回工作不比夺回房子,房子是哪怕被温宝昌抢先一步过户,温苒依旧能凭借两份契书拿回来的。
而工作就难了,工作交接须得两方都在场,他们不配合温苒是办不了手续的。
不过么,温苒也不着急,反正都撕破脸了,直接闹去领导那里不是更好?
现在最重要的是吃饭!
要一碗热馄饨一碗红枣粥,一屉肉包一屉肉饺,热乎乎连汤下肚,吃饱了才有力气办正事。
点完餐,霍骁北带温苒找了个角落坐下。
“如果想拿回工作,户口迁移得尽快办好,不然可能会影响分房。”
这触及到温苒的知识盲区了,什么户口这个关系那个关系的,就算是这个年代土生土长的老百姓都不一定能弄明白。
温苒头疼地问:“那、那我们今天去办,能办好吗?”
霍骁北给她科普,“所有证明我们在秦北时就准备齐全,只需要去派出所办理,有曲伯伯在他不会为难我们。”
“不过跨省市户口迁移是耗时最长的,虽然你是知青回城,但最早也要两三周才能办妥。”
温苒:“……”
是了是了,后世电脑普及建立了全国范围的户籍系统办个迁移都难呢,她刚读大学时同学们可是狠狠吐槽过,现在全靠手写的年代就更别提了。
但是再慢也得办,光速解决早饭,温苒又拽着霍骁北去了派出所。
先办户口!
曲胜利帮她们办的,咔咔盖章叫一个利索,还亲自去了劳动局送材料。
离开派出所,接着飞速转移到通机厂,跟……看门大爷打听消息。
没有本厂职工带领,外人是进不了生产区域的。
这个年代的国营厂,尤其像通机厂这样的大厂子,除了生活物资需要从外界获取外,内部就像一个可以独立运行的机构。
厂区里面有医院有学校有可以处理厂内部纠纷的安保科,一应职能部门可谓应有尽有。
加之通机厂承担了一部分军工制造功能,所以对外管理上十分严格。
打听到疑似下个月正式开始分房的消息后,温苒两人去了通机厂家属大院。
和平拿回工作是不指望了,必须得闹到领导面前。
所以还得麻烦周叔叔,让他带她们进厂。
13. 第 13 章
在家属院待到傍晚,温苒见到了周爱民。
周爱民道:“这个事不难,我可以先带你们去见厂长,跟他说说你们的情况。”
“不过小苒你想清楚了,温宝昌他们还赖在房子里不肯走,你这时候把工作拿回来,他们可就更有理由赖下了。”
跟一帮无赖讲道理是行不通的,逼急了他们光脚不怕穿鞋的,跟你闹死闹活,到时温苒有理也变没理。
老百姓办事讲个中庸,尤其在胡同里,你有理人家帮你,可你要把事情做绝了你就成了众矢之的。
温苒沉吟道:“我想到了。”
所以今早宋爱民说请她宽限几天,明知他们有阴谋,她还是答应了。
知道这孩子心里有数,周爱民点点头,“厂里下个月开始分房,没个把月名单下不来,你慢慢筹谋就是。有困难不要自己扛,尽管过来找我和你红梅姨。另外这边儿的事情我跟厂长通个气,分房不会落下你们。”
既然如此,那拿回工作的事情就不急了,当前最要紧的是怎么把那群人赶出去。
回到六片儿胡同,西厢灯亮着,大门却紧闭。
温苒和霍骁北直接推门进去,瞥了一眼北屋房门,就和霍骁北回南屋去了。
北屋。
温宝昌和闫春芝靠在炕上,宋爱民坐在桌前凳子上。
宋爱民一副老实样,愁眉苦脸的,“爸,厂里马上要分房,您和我妈还有我的工龄加起来,应该能分一间大房子,可要是……”
闫春芝苍白着接过儿子的话头:“宝昌哥你想想办法,死丫头够贪心的,抢了房子还不算,还想抢工作!”
“咱家要认购厂里房子得花一大笔钱,说不定存款掏空了还得四处去借!要是连工作都丢了,咱们一大家子要去喝西北风吗?再说志伟也到年纪了,他考上大学紧接着就是找对象,对方是大学生,咱家肯定不能办得太寒碜给志伟丢脸吧?这孩子结了婚马上就有孙子,孙子吃吃喝喝更要钱啊!”
温宝昌扶着腰,老脸阴沉着,“你们说该怎么办?”
说实话他不是很在意工作会不会被温苒夺回去,他在意的房子,是他身为一家之主的权威!
要是能阻止温苒抢工作,他就能压过这个女儿的气焰,在妻子和继子心里的地位也就能更高。
宋爱民想了想,说道:“爸,那丫头这么嚣张还是仗着有人撑腰,别的人咱们没法子,她带回来的那个男人咱们可以想想办法。”
“让他们内讧,咱们才有可趁之机。”
闫春芝一听就再赞同不过,面目狰狞狠戾,“没了那男人撑腰,我看死丫头还怎么猖狂?”
她语气兴奋:“正好我认识几个媒婆,赶紧给这丫头介绍个人家把她远远打发出去!”
温宝昌神色动了动,却道:“不行!还是得招赘!”
闫春芝不满地皱眉,利索呛声:“不行!我不同意!死丫头跟咱们全都不对付,让她留在跟前我连饭都吃不下!”
温宝昌重重一拍桌子,喝道:“我说什么你听着就是!你个蠢货!就是因为你自作主张沉不住气,到手的房子才能飞了!”
“现在房子在那丫头手里,你怎么知道给她找的人家不会贪图咱们这房子?”
闫春芝气得胸脯剧烈起伏,但到底憋屈得闭上了嘴。
她也不想房子便宜别人。
宋爱民垂着眼睛,安静坐着一言不发,半点儿没有要为母亲出头的意思。
温宝昌点了根烟,吧嗒吧嗒抽了两口,才道:“爱民,这事交给你去办。就别告诉志伟了,他正在准备高考,为这些事情分心不值当。”
宋爱民眼底闪过嫉恨,嘴上却应得很痛快:“我知道,爸,志伟是有大出息的,这点小事犯不上让他操心。”
南屋。
帐篷里,温苒和霍骁北趴在被窝里叨叨接下来的计划。
当然主要是温苒在说,霍骁北在听。
主动出击暂时是不行了,现在的策略是以静制动。
再等几天,看看对面到底要出什么幺蛾子。
温苒猜测多半是故技重施,像让她下乡那次给她扣顶恶毒的帽子,而他们就扮演受害者在胡同里卖惨,并趁机向她勒索好处。
又过一夜,这天温苒和霍骁北没有出门。
上午换洗床单被套,下午就着签到系统给的书整理分类。
以静制动也不是干等着。
她们早有办厂做生意的打算,第一款产品已经想好就卖收音机,现在得计划计划了。
午饭和晚饭都是在对门潘奶奶家吃的,借她家的炉子焖了一锅红烧肉,当是伙食费。
西厢厨房的锁头温苒暂时没动。
宋爱民说宽限他几天,温苒就顺势假装信以为真从而放松警惕,也好迷惑对方。
转天两人依旧没出门,叫上曲平安把南屋好好拾掇了一番。
不过到了晚上依旧睡的是帐篷。
忙整天出了一身脏汗,去澡堂洗干净,回来时三人转道去上次的羊肉馆子吃涮羊肉。
曲平安关心道:“明天放假,温师傅他们会搬走吗?”
温苒摇头,“当然不会。温宝昌是打定主意赖下了,我要是把他赶走,街道办第二天就该来人了。”
“至少在通机厂分房以前,我只能由着他继续住。”
曲平安叹气,“那工作是不是也难办了?他们都没搬走,你现在把工作拿回来,他们岂不是更有理由赖下了?不说别人,后院何大爷最近跟温师傅走得很近,闹起来恐怕不会偏向你。”
就是街道办也一样,一样和稀泥。他们可不管有理没理,谁豁得出去他们就偏向谁。
到时候温宝昌要是仗着年纪大,一把菜刀横脖子上提要求,温苒不答应街道办都得帮她答应。
反正不是他们自家的事,别人吃亏就吃了,吃亏是福,家和才能万事兴嘛!
温苒夹了筷子羊肉蘸麻酱,吃完喝口水清清嗓子,才回道:“房子彻底夺回来前,暂时不拿工作,但得让他们知道我想抢工作。”
虽然分房的事情没有很着急,房子和工作可以慢慢谋划,但能快点解决最好快点解决,腾出精力来好为办厂做准备。
所以得逼温宝昌他们一把,逼急了他们才会急匆匆出手,届时自然漏洞百出。
“那,那你们打算把工作卖了,去鹏城是真的吗?”曲平安问。
霍骁北下了把面条,回答他:“工作不卖了,通机厂这一次分房我们打算认购一套房子,卖工作不合适。”
温苒吃着肉点头,“停薪留职。”
这年头体制内下海经商都这个套路,停薪留职,万一失败了还有份工作保底。
曲平安好奇,他抓心挠肺地好奇了一整个星期,“那你们打算做什么?”
温苒言简意赅:“办厂,做生意。”
曲平安先愣住,后激动地放下筷子,目光在对面俩人脸上来回,搓着手问:“做什么生意?”
温苒想了想,“电子厂或者电器厂吧,先卖收音机,后面陆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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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发新产品。”
曲平安张大了嘴,“收、收音机?”
收音机是个大件,还是正经的需要工业票才能买的东西。
他下意识道:“自己组装吗?”
温苒跟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当然不是了,是办厂,不是小作坊。”
曲平安懵逼地点头,张嘴只会:“啊,哦,那、那那……”
结果那了半天也没那出个结果来。
温苒就问他:“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反正留在——”长京也只能当个临时工。
话还没说完,曲平安就扑棱扑棱一顿狂点脑袋,“去去去去去!”
他咧着嘴角,“那咱们什么时候去鹏城?”
温苒估算了一下,“那得下半年了。鹏城我们都是第一次去,人生地不熟的,我打算在长京做出收音机的模型。你认识人多,零件方面就麻烦你了。”
曲平安神情振奋,“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长京市各种机械厂钢厂扎堆,拿钱购买或者定制零件真不是难事。
说不定碰到哪个厂子更新生产线,淘汰下来的机器她们改一改也能凑合接着用呢。
回去胡同,洗漱完直接休息。
霍骁北盘算着往后几天没什么要紧事,就是对面想闹事也不能这么快,就磨着温苒亲热了几次。
具体几次温苒是记不清了。
反正在霍骁北嘴里永远都是最后一次,也每每都有下一次。
食而言肥,霍骁北在她心里已经是个贪吃不动的大胖子了!
转天是星期日。
各单位放假,也是宋爱民请求宽限的最后一天。
温苒睡得沉沉的,霍骁北轻手轻脚出门洗漱。
客厅里陈招娣带着三个闺女擦桌洒扫,瞧见霍骁北出来,一个个都很紧张,像是生怕要被赶走一样。
霍骁北端着脸盆出了大门,丝毫没给她们眼神,走到了水池边。
来对面串门的曲平安颠颠儿上前,殷勤地给他压水。
霍骁北:“谢谢。”
曲平安嘻嘻笑,佝偻着身子蹲下,压低声音道:“北哥,我弄了台旧录音机。”
霍骁北:“?”
他顿了下,继续打香皂,洗完脸才回道:“今早收的?”
昨晚才跟他说要办收音机厂,今早就弄了台旧收音机,这办事效率谁不得夸一句?
曲平安小声:“不是买,是借。”
霍骁北看他一眼,他骄傲地挺了挺胸,继续说:“是胡同里一个老大爷的宝贝,可有些年头了,正好可以给小苒练练手。我答应给他修好还回去,不过要是弄坏了我得赔他一台新的。”
区区收音机对温苒来说当然是小菜一碟,据温苒的亲生爸妈霍骁北的准岳父岳母说,温苒打小就拿改锥转悠着拆家里电器。
装不装得回去、装回去了有没有少零件、还能不能接着用另说,但温苒在这方面的经验是真不少。
霍骁北洗漱完回了房间。
曲平安兴冲冲去前院拿收音机,再回中院正好碰见潘奶奶的孙女孙女婿带着孩子过来。
两边一面寒暄一面过了中院的门,刚走没两步,就听‘砰——’的一声巨响,余光中一个黑影倒飞出去,吓得众人猛一哆嗦。
顺着声响扭头看过去,只见西厢两扇大门一扇挂在墙上摇摇欲坠,一扇已经躺尸在院里空地上四分五裂。
霍骁北沉着脸,大步迈下台阶,“平安,去报警!”
“他们要杀人!”
14. 第 14 章
北屋里,宋爱民和温宝昌听到动静,对视一眼满是狂喜。
成了!
宋爱民夺门而出,张口就是早就准备好的草稿:“好你个——”无赖流氓那可是你嫂子!
可话刚冒个头就憋在了嗓子眼里,宋爱民目瞪口呆地看着客厅里一片狼藉。
——瘫在地上脸色惨白冒冷汗的陈招娣、吓呆了的三个孩子、翻倒的饭桌和破碎的碗碟,以及破烂的两扇大门。
霍骁北嗓音含着愤怒:“报警!”
似一道惊雷劈中天灵盖,宋爱民和温宝昌齐齐醒过神来。
温宝昌反应快,比霍骁北表现得更愤怒更义正言辞:“好你个流氓想倒打一耙,报警就报警!”
宋爱民急了,拽着他低吼:“爸!不能报警!咱们这……”
温宝昌抬手猛推他一把,咬牙骂道:“都让人看到了你以为这事还能捂住?”
不让报警只会显得他们心虚!
为今之计只有表现得理直气壮,等警察来了他们抢占先机,必须把强占嫂子这顶黑锅给死丫头的男人扣实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曲平安一看这情况就不对,转身去前院喊他爹曲胜利,又飞快叫了几个孩子让他们去派出所报警。
放假的日子,胡同里各家各户叫一个齐全,一点风吹草动立马传得人尽皆知。
不过一刻钟,院子里里外外就围了几层人看热闹。
街道办闻讯,和曲胜利的老搭档派出所所长一同出现。
小小的院子里,两方人正在对峙着。
左边以霍骁北为首,再有二大爷曲胜利和他小儿子曲平安;右边以温宝昌为首,再有就是宋爱民和一大爷何德民。
闫春芝不在,温宝昌怕她坏事,提前把她打发了出去。
此时裁判一到,曲平安身为霍骁北阵营第一辩手,抢先开口:“所长,他们要杀人!”
温宝昌恼恨地瞪他一眼,紧接着就要开口反驳,却被霍骁北轻飘飘截过话头:“警察同志,他们要杀我!”
“你胡说!”温宝昌把旁边的宋爱民推到前面,一副好像真的受了侮辱的神色,青筋暴起,指着霍骁北大吼大叫,“分明是你对你嫂子耍流氓,你嫂子不肯,你倒打一耙!”
嚯!
人群炸开了锅。
那个说:“我天耍流氓?这男同志看着人模人样的没想到啊!”
这个却摇头,“我看不一定,没听说是这男同志先提的报警吗?”
有人插话:“保不齐是为了房子的事情闹呢!”
派出所所长抬手下压,“肃静!”
他看向院里两个管事大爷,何德民和曲胜利。
何德民跃跃欲试想要开口,他和温宝昌的交易因为意外中断,正愁怎么弥补呢,这次是个好机会。
所长目光从他身上划过,落在曲胜利身上,“副所你说说情况。”
曲胜利已经和霍骁北通过气了,镇定回道:“是这样的,骁北洗完脸回屋,不想陈招娣摔碎饭碗,拿着碎陶片朝他扑过来,骁北情急之下抬脚了踹过去。”
“我们猜测,是因为骁北他爱人要求宋爱民同志一家搬出去,对方怀恨在心,所以才痛下杀手。”
“另外,骁北当过兵,力气大,他又着急,那一脚可能有点重,陈招娣同志现在还在屋里地上躺着。还有,也是骁北先提出要报警的。”
听见这话所长仔细看了两眼霍骁北,这身高体格,就是普普通通的一脚常人挨了也得懵几下子。
他沉吟道:“情急之下,他也是为了自身安全考虑,责任不全在他。叫大夫来看了吗?”
曲胜利忙道:“派人去喊了,应该很快就到。”
所长满意点头,目光转向了何德民。
“何大爷,你说说你这边的情况。”
何德民先给了温宝昌一个眼神让他放心,接着清清嗓子,高声道:“所长明鉴!”
“根本不是曲大爷说的那样爱民媳妇儿因为被赶出去想要杀人,是这小子不老实,对爱民媳妇儿动手动脚,爱民媳妇儿不肯,这小子恼羞成怒才殴打爱民媳妇儿!”
一人一个说法,一个说对方因仇杀人,一个说对方耍流氓未遂殴打女同志。
照所长来看,这事,难办。
不是他难办,是霍骁北难办。
身为派出所所长,他见多了这种空口白牙搞污蔑陷害的事情。
历来,女同志被污蔑不正经,男同志被污蔑耍流氓,就是最难澄清的两个谣言。
所幸这位男同志聪明点,知道一上来先给对方扣一顶要杀人的帽子。
造谣和辟谣讲究的就是个先来后到,他占了先机,开了个好头。
再看他的反应,被如此污蔑,却依旧神色淡定。
所长在心里点头,就是装,也必须装出个淡定的样子来,这种事就是越急越显得心虚。
所长问霍骁北:“这位同志你有什么要说的?”
霍骁北冷冷道:“我眼睛没瞎。”
在场众人,见过温苒的纷纷点头,那可不,大家都有眼睛。
温苒那模样,巴掌大小脸,五官精致明艳,气质清丽灵动,真就跟那仙女似的。
陈招娣也不是说丑,她模样本来也还行,就是面相显老显刻薄。
所长噎了噎,他还真不知道霍骁北媳妇儿长啥样。
不过看大家这一脸理所当然不觉得哪里不对的反应,想来模样应该不差。
宋爱民跳出来反驳:“谁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觉得别人的媳妇儿才过瘾?”
这话一出,人群里也有频频点头的。
哎!那就是有人眼光独特,不喜欢漂亮的就是喜欢丑的,不管自个媳妇儿多漂亮就是爱找野食儿!
霍骁北冷笑:“你这么懂,看来你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曲平安见势立马帮腔,“就是!你这么懂,除非你自己就有特殊癖好!”
他转头对着人群高声道:“我说咱们胡同里已婚的同志都要注意了,已婚女同志注意自己安全,看到宋爱民千万要远着走,已婚男同志注意媳妇儿安全,千万别让宋爱民上门!”
“你!”宋爱民一下子就炸了,脸色涨红,攥着拳头就冲了过来,“你胡说!”
曲平安弯腰就躲,藏在他认为最安全的霍骁北的身后,“哦!我们说就是胡说你说的就是正经了?你这么霸道全听你说得了还要所长和街道办主任来主持什么公道?”
所长让带来的年轻警察拦住宋爱民,呵斥道:“有话好好说,谁动手谁就跟我回所里住几天!”
宋爱民被警察钳制着无法动弹,呼呼喘气,死死瞪着霍骁北和曲平安。
温宝昌瞧见对方气定神闲,而自己这边宋爱民连几句刺激的话都受不了,他心下一沉,嫌弃地看着宋爱民。
蠢货!幸好这不是自己的种!
“爱民。”温宝昌出声提醒,“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你沉住气,慢慢说,所长和主任都在,肯定会为你做主。”
他看明白了,派出所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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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因为曲胜利的关系向着对方,那街道办主任就必须争取过来。
温宝昌给宋爱民一个眼神,让他注意街道办主任。
宋爱民的大脑已经完全被愤怒占领,没有领悟到这一瞥,反而一张口矛头又对准霍骁北,“好!我自己说了不算,孩子说的总能算了吧?她们可是亲眼所见,就是你对着招娣动手动脚想强迫她!”
霍骁北还是那副淡定到能气死人的表情,“我也亲眼所见,在场大家也亲眼所见,你巴不得你妻子被别的男同志占便宜,你才是有特殊癖好。”
在场众人:“……”
你别说,虽然好像哪里怪怪的,但听着真挺有道理的!
分明一开始是霍骁北先说陈招娣要杀他的,正常情况难道不是宋爱民反驳这一点吗?
结果宋爱民张口就是霍骁北要占他媳妇儿便宜,这边否认,他接着说对方有特殊癖好,对方不承认他就不罢休。
人群里有人道:“要我说啊,这小同志不像个傻的,他真想占便宜不会挑没人的时候啊?非得挑个放假的日子,噢,人都在呢,他故意让别人瞅见是吧?”
曲胜利听到这话转过头,见说话的大爷曾经和有良大爷关系不错,就知道人家这是还念着情分呢。
他偷摸戳了下躲在霍骁北后头的儿子,曲平安立马出声附和:“就是!北哥眼睛不瞎,脑子也不蠢,还是他先要求报警的!你们说他真要干了坏事还能这么兴师动众吗?”
围观众人心里的天平逐渐倾斜向霍骁北。
确实,贼喊捉贼这种事是不少,但没见过主动把事情闹大的贼。
温宝昌反驳:“那是他为了撇清嫌疑!他要是没做,我们为什么说他做了?爱民气成这样,还不是他媳妇儿真的被占了便宜!”
他哽咽了一声,说道:“咱们街坊邻居这么多年,徐主任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大家也千万擦亮眼睛,看清楚谁才是好人谁才是那个黑了心肝的啊!他姓霍的占了便宜还不认,他就是个无赖!流氓!”
闻言人群又开始议论纷纷,风向转瞬就有了变化。
该说不说,这老东西有两把刷子。
局势稍稍回拽回,宋爱民也冷静下来,顺着温宝昌的话说下去:“你个不要脸的流氓!你对得我妹子吗?今天你要是不拿出个说法,我们饶不了你!”
看到这发展,所长心道重头戏来了。
霍骁北虽然抢占了先机,但还是那句话,这种事沾上了就不好洗干净,对面一盆脏水正正照着你泼过来,你本来清清白白也得沾上泥点子。
霍骁北不疾不徐开口,“所长,徐主任,曲大爷,还有何大爷,我能不能说几句话?”
曲胜利马上道:“你说!你说就是!咱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大爷信你!”
何德民撇撇嘴,这小子没眼色,把自己这个一大爷放曲胜利后头,他也开口,却是说道:“你还是想想该怎么赔偿吧!”
曲胜利骂道:“何德民你胡咧咧什么胡咧咧?怎么就赔偿了?你就净干昧良心的事吧!”
何德民瞪圆眼睛,“嘿你说谁没良心——”
徐主任出声打断俩人的嘴仗,不耐烦地喝道:“你们两个别搁这儿添乱!”
所长点点头,“霍同志你说。”
得到首肯,霍骁北上前,对着围观群众,神情严肃地高声道:
“十几年前,温宝昌害死了他师父、我爱人温苒的爷爷温有良!”
嚯!
围观群众顿时一片哗然。
15. 第 15 章
“原来是真的?”
“我当年就说温宝昌这老小子不老实,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有良大爷对他那么好!”
围观的人们也说不好是信了还是没信,但呱呱得厉害,反正只是凑热闹说几句话而已。
“你——”温宝昌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抖着手指着霍骁北,“你放屁!你敢污蔑老子?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他说着三步并两步冲过来,曲胜利和曲平安父子俩齐齐上前把人拦住。
曲平安还掏出汗巾,坏心眼儿的塞住温宝昌的嘴,叫你空口白牙就污蔑我北哥,活该!
霍骁北丝毫没受影响,连停顿都没有,继续说道:
“此外,十几年前,温宝昌在和我岳母的婚姻关系存续期间,与宋爱民生母闫春芝乱搞男女关系!”
“并在闫春芝怀孕四个月时,带她上门,奸夫□□到我怀孕的岳母跟前光明正大的偷情,活生生气死我岳母!”
“我岳母死后,闫春芝带着肚子登堂入室,生下的孩子温志伟是温宝昌的亲生血脉,却对外宣称是继子!”
温宝昌心里一个咯噔,立时挣扎得更厉害了。
陷入震惊的人群再次齐齐哗然,热闹的议论声霎时更上一层。
人们纷纷发表看法:“志伟那模样打小就跟温宝昌相像,老早我们就说这是亲生的,温宝昌和闫春芝还说什么谁最疼孩子孩子才跟谁像,呵忒!哄傻子呢?”
“温宝昌刚死了媳妇儿就找姘头,闫春芝大着肚子进门,这俩能是什么好东西吗?保不准害人的事就是真的!”
“我听我妈说,温慧没了的前几天,温宝昌是带着闫春芝来了咱们胡同一圈,温慧本来身体好好的结果突然就没了,你说哪有这么巧的事?”
宋爱民一见风向不对,好似个个都信了他妈杀了人,瞬间又化身炮仗,攥着拳头朝霍骁北冲过来。
“你放屁!”
他架势起得猛,连专门盯他的警察都没拦住,让宋爱民气势汹汹冲到了霍骁北面前。
霍骁北面不改色,闪身利落一躲,宋爱民扑了空,身体栽向围观人群。
围观人群慌不迭躲开,让出来的空地上宋爱民结结实实摔了个倒栽葱,好半晌他才晕晕乎乎爬起来。
霍骁北的反驳还在持续:“大家都知道,我岳父温宝昌同志几十年前逃难来长京市,是我爱人的爷爷收留他把他养大,教他立身活命本事,让他有了赖以为生的工作!”
“可他非但不知感恩,反而狼子野心害死他的恩人,还窃取恩人留下的财产!”
温宝昌呜呜呜,眼睛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宋爱民恢复过来,闷头又冲,霍骁北一个闪躲,他这次撞到压水机上,砰一声震晕过去了。
霍骁北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我爱人的爷爷和母亲攒下来的家底,包括工作、房子和存款都是留给我爱人的,和他温宝昌一个改嫁的赘婿没有任何关系!”
他还给大家换算了一下,这种情况放到时下普通的嫁娶婚姻关系上是怎样的。
“倘或已婚已育的男同志过世后,妻子改嫁,还带着男同志留下的房子、工作和所有存款,却独独不管孩子,你们能愿意吗?”
性别一换,满院子不论男女同志立时就爆炸了。
“她敢?”
“不管孩子还想要房子工作存款,想得美?”
“我呸!谁这么大脸看我不抽死她?”
你就说吧,温宝昌得亏是占了个性别便宜,不然早就让人大嘴巴子呼脸了。
而女同志改嫁的情况在现实中是怎样的?
婆家大方的可能会出一笔彩礼;婆家要是寒酸刻薄,非要拘着女同志不许改嫁也是常有。
婆家要是没人了,那也有街坊邻居们出面,如果哪个女同志改嫁带着所有家底还不管孩子的——换成温宝昌的情况,就是改嫁的女同志和二婚对象在前夫家里一住住十几年还让前夫唯一的孩子十四岁就下乡——脊梁骨都得被人戳碎了。
怎么这种情况放到男人身上就不行了?
于是霍骁北就把赘婿再娶等同于女同志改嫁,大家立刻开始了口诛笔伐。
眼看群众愤怒的情绪已经被挑起来,霍骁北适时出声,引导大家把矛头正式对准温宝昌:“关于我爱人下乡前被温宝昌、闫春芝、宋爱民和温志伟一家四口污蔑她故意把温志伟推下台阶一事,就是他们图谋我爱人家产的第一步!”
要知道当年可不是现在,知青下了乡如果没特殊情况就一辈子再回不了城。
之后的事,胡同里的街坊都看在眼里,温家的房子被温宝昌一家光明正大占了十几年,两份工作也被闫春芝和宋爱民接手,反而是温苒一点好处没得到。
众人自动联想到现实,而现实中他们亲眼所见到的却正好一一佐证了霍骁北的说法,就越发肯定他口中所述就是真相。
形式瞬间翻转!
霍骁北为愤怒的大家找到了发泄的对象,顿时一句句脏话朝着温宝昌飚过去:
“白眼狼!良心都被狗吃了!”
“简直是咱们胡同的耻辱!败类!”
“比茅坑里大粪还恶心!”
“明天我就去通机厂举报!你这样的人怎么能当工人?我呸!”
事情回到当下,霍骁北道出了今天这场闹剧的真相:“我爱人在曲大爷和通机厂领导的帮助下拿回了房子,要求宋爱民搬走。宋爱民假意答应,实则背地盘算意图故技重施,用当年陷害我爱人下乡的办法污蔑我对他媳妇儿图谋不轨,并以此为把柄拿捏我,进而图谋我爱人的财产!”
围观群众听到这里,脑子里只有八个大字:合情合理!这是真相!
霍骁北补上最后一个窟窿,“但他没想到他媳妇儿因对我和我爱人怀恨在心,见到我进屋时愤怒上头,冲动之下摔碎陶碗要杀我!”
“这就是为什么在我看来是谋杀,而在温宝昌和宋爱民嘴里却是我耍流氓!”
语毕,嘈杂的场面陷入死寂。
温宝昌浑身力气一散,瘫倒在地,脸色灰败。
小瞧死丫头,也小瞧死丫头找的这个男人了……
相比于温宝昌和宋爱民两个简单粗暴毫无说服力的诬陷,霍骁北义愤填膺的一通长篇大论固然有点阴谋论嫌疑,但前后逻辑在线,又有事实佐证,在众人心里俨然已经成为事实的真相。
大家信了他,而不信温宝昌和宋爱民。
一片死寂中,曲胜利开口了,“徐主任,您在街道办这么多年,温家的情况您多少也了解。自温苒下乡后,有良大爷的房子被温宝昌的再婚家庭霸占,两份工作也被闫春芝和宋爱民顶班,这些都是事实。”
徐主任脸色很不好看,“是我没做好工作,我检讨。”
所长出言给她找补,“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基层工作最是难办,这事说到底是人家的家事,很多时候咱们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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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楚真正的情况,有所疏忽在所难免。”
霍骁北轻声和曲平安说了两句,曲平安一溜烟儿跑到人群前面,拔高嗓音:“同志们!宋爱民一家是咱们胡同的败类!耻辱!”
“今天他们能为了房子为了工作就随意陷害污蔑北哥,明天就能为别的朝咱们身上泼脏水!他们都能干出来把小苒妹子送去下乡不闻不问让她等死的事情来,对咱们这些跟他非亲非故的还有什么干不出来?”
“赶出去!把他们赶出去!咱们胡同没有这样的人!”
一道声音高呼过后,紧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附和,“必须把他们赶出去!”
“主任所长把他们赶出去!”
群情激奋之时,霍骁北出声了:“宋爱民一家我爱人和我是绝对不允许他继续住下去,温宝昌同志……”
他抿了抿嘴角,似乎很为难但似乎又碍于某种原因不得不开口:“我爱人说了,虽然温宝昌同志视她为仇人,可到底是她父亲,也养了她几年,她说北屋暂时就让温宝昌同志住着。”
曲平安装模作样发出感慨:“哎呀,你们夫妻俩就是心地善良没脾气,他们这群白眼狼明摆着要害死你们才罢休,你们……唉!”
他摇摇头,想了想说道:“通机厂马上要分房,依我看,你们就收留温宝昌同志到他分到房子那天,至于其他人你们千万不要管他们死活!”
“我听说,是有良大爷帮温宝昌担保他才能进通机厂的,唉!”
后面这句,曲平安看似小声,实则音量大到全场人都能听见。
众人瞪着温宝昌,再一次骂道:白眼狼!
“就你明白!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曲胜利猛地把儿子拽到一旁,看向所长和徐主任,“孩子不懂事,两位别介意,该怎么办您两位拿个主意吧。”
徐主任眼睛往下,“还是让你们所长来拿主意吧,不过我有几句话要说。”
“有良大爷和温慧同志是咱们胡同里有口皆碑的好同志,有良大爷抓过特务,为群众为厂里做出过巨大贡献,温慧同志爱岗敬业乐于助人团结邻里,失去这样两位好同志是咱们胡同的损失。”
“不过咱们不能寒了好同志的心,绝不能让这些人欺负了温慧同志唯一的孩子!”
温宝昌还想为自己解释,扒拉掉曲平安塞的汗巾,着急忙慌开口:“徐主任您不能偏听偏——”
所长打断他的话,“温宝昌同志,我们一致决定:责令宋爱民同志及其家属今日内搬出胡同,不得有耽误!”
“至于同志你,你姑娘心善,愿意留你到厂里分房那天,在那之后你务必也要搬出胡同!”
温宝昌这下是真没指望了,闭口不再言语。
这次真成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悔啊!他怎么就信了宋爱民那蠢货的脑子?
西厢屋里,躺在地上的陈招娣听见结果,同样后悔地留下两行泪水。
她怎么就没办成她怎么就没办成这么点小事她都没办成……
她不是在后悔不应该诬陷算计别人,而是在后悔自己办砸了事情。
不!
她们绝对不能被赶出去!
陈招娣猛地爬起来,眼神发狠,冲进了厨房。
院子里,结果已定,温宝昌眼红不甘地望着这间房子,心里那叫一个恨。
突然一个人影从里冲出来,尖锐凄厉地大喊:“你们不能把我赶走不然我就死给你们看!”
16. 第 16 章
听到所长宣布的处理结果,围观群众简直比霍骁北这个当事人还要大快人心。
大家正七嘴八舌说着呢,突然插进来这么一道声音,顿时纷纷扭头看过去。
那人赫然就是一直没出现的今次事件的另一主角:陈招娣!
“快拦住她!她手里有刀!”
徐主任惊慌地指挥着年轻小片警去夺刀。
小片警刚一动,陈招娣立马举着菜刀对准脖子,“都不许动!你们再过来我就去死!”
小片警僵在原地,所长伸手把他拉到后面,站出来安抚陈招娣:“这位女同志别冲动,我是咱们派出所所长,这是咱们街道办徐主任,我们都在,你有什么困难你说,我们绝对尽力给你办成!”
徐主任连忙跟着他的话点头,“对!我们肯定帮你办成!”
峰回路转了!
温宝昌死灰一般的眼神重新亮起来。
“我知道爱民媳妇儿想要什么,她就想跟孩子们有房子住,想要爱民有份工作维持家用。”
他大声说着,瞪向了霍骁北,“可惜就连这么点要求,别人都不肯答应,可恨!”
在场众人:“……”
唉我去这人脸盘子咋那么大呢?张口就是强占人家房子工作,闭口就是人家不给就可恨,你这么能你去街上要饭什么要不来啊?
陈招娣死死攥着菜刀,梗着脖子道:“对!就是我公爹说的那样!不许赶我们一家走!不许抢我们的工作!不然我就死在你们面前!你们都是杀人凶手!你们就等着被人戳脊梁骨吧!”
本来心软想为她说几句话的围观群众立马闭嘴了,神情愤愤。
好家伙,我们就是过来看热闹,到你嘴里成杀人凶手了?
你想死就赶紧去死!死远点!
你可赶紧闭嘴吧!不会说话就别说!温宝昌恨恨看着陈招娣,好好的局面让你三言两语就得罪了所有人,你这嘴可真他爹的会说!
温宝昌赶忙找补,“我这儿媳不会说话,大家见谅!”
然而听见他这话,围观群众抄手的抄手,望天的望天,都不接茬儿。
就这种人你帮了她她非但不会感激你还会反咬你一口,谁的善心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爱死不死!
曲平安把偷摸捡来的东西塞给霍骁北,看到这情况,他虽然不知道什么叫猪队友,但他很能理解温宝昌此时的憋屈。
大家都不接茬儿,徐主任得接,她看了眼默不作声的霍骁北,给他使了个眼神,先答应下来把人劝住。
霍骁北轻轻颔首,表示他同意了,又回她个眼神,表示你说。
徐主任心下一松,这同志比看着好说话,要是他不同意自己这边也难办。
她说就她说,她高声道:“我答应!我答应你的要求!”
陈招娣闻言大喜,心神彻底放松,不自觉把刀刃远离了脖子。
霍骁北瞅准时机,扬手一颗石子打过去。
陈招娣瞬间手腕一麻痛呼出声,刀柄脱手顺势掉落,霍骁北飞快上前踩住菜刀,中止了对方愚蠢的威胁行为。
徐主任撸起袖子,两眼冒火,上前就把人牢牢制住,抓着陈招娣的头发冲她耳朵咆哮:“你爹的还敢用自杀威胁老娘?还腆着个大脸要房子要工作你脸皮厚到是能防弹吗?你去死!赶紧去!看你这条命值不值这么多?我呸!”
围观群众纷纷模仿:“我呸!”
陈招娣恍恍惚惚,也不躲也不喊疼,怔楞着问:“你答应了?你答应了对不对?”
徐主任一耳光送给她,喷道:“你想得美!又不是我的房子工作,我凭什么替他们答应?我刚才的说的都是屁话!你们立刻搬走!今天就搬!”
徐主任扭头看向围观群众,“都来帮忙!咱们胡同不能留这种老鼠屎!”
大家简直再同意不过,热情地上前,“我来!赶紧搬完回家歇着!”
街坊邻居如此热情,霍骁北也不好推却,领着他们进了屋子帮宋爱民一家搬东西。
陈招娣苦着喊着要阻拦,“不能搬!不能搬!你们搬了我们要住哪里?你们这是要逼死人啊!”
徐主任拽着她头发拽出了这间大杂院,“你可闭嘴吧?”
这人没脑子?她都闹成这样了,人家不趁这个机会把她弄走,难道等以后她动不动拿刀抵脖子再要这要那吗?
蠢货!
陈招娣流着泪,脑子里又只剩一个想法:事情又没办成又没办成她真没用……
眼看陈招娣这么迅速败下来一点作用也没起到,温宝昌又蔫儿了。
一帮废物!蠢货!
正在心里骂着,温宝昌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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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变暗,他一抬头,正对上所长审视的眼神,浑身一凉。
他扯起嘴角,试探道:“所长,您还有事?”
所长也不回他,只是静静盯着他,那目光把温宝昌看得心里直发毛。
温宝昌想到了霍骁北刚才说的那些话,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他眼神闪烁,又慌又恨,一面又安慰自己,那些话又没证据,他不会有事的。
所长确实没揪着霍骁北的话求证,他只是拎着温宝昌和何德民去一旁进行了友好和善的教育。
很快大夫也来了,先给陈招娣瞧。
陈招娣那一脚的伤势也不怎么重,霍骁北收着力呢,她摔地上的时候摔得很重,胳膊肘杵了下,似乎也有点轻微脑震荡。
不过所长说了,责任不在霍骁北,医药费是别想了。
宋爱民还晕着,大夫又过来给他掐着人中唤醒。
曲平安笑嘻嘻告诉宋爱民事情的结果,宋爱民接受不了,脑袋一歪又晕了。
人多力量大,不多时就将宋爱民的家当以及宋爱民本人搬到了胡同口。
霍骁北让曲平安点了几个信得过的邻居帮忙,免得到时宋爱民丢了东西再回来要说法。
潘老太一早出门去菜市场买菜,拎着满当当的菜篮子到了胡同口,看着忙碌碌搬东西的街坊们都惊呆了,再一问发生了什么,拍着大腿直呼可惜。
真是天大的热闹都错过了!她但凡晚上那么一刻钟呢?高低给那些瘪犊子几个大耳刮子!
宋爱民和陈招娣的三个女儿可怜兮兮地守在无法动弹的爹娘身边,哭红了眼睛。
邻居们看了不免唏嘘,这夫妻俩平日不显眼,但重男轻女的名声却实实在在传遍了胡同。
摊上这样一对父母,孩子也可怜。
这边事了,徐主任也闲不下来,去帮宋爱民找房子了,总不能叫他们一家流宿街头。
看不上归看不上,但分内之事还是要办的。
热闹看完家搬完,有人散了有人没散,还留在院里串门唠嗑。
有人纳闷,“哎!有良大爷他孙女呢?”
“闫春芝怎么也不在?”
闫春芝要是在,今天这事怕是不能这么快就完了,那老娘们儿且能闹腾呢。
等她回来,怕是这边还有的热闹看!
17. 第 17 章
至于温苒在哪儿……
外面纷纷扰扰,温苒正睡得天昏地暗。
有人问到霍骁北面前,他垂下眼睛盯着脚尖,神色担忧:“因为……唉,她最近心情不太好,身体不大舒服。”
众人自动脑补了原因:奥,肯定是被温宝昌这样的黑心爹给伤到了!
今天事发突然,霍骁北也没料到对方竟然会这么快出手。
原本就是今天宋爱民不搬出去,温苒也不会发难,她计划的是让对方主动出手,趁机摸清他的底细,为后面拿回工作做准备。
他最后的那套说辞,就是温苒预计拿回工作时在厂领导面前讲的。
嗯……
结果被他先拿出来用了。
好在结果喜人。
他摸清楚了宋爱民底细,并把宋爱民一家赶走,就是工作虽然名义上拿回来了但实际还没到手。
另外,今天事情能成,多半还要感谢胡同里这些街坊。
尤其是曲胜利和曲平安父子,没有曲胜利所长不一定向着他,没有曲平安烘托气氛扮白脸,说那些他这个身份不合适说的话,结果就可能不会这么顺利。
为了感谢大家的帮助,霍骁北送给曲胜利一瓶白酒,系统签到给的。曲胜利抿了一口眼睛都放光了,连忙抱走找地方藏起来。
霍骁北还请曲平安帮忙倒腾了炉子碗筷和食材,两人把宋爱民那间屋子改成厨房,炸了些南瓜饼虾饼挨家挨户串门送过去。
街坊邻居得了感谢和实惠总要表达几句,夸霍骁北和温苒,骂温宝昌一家子。
这些表达并不只是对着霍骁北一个人,他们还自发自动去附近走街串巷互通有无。
不等过午,附近整片胡同都知道了一大清早温家院里那场热闹。
于是骂温宝昌几个的人更多了,可怜温苒爷孙三个的也更多了。
等温苒傍晚时候醒来,霍骁北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她。
温苒都惊呆了。
宋爱民这么没脑子吗?
那他是怎么截□□宝昌拿到房子的?
温苒抱着被子呆坐思考,饶是宋爱民脑子都没了,也不可能真的听派出所所长的话主动把工作还回来。
但是,半晌后她抬头看着霍骁北,“我改主意了,我们不去闹,我要让他们把工作主动送回来,还有这么多年应有的补偿!”
补偿什么的不在任务范围内,但温苒想要,她们接下来还要办厂做生意,没钱怎么能行?能薅一点是一点!
隔壁屋改成了厨房,此时门窗都大开着通风。
温苒出来洗漱,路过厨房向里张望,刚好看到曲平安从砂锅里捞出一块红烧肉要塞嘴里。
她叉腰,回头看着霍骁北,一手指向屋里,“有人偷吃!”
曲平安吓得一哆嗦,慌慌张张把肉塞嘴里,背对着门口腮帮子快速动作,一边为自己辩解:“没!没偷吃!我就是、就是尝尝咸淡!”
霍骁北道:“我看你是想解馋,差不多了你挑两碗出来,一碗送去前院你家,一碗等会儿我端给潘奶奶。”
曲平安嘿嘿一笑,“马上马上。”
他说着又吞了两块肉,“北哥你这手艺比饭店大厨都不差!”
温苒挺直腰板,一脸骄傲:“那是!”
也不看看上辈子给她做了多少年的饭!
曲平安听了,十分捧场地竖起大拇指,“妹子有眼光!”
温苒去院里洗漱一番,回来厨房吃饭。
除了那一锅炖肉,霍骁北又添了三个菜,韭菜炒鸡蛋、醋溜白菜和炒萝卜条。
饭桌上温苒和霍骁北凑在一起低声说话。
今天的事情幸亏她不在场,不然真挺难办的。
如果她在场,到时全部的焦点就会牢牢限制在这件桃色新闻上,霍骁北就更不好辟谣洗白了。
而且搞不好温宝昌会厚脸皮地打着为她好的名义要求两人离婚,那可就真纠缠不清了。
况且温宝昌几人的累累罪行实在不能出自她口。
她虽然是受害者,但受害者讲自己怎么受委屈怎么受虐待多少会带点卖惨意味。
可她要是表现得很平静,表现得她所遭受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那旁人也就不好为她出头了。
所以温苒最初计划时,是想请胡同里的老街坊出面,和他们通个气,大家一起去通机厂,到厂领导面前每个人都为她说几句。
一个人为她说话不算什么,可许多人都言辞一致地为她说话,那必然就是真相了。
虽然最后是由霍骁北讲出来,和计划有点出入,但好在结果是喜人的。
两口子头碰头,小声专注地在交流什么,黏糊的氛围旁人很难插进去。
曲平安眼珠子在俩人身上转来转去,心想北哥一米九大高个,在媳妇儿跟前服帖得跟大狼狗一样……额不是,反正就是很听话。
三人吃着饭,前院曲平安他娘小跑着过来,高喊着:“快快,闫春芝进胡同了!”
**
闫春芝一早被赶出去,到了天黑这时才往回走。
她想着儿子的盘算,要是成了就能拿捏住死丫头的男人帮她们办事!
心里激动,闫春芝面上就带了出来,咧嘴笑着,眼珠子冒着精光。
看在胡同墙根底下的孩子眼里,闫春芝涂脂抹粉脸比石灰粉还白嘴比吃了孩子还红,眼神贪婪张着血盆大口朝他们走过来。
“妖怪啊!”
一众小孩儿一哄而散,纷纷各回各家找妈去了。
曲家,曲平安大哥的孩子疯跑回家,记着家里大人的叮嘱,一进屋就喊:“爷!奶!太奶!后头院里那个又老又年轻的奶奶回来了!”
曲平安他娘扔掉锅铲,“闫春芝回来了!我得赶紧通知骁北和平安!”
话说完,一阵风吹过,人就不见了影子。
赵老太:“……”
这儿媳妇肯定是为了看热闹才这么着急的。
中院里,听到报信儿潘老太嗖嗖从屋里出来,“到哪儿了?我老婆子早上没赶上趟儿,这会儿谁都别跟我抢,她们敢再闹我抽他们大嘴巴子!”
曲平安出来拽他妈,闻言无奈地看着潘老太,“奶您这么大年纪就别凑热闹了!万一搡您一跤您当是闹着玩儿呢?您带孩子老老实实吃饭吧!”
他还说他妈,“妈您快跟我进屋,咱家还没开饭吧您赶紧扒拉两口,一会儿闹起来可就全靠您了!”
曲母撸起袖子,横眉竖目地越过儿子进了屋,气势非凡地吆五喝六:“好酒好菜都给端上来,待会儿就瞧好吧就!”
老娘们儿干架她怕过谁?
厨房里,又添一双筷子,大家接着吃饭说话,不过耳朵却竖起来捕捉外面的动静。
据说上午闹完那一场后,温宝昌就把自己锁进了北屋,好像到现在都没出来。
资深老中医温苒心想,这老头儿身体是真不错,憋尿能憋这么长时间。
好人不长命,坏人遗千年啊!
看来在把温宝昌赶走之前,她得多气一气这老东西,不能让他过得太痛快。
闫春芝一进中院,就看到了自家台阶下堆着的两扇粉身碎骨的大门,再一看大门的位置,空空荡荡随便来个人都能进出。
她先震惊,而后就是愤怒,快步进了屋,心里一边骂着温苒是死丫头小贱人,一边想这死丫头必须另外掏钱赔偿她们的损失!
厨房里,温苒几人已经从饭桌上下来,趴到窗户边上向外张望。
闫春芝气冲冲进了北屋。
不多时,北屋爆发出一声尖叫:“温宝昌我要杀了你!”
温苒纳闷,“我们刚回来那天,把温志伟赶走她也没这么生气,怎么到宋爱民这儿她竟然都要杀了温宝昌?”
霍骁北看她一眼,心里有个猜测,“晚上说。”
尖叫声之后,温宝昌的怒吼也传出来:“你个泼妇!”
随后是一阵噼里啪啦叮铃桄榔的,听着就很热闹很烧钱。
北屋里遍地狼藉,暖水壶连热水带壶胆洒了碎了一地,收音机也躺在地上四分五裂,这老两口几乎是把能砸得都砸了。
温宝昌红着眼,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他当然忍不了闫春芝在他面前这么撒泼胡闹。
上午那一场他已经在胡同里丢尽了脸面,怕是要不了多久还会传到厂里,他都不敢想象到时别人看他会是什么眼神?
现在闫春芝一回来也跟他闹,反了!都反了!
温宝昌抬脚踢倒桌子,“离婚!离婚!!离婚!!!”
他一声比一声大,已经崩溃到失去理智,音量是一点没压着,导致前后院都听见了最后一声‘离婚’。
闫春芝却懵了。
什么?离婚?不行!
离婚了他们娘俩儿的工作怎么办?他们娘俩要住哪儿?
不行不行……
闫春芝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和青肿的脸上前,态度转瞬改变:“宝昌哥~”
温宝昌一把搡开她,指着门:“滚!你给老子滚!去找你那个野种儿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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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养你!”
‘野种儿子’让闫春芝脸色变了变,但她压下心虚,涎着笑凑上去,“宝昌哥你别生气我错了宝昌哥……”
可惜温宝昌今天不吃她这套,她现在这副埋汰样他也吃不下。
他薅着她头发,打开门就把闫春芝扔了出去,“滚!你这个贱人!当年就是你不要脸,明明知道我有妻有女还大着肚子勾引我,我真是看走眼了!你和你那个野种儿子都是养不熟白眼狼!”
闫春芝倒在地上,浑身火辣辣得疼,瞪着眼珠子不敢置信。
他说什么?她大着肚子勾引他?
他的意思是志伟不是他亲生的?
厨房里,四个人面面相觑。
曲平安他妈摇着头感慨:“这老东西脸皮是真厚,能防弹我估计。”
温苒也是无语,温宝昌哪里有脸说别人白眼狼?
这俩人干架的时候很专心,估摸都不记着要压动静,现在外头院里很快又聚了一波探头探脑分外好奇的街坊们。
西厢还没有门,进了院子就能看到堂屋,因此温宝昌薅着闫春芝头发把她扔出来那下,好些人看得真真儿的,后头温宝昌跟着那句也是听得真真儿的。
潘老太叫孩子们自个吃着,她端着饭碗到院里,跟听着信儿来看热闹的邻居们一起唠嗑一起吃,这样更香。
屋里干架,院里潘老太实时叭叭着发表看法:“嚯!这是打量咱们都是瞎子呢?”
“他说别人是白眼狼之前,倒是先自己晃两下尾巴让大家瞧瞧啊?”
“他看走眼?!他心眼比胡同口癞子狗身上的虱子都多他纯纯是心眼上长了个人!”
邻居们点头如啄米,还得是你潘奶奶会说。
温宝昌眼神冷冷地看着闫春芝。
死丫头男人那一番话,虽然没有证据,但很多事情并不需要证据,胡同里的人就信了大半。
恐怕以后提起他温宝昌来,永远离不开‘抛弃妻女’‘白眼狼’‘乱搞男女关系’这几样,那他以后还怎么工作怎么办事?
为今之计,温宝昌心想,只有闹大了,把事情都推到闫春芝身上。
再说他也没说错,要是闫春芝不勾引他他能背叛温慧?闫春芝难道不是明知道他有妻有女还非要给他生孩子?还有气死温慧、陷害温苒让她下乡、霸占房子和工作……加上今天算计死丫头的男人,一桩桩一件件哪个没有闫春芝在背后撺掇?
千错万错都是闫春芝的错!
地上的闫春芝不明所以,她并不知道霍骁北早上说的那番话,她还以为温宝昌是气狠了,连温志伟也不想认了。
肯定是气话!
闫春芝想,温志伟是谁的种别人不清楚难道温宝昌不清楚吗?他可就这么一个孩子啊!
“宝昌哥,你说什么呢?”
闫春芝爬过去,抱住温宝昌的膝盖,“你再气你也不能唔——”
瞥到院里围观的人群,温宝昌眼神发狠,一耳光甩过去,“死不悔改!”
闫春芝脑袋一歪摔到地上,脑瓜子嗡楞嗡楞的,差点吐出来。
温宝昌蹲下身体,一手薅着闫春芝头发,皮笑肉不笑地低声警告:“不想离婚就闭嘴!”
闫春芝满脸屈辱地闭上嘴,跟着温宝昌又进了北屋。
接下来,温宝昌就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知道外面有观众,故意扯着嗓子喊,话里话外把事情都推到了闫春芝身上。
他是被勾引的;
温慧是闫春芝气死的;
温苒是闫春芝虐待的;
家产是闫春芝要夺的……
间或几声闫春芝痛哭流涕的认错回应。
反正一切都是闫春芝的错,他温宝昌清清白白!
院里还有人在盘旋着等热闹瞧。
厨房窗台边上,四个人搬了凳子依次排开坐下,饭上盖满了菜边扒饭边听热闹。
众人:鬼才信你哦?!
温苒下了判断:“看来今天没我们的事了,闫春芝闹不过温宝昌,温宝昌是正式工可以分房,他们要想不流落街头只能指望他。”
曲平安他娘说道:“温宝昌经常去接私活儿,估计他手里攒了不少,他手也松,闫春芝经常涂脂抹粉买新衣服新鞋。”
哦?
温苒眼睛一亮,那看来要赔偿的时候可以狮子大开口了。
想到计划,温苒对曲平安道:“平安哥,你找几个人在温志伟的高中散播消息,重点放在他爹是倒插门他娘是傍尖儿他亲爹身份不明这上面。”
18. 第 18 章
就温志伟那和温宝昌一样好脸面的性子,他被这样指指点点还能在学校里待下去的话,只能证明他确实不是温宝昌的种。
曲平安百忙之中从饭碗里抬起脑袋来,“没问题!”
温苒歪头想了想,又道:“唔,另外再帮我打听打听,温志伟有没有骚扰女同学?还得是那种家世不错的女同学。”
曲母抿了口肉,慢悠悠问道:“他想学他爹倒插门啊?”
温苒险些没忍住笑,“不是,不是倒插门,是吃绝户。”
曲母身体后仰,表情没绷住,“嚯!他们父子俩一个比不要脸啊?”
这父子俩上梁不正下梁歪,正道不走偏挑歪门左道走。
天黑了以后,北屋终于有了动静,闫春芝开门出来,趁着夜色离开了大杂院。
温苒有些拿不准,她该不会是去找宋爱民了吧?
闫春芝这么看重这个大儿子吗?
晚上曲平安要住这边,厨房里还没什么东西,靠北的墙角有一排炕,原先住着一家五口略显拥挤,可要只住一个人那可太宽敞了。
他回家卷了被褥就过来,摊上去发出感慨:“可算是能睡个好觉了!”
温苒对着胡同老大爷的收音机鼓捣,闻言瞥他一下,“你住自己家还睡不好?”
“嚯!那可不!”可算找着人诉苦了,曲平安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那叫一个激动:“我跟我爹娘还有我奶睡一屋,他们仨年纪大,夜里睡觉呼噜打得震天响,你一声我一声跟比赛似的,比我下乡那一屋十几个知青都能闹挺!”
接下来的话题就自然而然转向了下乡那些年,曲平安贼拉能白话,一个人一杯水愣是讲了仨小时。
就着他叭叭叭的背景音,温苒把收音机拆了又装回去,还把电路图给画出来,标出了问题和需要更换的零件。
精彩的一天过去,温苒躺进帐篷昏昏欲睡,脑子里还在想着事情。
明天最好去一趟家属院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周叔叔,请他找人盯着人事部那边,千万别给宋爱民他们机会把工作转卖出去。
虽说这种可能性不大,但假使有个万一到时候少不了还得扯皮。
霍骁北倒掉洗脚水,进屋拿了张厚毯子给曲平安。
隔壁通了一天风,炕也没烧,这天儿到了夜里估计冷够呛。
他回屋锁上门,钻进帐篷,把媳妇儿捞进怀里,“宋爱民脾气急,心思浅,他先温宝昌一步把房子过户,应该不是靠他自己的本事。”
温苒在他怀里蹭了蹭,慢吞吞打了个哈欠,说道:“说不定是闫春芝在帮他。”
霍骁北猜测也是这个原因。
平安说宋爱民和温志伟不对付,那温宝昌身边能给宋爱民提供助力的,也唯有闫春芝。
闫春芝两个儿子,把本可能落到温志伟手里的房子给宋爱民,这心偏的不是一星半点。
而原因,是因为宋爱民更孝顺?还是闫春芝更喜欢宋爱民这个长子?亦或是偏心宋爱民有利可图?
温苒沉吟着思考,“总不能是闫春芝想一碗水端平,才薅一个儿子的羊毛补贴另一个儿子吧?”
霍骁北有个想法,“也许宋爱民的亲生父亲身份有点特殊。”
温苒一听来了兴趣,爬起来打开床头灯,目光灼灼地看着霍骁北,“怎么特殊了?位高权重?保密人员?建国前的地主资本家?”
霍骁北却挑眉不语,直直看着她。
温苒鼓鼓腮,凑上前吧唧一下亲在他脸上,“快说快说!”
霍骁北点头,这才道:“可能是逃去海外的资本家。”
温苒疑惑,“那几年形势紧张,既然闫春芝和宋爱民有海外关系,怎么一点影响都没有?还有,温宝昌应该不知道宋爱民还有这层关系,不然他不会这么放宋爱民离开的。”
有利可图这四个字在温宝昌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从傍晚那会儿他把一切过错都推给闫春芝就可见一斑。
霍骁北道:“给胡同邻居送东西的时候,我和平安顺便向他们打听了闫春芝的前夫,据说她前夫之前在大户人家里当车夫。”
温苒微微睁大了眼睛,“闫春芝出轨,给她前夫戴了绿帽子!”
什么锅配什么盖,温宝昌出轨,闫春芝也出轨,他们真是绝配。
温苒瞬间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俩人看着也不像遇见真爱为爱收心的样子,结婚十几年难道真能忍住本性老老实实守着对方过日子?
会不会私下里,温宝昌和闫春芝已经互相为对方脑袋戴了数十顶绿帽子?
“我得让平安哥打听打听。”温苒吃瓜上头,两眼放光。
但随即想了想,她皱起眉,“万一温宝昌在外面有私生子女,那我的计划就得改改了。”
果然是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不是没有可能,霍骁北揉了揉她发顶,却笑着道:“但想来不会影响你的计划。”
温苒好奇地看着他,就听他说:“出轨温宝昌怀孕后还能生下孩子的人,至少得是已婚,这种情况谁能确保孩子到底是谁的?”
就算生下来的孩子跟温志伟一样,长相极其和温宝昌相似,恐怕温宝昌也只会嘴硬否认,不然他的工作就别想要了。
温苒一听也是。
而且温宝昌那小心眼,就算孩子再怎么跟他长得像,他心里都多少会膈应的。
次日霍骁北起得迟了些,发好的面蒸馒头来不及,烙了几张大饼炒俩菜给曲平安带去建筑队。
另外昨晚上和温苒讨论的,有关温宝昌两个的私事,也让他帮忙打听打听。
等温苒起床吃饭,两人先去了趟家属院同步进展,接着拐去通机厂后门的大街上买了几样零件,又四处转了转才回大院。
今天签到系统给了一斤香蕉,也一起拎回去三家分一分。
傍晚曲平安回得迟,他请胡同里小孩儿吃了顿大餐,让他们在温志伟学校传闲话。
那些小孩儿一点没觉得为难,反而一个个乐得拍大腿,还说其实今天学校里就有温志伟的闲话了。温志伟脾气傲性格霸道,偏偏他自己也就那样家世学习都不出彩也不知道有啥看不起别人的,所以在学校里人缘有够差劲儿的,他们可乐意帮这个忙了。
几个学生也没费多大劲,那闲话蹭蹭蹭就传得沸沸扬扬的,这跟温志伟天天拿鼻孔看人不无关系。
这天晚自习后洗漱,集体水池边上,几个早就看不过温志伟做派的男生你一言我一语地大声挤兑起人来。
“哎你们听说了么?六片儿胡同有户姓温的人家,那家可不得了了,老爷们是倒插门,害死了岳父,转头就找了傍尖儿!而且这奸夫淫·妇心肠歹毒,大着肚子闹到了原配跟前,把原配活生生气死了!这还不算,还把原配留下的小姑娘给丢去乡下,他们倒好,舔着个碧莲霸占了人家的房子和工作!”
“这不妥妥的白眼狼!畜生!”
“姓温?哎咱们温志伟就姓温啊,他家就住六片儿胡同,咱问问他看他晓不晓得?”
被点名的温志伟早就想走了,从六片儿胡同姓温开始他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可还是被一众起哄的男同学堵在了水池边上。
“想走?”
“那姓温的说的就是你家吧?你装什么傻呢?”
“你爸是倒插门?你妈是二奶?你家的房子都是霸占的别人的!哎我去你家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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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皮咋这么大这么厚呢?”
“你小子整天牛气哄哄的我还当什么来头呢?就这?”
温志伟涨红了脸,又气又怕,这些人懂什么?
温苒当初想害死他,房子和工作都应该补偿给他才对!
还有他爸,他爸怎么就是倒插门了?他爸就姓温,温苒也姓温,温苒又不跟她娘姓?
在温宝昌眼里,他前半辈子和温家人有关的事情都丢脸至极,属于提都不想提的黑历史,是以在儿子面前他也从来没提过。
而温志伟一向又看不上胡同里的破落户,不跟他们的孩子来往,而他愿意来往的都是捧他臭脚的,肯定不会说他不爱听的。
这也就导致温志伟并不清楚温宝昌是倒插门的事实,他确实知道房子和工作原先确实不是自家的,是温苒她娘留下来的,但在他眼里却是理所应当的。
毕竟以后他娶了媳妇儿,媳妇儿的一切就都是他的,媳妇儿要是死了,那房子和工作当然就归他所有,总不能给了媳妇儿娘家吧?他又不傻!
再说,温苒那早死的娘还有娘家吗?
温志伟恶意得想。
可话说回来,即便温志伟知道自己爹是倒插门,他也有无数种理由开脱,反正不管房子和工作都只能是他的。
同学们早就看不惯温志伟,逮着这次打算好好教训教训这孙子。
“怎么?不服气?”领头的戳着温志伟肩膀,一下一下推着,力气不大但很容易就让人火大。
温志伟到底还没修炼出他爹那样的厚脸皮,沉不住气,摔掉脸盆猛地推回去。
这一推让气氛霎时降到冰点。
温志伟心里打鼓,佯装镇定着大喊:“滚开!好狗不挡道!”
领头同学冷笑一声,“呵!妈的给脸不要,给我上!”
他一马当先,抬脚照着温志伟就一下,温志伟始料不及登时摔了个结实的屁墩子,不等他有反应,拳头就一窝蜂般砸了过来。
第二天。
温志伟顶着一头鼻青脸肿找老师告状。
中年秃头老男人拨了拨眼镜,表情和蔼语重心长道:“温志伟同学是吧,我已经听其他同学们说了,你这性格该好好改了,大家都是工人子弟没有谁高谁低,你整天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这是在搞歧视!”
“你告状的同学他爹还是市教育局的主任呢人都没看不起谁!你爹就是个普通工人你到是抖起来了?”
温志伟脸色涨红,张张嘴想要反驳。
中年老师却不给他机会,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还大肆上纲上线,把温志伟气得浑身发抖,转身冲出了办公室。
“哎你这同学!你这同学太没有礼貌了我话都还没说完呢!”
老师气愤地跺脚,转头就跟同事们讲他好心教导温志伟结果这同学却不识好歹。
温志伟气得肺都要炸了,跑到楼下没人的地方,愤愤不平地对着墙角一阵踢打。
“狗眼看人低!我呸!前几年怎么就没把你这种人打倒?等我发达了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区区一个小主任,迟早有人把位置顶了,我看你还怎么敢在学校里嘚瑟?
温志伟表情恨恨,在心里恶毒地咒骂着。
忽然他余光瞥见教学楼出来一个人影,径直走到车棚里,骑上自行车离开了学校。
望着那人的背影,温志伟眯起眼睛,没记错的话,这女的是他同学,好像叫何超梅。
何超梅虽然其貌不扬,穿着普通,和其他工人子弟看着没什么不一样,但上厕所的时候,他无意间听班上另一个家世不错的同学说起,何超梅她爹是商业局局长。
温志伟顿时计上心头。
19. 第 19 章
后晌快下班的时候,温苒正在南屋调试修好的收音机,不经意间往窗外一瞥,瞥见个鼻青脸肿的猪头跑进了自家西厢。
再一听堂屋动静,哦,是去北屋了。
温苒托腮沉思,那猪头还挺眼熟的,好像是……是……
“爸!”
一声凄惨的饱含委屈的呼唤传到这边来。
温苒:“……”
是温志伟没错了。
可她让平安哥找人传闲话,可没找人群殴温志伟泄愤啊!
谁干的?
干得漂亮!
温苒嗖嗖溜到隔壁屋,在霍骁北的注视下搬了凳子坐到窗户边观察情况,“我有预感,我的计划这两天就能成。”
试想,温志伟在学校被指指点点还被打成这样,遭受着身体和心灵双重的折磨,到了家却还被告知房子没了,一般人都得气出个一二三来,更何况是温志伟这种早就把一切视作他囊中之物的霸道性格。
南屋,温志伟确实不敢相信,甚至顾不上说起他找对象的事,所有注意力都让房子被夺这个事实吸引走了。
“她怎么敢?这房子是我的!是我们的!她一个赔钱货她凭什么要家里的房子?还要夺我娘的工作?她凭什么?”
温志伟越说越愤怒。
在学校他势单力薄,打不过那么多同学,老师也因为那人的家世偏向对方,可这是在家里!他就不信他连温苒一个赔钱货一个贱皮子都制不住!
温宝昌对儿子还是很信任的,这种信任是方方面面的信任。
他觉得儿子聪明有眼界,明明家里有现成的工作却一心想考大学有更远大的出路。
他也相信儿子想考大学就一定能考上,未来一定会有出息。
尤其是和宋爱民那个又孬又蠢的货相比,温志伟在温宝昌眼里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哪哪都好,想办什么就没有办不成的。
温宝昌于是问道:“儿子你有什么想法,爸一定配合。”
温志伟皱眉思考半晌,说道:“之前温苒想害我,再让她害一次,我要房子和工作做补偿!”
这话一出,温宝昌脸色却有些不对劲。
温志伟表情不满,“爸你觉得不行?”
温宝昌赶忙摇头,“本来是没问题,但你不知道,温苒带回来的男人之前当着胡同里所有人的面,说那次是咱们陷害那丫头。”
温志伟瞪着眼睛,“他凭什么这么说?他有证据吗?他算老几他说话大家就信了?”
想起这两天遭受的白眼,温宝昌脸色不大好,“不管有没有证据,他们是信了。”
听见这话,温志伟攥紧拳头,气急败坏地锤打着桌子,嘴里骂骂咧咧:“一帮蠢货!贱人!势利眼!欺软怕硬!等我发达了我不会放过他们的!我就不信了!我非得把他们从我的房子里赶出去!”
没多久,厨房里温苒就看到这父子俩结伴出了门。
曲平安打探消息回来,一坐下就问:“刚才我看温师傅跟人走在一起,那人谁啊?”
温苒:“……温志伟。”
曲平安一口水喷了出来,顾不上震惊抹了把嘴他赶紧解释:“我可没让人对他动手啊!”
温苒点头,“我知道。”
曲平安撇撇嘴,“这俩凑到一起准没憋好屁!”
炉子边霍骁北一个眼刀飞过来,曲平安立马缩起脖子,改口:“准没商量好事……”
霍骁北盛出焖豆腐端到桌上,“吃饭。”
温苒拿碗盛饭,先夹了一筷子水煮牛肉,“好吃!”
曲平安跟完全没见过世面一样,举着筷子都不知道该往哪儿下,“我天,咱家伙食也太好了,我感觉我今天能吃四碗米饭!”
温苒替他补充,“得再加一个馒头。”
曲平安嘿嘿笑,“北哥做饭太香了嘛,我也是控制不住。”
吃着饭,曲平安说起了打探到的消息。
“温师傅没听说有相好,倒是跟他们厂里几个女同志走得很近,私底下有人议论过,其实这种情况不少见的。”
“但我听说闫春芝有个两个相好,一个是通机厂的干部一个是百货大楼采购部主任,通机厂那个干部具体是谁我没打听到。”
温苒有种不出我所料的感觉,这才对嘛!
什么模范夫妻?绿帽子夫妻才对!
不过关于这点她还没想好怎么办,总不能让这俩互相抓奸吧?那也太便宜这俩人了,让她们继续给对方戴绿帽子不是更好?
温宝昌父子俩直到深夜才回来,硬是把早就关上的院门砸开,吵得几户人家都没睡好,隔空骂骂咧咧的。
温苒和霍骁北还在睡帐篷,隔音优秀,这点动静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睡眠质量。
接下来几天,温志伟就住下了,没再回学校。
闫春芝听见信儿,回来胡同一趟。
自从上次她和温宝昌吵架离开后就没再出现,看情况貌似是被温宝昌赶走的,据消息灵通的曲平安说她一直在宋爱民那里帮忙。
今次她好不容易能回来,拉着温志伟一顿哭哭啼啼。
“你大哥现在在外面租房子住,那房子比咱们家厨房还小,转身就能撞到。邻居也不好相处,见天说咱家坏话,还往屋前泼脏水,妈受不了了呜呜……”
她这两天请假没去上班,不然在厂里也指定不好过。
温志伟脸上伤势见好,但各种颜色还没消下去,一张脸花里胡哨的。
他叹气,“妈,你多和爸服软,我也帮你说说话,他会让你回来的,咱们才是一家人,以后咱们就一起好好过日子。”
闫春芝嘴唇动了动,“志伟,爱民是你大哥,你们是亲兄弟,你能不能跟你爸说一说,等厂里房子分下来,让爱民也过去住?”
听见这话,温志伟表情登时就不好看了。
好不容易才把这一家累赘给赶出去他高兴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再把人迎进来?
何况宋爱民早先就觊觎厂里给他爸分的房子,他又不是傻了,让这么一个有贼心惦记的人住进去?
温志伟用沉默表示拒绝。
闫春芝进一步哀求道:“你大哥一月工资要养一家五张嘴,还得付房租,撑不了多久的,志伟!”
温志伟不耐烦地别过头,“妈!我爸只是个普通工人,能分到多大的房子还不清楚呢!再说过两年我结婚生了孩子,我爸分的房子能不能住下还两说,哪还有地方收留外人?”
闫春芝着急去拽他,“你听妈说,你们是亲兄弟,你现在好好对你大哥,等你大哥以后有出息了也会对你好不会亏待你的……”
温志伟一把甩开他娘,蹭地起身,呼吸急促,“他连自己都养不活我不需要他的施舍!既然妈你觉得宋爱民有出息,那就让他自己买房子!”
他一脸受伤地看着闫春芝,“妈!我在学校被人围殴,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没好,您倒好,一回来都不知道关心我,张口就全是宋爱民宋爱民宋爱民,就他是您儿子我不是吗?”
闫春芝一看也慌了,连忙安慰儿子,“妈错了,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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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了,儿子你坐下让妈瞧瞧,天杀的哪个瘪犊子下这么狠心的手啊!”
温志伟老实坐下来,“妈,我看上我们班一个女同学,打算跟她处对象……”
闫春芝这次回来没能留下,胡同里邻居下班前她就离开了。
走的时候急匆匆的,仿佛生怕被熟人拽住骂她几句。
温苒这边,让曲平安帮她找了几个不同型号不同品牌的收音机维修,她一一拆开画下电路图,对设计自己的收音机有了思路。
时下收音机还处在模拟电路阶段,直到几十年以后的新世纪才迈入数字时代。
模拟电路阶段的收音机经历三代更迭,从电子管到晶体管再到集成电路,体型也随之变小。
而当下国内正处于晶体管收音机的时代,国营的半导体工厂早在十多年前就实现了流水线生产。
要跟人家成名多年的大品牌竞争,不做点技术上的突破是出不了头的。
温苒于是将目光放在了集成电路收音机上面,为此她和霍骁北专门跑了几趟京导五厂,还在那里碰到了和温苒在一个村子下乡的知青林朝阳,托他的关系买到三种集成电路元件,约好下周在附近的国营饭店见面。
胡同这边,南北屋泾渭分明互不干涉,两边的人偶然碰到也全当没看到,都是冷着脸目不斜视。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实则双方都在暗中观察对面。
温志伟在观察对面,试图寻找机会。
温苒和霍骁北也在观察对面,等待合适的时机,试图给对方创造机会。
温苒接了两单组装收音机的生意,连续几天下班时间后都去机械厂借用工具。
机械厂和通机厂一南一北,距离胡同都不算远,为了避免温宝昌得到什么信儿捣乱,温苒就没有选择通机厂。
电路焊接好,外壳请师傅浇铸出来,最后组装完成的收音机体型比市面上的收音机小一圈,轻巧不占地方,样式更规整好看,同等音量下音质也更清晰。
两台收音机转手卖出去赚了十五块钱,温苒抠出两块钱买了三斤肉。
晚上三人围在一起吃饭,当中央摆着一锅香喷喷的鹌鹑蛋红烧肉,还添了粉条腐竹豆泡,炖熟了掀锅的时候香得隔壁院小孩儿嗷嗷哭。
温苒想着对面北屋的事情,问两人:“你们能看出来吗?温志伟打算做什么?”
曲平安摇头,“我就看到,温志伟那瘪犊子经常瞥你俩屋门口,有一回他以为家里没人,还跑过来撬你们屋的锁头。别的我就不清楚了,这么多天他出门也就上个厕所去个饭店,他倒是找过别人,那人是咱们后头胡同里一个包打听。”
“我恰好跟对方熟,给了一包烟,打听到温志伟在让他打听一个女同学,就那个什么局长家的姑娘,你们也早知道的。”
温苒点点头,难道温志伟是想先算计那个女同学,等傍上有权有势的岳父了再回头来教训她?
这怎么能行?
“明天我们去见林朝阳,走之前不锁门,我想看看温志伟会不会出手。”
说实话,温苒有点想不到温志伟可能做什么,总不能是偷她的房产证明吧?
曲平安举手,“那我明天请一天假,躲屋里看看他想做什么。”
霍骁北给温苒夹一筷子青菜,看他:“你经常请假,厂里能答应?”
曲平安不在乎道:“反正我都决定去鹏城了,临时工能干就干不让干就不干呗,跟你俩跑,或者打听打听鹏城消息,总归现在跟你俩吃不仅饿不死我我觉着我还胖了不少!”
20. 第 20 章
曲平安确实帮了两人不少忙,卖手表打听消息散播消息还有买零件等等,有他这个包打听省了很多事。
温苒和霍骁北都不是会让朋友吃亏的。
霍骁北当即道:“建筑队那边你能干就接着干,另外咱们办厂的事已经在准备了,你是合伙人不会少你的工资,初期困难点,一个月包吃包住给你十五块钱工资,到了鹏城再重新安排。”
曲平安嘴里的肉都顾不上嚼了,“啊?工资?给、给给给我工资?”
他疯狂摆头,“不行不行不行!我怎么能白拿工资?”
温苒把砂锅盖子一扣,翻脸无情:“不拿工资也没有包吃包住,你别吃了。”
曲平安弱弱地缩回筷子,小心翼翼看向他北哥。
虽然知道北哥说话不顶用,但万一呢?
但果然霍骁北不给他一点希望,冷酷又无情:“那待会儿我盯着他收拾被褥。”
曲平安不敢置信,他北哥这也太没脾气了!
肚子里呱呱着,曲平安嘴上却很识相,“我拿!我拿还不行吗?”
听见这话,霍骁北看向温苒,见她点头,他才拿开砂锅盖子。
曲平安:“……”
第二天,温苒和霍骁北磨蹭到十点多才出门
曲平安躲屋里,窗帘拉上,悄咪咪观察着堂屋,就看温志伟是不是要做点什么。
京导厂附近的国营饭店。
温苒两人要了个包厢,点好菜等林朝阳出现。
说来林朝阳是77年恢复高考第一届考上大学回城的知青,虽然是个大专,但这年头学历还是很值钱的,高中毕业就属于高学历群体了。
据说他家世也不错,会和温苒一样去秦北吃苦,纯粹是他‘思想高尚’,报名下乡时主动选择了最艰苦的地方。
这话温苒其实是不大信的,她感觉更像是林朝阳脑子抽了,中二病犯了,才非要没苦硬吃。
现实总会教他做人,到了大队没两天,当时‘思想高尚’比温苒大了三岁的少年林朝阳就哭出来两个肿核桃眼。
十四岁的温苒都没哭……
比预计的下班时间还要提前半个小时,林朝阳到了饭店。
菜都还一个没上呢,温苒抓起霍骁北手腕看了眼时间,“这么早?”
林朝阳摘下帽子,脱掉大衣,一屁股坐到对面,拎起壶给自己倒茶,“反正也没我的事。”
唔,这抱怨的语气一听就有故事。
温苒接话,“怎么可能?”
林朝阳叹气,“说来话长。”
难得碰到可以畅所欲言的对象,林朝阳对着温苒和霍骁北开始大吐苦水:“我考上大专回城,本来还沾沾自喜觉得挺不错了,现在进厂实习才明白压根不算个什么。”
“我想进研发车间,打听了一圈发现,能进去的要么是有过几年的研发经验,要么是长华长京理工科大的大学生,我一个大专生根本不够看。”
温苒听明白了,林朝阳这是被比他更优秀的人打击到了。
大专生现在还真不至于到不够看的地步,但问题这里是长京市,长京市大学扎堆,大学生自然更是一抓一大把,相比之下大专生就不那么显眼了。
林朝阳又叹气,“还有我实习的那个领导,我想去研发车间学习,打杂也行,只要能学到东西吃点苦又算什么?结果他各种阻挠不说,还带人孤立我,我就没见过这么见不得别人好的!”
心理打击加职场打压,林朝阳俨然正在从意气风发向心灰意冷一蹶不振发展。
温苒给他出主意,“不行你再考一次,就考那几所大学?”
林朝阳:“?!”
林朝阳一脸惊恐,“我疯了?我不行!我不考!我觉得我现在这样挺好的,那什么大学我也不是很稀罕!”
考上考不上都是其次,关键是考试这回事,简直太折磨人了!
他果断认输,“我可能也不是搞研究的那块料,我还是老老实实蹲我的办公室,往管理岗位发展吧。”
那行吧,他自己劝好了自己,温苒不再多说,催促:“东西呢?”
林朝阳从兜里掏出个铁盒子,“里面袋子上标了型号,除了我之前说的我们厂生产的三种,还有沪导厂的两种数字集成电路,以及我们厂最新研发的RPO电路。钱就别给了,到时候你也帮我组一台这样的收音机就行。”
温苒也不和他客气,看一眼都收了起来。
**
六片胡同大杂院里。
曲平安躲屋里捧着本小说看得津津有味。
今早他装作上班出门,又假装没拿东西回来,其实压根就躲这屋没再出去。
也不知道温志伟那小子有没有被糊弄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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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平安余光观察着窗帘缝隙外堂屋里的情况。
先前他注意到温志伟频频偷看南屋屋门,所以今早北哥和小苒就没锁门,特意给温志伟留这个机会。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曲平安是真希望温志伟能抓住这次机会。
小苒说,温志伟想进她们屋,八成是要放点东西陷害她,现金或者贵重物品都有可能。
当然,也有可能是温志伟想偷东西,所以温苒提前杜绝了这种可能。
除了被褥衣服,旁的东西一样也没留,连暖水壶和水杯都挪到厨房这边来了,而厨房的门是锁死的。
翻了两页,曲平安忽然瞥到一个人影,来了!
他浑身一震,放下书猫低身子,神情严肃瞪大眼睛盯着那人。
人影不是别人,就是温志伟。
这毛小子鬼鬼祟祟地来到南屋门前,试探地拧了拧门把,结果咔一声,门竟然开了?!
温志伟心下狂喜,一溜烟儿蹿进了屋。
隔壁偷看的曲平安:“……”
咱就一点犹豫都没有吗?
千载难逢的机会,成败就在此一举,温志伟等了快半个月才等到,他怎么可能会犹豫?
多犹豫一秒都是对即将到手的大房子的不尊重!
结果没多会儿,曲平安就见温志伟骂骂咧咧出来,“一帮穷鬼!”
曲平安忍了忍,心说到底谁才是穷鬼?你现在住谁家房子你不知道啊?
他小苒妹子组一台收音机能赚十块!一个月抽空组上七八台都够上你爹一个六级钳工了!你一个吃白饭的你嫌谁穷呢?
曲平安心里庆幸,还好小苒料事如神,看温志伟这样子,八成是真打算顺点什么。
温志伟寻思,这俩总不能一点家底也没有,不然怎么舍得隔三差五就弄顿肉吃?
而且这几天他跟他爸打听过,温有良曾经是八级钳工,各地大建厂的时候常有单位请温有良去指导,出差费那可不老少。
这笔钱反正是没落到他爸手里,就只可能是他爸那个死了的前妻藏起来了,或者是交给了什么人。
就温苒这种死命往怀里扒拉东西生怕漏了一星半点的穷酸样,温志伟可以断定,那钱现在绝对是到了她手里!
正愁追何超梅缺钱呢,或许,温志伟眼神闪了闪,他可以空手套白狼?
21. 第 21 章
今天签到奖励很大方:一包梅菜干,一斤炸黄花鱼。
以及周签到和月签到满的两样奖励:一台风扇和一台烘干机。
照例黄花鱼三家分一分,梅干菜改天蒸肉吃。
风扇和烘干机就先不拿出来了,下半年到了鹏城可有大用处呢。
今天的奖励倒是给了温苒启发,厂里第一款产品卖收音机,那第二款不如就卖风扇吧?第三款就卖烘干机!
南方夏季湿热,这两样产品绝对不愁市场。
三样产品都是小家电,那个还看不到影子的工厂俨然在朝着家用电器的方向发展。
既然如此,干脆冰箱洗衣机空调都加入计划,这个厂子也差不多就是家电厂了。
两人边走边说,拐进了胡同区,高高低低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改革开放后,政策允许个体户经营,长京市本就有随处可见的路边小摊儿,这之后更是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虽然个体户被人瞧不起,但耐不住收入可观。
这一路走回家,温苒就买了许多样小吃。
她尝了尝味道,剩下的都让霍骁北和曲平安分了。
曲平安两口一块油炸糕,他中午没吃这会儿是真饿。
“温志伟进了你们房间,应该是放了什么东西,然后他就出门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本来还只是猜测,现在温苒是完全确定了。
她拽着霍骁北回屋,“走!去找找他放了什么。”
不管放了什么,既然进了她的口袋就别想拿出去。
必须给温志伟来个死无对证!
结果三个人把南屋翻了个底朝天,只找到了零零碎碎加起来的三十七块八毛外加几张票据。
温苒:“……”
曲平安直接口吐芬芳:“MD穷光蛋!”
霍骁北甚至点了点头,无声地表达了他的赞同,这是看不起谁呢?
温苒把钱票往兜里一揣,并顺手转移进系统背包,抬头说道:“咱们去鹏城前,就用这笔钱请大院邻居们吃顿饭!”
主动送来的,不要白不要!
霍骁北自然什么都听媳妇儿的。
曲平安也没意见,他甚至已经开始考虑到时候请谁不请谁,“我觉得别请后院何大爷家,他跟温师傅一看就是一伙的,上回一点忙没帮还跟那儿瞎搅和,他就不是个正经人!”
对此,温苒和霍骁北当然更没意见。
何德民可不止一次得罪过俩人,房子的事,还有每次见了温苒那让人恶心的眼神,霍骁北一件件都记在心里,早就预备离开前给他大的。
很好,赃款全部收缴,销赃的路子也有了。
但事情到这里才刚刚开始而已。
回到隔壁屋,温苒从行李里翻出一块手表。
对视一眼,霍骁北立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转头把北屋的门锁撬了,把手表放了进去。
曲平安搁大门口望风,一边注意着院里动静,一边用余光看他北哥,他哥撬锁的动作真熟练啊,部队也教这个吗?
从撬锁到出来,这一切仅仅发生在两分钟内。
三个人转移到厨房,静静等待着待会儿的好戏开场。
**
温志伟在外面溜达一圈,瞅着工厂下班的时间回了胡同。
想到马上要发生的事情他就一阵激动。
他都计划好了,趁这次机会把房子弄过来,还有温苒手上大笔的钱。
房子温志伟打算卖了,胡同里这些人对他们家意见大得很,绝对不能继续住在这里。卖了这里的房子,在别地儿重新买一处。
那笔钱他也有用处,一部分拿来置办结婚用的大件,一部分给何超梅做彩礼。
结婚以后何超梅就留在他爸妈跟前尽孝,他去跟着岳父办事,进商业局……
畅想着美好的未来,温志伟进了大院门,没有停顿地进了中院门,快走进了西厢门,几乎是冲进了北屋的门。
厨房。
温苒和曲平安搁窗户边上探头探脑,一秒、两秒、三秒还不到,北屋敞开的门后,温志伟表情狰狞地冲了出来。
曲平安疑惑道:“他这会儿应该是慌张和生气才对,这怎么嘴角都快咧后脑勺去了?”
温苒扬起唇角,“我得赶紧笑够了,不然我怕待会儿跟他一个表情。”
温志伟因为马上可以把她赶走独占房子高兴,她也因为马上可以把温志伟赶走独占房子高兴啊!
嗖嗖的,温志伟冲去后院,喊来了刚下班的何德民,并且在回到中院时恰好碰到也下班回家的温宝昌。
很快,一大爷何德民就发话,召集大院里所有住户,开会!
而最先被通知的,自然是温苒和霍骁北。
无人注意到,曲平安此时悄悄离开,出了胡同撒丫子往派出所奔。
本次大院会议,地点在中院的大院子,与会人员是大院所有住户包括刚下了学的孩子,会议主题则是:温志伟准备给对象买手表和相机的钱今天丢了,怀疑是院儿里的人干的。
整个大院前院一户,就是曲平安家,中院两户,后院别看地方小人却是最多的,足足有四户!
几十来人听见钱丢了,先是一惊,紧接着又听怀疑是他们干的,立时就怒火三丈。
啥意思啊?他们搁厂里上一天班累得要命,回家饭都没顾上吃一口就被喊过来,还要怀疑他们偷钱?
有人口气很冲,“丢了不赶紧去找把我们都喊过来做什么?喊我们给你找啊?”
何德民脸一拉,“能找着还叫你们做什么?肯定是到处都找过了没找着,才怀疑是别人偷的,话都听不清还搁那逼逼赖赖,一天天尽显着你了!”
何德民在院里本来就没啥威信,上回宋爱民一家的事后更是让派出所所长和街道办主任训成了孙子,院里人就更不服他来当一大爷了。
这次又赶上温家的事,他一听就觉着是个树威信的好机会。
奈何其他人不买账,刚才说话的人压根不鸟他,语气十分不耐烦:“我们一家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压根就没来过前头,钱是丢的还是偷的都跟我们没关系,还有事没?没事我们先走了!”
说完不等人回应,他带着老娘媳妇儿和孩子转身就走了。
何德民那个脸色难看的呀,铁青泛着黑,跟猪肝儿差不多了。
偏偏那人之后,后院剩下另外两户用同样的理由离席,抱怨的话压低了声音还是能让院里的人听到:
“一天天屁事真多!”
“就会拿鸡毛当令箭,有事不见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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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见天找事,呸!”
这话精准戳到了某些人的肺管子,温宝昌和温志伟父子憋得脸色涨红。
何德民更是,好像下一秒就能憋厥过去一样,气得浑身发颤,“你们!你们给我等着!”
一共七户人家,刚开始就走了一半。
剩下的四户,除了他何家是因为何德民不得不留下,其他三户曲胜利家何德民得罪不起,潘奶奶家向来都跟曲家站一边,而温苒虽然才刚回城,但早就让他何德民得罪死了。
什么机会什么威信,何德民一看这情况就知道没戏了。
但台子搭了起来,就算没戏他也得硬唱下去,不然往后他这个一大爷说的话就真成放响屁了。
何德民环视一圈在场人,沉声转入主题:“志伟处了对象,打算给他对象买手表和相机,没成他出去一趟钱就没了。”
他看了眼温志伟,温志伟接着话说:“对,我出门前把钱票都收起来锁柜子里了,回来就见柜子开着,钱票都没了!肯定是被人偷走的!”
温苒:“……”
她想到了揣进兜里的三十七块八……
她很想请问,什么样的手表和相机三十七块八就能买到?是温志伟疯了还是她们仨把南屋翻个底朝天还有东西漏了没发现?
温志伟不着痕迹瞥了一眼温苒,看向对门潘奶奶,“午前我出门的时候钱还在,一个下午不在钱就没了,不知道老太太看没看到外人进出?”
潘老太清清嗓子,摇头,温志伟面上一喜,却听她说道:“我是一直在家待着,但我都在屋里,外头来没来人我不清楚。再说既然是做贼来着,肯定是悄默声儿的,我年纪大了耳背,一星半点儿的动静我听不见。”
温志伟脸上的喜色消失,皱着眉语气不大好,“您真没听见?”
潘老太诧异,“哟你小子这话说的,你这是不信老婆子啊?”
温宝昌开口给儿子说话,“不是,潘大娘您别多想,他孩子嘛丢了那么多钱着急,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潘老太翻白眼,却不再说话了。
当她老婆子傻啊,这父子俩一唱一和的,保准又是冲小苒去的!
温志伟又看向前院赵老太,不等他出声问呢,赵老太就摆手:“我老婆子也帮不上什么忙,我也搁屋里待着呢,没瞧见外头来没来人,我看你还是去胡同里问问吧,保不齐就有人看见了。”
温志伟皱紧了眉,他看明白了,对门和前院是向着温苒那边儿的。
本来想借着别人的口把嫌疑引向温苒的,可现在这情况,都没一个人配合。
温志伟看了看他爸,示意他来。
温宝昌犹犹豫豫的,其实不太想开口。
温苒那妮子回回能把他气死,人前人后都没给过他好脸,是一点没把他爹,他是真怕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不来台。
可他不问,难道要让儿子来?
想起继子宋爱民的下场,温宝昌觉得那还是他来吧,至少他占着身份呢温苒不能拿他怎么样。
飞快瞥了沉默旁观的温苒,温宝昌沉声点名:“小苒,你和你男人在家,你看没看见咱家进了外人?”
这话好笑,她怎么回都是个错。
温苒笑了笑,就是不如这两人所愿,非要反着来:“有啊!”
22. 第 22 章
父子两个拧眉,真的假的?
温志伟看了眼温宝昌,追问:“那你看清是谁来了?为什么来咱家?你们见了外人就不知道拦一下?”
温苒:“……”
就很无语,到底怎么个事你俩心里不清楚啊你还怪上我了?
她故作诧异,“你不知道?”
“你在我家住了这么长时间,你不知道自己是个外人?”
这话一出,好悬没给父子俩鼻子气歪了。
温志伟没忍住,拔高声音:“温苒!”
温宝昌紧跟着:“你弟弟丢了钱正着急呢,你看见就看见了没看见就没看见,你耍人好玩儿是吧?”
温苒笑眯眯的,一点也不气,但她说出来的话却总是能把人气死。
“我看你们父子两个才是耍人好玩,通机厂马上要分房认购,没有大几千下不来,温宝昌同志还有闲钱给儿子买手表和相机。”
她看着众人,迅速算了一笔账:“一台相机最便宜的型号也要七八百吧?手表便宜点也要一百多块呢!温宝昌同志你工资也不高,听胡同里邻居说这些年也没见你们省吃俭用,竟然还有这么多钱呐?”
温宝昌心里一咯噔,生怕他偷摸兼职的事情被捅出来,连忙反驳:“你胡说什么?谁跟你说那是我给的,那是志伟和人借的,不然钱丢了他能这么着急?”
他说着,一边赶紧给温志伟使眼色。
温志伟马上附和,“对!我是和同学借的!”
他阴阳怪气:“我们可不比你们有钱,顿顿吃得上大鱼大肉,还买了收音机,原来乡下这么有钱?原来部队工资这么高?”
温苒十分努力,才抑制住了翻白眼的冲动,“闫春枝同志生你的时候把你脑子连着胎盘一起扔了?乡下有钱?部队有钱?吃个肉就叫有钱,那你都能花一千多来块买相机买手表算什么?”
温志伟涨红了脸,攥拳瞪着她,“你!你才把脑子扔了!你说这么多有的没的浪费时间,我看我那些钱就是你拿的!”
温宝昌配合儿子,眼神怀疑地打量着温苒,但话里意思却已经给定了性:“咱院里到底来没来外人往胡同里一问就清楚了,你拿了就赶紧交出来,给志伟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不然我绝对要报警!反正我这个当爹的话你是一点不听,正好,让警察好好教育教育你!”
霍骁北瞥了父子俩一眼,轻飘飘的,却让对上视线的两人后背一凉。
霍骁北开口:“那就报警!正好,我和温苒结婚时我送她的手表也丢了,报警让警察一起来找。”
一直旁观的曲胜利终于说话了,“什么时候丢的?有没有标记?屋里屋外的都找过了吗?”
霍骁北点了点头,“最近几天才发现丢了,屋里屋外都找过,没找到,是桃花牌的手表,手表后盖夹了一张我手写的纸条。”
温宝昌皱起眉,有种不大好的预感,就和上次算计霍骁北的时候一样。
但他紧接着就安慰自己,只是巧合罢了,南屋有志伟藏的‘买手表和相机的钱’,北屋可没有什么桃花牌手表。
想法冒出来的瞬间,他听到温苒嗓音清脆地喊道:“来了!”
什么来了?温宝昌和在场众人齐齐扭头,顺着温苒的目光看向了院门。
是老熟人!
是曲平安领来了派出所所长和上次的小警察!
不堪回首的经历涌上心头,温宝昌和何德民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人群让开一条路,派出所所长拉着脸,背着手,在中间站定。
“刚接到报案,温苒同志丢失一块手表,我过来看看情况。”
现在看这情况,好像不简单啊!
所长看了眼何德民,又看了眼温宝昌,心里犯嘀咕,肯定是这两个老小子又不老实了。
温宝昌和何德民抄着手低着头,努力降低存在感。
曲胜利心想,一点不怪别人不服气何德民,这老小子遇事只知道躲,还得是他来。
曲胜利简单把情况说了下,“所长正好你来,我们这儿还有个丢钱的,怀疑是咱院里人偷的,也打算报警。”
所长点了点头,“是温宝昌同志丢了钱?”
你瞅瞅,才来一次就知道谁才是蔫坏儿搞事儿的事儿头子的。
温宝昌忙回道:“不是我,是我儿子,我儿子打算给他对象买手表和相机,钱是借他同学的,今天午前还在,出了趟门再回来钱就不见了。”
温志伟补充:“我出门前把钱票锁在柜子里了,回来一看柜子门开着,钱也没了。”
所长问:“那门呢?你屋门锁着没有?”
温志伟顿了下,目光飘了飘,道:“我出去的时候锁了,回来的时候……没注意,可能是锁了。”
温志伟有点心眼,知道没把话说死。
锁了门,但钱丢了。
所长听完情况,带小年轻去实地查看北屋的情况。
“门锁没有被撬的痕迹,假如这个小偷是从正门进的,那一定是个老手。”
所长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撬了锁从正门进的霍骁北镇定自若,仿佛不是在说他。
再看窗户,所长屋前屋后转了一圈,说道:“没有新脚印和其他痕迹,看来不是从窗户进的。”
温志伟余光看着温苒和霍骁北,说道:“会不会对方有钥匙?”
所长随口回道:“有可能。”
所长看向老同事,“胜利,麻烦你找人问问,咱胡同今天来没来外人?”
胡同里处处是眼线,出现生面孔不可能没人知道。
曲胜利带上小年轻出去,问一圈回来摇头,“没有。”
他望向温苒的眼神带上了担忧。
温志伟激动地攥起拳头,看了他爸一眼。
没有外人,那就是院里人,其他人该上班上班该上学上学,只有温苒和霍骁北有时间有嫌疑!
温宝昌完全将刚才不妙的预感抛在了脑后,心中涌上期待,还是儿子聪明,按儿子的办法,不仅可能拿回房子,还可能从温苒手上掏出一笔钱!
所长的推测和温志伟想的一般无二。
首先,没有外人进胡同,小偷人选就锁定在了这条胡同里。
其次,对方是撬门进去的,撬锁的本事很有一手。
再一个,所长问温志伟:“你手里有钱这件事,都跟谁说过?”
温志伟懵了下,脑筋飞转,快速编了个说法:“就在屋里,和我爸说过,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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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会儿没留心,万一有人偷听我也不清楚。”
温志伟其实更想直接说,钱就是温苒‘偷’的!而且南屋就有‘证据’!
但他不能说,他只能飞快往温苒的位置瞟一眼暗示。
温苒:“……”
先让让他,待会儿有他哭都找不着地儿的时候。
温宝昌动了动嘴唇,期期艾艾地问:“所长,您看,您觉得可能是谁偷的钱?这钱又能去哪儿呢?”
都到这个程度了,所长心说你这不明知故问么,没有外人也不是院里其他人,合着就是内贼呗?
所长咂摸了下,瞅这父子俩丢老多钱也不是很着急的样子,八成今天的事有猫腻,就跟上回似的,这老小子搞那一出就是冲他女婿去的,这回么,呵,还是冲他姑娘去的。
温家这档子事所长还是比较清楚的,基层工作么,就管这一片儿,谁家的情况都得弄明白了才好搞工作。
所长想了想,回温宝昌:“情况有点复杂,你家这边丢钱,那边也丢了东西。”
他抬起下巴朝温苒的方向,“你姑娘丢了块手表,可能是一个小偷干的。”
有没有小偷温宝昌和温志伟还不清楚吗?
但这是个机会,温志伟马上开口:“手表也不一定是丢了,可能是落在什么犄角旮旯里了,要不所长带咱们帮忙进屋找找?”
只要进了屋,他放的东西就会被翻出来,温苒就等着吃官司吧!
所长看向温苒,温苒装模作样地犹豫片刻,才回道:“温志伟同志说的有道理,我不介意大家进屋帮我找手表。”
听见这话,温志伟心跳得飞起,成了!
但紧接着,温苒话头一转:“那这样说来,温志伟同志的钱也不一定是被偷了,还可能是掉在角落里没发现,想来你也不介意大家进屋帮你找东西吧?”
戏谑的目光扫过来,温志伟表情僵在脸上,“不用了,我记得很清楚,我的钱是锁在了柜子里,不是落在什么地方了。”
霍骁北不放过他,语调沉稳:“你可能是记错了,你都不记得回来的时候门有没有锁,钱到底放在哪里记错也很正常。”
曲平安附和:“对对对!”
曲胜利也道:“人多力量大,大家一起找,这么多双眼睛呢,肯定能找着!”
所长:“……”
曲老弟你还副所呢……现场那是能让这么多人一起进的吗?那不破坏的不成样子了?
潘老太也开始睁眼说瞎话,“我看啊把各屋都翻一翻吧,这一家人天天进这屋进那屋的,东西落哪儿了真说不好。”
呵呵,别人不清楚她就住对门还不清楚吗?南北屋那叫一个泾渭分明,别说串门了,话都不说。
但既然小苒想搜北屋,她不帮一把说不过去。
所长垂眼,行叭!做基层工作的,还是得尊重老百姓的想法,院里人都说搜,那就搜!
大家都同意,温宝昌和温志伟也不好强硬地说不行,最主要说了也不算。
大院管理就是如此,少数服从多数。
不过温志伟盘算着,得要先搜南屋才行,搜出来东西就不用搜北屋了。
反正北屋是肯定没有什么桃花牌手表的。
23. 第 23 章
温志伟信心满满,温志伟底气十足,温志伟抢先开口:“先搜……”
“先找北屋吧!”
清脆嗓音打断并插入进来,“手表一百来块当然比不上一千块钱,是吧?”
潘老太和赵老太点头,“那可不!先找北屋吧,咱都进去帮忙!”
所长和曲胜利对视一眼,转身朝屋里去,“走吧!一起找!”
温志伟跟着进了屋,站在北屋门口脸色不大好看,虽然知道不会搜出来什么,但总感觉低了对方一头。
屋里,不是所有人都进来了,本来地方就不算特别大,人一多就显得乱糟糟的。
只有所长、曲胜利、曲胜利媳妇儿、潘老太和那个小警察,何德民这个一大爷倒是躲外头去了。
北屋沿窗一张炕,炕上靠北面墙摆着一排柜子,靠南面墙是一摞被褥。
紧挨着炕入门的位置一个衣架,上头挂了几件衣服。
地上东西拉拉杂杂的,一张四方桌并几条凳子、炉子、木架子、架子上摆着鞋子脸盆、角落里一垛蜂窝煤……
屋里几个人低头仔细翻找着,外面人盯着就当监督了。
温宝昌站在儿子身边,先前那种不妙的预感再次涌上来,他下意识扭头去找温苒的身影想看看她的反应,这时一道惊呼响起,“这是——”
众人齐齐将目光移过去,只见年轻小片儿警手里拿着一块手表,表情都空白了。
何家一个儿媳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不会是桃花牌的吧?”
她甚至下意识往温苒的方向扭了过去。
温苒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惊讶,“应该不可能吧?桃花牌手表是秦北省的牌子,咱们长京市可没有卖的。”
何德民狠狠剜了一眼儿媳,就你有嘴是吧。
他还想让温宝昌帮忙把正院房子弄到手呢,肯定不能把人得罪了,于是赶忙开口:“肯定不是桃花牌的!宝昌老弟怎么说也是六级工,他家的手表牌子都是咱们长京市产的红星牌!”
温宝昌没有回应这话,他的目光穿过重重阻碍,死死盯着年轻小警察拿着的手表,那种不妙的预感几乎要冲出身体来了。
温志伟没有注意到他爸不同寻常的反应,他嗤笑一声,撸起袖子露出手腕,“我家只用红星牌的手表,从来没有什么桃花牌!”
什么桃花牌,一块有一百块钱没有?
温苒抿了抿嘴角,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屋里几个人都凑到了年轻小警察身边,所长拿过那块手表看了看,神色古怪,然后交给了曲胜利。
曲胜利接过来一看,表情震惊又夹杂着不敢置信。
曲平安靠着门框,脖子伸得老长催促:“这手表有啥问题啊?”
他娘横他一眼,“咱几个正确认呢,你催催催催命呢!”
几个人传来传去,都确认之后,所长抬头,视线在门外那群人身上转了一圈,才沉声开口:“是桃花牌手表。”
那种不妙的预感成真,温宝昌脑子嗡一声炸开。
父子俩个齐齐失声大喊:“不可能!”
两人脸色难看,争先恐后冲上前夺过手表,温宝昌翻过来一看,手表背壳上有一朵桃花图案,图案下‘桃花’两个字清清楚楚显示了手表的牌子。
温志伟不敢置信,“怎么可能?”
温宝昌眼珠顿顿地动了动,找到人群中那个身影,表情阴沉发狠,“是你!是你把手表放进来的!”
温志伟听见这话,顺着他爸的视线看过去,一瞬间全部都明白了,“是你!你想把我们赶走!贱人!”
话音未落,旁边一耳刮子呼过来,曲平安他娘骂道:“小兔崽子嘴巴给老娘放干净点!”
曲平安呱呱给他娘鼓掌。
温苒和霍骁北这时候终于挤到前面来,温苒笑着道谢:“谢谢大娘!”
曲平安他娘摆手,“不算啥!”
温志伟捂着一边脸,耳朵嗡嗡的,他死死咬着牙关,尝到了满嘴血腥,才不至于将滔天的愤怒当场发泄出来。
温宝昌关切地抱着儿子,对曲平安他娘怒目而视:“泼妇!曲胜利你不管你媳妇儿我帮你管!我儿子是未来的大学生,打坏了你们赔得起吗?”
说着他抬脚就踹过去,霍骁北比他更快,一脚踢他膝窝上。
砰砰两声,父子两个温宝昌压着温志伟跪在地上。
曲平安反应慢了一步,见状松了口气的同时,加快过来挡在他娘前头,感激地看了他北哥一眼。
温宝昌涨红了脸,神色狼狈,“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所长!所长你要为我们父子做主啊!我儿子做错了什么就凭白挨旁人一顿打这还有没有天理?仗着自己男人是派出所副所长,看谁不顺眼就打谁,这是恶霸!”
温苒嘴角抽了抽。
温宝昌说大娘是泼妇,她看温宝昌是泼男,你瞅这一套套的道德绑架使得多溜?
不等有人接温宝昌的茬儿,温苒捡起手表交给派出所所长,拉回话题:“麻烦所长检查一下,手表后盖打开以后有没有一张纸条,那是我爱人写的。”
所长是真烦了温宝昌父子,你儿子自己干了什么你不知道啊?你嫌别人手快你让自己儿子嘴别那么脏啊!还攀扯上他们派出所了?
他没搭理温宝昌,转头和几人打开手表后盖,果然发现了一张纸条。
所长念出了纸条上的内容:“霍骁北送温苒,于11月23。”
以防万一,他还让霍骁北当场重新写了一遍,字迹与纸条上的一般无二。
可以确定了,北屋翻出来的这块桃花牌手表,就是温苒丢失的那块!
客厅里,听到信儿捧着饭碗过来看热闹的胡同邻居们两眼放光,妈耶,温宝昌偷他姑娘的手表?!
缩在角落里的何德民忽然打了个摆子,暗道一声失策,转身溜了。
北屋里父子两个叫嚣着自己是冤枉的,还指着温苒大吼:“是她把手表放进这屋的!她就是故意想赶我们走!”
门外看热闹的街坊们听见这话,哄笑一片。
“哎呀妈呀,这房子本来就是人小苒的,想赶你们走直接就赶了,还用得着这么破费啊?”
“我听说本来进你们屋是为了找钱,手表是不小心翻出来的,这你们都能抵赖?那被抓进去的小偷不冤死了?”
“往后谁要偷了东西被抓现行都不管用了,都得跟你们一样学着死不承认,还说是人家主人故意的,故意啥啊?故意给你们送东西?可真好意思哈?!”
温宝昌和温志伟被说得哑口无言,脸色青青白白的来回变换。
可天地良心!他们是冤枉的啊!谁知道那手表是怎么进了他们屋的?
温志伟记得清清楚楚,他一直防着对门,每次都把门锁死了才会出门的!
才不管这父子俩如何费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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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苒开始了表演。
她脸色苍白,神情受伤,不敢置信,身体晃了晃倒在霍骁北怀里,“都是我的错!”
霍骁北环住媳妇儿的肩膀,稳稳当当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低头温声安慰:“不是你的错。”
听见这话,温苒把头埋在他胸膛里,肩膀抖了抖,疑似崩溃啜泣。
曲平安看得目瞪口呆,不会吧?小苒真哭了?应该不能吧?
温苒再抬头,露出一双通红的杏眼,“所长,曲伯伯,手表的事跟我爸没关系,是在温志伟过来之后才发生的,我怀疑……”
温志伟不敢置信,“你放——”
霍骁北一脚踢过去,把他未出口的话踢走了,温志伟摔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疼得直冒冷汗。
温宝昌扑过去,急切关心:“志伟!儿子你没事儿吧?”
接下来的话不适合温苒来说,霍骁北神色冷峻散发着寒意,肃声道:“手表当初是花九十八块钱买的,这个金额应该足以立案,所长,劳烦您了。”
劳烦?劳烦什么?当然是把温志伟抓起来啊!
偷盗可是大罪,这个数额还不低,高低得判几年呢!
这年头有了案底,那这辈子就彻底完蛋!
温宝昌一下子就崩溃了,低吼着朝霍骁北扑过去。
霍骁北带着媳妇儿一个转身闪开,温宝昌扑空,撞进了蜂窝煤堆里。
霍骁北看了眼曲平安,又看了眼温志伟。
曲平安瞬间会意,拉着小警察和他爸上前,三人薅起温志伟就往出跑。
温志伟倒是想反抗,但他是真疼,疼得一点都使不上力。
他回头求助:“爸!爸救我!不是我拿的我没偷她们的手表!”
温宝昌都撞懵了,眼冒金星,还愣在煤堆儿里呢。
所长一看这情况连忙跟上,生怕跑慢了就会被温宝昌缠上似的。
围观街坊们层层往外散,让出了一条路。
霍骁北带着温苒跟在后面一起出去,人群乌央乌央地随着一起挪动。
等温宝昌回过神来,房子都空了。
他急吼吼跑出去拦,“你们放下志伟!不是志伟干的!志伟有手表干啥要偷别人的?再说还有南屋没搜呢说不定偷钱的就是他们呢!”
哦对了,还有这事呢。
所长看看已经在手人赃并获的温志伟,再想想后头的大麻烦温宝昌,这要是折返回去,温志伟就不容易再带出来了,于是他果断让人去请徐主任。
至于他么,先把人带回所里看管起来。
温志伟听见他爸的声音,激动得眼泪都出来了,挣扎着往后扭,“爸!爸你救我!我不想进去!”
所长催促,“赶紧的,咱们快点,回头赶过来还能帮徐主任的忙。”
街道办徐主任正搁家吃饭呢,没吃两口就被拽过来。
一问,好嘛,这还搜上屋了?
再一看,更好嘛,这还是老熟人,咋又是你温宝昌同志?一天天屁事可真多!
派出所所长带人搜北屋,人赃并获。
街道办徐主任点了胡同里几个街坊搜南屋,啥也没搜出来。
温宝昌不相信,他冲进去一顿乱翻,桌椅都推倒了,被褥扯开棉花都翻出来了,结果还是啥也没有。
他神色癫狂,一把一把往外掏棉花,扯着嗓子大吼:“不可能!不可能没有!怎么可能没有呢?!”
24. 第 24 章
再不敢相信,温宝昌把被褥里的棉花掏空了,也没见着温志伟跟他说的有记号的钱和票。
温宝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我不信!这屋没有,一定是他们藏到别的屋去了!还有两个房间没搜呢!”
街坊们都沉默了,暗道这老小子怕是疯魔了,心肝咋就那么毒呢,有良大爷真是看走眼了,小苒也忒是可怜。
温苒躲在霍骁北怀里,不时抖几下肩膀,表现她的柔弱可怜无助。
在邻居们眼里,她就是一个被生父无情伤害的可怜姑娘。
就是早就知道今儿这一遭真相的曲平安都被迷惑住了,现下那叫一个心疼他小苒妹子。
温宝昌坚持要搜,而且眼看他这精神状态有些不正常,不让他搜真不保证能干出什么糟心事来。
徐主任只好带人搜了中间俩屋子,结果当然啥都没有。
温宝昌又要求搜堂屋,堂屋能有啥?还是啥也没有!
温宝昌又又又要求,他要求搜他们北屋。
众人:“……”
温宝昌赤红着眼睛,脖子上青筋暴起,满脸通红冒着汗,就跟真要疯了似的。
大家也不敢拒绝,只能接着搜,最后也是什么都没有。
然后温宝昌就疯了,徐主任带人前头翻一遍,他后头跟着砸一遍,把好好一个家弄得满地狼藉,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
徐主任饭都没吃几口早就累得前胸贴后背了,懒得陪他胡闹,转身就要走。
温苒包了小鱼干送给徐主任和今天帮忙的街坊,“今天的事麻烦徐姨了,您收下这个,我替我爸向您赔罪。”
徐主任接过纸包,叹气,“没事,你是个好孩子,你爸这人……唉,咱们都看在眼里,你们两口子也是遭罪,赶紧让他搬出去吧,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街坊们纷纷附和。
“小苒你可别心软啊,他这样瞧着可没把当你闺女,当你是仇人呢!”
“虎毒还不食子呢,温宝昌真是……以后有他后悔的时候!”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看啊,马上他这报应就到了!”
曲平安去送街坊们,温苒和霍骁北转身进屋。
没了外人,温苒也就不用演了。
她嗓音清冷,高声道:“谈谈?”
温宝昌摔凳子的姿势顿住,缓缓转身,表情已不见癫狂。
哦,他也是装的。
温宝昌扔掉凳子,眼神阴沉沉的,“放了你弟弟,你想要什么?”
温苒朗声回道:“你们搬出房子,我爷爷和我妈留下的工作,还有一千块钱!”
才三十几块怎么够,这父子俩真够抠搜的,三十几块说成一千怎么敢的?
不过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拿出点实力看看吧!
一千块钱?她可真敢开这个口?
温宝昌一脚踹飞刚才扔掉的凳子,脸上的肉一抽一抽的,大吼着:“你怎么不去抢?你休想!”
温苒心想,抢哪有直接要来得快?
得亏是她早有准备,不然今天在她屋里搜出东西来,哪怕只是三十几块钱,这老东西都比敢她胃口还大,房子、工作、现金……
一千块钱算什么?温宝昌什么不敢要?多少不敢要?
温苒瞥他一眼,态度平静,语气可有可无:“那好吧,就让温志伟去坐牢,他之前陷害我的账还没算呢,我是不介意。”
温宝昌眼前一黑,坐牢志伟这一辈子就毁了!
“我现在就去外头揭穿你的真面目,你心思恶毒,陷害你弟弟,还反过来威胁老子给你一千块钱!”
温苒:“?”
温苒木着脸,“你尽管去说,看谁会信你?”
你自己在外面什么名声你不知道吗?
听见这话,温宝昌气得又踹飞一条凳子腿。
他现在纯粹是破罐子里破摔了,知道房子拿不回来,索性就一通打砸全给毁了,反正以后不是他住。
温苒语气轻飘飘的,“你砸坏东西的赔偿另算。”
温宝昌神色一僵,恼羞成怒:“逆女!当初就不该让你生下来!”
温苒立刻回敬:“当初我爷爷就不该救你。”
温宝昌脸都紫了,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该说的都说了,温苒懒得再和他费口舌,她还没吃饭呢。
“没事的话你可以离开了,你砸坏的东西我也不多要,就给二百块钱吧。”
温宝昌眼前又是一黑,瞪着温苒,腮帮子咬得青筋都蹦出来了。
相信要不是旁边有霍骁北在,这老逼登早就冲上来拳打脚踢了。
就像他前阵子对闫春枝做的那样。
最终温宝昌也没办法做什么,只能在心里无能狂怒,然后气冲冲离开。
留下的这一屋狼藉,三家人齐上阵都收拾到半夜。
温宝昌离开大院,径直去了闫春枝和宋爱民租的房子。
他到的时候一家人刚吃完饭,三个姑娘擦桌的擦桌洗碗的洗碗,还有给宋爱民端洗脚水的。
温宝昌看都没看一眼,叫闫春枝出去说话。
宋爱民歪在炕上,看见来人神色淡淡的,之前一口一个爹,现在嘴就跟上了胶水似的招呼都不打。
温宝昌皱眉,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既然这样他也不用顾及这人的想法了,直接说道:“温苒她爷和她娘留下的工作得还回去,趁早去人事部办一下手续。”
话音落下,不大的房间里静了静,爆发出不可置信的尖叫:
“什么?!”
闫春枝表情扭曲,“凭什么?”
宋爱民坐直绷紧了身体,对温宝昌的不满在此刻到达的顶峰,“我不同意!凭什么你说还就还?这工作我干了这么多年就是我的!”
温宝昌冷笑,“不还?好!那就等着温苒闹到厂领导跟前,话我带到了,怎么办随你,后果也你们自己承担。”
他冲宋爱民丢下这句话,看向闫春枝:“给我滚出来!”
闫春枝脸色白了白,又想到了之前温慧死后的事情。
她安慰宋爱民两句,急匆匆跟上去,“宝昌哥你等等我!”
身后,宋爱民神情阴狠,抬手挥掉了炕桌。
刚收拾洗净的碗筷噼里啪啦砸下去,碎了一地。
陈招娣吓了一跳,惊呼出声。
宋爱民反手就是一耳光,不解气,他蹦下来攥着拳头砰砰就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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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锤。
三个小姑娘紧紧靠在一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群租大杂院外头的巷子里。
温宝昌将今天的事情告诉闫春枝,“你收拾收拾,去所里看看志伟,让他别害怕,我正在想办法,马上救他出来。”
闫春枝整个人都懵了,反应过来是比刚才更大声更崩溃的喊叫:“贱人我饶不了她!”
她转身就往出冲,温宝昌猝不及防被撞开狠狠砸到墙上,疼得脸都白了。
闫春枝直冲六片儿胡同大院,见着人不是推就是撞,还哇哇嚎着卖惨。
“要逼死人了!温有良他孙女要逼死人了!”
“我的志伟啊!志伟你这么这么惨被贱人算计!”
胡同里丁点儿事都能迅速传开,温苒提前就接到好心街坊的报信,知道闫春枝回来给温志伟出头了。
不过这么大阵仗,外头隔着一条胡同这边都能听见跟死了人号丧似的鬼动静,就是没人报信温苒也能提前知道。
本来收拾房间就累得要命,虽然闫春枝会回来闹事有预料,但也实在烦人。
等闫春枝跌跌撞撞来到跟前,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扑在地上撒泼时,温苒只冷冷道:“你再胡搅蛮缠,我拒不接受私了,还会向温志伟的学校举报他的偷盗行为。他拿不到高中毕业证,就参加不了高考,有犯罪记录也没有厂子愿意要他。”
“而温志伟会有这样的下场,不是我造成的,全是你这个亲妈逼得!”
道德绑架那一套当谁不会似的?
对温宝昌她在人前需要示弱博取同情,但对闫春枝这个害死她母亲的罪魁祸首,她必须要多冷漠就多无情。
闫春枝尖锐的哭嚎顿了顿,下一秒却出乎温苒的预料,她不仅没有消停反而声音还越来越大。
“你们要逼死人你们要逼死人啊!贱人!你就是见不得志伟好你想毁了他!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没听见小苒的话,你再闹才是对你儿子不好呢!”
围观邻居上前劝她,闫春枝软硬不吃,挥舞手臂将人打开,指着人群大骂:“呸!我呸!你们、你们都跟那贱人是一伙的!她给了你们好处!蛇鼠一窝!”
温苒皱眉。
不应该啊?就算温宝昌心疼钱,所以叫闫春枝过来闹,也不会不知道好歹吧?
钱重要还是温志伟的前途重要当父母的会不明白吗?
等等!
温苒想到什么,仰头望向身旁的霍骁北。
难道是因为宋爱民?因为她不止要钱,还要了两份工作?
早就怀疑宋爱民的身世有问题,眼下正好是个试探的机会。
温苒眼睛转了转,抬高声音:“你闹吧,正好上次你另一个儿子宋爱民诬蔑我爱人的事情还没完呢,改天我就去找厂领导做主,把这事好好在厂里宣传宣传。”
比起刚才的威胁,这个可以说不算什么了,然而闫春枝就像被掐住嗓子的鸭子,一声也发不出来。
这截然相反的反应,温苒一看就明白了。
闫春枝心里,两个儿子当中宋爱民比温志伟重要。
不。
或许应该是,闫春枝心里,宋爱民他爹比温志伟他爹重要。
25. 第 25 章
闫春枝最后灰溜溜地走了。
她怕了。
看温苒回城后发生的这些事,死丫头是真能说到做到,去厂里闹事让爱民身败名裂。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走就走!
闫春枝走得爽快,但她打定主意了,就不还工作。
就算要还,也得把分房的名额占了再还,死丫头别想落好!
到时候爱民有了房子,再让温宝昌掏钱给买份工作,爱民就什么都有了。
闫春枝回到租的大院,告诉宋爱民,让他赶紧找门路让厂里把他的分房名额定下来。
宋爱民脑子一转就明白了他妈的打算,他紧皱着眉头,“工作不还又能怎么样?我也在厂里干了十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闹到厂领导面前也不能一句话就把我工作抢了,这不是寒了工人们的心吗?”
讲真的,整个厂子有多少工人是正经考进来的?又有多少工人是正经从爹妈手上接过来的班?这些才能占多少?
就宋爱民知道的,就有不少是夺是抢是算计来的工作!
他正儿八经接班又干了这么多年,要是他的工作都能被一句话夺走,这些人能干?
宋爱民把这些想法告诉闫春枝,闫春枝也觉得有道理。
但是,闫春枝反问:“你能让那些人站在你这边为你出头?”
宋爱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当然不能!他们自己屁股都不干净呢,肯定夹着尾巴缩得死死的,又怎么会为他出头?
闫春枝道:“咱们只要分房的名额,工作我再劝温宝昌给你买一份,也没差多少。”
宋爱民被说服了,有工作有房子,跟他一开始想的一样。
母子两个盘算得头头是道,哪承想第二天上班,温苒就给她们来了个釜底抽薪。
——她带着派出所所长、街道办徐主任以及胡同里七八个说得话上的邻居长辈,直奔通机厂,找到了厂书记办公室。
这阵容都没让周伯伯出面,登记完了门卫大爷叫保卫科巡逻的人带他们进厂,一路畅通无阻。
事先和厂书记通过气,所以书记一听温苒的身份就明白了她的来意。
他招呼大家去会议室,让助理去请另外三个当事人。
车间里的温宝昌、宋爱民,办公室里的闫春枝一听是书记找,个个都懵了。
一头雾水的三人在半路碰上,结果互相一问都不清楚,就更纳闷了。
等到了会议室,门一开,温苒笑盈盈望过来的时候,三人脑子嗡的一声,心里翻起惊涛骇浪。
她真的来了!
温苒开门见山,“我和我爱人来办接班手续,我爷爷和我妈留下的两份工作在闫春枝和宋爱民同志手上,所以要麻烦两位配合一下。”
她不提温宝昌,但她却频频看向对方,眼神暗示咱们说好的。
温宝昌深深吸气,拳头攥紧又松开,眼前阵阵眩晕。
工作工作!就这么点事不是都说好了?至于这么大阵仗闹到书记跟前?!她是非要和自己鱼死网破吗?
温宝昌咬紧后牙,“这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你就这么着急,为了你那点事都闹到书记跟前了?简直胡闹!不知轻重!”
闫春枝瞪着温苒,嗓音尖锐:“不让你接班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初中都没毕业,就算接班进厂也就是做些打杂的工作,哪有我和爱民的工资高?家里这么多张嘴要吃饭,你就不能多体谅体谅我们吗?”
有这俩人冲在前头,宋爱民躲后面瞪着温苒,神色阴沉,拳头捏得嘎巴嘎巴响。
温宝昌和闫春枝一个指责温苒小题大做,一个说温苒自私不懂事,温苒不是来和她们打嘴仗的,扯皮只会浪费时间,她今天就一个目的:拿到工作!
温苒转向书记,“书记,关于我爷爷和我妈留下的两份工作,厂里应该有交接记录。另外我们片区派出所的所长、街道办徐主任和几位老邻居也都能作证,现在闫春枝和宋爱民的工作原本属于我爷爷和我妈。”
书记点头,“我知道,我已经让人去人事部主任了,她自打建厂就在咱们厂工作,这个事问她最清楚。”
见温苒根本不搭理她们,温宝昌和闫春枝差点儿气个仰倒。
工作不工作的温宝昌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温苒这死丫头让自己在书记跟前丢了面子!
但闫春枝在乎啊!
没了工作怎么分房啊?分房要看工龄,临时买一份是铁定分不了房的!难道要让爱民一直在外头租房住吗?
闫春枝拽着温宝昌出来,语气急促:“温宝昌你想想办法!她都闹到厂里来了,再不管管她要翻天了!”
温宝昌挥手甩开她,“我能管得了?”
闫春枝瞪大眼,音量瞬间拔高:“那怎么办?”
怎么办?
温宝昌捋着半皱的袖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说道:“还能怎么办?待会儿你们老老实实把工作还回去。”
一直沉默的宋爱民突然大吼,猛地挥拳砸向墙壁,“我不同意!”
温宝昌冷笑,瞥他一眼,嘴角挂着讽刺的弧度,“你不同意能有什么用?书记同意就行,再说本来这工作就不是你的啊——”
温宝昌话没说完,就被一记拳头掀翻,撞到了会议室大门上,砰地发出震响。
凸出来的门把正好杵在他后腰上,他脸色登时煞白,滑倒在地上一下都动弹不得。
闫春枝当场爆发出尖叫,手掌捂着嘴唇,浑身发抖往后退。
宋爱民还保持着动手的姿势,拳头握紧,双眼猩红,死死瞪着温宝昌,牙齿咬得咯咯响。
这么大动静一下子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保卫科迅速围上来,两个擒住宋爱民,一个上前询问温宝昌的情况。
温宝昌有点儿不对劲,脸上冷汗直冒,哆嗦着嘴唇话都说不出来,似乎伤得还挺重。
保卫科拿来担架,把人送去了医务室。
会议室里,众人面面相觑。
啊这?这咋还内讧了?
书记处理完这件事回来会议室,“工作交接没有双方一定同时在场的规定,待会儿人事部主任过来,她先带你们办手续。”
至于那俩人的实在好办。
书记虽然回来厂里不久,但厂里各部门那点事他知道得大差不差,宋爱民工作上失误多次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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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里蒙受损失,闫春枝在会计室对账小偷小摸更是不少。
这对母子大错没有小错不断,追究起来够她们喝一壶的。
温苒也是没想到事情最后会这么顺利。
她和霍骁北来一趟通机厂,转眼就成了厂里的工人,下周过来上班。
离开厂子时刚好是午饭点,温苒和霍骁北就请今天帮忙的邻居和两位领导去饭店吃饭。
午饭后两人溜达着去了通机厂大院,把工作到手的事情告诉了红梅姨和周伯伯。
工作都到手了,分房一点问题也没有。
据说认购房子的价格也不贵,八十平大概要千百来块,要知道这可是没有公摊面积的八十平。
回到大院,距离上班还有两三天,碍眼的人也都不在了,霍骁北琢磨着把房子好好捯饬捯饬。
地板重新铺,墙重新粉刷,刷好贴墙纸。
墙纸系统出品,防风保暖隔音防火反正好处多多。
再然后还在南屋后头砌了间浴室,可惜厕所一时半会儿装不了。
大杂院解决个人问题那叫一个麻烦,都得去胡同口的公厕,每到早晨晚上人挤人堪比后世春运。
加起来工程量着实不小,曲家父子仨下了班过来帮忙,都比预计的时间多了两天。
这个星期头两天,第一天去厂里报道,温苒顶了闫春枝在会计室的工作,因为厂里分房和月末工资核算的事情比较忙。
霍骁北本来被安排去车间,不过还没一个上午呢,他就自己寻摸着了门路,进了保卫科。
保卫科是通机厂的执法部门,权利还不小,工资和福利也比一般工人高,给配木·仓,一年四季还有四套制服。
霍骁北身高腿长,穿上制服后那叫一个盘靓条顺夺人眼球,把曲平安一个一米七八整块腹肌的小弱鸡都给羡慕哭了,嚷嚷着早知道他也去当兵。
自从三人都要上班,霍骁北每天早上都会准备盒饭,一人一份当晌午饭。
虽然说红梅姨一直让她们俩过去吃饭,但周新杰不是在准备高考么,她们一直过去打扰也不是个事,偶尔去一两次就成。
晌午下班,温苒收拾好桌面,锁上抽屉离开办公室。
外面楼道霍骁北拎着饭盒等她,她一出来他就上前牵住她的手。
两人一起往外走,霍骁北说道:“温宝昌回来上班了。”
温苒惊讶,“这就好了?不是说很严重吗?”
听说温宝昌在医务室躺了两天都下不了床。
温苒还意思意思,上班第一天去医务室送了一兜苹果,不过她没进去只让护士转交。她不好在外人面前给温宝昌难看,她只是个小可怜呢。
走到长椅前坐下,霍骁北打开饭盒递给她,“宋爱民没了工作,他总要吃饭,就看上了温宝昌手里那份。”
温苒:“……”
呃不是,温宝昌这样可都是因为宋爱民那一拳啊,他凭什么以为温宝昌会把工作给他?温宝昌有亲儿子温志伟啊!
这时,霍骁北意味深长来了句:“温志伟还在派出所,只要温宝昌永远下不了床,工作就算不会是他宋爱民的,也会是闫春枝的。”
26. 第 26 章
闫春枝都能帮宋爱民截胡房子,那工作是她的还是宋爱民的有区别吗?
温苒震惊到瞳孔颤了颤,她都没想到还有这种办法呢!
不过,“温志伟真的是闫春枝亲生的吗?”
还是说闫春枝嫌弃温宝昌,所以连带着不喜欢温志伟。
温苒摇摇脑袋,不想这个,这个跟她又没多大关系。
她现在纠结的是,到底是拿一千块钱买房,还是看着温宝昌被闫春枝和宋爱民算计工作?
温志伟可还在派出所关着呢,温宝昌答应她的一千块钱因为他进了医院现在还没给。
要是这时候温宝昌发生点什么,譬如着了闫春枝母子的算计下不来床,别说一千块钱他自己吃喝拉撒都不定能保证,想救温志伟也有心无力。
温苒思考着,觉着可以催催温宝昌赶紧拿钱。
相信在温志伟出来前,闫春枝和宋爱民一定会抓住机会动手的。
这样她既有钱拿,又有好戏看。
快速吃完盒饭,温苒拉着霍骁北去找温宝昌。
温宝昌在车间外的休息室里,捂着腰靠坐在椅子上,神色痛苦。
几个年轻男同志一个蹲在他跟前递水,一个扶着他给他揉腰,还有一个捧着饭盒等他张嘴。
温苒:“……”
新华国了,还搞这一套师父徒弟的老传统啊?温宝昌你当年也没有这么对过你师父我爷爷吧?
不过温宝昌这样子,情况是真不怎么样。
温苒满级医术,一看就知道这是伤到根本了,拖着不治且等着熬成大病,就是没有别人算计往后也下不了床。
温宝昌现在难受得要命,后腰跟像有针扎又拿火燎似的,看到温苒也没那个心思生气。
只要不是宋爱民那狗崽子到他面前,温宝昌现在提不起一点儿别的劲来。
就着徒弟端到跟前的搪瓷缸子,温宝昌低头抿了口水,看向温苒,“说吧,什么事?”
温苒嘴角抽了抽,委婉道:“温志伟还在派出所,你还记得吧?”
温宝昌他又来劲儿来,不来劲儿不行,那可是一千块钱!
这死丫头就是来讨债的!
他蹭一下坐起来,结果刚一动就抻着了腰上的伤。
“嗷——”
一声惨叫传得整个走廊里的人都听见了。
温宝昌跌回去,砸在旁边他徒弟身上,直愣愣地挺着没法动弹。
几个徒弟一看这情况就慌了,六神无主地望向温苒。
温苒:“……”
温苒咬着舌尖憋笑,拉着霍骁北走到一旁让路,“先送医务室吧。”
于是刚出院半天,温宝昌又被着急忙慌地送了回去。
温苒又想笑又觉得可惜,那一千块钱看来是拿不到了。
还有个完蛋事,她小可怜人设这下还不知道保不保得住。
闫春枝和宋爱民的动作比想象得迅速,这星期还没到头呢,霍骁北巡逻的时候就见闫春枝和宋爱民从医务室带走了温宝昌。
转天,霍骁北就听同事说这母子俩去了人事部办工作交接手续。
再一打听,正好是温宝昌的工作。
温宝昌六级钳工工资将近九十块,宋爱民接班后工资得从最低一级开始往上涨,一月三十块钱。
就这一家子花钱大手大脚的劲头,估摸俩星期不到就得喝西北风。
曲平安在胡同附近打听了一下,温宝昌出院后被安置在了宋爱民租的房子隔壁,听那院里的租户说是宋爱民家三个丫头在照顾温宝昌。几个孩子能照顾得多周到,连人都扶不起来,温宝昌起不来,吃喝拉撒都在炕上,现在那屋子臭烘烘的。
曲平安感叹:“这就是报应!”
温苒从一堆零件中抬起头伸了个懒腰。
可惜,这下她的一千块钱是真的没有指望了。
至于温宝昌,他这个下场虽说不在温苒意料之中,但细想下其实并不觉得意外。
温宝昌当年把这对母子带回来鸠占鹊巢,如今却被这对母子算计得渣都不剩,只能说恶有恶报。
想起还在派出所被所有人遗忘的温志伟,温苒觉得自己这个便宜姐姐可以发一下善心把他放出来。
等温志伟出来,看到房子没了,亲爹瘫痪,亲爹留下的工作被亲妈略过他,给了同母异父但一直不对付的大哥,而他却被忘在派出所无人关心,他悲愤之下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唉,再就是没了额外收入得想个办法赚点别的钱,温苒拿过今天的报纸翻找,在角落里发现一则出版社的翻译征文广告。
看到稿费价格,温苒觉得可以喊上霍骁北试一试。
四月底,温苒领到了这月的工资。
与此同时厂里下了通知,五月初三开始分房认购,有意向的工人带着证件去后勤部报名,并在一个星期内把钱交到会计室。
这次厂里分房采取的是出钱认购和福利分房并行的方式,前者能拿到房产证明,后者工人们只有居住权。
当然,现在工人们对居住权和所有权分得没那么清楚,不花钱就有房子住肯定比花钱实惠。
温苒和霍骁北挑了个日子去后勤部报名,又到会计室把钱交了。
没有温宝昌贡献的一千块,这次用的是卖手表收回来的钱。
先交钱先分房,半个月后温苒和霍骁北就拿到了房子和房产证明。
简单布置一番,两人去红梅姨家吃饭,还给周新杰带了一套练习册。
在家属院住了几天,周末两人回六片儿胡同,第一件事就是去派出所把温志伟放出来。
曲胜利咂摸咂摸嘴,他显然也知道温宝昌最近的下场,那现在就是个屎盆子,谁接了都染一身臭。
既然不能让小苒接,让温志伟这个亲儿子接显然不错。
曲胜利语气遗憾,“温宝昌这老小子手里头攒不少呢,以前你爷爷去外头出公差的活儿差不多都落他手里了,没趁这个机会抠他一笔可惜了了。”
曲胜利去找所长商量放人的事,温苒和霍骁北离开派出所往回走。
霍骁北道:“温宝昌的东西他还没拿,都堆在北屋。”
温苒眼睛一亮,拽着他匆匆跑回家。
北屋翻修过,把炕扒了换成了木床。
那天温宝昌走得匆忙什么都没带,结果第二天就被宋爱民一拳砸进了医院,刚出院不到一天又进去了,然后就被宋爱民和闫春枝接到了出租房,是以他还没来得及搬走他的东西。
温宝昌的东西随意塞在一个木柜子里,随意一翻,温苒就从一件衣服里抖出来两张存折。
一张两千一张三千,这也不多啊!
不过想到从温宝昌到闫春枝和温志伟再到宋爱民这个继子手上都带着红旗牌手表,之前家里还三辆自行车,温苒就没那么奇怪钱都到哪里去了。
算了,这点就这点。
没两天,温苒的集成电路收录机做出来了。
外形美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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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能多样,能无线收听也能放入磁带录音,还能保存三个固定频道。
以防万一,温苒又组装了第二台,证明第一台收音机不是偶然,也证明这个电路是可行的。
时间进入五月下旬,温苒三人开了个会,商量后决定是时候为去鹏城做准备了。
三人行动起来。
霍骁北和曲平安去找林朝阳,向他预定了一批零件,这次动用了温有良留下的存折。
当场就把林朝阳震懵了,不是,他没听错吧?他这朋友不是在骗他玩的吧?
霍骁北解释:“我和温苒打算去鹏城发展,办收音机厂。”
林朝阳脑子还有点转不过来,“办、办厂?钱够吗?就你们几个?”
曲平安笑嘻嘻的,随口回道:“到了鹏城肯定还要招人,就我们几个当然撑不起一个厂子,要不你也来?”
他懂林朝阳此时此刻的感受,他一开始听说要办厂也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是天方夜谭。后来隔几天开次会,他被小苒和北哥带着弄那什么办厂计划书,就知道这俩人是有大本事的,他心里有底就一点也不慌了。
他啥也不懂,反正小苒和北哥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呗。
曲平安随口一句,哪知道林朝阳沉默了片刻,竟然就点了头,“行啊!我没问题!”
曲平安:“?!”
不是你醒醒,你大学毕业,你还是个干部!
但林朝阳打定主意要跟她们南下去鹏城,他现在在厂里过得不上不下,转不了研发岗,管理岗又有老人在上面堵着,还不如出去试一试。
林朝阳看向霍骁北,抛出优势:“我虽然是后来的但不让你们吃亏,我可以出钱,对车间生产流程也有一定了解,京导厂这边我也有关系。”
霍骁北轻笑,“欢迎。”
于是,在南下去鹏城之前,合伙团队新增一名强有力的队友。
这边温苒和霍骁北紧接着又去家属院找红梅姨,拎上了组装的收录机,把要去鹏城的事情告诉她。
她和周伯伯震惊之余,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让她别急着把工作辞了,往后总归是个退路。还有厂里的房子也让他们放心,掏钱买的没人能抢走。
关于办厂的事,周爱民问了几句,又说了些他的管理经验,还告诉温苒让她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打电话,他找人去问。
离开前,红梅姨还想偷摸给她塞存折,被温苒发现,又偷摸给她放了回去。
钱她是真不缺,也有办法能赚到,不过是在长京市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施展拳脚罢了。
红梅姨家也不是多宽裕,三个儿子下乡回来,结婚、工作、房子各个都是不小的负担。
半个月后,温苒和霍骁北办理了停薪留职,出发去鹏城前三家凑在一起吃了顿饭。
饭桌上,曲胜利道:“房子我们帮你看着,谁来都抢不了,你们两口子放心就是。”
潘老太叮嘱:“到了那边记得打电话,有困难也别硬扛,说出来咱们大家一起想办法一起使力气!”
赵老太也不放心,“平安你记得听你小苒妹子的话,别成天咋咋唬唬的,你在外头得担起事来!”
曲平安他娘就一句话:“甭管赚了陪了,平安你记得挑个时间回来相亲,把事给办了。”
曲平安过了今年生日就二十三了,还没结婚实在让曲胜利两口子放心不下。
曲平安:“……”
曲平安连忙转移话题,“温志伟跑了,你们知道吗?”
27. 第 27 章
曲胜利抿着小酒哼了一声,“你要不要看看你老子做什么工作的?”
他!派出所副所长!他啥事不清楚?
曲平安讪讪摸头,把这事给忘了。
温苒好奇地张望,“什么事?”
她是真不清楚,她最近忙着搞翻译,昨天得空好不容易把稿件送到出版社。
时下到往后二十来年,人工翻译都属于高薪职业。
翻译稿酬千字以元为单位,温苒之前寄过一则短篇小说翻译,八千字出版社给出了八十块的报酬。
这次是两部长篇小说,她和霍骁北一人翻译一部,总计大概五十万字,按照千字十元的价格稿费就是五千元稿费。
曲胜利回道:“前两天的事,当时我在所里值夜班,大半夜的被喊过去处理事情,还都是熟人。”
“何德民去找温宝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要强迫闫春枝,给温志伟撞见了,他拿火镩捅了何德民……咳、后面一下,还没完,给何德民前面也来了一样。人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大夫说是废了。”
温苒:“……”
闹成这样何德民肯定不会饶了温志伟,何家又不会想她一样愿意放温志伟一马,所以温志伟怕了,然后就跑了?
曲平安偷偷觑了他北哥一眼,难道北哥没告诉小苒?
温苒没多想,何德民个老色鬼会对闫春枝动手动脚也不奇怪,落到这个下场只能说跟温宝昌一样恶有恶报。
曲平安小声说:“我听说,温志伟跑之前偷走了宋爱民认购房子的钱。”
温苒下意识开口:“宋爱民还有钱?”
宋爱民工资又不高,一直靠闫春枝这个亲妈抠继父温宝昌的钱养,他哪来的钱认购房子?
闫春枝更不用提,她在会计室小偷小摸不少,还勾搭了厂里一个干部,多少钱都不够她花,她就是有存款也存不住。
这个曲平安知道,“和人借的!”
听见这话,温苒心想,这下温宝昌可惨了。
那边如何鸡飞狗跳,拿到了房子和工作即将奔赴鹏城创业的温苒并不怎么关心。
六月九号,一行人踏上了去鹏城的火车。
十一号中午,火车到达羊城,休息一晚,次日搭大巴车前往鹏城。
此时的鹏城刚刚确立经济特区,河对岸的商人们嗅到商机,大批涌向这个小渔村。
不久之后,在这片土地上宾馆、小区、工厂就会如雨后春笋一般生长出来。
到鹏城的第一周,四个人到处转了转。
小渔村正处于开发建设的最初期,和长京市不能比,和来时火车路过的沪海市也不能比,但这不妨碍人们看到它的潜力。
可潜力是潜力,现实是现实,现在的鹏城真没什么可转的,就连宾馆都只有两家。
除了灰扑扑的低矮房子,也就几处工地值得看一看。
也只仅限于看。
鹏城当地的方言和粤语有些相似,温苒能听个大概,霍骁北三个就麻爪了。
于是头一个星期温苒还给三人开了方言教学课,晚上教白天练,至少常用语都得能说会听。
转悠了几天,外加跟宾馆的工作人员打探消息,温苒才发现如今踏入鹏城的投资商几乎都是港商,而外商大多数还在观望中。
当然不是说没有,至少温苒在下榻的酒店里就碰到过一群洋人面孔,为首的中年男人被宾馆经理称作‘威廉’先生。
虽然那位威廉先生姓伍德。
威廉先生来自美国,是一名饮料。
很不巧,他团队里的香江翻译水土不服生病了,而政府这边的翻译水平又不咋地,威廉先生和鹏城政府的合作只好暂时中断。
是个机会,温苒果断让霍骁北先上,拿下这个人脉,顺道赚点外汇。
林朝阳和曲平安四眼茫然,不是,北哥啥时候会说英文了?
他们不懂,他们害怕!
因为霍骁北回过头,眼神落在了他俩身上转了一圈,就跟掂量白菜似的,最后选了林白菜,下巴朝他一抬,说:“你跟我一起。”
林朝阳眼神惊恐,林朝阳两手狂摆,“不不不!我不会英语!我连听都听不懂!”
霍骁北捞起外套让他别废话,“不会才要学,你跟我一起,平安让小苒带。”
曲平安瞳孔地震,咋还有他的事啊?
他扭头求助温苒,温苒点了点头,“办厂经商以后少不了和外国人打交道,趁现在有时间赶紧学会,你们也不想以后耽误厂里的发展吧?”
温苒和善微笑。
曲平安和林朝阳吞了吞口水,一时间坐立难安,他们俩很想说这不是你俩会么,但到底脸皮没那么厚,知道不能全指望这两口子。
最后,林朝阳蔫头耷脑地被霍骁北邻走了。
林朝阳比霍骁北还大一岁,也随着曲平安一口一个北哥,据他悄悄跟温苒说他觉着霍骁北很像他爸,而他在他爸跟前屁都不敢放一个。
房间里剩下曲平安,他小太监似的殷勤给温苒端茶送水,“小苒,我看咱这儿好像就一个美国商人,我这嘿嘿……”
曲平安搓着手,表情写着‘赚大了’,语气却很为难一副‘可不是我不想进步是我没有进步的机会啊’!
温苒抿了口水,笑眯眯道:“还有个倭国商人。”
曲平安:“……”
曲平安闭了闭眼,视死如归道:“那还是整英文吧!”
英文是要整的,倭国话也是要学的。
收录机不难生产,采买零件,人工组装,但这种毫无技术含量毫无竞争力的厂子谁来都能办,还不如不办呢。
所以温苒的计划里,电器制造只是厂子其中一个经营范围,核心业务至少是初期的核心业务应该放在零件研发和制造上面。
研发先放到一边,零件制造需要机床,机床制造领域当前又以倭系和德系两家为主。
德国远在欧洲,就算能买到不说运费高低,光是运输时间恐怕都要三五个月。
加之目前鹏城并没有德国商人的身影,购买机床还得先跑一趟欧洲才行,粗算下来其中花费的时间金钱都是不可估量的成本。
而倭国的地理位置在这儿,无论如何得先有条人脉。
考虑到宾馆里这位小野寺先生几乎是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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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踏入特区的倭国商人,想来是真心实意来华投资,商人嘛,能赚钱都好商量。
天擦黑时,霍骁北带着林朝阳回来了。
曲平安正对着收录机里温苒的教学音频死磕,看到俩人当场泪奔,“我以前高考有这劲头早就是大学生了!”
经过一天英文洗礼的林朝阳两眼发直,“我要有这劲头我说不定能上长华长京!”
两个学渣对望一眼,他们真可怜!
温苒看向霍骁北,“怎么样?”
霍骁北放下手里拎的盒饭,“今天跟伍德去鹏城政府谈合作,见到了招商局的陈副局长,过两天对方要接待倭国商人的考察。”
按理说特区招商局副局长这个级别很高了,加上现在摸着石头过河上上下下一堆事,是不需要他姿态放得这么低,来一个外商就亲自接待一个外商的。
但说到底是没底气,需要人家的钱来投资建设,而自己这边还给不了什么东西,只能客气地对待。
陈副局长需要一名水平不错的倭语翻译,霍骁北向他推荐了温苒。
转天四个人一起出门,一天的合作谈完,被陈副局长留下来在食堂里请了顿饭。
“小霍你之前在西北部队,我听你们首长说你发展挺好,为什么选择转业?”陈副局长以唠嗑开始了打探。
霍骁北给媳妇儿夹了筷子菜,回道:“我爱人是长京人,下乡时只有十四岁,她被生父和继母逼迫下乡……”
听完一场凤凰男恩将仇报的大戏,陈副局长饶是自认见过大风大浪还是免不了目瞪口呆。
他张张嘴,干巴巴安慰:“小温你……小霍是个好同志……”
提起伤心事,温苒红了眼圈,但神色倔强坚强,抿抿唇角掩饰性地低下头。
林朝阳也跟着红了眼圈,他也是才知道温苒家里是这情况,你说这人咋不早跟他说,他还能帮忙呢!
曲平安木着脸狂扒饭,哼,人不会在同一个坑里跌倒很多次的,他这次就没被骗!
陈副局长又接着打听了些信息,譬如这么流利的英文是跟哪学的啊?
他跟西北军区打听到的,霍骁北是烈士子女,孤儿,打小在部队长大,高中毕业就参军,虽然人确实有能力,但从没听说过会英文。
——虽然霍骁北已经在尽力把口音讲得蹩脚,但他上辈子说了几十年伦敦腔实在一下改不过来,尤其是跟招商局那几个磕磕绊绊的翻译相比,一下子就凸显出来他的高水平。
霍骁北就解释,是跟他媳妇儿学的。
陈副局长询问的眼神紧接着就落在温苒身上,温苒不好意思道:“小时候学校有英文课,我爷爷的朋友有几位是大学里的教授,我也跟她们学过一阵。”
陈副局长虽然不知道温有良,但知道林朝阳他爹和他大哥,打个电话一问就清楚,温苒这说法过得去。
既然如此,陈副局长就决定让这几个参与到外商接待中来。关于报酬她们可以两边拿,另外他们想要办厂,招商局这边也会适当地给予方便。
可以说有了陈副局长这条人脉,温苒等人也有了光明正大和一众商人接触的机会。
28. 第 28 章
霍骁北带林朝阳为美国饮料商伍德先生做随身翻译的一周后,正式确定了和鹏城政府的合作方案,两方正就某些条款进行敲定。
而温苒这边,她和曲平安作为鹏城招商局的翻译人员接待了那位小野寺先生。
小野寺是一名投资商人,他的其中一层身份是当前倭国知名汽车品牌的总经理,此行前来华国考察后决定建立一家汽车维修厂。
不夸张,在小野寺说出建什么厂后,温苒看到招商局一同接待的领导满头问号大写的懵逼。
什么什么厂?
汽车维修厂?
你看满大街这尘土飞扬的,自行车跑快了都能把人颠出个好歹来,还汽车?整个鹏城你能找出几个买的起汽车的?
领导强自忍下一肚子脏话,虽然认为对方在放屁,但他舍不得对方手里的钱。
一天的接待结束,送走小野寺后这位领导终于憋不住,叉起腰原地一顿乱转。
其他人面面相觑,其实他们觉得开个自行车维修厂更实际一点。
晚饭四个人在招商局食堂碰面,打好饭温苒端着饭缸子找到那位领导,开门见山:“这是个机会。”
领导瞬间坐直,“说说!”
维修啊,肯定得要配件吧,总不能还从你倭国大老远送过来吧?那这配件该多贵?
所以,为了节省成本,为什么不能在他们华国采购这些零部件呢?
你说没有?
那更好办了,建个厂呗,或者你帮咱升级一下生产线。
考虑到当前美国对华国的技术封锁,后者可能难以实现,那就不要那些技术含量高的零件,总有符合要求的不那么重要的零件。
而一旦接受这个条件,相应的倭国商人就会带来一套和国际接轨的工业生产工艺流程体系。
要知道,目前国内相当一部分工业零部件都还停留在手工制造上,不然八级工为什么这么受重视?
从手搓零件到批量生产,这对当前华国的工业发展、对未来华国建立自己的完整工业体系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领导两眼放光,他悟了!
是啊!外商有钱是大爷不假,但他们才是主人,想要什么厂咱可以提,不同意咱再好商量嘛!
谈生意谈生意,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才对!
这位领导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接下来的合作谈判中和温苒配合得十分默契,半个月后成功说服对方将几种基础零件的生产和配件组装线转移到鹏城。
当然,技术人员的指导也会随之而来。
有了这个例子在前,招商局内部一改先前唯唯诺诺的作风,开始了主动出击。
缺什么就要什么,不给?那再商量商量呗,给那个也行!
时间进入九月,通过做商务翻译温苒这边攒了有差不多三千多港币、一千多美元和五百多元。
同时发展的人脉包括招商局和特区一众领导、美国倭国香江宝岛一众商人,掌握的消息也挺不老少。
但办厂的计划还在往后退迟中,横在几人面前的最大问题就是资金不足。
租地建厂需要的资金可以向银行申请贷款,据他们了解到的消息,银行给出的贷款数额不会很高,而且还要预留出后续零件采购和工人工资的部分。
此外,厂子建成后初期的生产计划是组装收录机,但不能只是组装。
人工组装一来效率落后,产能和工人数量紧紧挂钩,二来合格率也不能保证。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厂子能够轻易被取代。
所以她们的厂子还要具备加工和生产能力,换言之,她们的厂子要具备零件加工和生产线。
生产线是说有就能有的吗?
林朝阳摇头,“我们收录机完整的零件生产线目前只有京导厂和沪导厂具备,核心零件的生产线国内找不出第三家来,至于其他基础配件具备批量生产能力的国营厂也寥寥无几。”
所以就连购买淘汰生产线的选择也没有。
温苒回他:“既然国内没有,那就找外商购买。”
林朝阳惊得直接跳起来,“外商?那要多少钱?是不是还要用到外汇?”
再说国外一直对华国进行技术封锁,哪怕只是一条淘汰了的半导体零件生产线,人家会同意吗?
霍骁北看了眼窗外。
房间外正对着一条河,一河之隔,对面就是高楼林立的香江。
**
七十年代初,内地和香江就恢复了通行,内地每天可批准一定数额的人口赴港居留。
经由直通车到达香江,在红石车站下车,四人正式踏上了香江土地。
林朝阳和曲平安全程都是懵的,一个拽一个小心翼翼跟紧夫妻俩。
霍骁北叮嘱两人别放松,回头专心护着温苒。
港英政府暂治下的香江黑色帮派林立,当街砍人巷战火并的情况比比皆是,像火车站这种人流量大的地方更是异常混乱。
车站外拦下一辆出租车,霍骁北报上地点,把发挥空间留给曲平安。
曲平安望着窗外的高楼大厦感觉眼睛都不够使了,揪着司机问这个问那个,林朝阳偶尔也好奇地插句嘴。
经过两个多月的历练,现在这两个已经能熟练使用这里的方言,两种外语也基本掌握了常用沟通用语。
难得的是因为一直在模仿温苒和霍骁北的口音,这俩人说的外语还挺地道。
出租车驶过海底隧道来到湾宝区,最终停在一家酒店前。
富阳酒店,老板杨富林正是一名如今在鹏城投资的港商,此次来港,他发话豪爽地包下了四人的吃住,打电话让经理预留了两间豪华套房。
报上杨富林的名字,在酒店工作人员一众惊奇的目光中,四个大陆仔被经理热情地迎上了顶层的豪华套房。
来到香江的第一天,见识到了现代摩登都市的繁华,曲平安和林朝阳彻夜未眠。
次日,这边温苒磨蹭到十点多才起,洗漱好和霍骁北下楼,去附近一家餐馆吃了个早午饭。
饭后两人溜达着去了酒店不远处的股交所,这也是此行的最终目的地。
温苒思来想去,短时间来钱的方式也就那几种。
去隔壁香澳来钱更快但有没有命拿很难说,但股票投资可没听说谁赚大发了就不能走,而且上辈子霍骁北深耕此道,专业十分对口。
另外,购买国外的生产线或机器以内地工厂的名义或许很困难,所以温苒打算在香江注册一家公司,届时某些不方便的交易可以由这边的公司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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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助杨富林杨老板搞定银行账户和股票账户,霍骁北开始了他的工作。
温苒这边,负责带曲平安和林朝阳搜集信息,汇总交给霍骁北,由他做最终判断和交易决定。
曲平安两人甚至来不及开口好奇,就陷入到各种豪门八卦商业报道的海洋中。
也就这两个是门外汉,加上对夫妻俩迷之信任才这么好糊弄,换成别人不是觉得小两口在胡闹就是觉得肯定会赔个底朝天,股交所对面的大厦天台可三不五时就有人爬呢。
到年前几个月的期间,四个人的行程表固定成周一到周五去股交所,周六周日去某些宴会或聚会打探消息。
与此同时,银行账户里的数字飞涨,从五位数到六位数乃至逼近百万大关。
新年前夕,一行人和回香江过年的杨富林吃了顿饭,就通过罗谭桥返回了鹏城。
1981年的春节,四个人在鹏城租的院子里度过。
刚出正月,林朝阳去银行申请贷款,曲平安去政府部门办理租地建厂的手续。
温苒和霍骁北兵分两路,一个找上倭国商人谈购买生产线的生意,一个找上美国商人打探欧洲尤其是德国的消息。
小野寺最终答应向温苒出售一条已经淘汰的生产线,但关于机床,只要温苒提到他就顾左右而言他地装傻。
看来去德国势在必行。
1981年6月,启明电子厂正式建成。
1981年8月,电子厂招工60人。
首月生产收录机二百台,零售定价五十元,首月门店销售一空。
次月生产三百六十台,散往附近各市百货大楼,全部销售一空。
1981年10月,温苒向小野寺购买的生产线到华。
意料之中的是,整条生产线几乎报废,这样的东西相当于一堆废铜烂铁,卖给回收公司都只能论斤。
不愧是倭国人。
温苒带林朝阳足足忙活了半年,白天拆理机器晚上翻书苦读,真正的极限挑战。
期间还不得不几次回长京市,请通机厂的八级工老师傅手搓零件,才将整条报废生产线抢救回来,正式投产。
温苒上辈子在医学的海洋里扑腾好歹有个神医技能全程指导,上上辈子大学的专业是计算机就不说什么了,这辈子一头扎进电子和机械领域完全自学速成专家。
1982年夏,启明电子门店上新两款新产品:台扇和随身听。
随身听一经推出便火爆南方,因体积小方便携带和样式美观成为年轻人追捧的单品。
同时启明随身听的价格也十分亲民,迅速抢占了随身听市场。
新年前夕,启明电子举行促销打折活动,门店产品几乎被哄抢一光。
鹏城新建的小区里,今年只有霍骁北和温苒两人一起吃年夜饭。
曲平安和林朝阳被家长喊回长京相亲,走的时候一个个都拉拉着脸不情不愿的。
房间里只有两人,却不显得冷清。
一边包饺子,温苒和霍骁北商量着明年去欧洲的事情。
叮铃铃——
霍骁北去了厨房烧水煮饺子,温苒拿起电话接通,话筒里冲出慌乱的尖叫:
“不好了老板,咱们店被砸了!”
29. 第 29 章
除夕前一天晚上,启明电子在城中心的门店被一群混混光顾。
所幸年前门店促销打折将店里的库存一扫而空,活动结束后电子厂就放了年假,厂区和门店都只有值班员工留下。
这场风波中无人受伤,也基本没有财物损失。
两人连夜赶去现场,安抚员工给予补偿,并报警交代情况。
类似的事情在启明这里已经不是第一次。
知青返城产生了大量失业人员,某些犯罪团伙自然而然从这个群体中诞生,与此同时犯罪率伴随着失业率飙升,社会就会陷入不稳定境地中。
东广省作为国家改革开放的前沿,近两年恶性事件频发,报纸上抢劫杀人绑票的新闻层出不穷,羊城甚至发生过劫车爆炸案。
温苒每次往返工厂都是霍骁北亲自接送,要是哪次他去香江处理工作,也会安排一串退伍兵保镖护送她上下班。
饶是如此她也碰到过几次危险,启明电子厂在东广省甚至整个南方都赫赫有名,多的是眼睛盯着她这块肉。
不过也快了,明年国家就会开启严打行动,这些犯罪团伙至少不会再这么嚣张。
新年无事,几乎全年午休的温苒给自己安排了一个舒适的假期计划,却在第一天就彻底夭折。
霍骁北!
她是放假!不是要加班!
你见过早晨四点钟的太阳吗?
温苒可以很肯定的说,四点钟没有太阳……
正月初十,回京的两人再来就变成了四个人。
林朝阳结婚了。
结婚对象说起来还有点关系,是陈副局长媳妇儿娘家的侄女,是一名老师,到鹏城来的工作也确定了是在新建的高中继续教书。
曲平安没有结婚,他带的姑娘是潘奶奶儿媳的堂姐的女儿,因为不想被亲爹逼着嫁傻子换彩礼就跑去了长京市。
不过电话里潘奶奶和赵奶奶都说了,她俩觉着这姑娘不错,模样好性子坚韧要强,想让她和曲平安处一处。
年后恢复生产,启明的店铺一月间被抢劫团伙频繁光顾。
虽然事先叮嘱过员工们以大家的安全为主,但慌乱中不免出现顾客受伤的例子,甚至有一次账本被撕了一半。
门店客流量因而一再减少,比起来财物损失的数额反而是最不重要的。
警察抓到了两回,但下次来的就是另一波。
霍骁北觉得这里面有点问题,费了些功夫从那些混混嘴里问出来,是有人专门找他们抢劫这家店。
顺着这条线调查下去,发现幕后黑手是一家合资电子厂的老板。
巧了,对方工厂生产的产品就是收音机,只不过是晶体管收音机。
更巧的是,那名合资的外商是一名倭国商人,还是先前汽车维修厂的老板小野寺先生的朋友。
这一个月里频繁的抢劫事件是一场恶性的商业竞争。
对方找人办事做得相当隐蔽,警察抓不到他们的把柄,即便能抓到他们也早就准备好了替罪羊。
不过霍骁北也不是吃素的,转头找合作的厂子卡了他们几次配件订单。
国内这几次不痛不痒的针对只是让对方掉以轻心,霍骁北同时通过在香江注册的公司向东南亚出口了一批收录机和随身听。
其中有国营厂生产的晶体管收音机,也有启明电子厂的产品,主打一个从低端到高端通吃。
因为价格实惠功能多样,顺利从早先占下这份市场的倭商手里狠狠咬下一块肉。
市场有了,外汇有了,收益不佳的国营厂也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了。
对方吃到教训暂时老实下来,还请了小野寺来做说客,礼数和面子给得很足。
这帮东西什么德性大家都清楚,话说得比谁都好听,捅刀子的时候也比谁都利索。
但总归是来华投资的商人,霍骁北面上高抬贵手,私下里却一直防备着。
1983年8月,全国上下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严打行动。
这场行动带来的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启明门店的玻璃窗终于不用再频繁更换了。
十月份,温苒和霍骁北决定了欧洲之行,鹏城和香江两地的一切事物就交给了曲平安和林朝阳。
这几年两人可以说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早就可以独当一面。
欧洲之行收获满满。
两条机床生产线坐上轮船驶向华国,另外温苒确定了公司的下一步发展方向。
电器研发和生产可以独立出一家分公司,相应的电子领域则是未来启明的核心业务。
1985年中秋,温苒接到了来自长京的红梅姨的电话。
温宝昌死了。
据说他是被饿死的。
当初温志伟伤了何德民之后,偷走宋爱民认购房子的钱跑来了南方。
巧的是,曲平安曾在香江见过一次温志伟,但温志伟并没有认出他来。
温志伟跑了以后,为了分到房子,闫春枝带着瘫痪的温宝昌去厂里卖惨。
但事情没有结束,宋爱民被何德民一家缠上了。
那时候红梅姨给温苒打电话,说家属院几乎天天有大戏看。
两家这么你来我往的闹腾了两年,宋爱民突然把工作卖了,说是要去南方找他弟弟温志伟,就和闫春枝一起不见了踪影。
剩下温宝昌和陈招娣母女四个,厂里领导念着温宝昌曾是通机厂的老员工没有把她们赶出去。
但紧接着宋爱民和闫春枝母子半年都没有消息,陈招娣精神失常,被她娘家人接了回去。
温苒知道这件事后,通过曲胜利资助了陈招娣的三个女儿上学,甚至贴心地租下胡同里某处空房给这三姐妹居住。
嗯,都去上学,不许照顾温宝昌,让他自生自灭。
至于瘫痪在床的温宝昌嘛,无法联系上的温苒表示,他只能自己掏钱请护工。
就不信他手里没点别的底牌。
在受尽白眼狼继子和毒妇闫春枝的虐待后,重新当回有钱大爷的温宝昌彻底放飞自我,脾气暴躁刁钻,气走了一个又一个护工。
终于这一年,温宝昌因护工的恶意报复饿死在房间里。
人们发现的时候,温宝昌已经死了一个星期。
正值夏天,尸臭味儿加上屎尿骚味儿,堪称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把前后几栋楼的住户都给熏得只能去别家借住打地铺。
亲爹死得这么惨,亲儿子怎么能不知道呢?
温苒告诉霍骁北,霍骁北找人把这个故事讲给了如今混成帮派小领导的温志伟。
温志伟愧疚懊悔,但他不认为错在自己,毕竟没有照顾好温宝昌的是闫春枝和宋爱民。
他被逼远走他乡无法尽孝,但宋爱民你不是还在?
宋爱民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他爹温宝昌给的,就连工作也给了宋爱民,宋爱民向他爹尽孝不是应该的?
温志伟决定为父报仇。
听说宋爱民也来了南方,温志伟花大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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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人打听他的消息,并表示找到人后直接带来香江。
他要在堂口众人面前处决宋爱民,这个自己同母异父不孝不义罪大恶极的兄长,借此在堂口里树立威信。
因为改革开放,这两年出现了一批在内地和港澳流窜作案的犯罪团伙。
温志伟找的就是这帮人。
这帮人犯了案就跑,踪迹难寻,香江警察抓不到也找不到,完全拿他们束手无策。
猫抓老鼠没办法,老鼠找老鼠却一找一个准。
霍骁北一直让人盯着温志伟,得到犯罪团伙接下来的动向后,善意地向羊城严打行动组递了个消息。
没多久,报纸上就传来穷凶极恶的犯罪团伙落网的消息。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次羊城警方向外界展现的华国对于犯罪团伙的绝不姑息,此后不仅国内很是安生了一段时间,还吸引了几个来内陆投资的外国大商人。
温志伟的计划落空,正要再次雇人去内地找人,却在这时一个消息传到他耳朵里。
有人在东区看到了闫春枝的身影!
你问为什么别人知道会知道闫春枝的长相,这是因为温志伟在偷跑前无意间拿了一张全家福,上面正好有除了温苒之外所有的温家人。
好啊!
温志伟立马找上闫春枝,然后震惊地发现她不仅住在百十来平的豪宅里,还有佣人伺候?!
而且他还得知宋爱民已经死了?!
这里面有段故事。
早前闫春枝和宋爱民母子两个跑来南方,名义是要找温志伟,其实是打算偷渡来香江。
改革开放后,内地和外界的消息逐渐流通,闫春枝无意间得知了曾经的马夫丈夫的雇主,大资本家宋氏三房的六少爷就在香江。
这位宋家六少也正是宋爱民真正的亲生父亲,母子两个当即直奔香江寻亲。
但普通人想去香江何其困难,何况他们母子俩这辈子就只知道怎么靠别人,一遇到事宋爱民就六神无主,他脾气还爆,连闫春枝都挨过他几下。
最后是闫春枝想了个办法,勾搭了在内地香江两头跑的蛇头,母子俩这才来到香江。
但真正的困难才刚开始。
人生地不熟语言还不通,来了几天就几天没吃饭,宋爱民忍不住饿去偷了东西,结果被人活活打死了。
闫春枝倒是侥幸活了下来,她除了刚来那几天吃过苦,后面有了钱,直接找上宋家六少爷,然后就一直过着吃穿不愁的四房太太的生活。
温志伟知道的事情,温苒这边也都通过霍骁北知道了。
她好奇:“闫春枝哪来的钱?”
霍骁北默了默,“她把宋爱民卖了,给乡下一户人家结阴亲。”
顺带说一句,那家还是个儿子,因为性取向不被家里人接受选择了自杀。
温苒:“……”
再之后,温苒偶然得知,那位宋家六少,不对,现在应该是宋家六老爷多了一个来自内地的儿子。
而在此之前,这位六老爷只有八个女儿,在宋家老太爷面前就是小透明。
香江豪门的传统,没儿子就没底气。
六老爷有了儿子宋志伟就有了争家产的宏愿,恰逢宋家也有来内地投资的意向,父子两个一商量,宋志伟就来了鹏城。
这之后不久,启明的门店又双叒叕被砸了,启明电子厂的仓库还被人放了场大火。
不仅如此,温苒下班回家,坐的轿车被几个飞车党拦截,意图绑票。
30. 第 30 章
轿车被摩托逼停。
后座上温苒淡定地拿起对讲机吩咐大家先别动作。
前几年军队裁军,霍骁北将一些战友请来鹏城,他出钱和战友们合作成立了一家安保公司。
从那以后温苒的安保级别就又蹭蹭涨了几个档次,真遇上绑架团伙可说不好是谁绑谁。
飞车党几个小混混显然不是主谋。
对讲机里传来前面那辆车保镖的汇报:“路口出现一辆轿车。”
轿车里下来一个西装革履头戴墨镜的年轻人,手里把玩着打火机,走过第一辆车来到中间的轿车旁。
紧接着温苒就听车窗从外面被敲响,她盯着车外来人,有些好笑。
真成宋志伟了?
可惜温宝昌死得太早,不然一定要他亲眼看看,他最宝贝的儿子认了别人当爹。
车窗缓缓下降,露出温苒那张清丽出尘的脸蛋,和她戏谑的目光。
温志伟怒意涌上来,一瞬间表情有些狰狞,但很快他嘴角上扬满意地笑出声来。
他生什么气,给这个女人准备的下场会让她知道什么是后悔,待会儿有她跪地求饶的时候。
温志伟摘掉墨镜,挥挥手,“拿上来。”
话落,一人提着医药箱上前举高,温志伟打开箱子,从里取出一只注射器,慢悠悠地将针筒填满。
温苒静静地注视着他的动作,很好,待会儿送他进去的罪名都有了。
察觉到她的视线,宋志伟笑出声来,语气里带着满满的恶意,“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需要温苒回答,他自己接话:“不知道也没关系,以后你会求着我给你。”
温苒顿时跟看傻子一样看着宋志伟。
宋志伟举起针筒,抬脚踹向车子,笑容兴奋,“下来吧。”
温苒挑眉,“你先靠过来点。”
宋志伟皱了下眉头面露不悦,但随即想到恐怕这女人早被这阵仗吓得腿软了,算了,他受累拉她一把就是。
宋志伟向前迈步,俯下身去拉车门,就在这时额头忽地抵上一片冷硬的冰凉。
曾经在香江□□混过,至今还有联系的宋志伟脸一下就白了,眼底满是不可置信,“你——”
温苒语气冷漠,“闭嘴。”
她视线微转瞥向宋志伟身后,“都别动,这位宋家大少能不能留着狗命就看你们了,要是吓到我,呵!”
众人掏枪举刀的动作僵住,一时间面面相觑。
宋志伟余光将这情况收入眼底,紧咬着牙关急得一张脸都憋红了。
一帮废物!
上啊!
这娘们估计连板机都没扣过拿着枪也就唬唬一般人,随便哪个一枪就能崩了她!
然而让宋志伟失望了。
前后两辆车的保镖收到温苒指示迅速出动,三两下就把一群人五花大绑。
接着保镖队长征用绑匪的摩托车,派了个人进城喊警察。
威胁清除,温苒收起枪下车,朝那个医药箱走过去。
保镖队长担心可能会有炸药,不让温苒靠太近,她只能隔着两三米观察。
“应该不是炸药,我猜是新型毒·品。”温苒说道。
队长惊讶,眼神像刀子一样唰一下射向被捆成粽子的宋志伟,“毒·品?这小子要给弟妹你注射毒·品?他想做什么?他活腻歪了吧?”
活腻歪的宋志伟恼羞成怒,身体扭动不停挣扎,被抹布塞满的嘴里发出哼哼唧唧跟杀猪一样的声音。
温苒看了一眼就嫌弃地收回目光。
不理解,这种人是怎么当上的男主的?
“最近鹏城不是出现了一种高纯度上瘾性很强的新毒·品?”温苒继续和保镖队长对话。
队长摇头,“这个是液体,那个伪装成了糖丸,据说是从香江传过来的,受害者大多是年纪不大的学生,真是造孽!老霍这次去对面就是为了这件事。”
毒·品近两年开始在南方泛滥,这种东西防不胜防,连启明的员工里都有染上毒·瘾的,为了买毒·品和犯罪团伙里应外合抢劫门店。
幸好那时候安保公司已经成立,店里安排了大量安保,最终才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看完了,温苒往车上走,“如果是同一种毒·品的话,可能箱子里的纯度更高。”
宋志伟手上有这东西,也就意味着要么他认识那个毒贩子,要么他就是那个毒贩子。
后者不是没可能,据温苒所知宋志伟认祖归宗后不仅没有脱离帮派,还因此一跃成了帮派领导。
而香江□□黄赌毒俱全,甚至已经形成了产业链。
男人赌博输钱,逼迫家里的女人去卖·淫赚钱;或者男人染上毒瘾,逼迫家里的女人去卖·淫赚钱;再或者让好好的女生染上毒·瘾,逼迫她们去卖·淫赚钱。
温苒忽然反应过来,该不会温志伟也想在她身上来这一套吧?
呵,严打时期进橘子,没两天他就能下去见他爹温宝昌,真是便宜这垃圾东西了。
很快警察赶过来,薅上这群绑匪去了警局。
温苒也被请进去做了个笔录。
这次绑架事件不仅仅是因为私人恩怨,宋志伟应该还盯上了启明电子厂,或者说他亲自出面,要给温苒注射毒·品这种泄私愤的行为才是顺带的。
然而做完笔录温苒却没有被允许离开。
审讯室的隔音效果不好,那傻逼得意洋洋地大声自首:“温苒你跑不了!我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启明电子厂老板的女人是个毒·贩!这个女人是个毒·贩!”
温苒:“……”
收到信儿急匆匆赶过来曲平安和林朝阳两对夫妻:“?!”
曲平安一个急刹,还没站稳就怒气冲冲朝那道声音蹿过去,“你他爹放什么狗屁呢?”
林朝阳都没拉住,是几个警察半道把曲平安擒住拧送回来的。
林朝阳让曲平安别冲动。
宋志伟嫌疑最大,他说这话又明显带着个人情绪,警察又不是没脑子,只是程序性地暂时留下温苒而已。
确定没什么大问题后,林朝阳夫妻俩回家带饭菜过来,五个人挤在休息室里过了一宿。
深夜,天边星子闪烁,海风裹挟着水汽穿过这座新兴的城市。
一辆轿车停在鹏城市警局门口,风尘仆仆的身影从上面下来,步履匆匆地进了警局。
休息室条件不好,床板硬得硌骨头,温苒睡得很不踏实。
半梦半醒中,她恍惚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呼吸间是让人安心的味道,紧绷的思绪放松下来,她沉沉睡过去。
次日一大早,曲平安先醒了,坐起来伸懒腰,胳膊抻到一半,余光往旁边一瞥,就瞥见了温苒旁边坐靠在墙上那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北哥?你、你——”
霍骁北睁开眼下意识先去看温苒,确认她没受影响,给她抻了抻被角,才起身叫上曲平安离开屋子。
走廊里还安静着,警察们忙了一宿这会儿正打盹儿恢复精神,曲平安也不敢太大声,“北哥你怎么回来了?”
霍骁北点头,“接到电话就回来了。”
曲平安张张嘴,他想说你在香江的事情怎么办,又想说这也太快了,最后还是决定闭嘴。
这么多年了又不是不清楚,小苒的事情在北哥那里永远排在第一。
不多会儿林朝阳出来,看到霍骁北也只是惊讶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这很正常。
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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骁北没有出来太久,和警察交流了些情况就回来休息室继续陪温苒。
温苒这一觉睡到警局晌午饭都过了才醒,醒了连笔录都没做就被霍骁北带回了家。
还想问问情况的温苒:“……”
一番洗漱后,温苒做到饭桌前,捧起碗没吃两口就开始打听。
“宋志伟带的毒·品是警察最近找的那种吗?”
沙发上霍骁北冷着脸,不答反问:“猜到是毒·品还让他靠那么近?”
温苒:“……”
就知道逃不开这么一遭,温苒放下碗筷,蹬蹬跑过去一屁股坐在他腿上,拉起他的手臂环在自己腰上,再把脑袋往他肩上一靠,调整到舒服的姿势才开口。
“我没让他靠近,我都没下车,我还有枪,不会有危险的。”
霍骁北抬手摸上她脸颊,然后一捏,“没有下次。”
温苒小鸡啄米一样点头,然后快速低头亲了他手心,还不忘了问:“你洗手了吧?没摸过脏东西吧?”
霍骁北:“……”
霍骁北气笑了,“干净得很,但你刚才擦嘴了吗?”
温苒鼓腮。
好吧,谁也别嫌弃谁。
温苒回到饭桌前,最终还是就着宋志伟和宋家的八卦下了饭。
流入国内的新·型毒品确实来自宋志伟所在的香江黑·帮。
对方窝在香江,鹏城警方手伸不过去,于是选择和香江警方合作,捣毁了对方制·毒·贩·毒的窝点。
宋志伟这边,除了绑架和贩·毒这两项罪名,此外他被宋家六老爷认回去后,曾对宋家大房的少爷也就是宋家未来的继承人策划过几次谋杀。
宋志伟被抓的消息传到香江后,宋家大房请鹏城警局的同志们一定要秉公执法,而后迅速在鹏城投资建厂,就好像在刻意表现对宋志伟落网一事的满意。
不久后,宋家大房经某位好心人提示,将宋志伟和宋家六老爷的头发和血液送去国外检测机构,鉴定结果出炉后一式两份分别寄到宋家主宅和香江最有名销量最高的娱乐小报。
宋家六老爷头顶绿帽认错儿子的新闻,在香江足足火爆了半个月。
想要狸猫换太子的闫春芝被丢脸丢到太平洋的宋家六老爷愤怒地扫地出门。
八五年年底,被宋家除名又改回本名的温志伟被执行枪决。
相亲相爱的一家四口,父子三个已经在下面团聚,只剩下闫春枝在香江的街头流浪讨饭苟延残喘。
而这些都和温苒没多大关系了。
八十年代末,启明正式将电器和电子业务切割开,独立成两家分公司。
1993年,启明电子研发生产了国内第一款大哥大手机。
此后整个九十年代,启明电子稳扎通信领域,其技术水平和品牌影响力在国际上始终名列前茅。
步入新世纪,千禧年之初,启明推出第一款个人电脑以及配套的操作系统。
启明出品,必属精品。
启明理念,创新、务实。
启明四十周年典礼上,作为启明的创始人之一和启明的灵魂人物温苒发表了讲话。
岁月似乎格外珍惜这位女士,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面容安静而美丽,话语中充满了智慧。
典礼结束后,温苒和霍骁北相携离开会场,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世界。
一位记者将夫妻两人对视的画面记录下来,第二天的报纸上出现一篇文章,文章中写:
【曾听许多人可惜过,温女士和霍先生一生未育,笔者不禁嗤笑。
哪有什么可惜?
她或他拥有热爱并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拥有最赤诚纯粹的爱意,她们灵魂相契,这是最美好的样子。】
31. 第 31 章
1889年。
直隶省大化府。
林庄儿村。
刚出正月,村里就发生了件大事。
老温家三儿的丫头小花儿和地主长工家姓霍的小子跑了。
梅岭山上新占的土匪头子沙麻金一怒之下,连夜派人毁了老温家田里刚栽的庄稼秧苗。
大清早听到这个消息,温老汉翻着白眼就厥了过去。
等一家子跑去田埂上瞅,看到地里猪拱过一般叫翻了个底朝天,又当场晕死几个。
老温家闹得是人仰马翻。
那帮小匪子真是没人性!
毁完庄稼不算,这天前晌又去扒了老温家两面院墙,临走前还放话:“三天之内,我们大当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庄户人家日子难过啊。
连年灾荒,又逢人祸,老天爷这是丁点儿不给人活头!
土匪们离开后,村民们围上去,七嘴八舌道:
“趁早跑吧!”
“走!带上咱兄弟们上霍家要人去!”
“赶紧把花儿找回来吧!不能叫她一个丫头片子拖累全家啊!”
温老三的婆娘陈六娘,也是小花儿的亲娘,此时此刻瘫倒在地上,望着家里一片狼藉,想到田里被毁的庄稼,眼里死寂一般,心头渐渐浮上悔意。
难道真要用全家人的命去换花儿一个人的命?
林庄儿村外,通向县城的大道上尘土飞扬,一匹枣红色高头骏马奔驰而来。
马背上,高大精壮的男人掌控缰绳,怀里护着睡眼惺忪的纤瘦女子。
这一男一女,赫然就是林庄儿村这场风波的主人公:
温老汉三儿的丫头温小花;
地主长工家的小子霍北;
也是被错误投放到这个乱世中的温苒和霍骁北。
两人在温苒大一下学期时确定了恋爱关系,虽然年纪相差六岁,但感情关系一直很稳定。
温苒大学毕业后,两家举办了订婚宴,预备等她研究生毕业就结婚。
穿越之前,小情侣正在某海岛度假。
那天夜里霍骁北还翻阳台进了温苒房间,磨磨蹭蹭不愿意离开,最后是在床边打了一宿铺盖。
哪想到只是睡了一觉,眼睛一闭一睁,就来到了这个动荡的年代。
原本两人应该前往的世界要往后翻动100年,也就是1989年。
九十年代的华国虽不如后世繁华先进,却是太平盛世,也是祖国腾飞前夕,在那个时代有手有脚起码不愁吃穿。
然相隔百年,1889年的今天,正处于华国最后一个封建王朝的末期。
在未来几十载岁月中,这片有着悠久文明的广袤山河,将会经历数千年未有之翻天覆地的巨变。
届时烽烟四起,头颅堆山,鲜血成河,遍地先烈的尸骸方才铸成民族脊梁。
霍骁北两世从军,十分愿意为未来的祖国贡献一份自己微薄的力量。
温苒生在21世纪繁荣富强的华国,娇生惯养着长大,来到这个时代后却没想独善其身,她也做好了奉献的准备。
但系统不让。
任务者可对个人命运做出干涉,却禁止扰乱历史进程,系统甚至要求两人在十年内离开这片大陆。
至此,所有雄心壮志皆胎死腹中。
回到现实,摆在两人面前的最大问题是如何在乱世中保全自己。
虽然有金手指签到系统,物资充沛,衣食无忧,但远渡重洋离开华国的船票却是个大难题。
而离开华国后她们又能去哪里呢?
在华国之外的国家,无论白皮黑皮乃至东南亚的黄皮肤从世纪之初就都在有志一同地排华反华,甚至对华国人进行惨无人道的屠杀。
世界之大,竟有一种无容身之处的荒唐。
由于此次投放时空出现差错,两人没有任务在身。
但既然接受了原身的身份,自然不能对因原身私奔导致的温家的处境视而不见。
而要破除温家的困境,首要是解决梅岭山上的那伙土匪,这又是另一个难题。
是智取还是武斗?
智取可有对策?
武斗可能以一敌百?
事后她二人离开,又如何保证那些土匪说到做到放过温家?
两人嘀嘀咕咕了一夜,设想了种种办法,天亮之后,决定先折回林庄村救人。
路上温苒熟睡的这段时间,霍骁北一边御马赶路,脑子也没闲着,有的没的盘算了一堆。
乍然来到新的世界,还处在乱世中,温苒虽然极力在掩饰,但霍骁北能感觉到她的慌张害怕。
霍骁北其实心里也有些没底,他一个人无论什么条件都可以,可温苒上辈子吃什么都没吃过苦,他挺担心温苒会受不了崩溃。
他得尽快做点什么,让温苒能稍稍安心。
温苒醒来时,入眼是深蓝色帐篷顶。
揉着眼睛坐起来,她环视四周一圈,记忆都有些混乱了。
她们不是穿越了吗?
呆坐几秒,帐篷外响起一串脚步声,接着帐篷口从外打开,高大的身影钻进来,帐篷里一下子就变得拥挤。
温苒定睛一看,认出来人后她扑过去,靠在霍骁北胸膛前蹭了蹭,仰头期待地问他:“我们是不是回来了?”
霍骁北揉揉她睡得毛躁的头顶,“还没有。”
温苒一秒丧气,松开他,无精打采道:“那我们现在在哪里?”
霍骁北:“梅岭山。”
温苒唰一下抬起头,杏眼睁圆,惊得语无伦次:“那那那个土匪山寨?!”
她紧张地左看看右看看,又把自己塞回霍骁北的怀里,压低声音:“会被发现的!”
“不会。”霍骁北安慰她解释:“梅岭山前前后后五座山,土匪们在别的山头上。我们不方便在村里露面,在解决这里的事情之前,暂时就在山里落脚。”
梅岭山五座大山头范围极广,是太行山脉在冀南和豫北交界往东蔓延出的一条小山脉。
梅岭山高处是真高,且既然带了个‘岭’字,说明地势险峻,大山深处一般人轻易入不得。
土匪们打家劫舍,占山为王,占的山也不是随便占的。
梅岭山最矮的两座山头,正坐落在附近十里八乡进城的必经之路上,也正方便土匪们盘踞在此拦路收费杀人越货。
至于其他几座高险的山头,便是抛没人性的土匪也没那个胆子去探一探。
两人过来时刻意趁了个大早,那会儿土匪们正趴窝里打鼾呢,不然叫他们瞧见那神勇的骏马必是要霸下来的。
骑着马动静太大,加上两人不方便露面,霍骁北就没进村子。
在靠近村口的位置他转了方向,照原主的记忆绕到土匪山的背面,带着温苒进了和另一座大山围成的山谷里。
这坳子的位置不算深山,当下时节却也鲜少有人光顾,作为临时落脚的地方还算合适。
帐篷外,霍骁北搭灶生火,熬了一锅浓浓的小米粥。
米粥配上系统签到曾经奖励的肉夹馍,和霍骁北自己腌的小咸菜,就是今天两人的晚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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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还没落山,但山里黑得早,看东西已经不那么清楚了。
霍骁北拿出台灯搁到折叠饭桌上,摆饭开吃。
温苒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比她脸还大的肉夹馍她哐哐干了一个半,小米粥也灌了两碗。
怕她撑坏了,霍骁北拦着没让再多吃。
穿越后,两人的身体还是自己的长相,但状态完全复刻原主的情况,旧社会老百姓的生活水平能有多好?怕是打小就没吃过一顿饱饭,导致温苒现在看到吃的就眼冒绿光。
肚子虽然吃撑了,温苒还是觉得饿,从系统包裹里一堆东西中挑出牛肉干来磨牙。
一切不幸中的万幸。
她没有裹小脚。
嗯,但霍骁北留了辫子。
只是本该锃光瓦亮的大脑门长了一茬儿短发,这么着比秃子也好看不了多少。
随着满清政府的统治力减弱,民间男子的发型虽还一直保留着后头那根辫子,但前面额头上的头发干脆不剃或很长时间才剃一次。
这种情形演变到后来,清末民初时,一场剪发易服运动席卷全国。
现在,霍骁北还不能剪辫子,但温苒决定剪头发。
在尘土飞扬的道路上跑马会逼死洁癖,温苒不是洁癖,她只是爱干净,受不了打结的长头发里满是细细密密的沙子。
及腰的长发咔嚓剪到过肩的位置,再轮番上阵洗发水、杀菌药剂、护发素和护发精油,最后吹干头发,中分绑一条麻花辫。
温苒捧着脸,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左右打量,还好是自己的克隆身体自己的长相,不然该多别扭。
之后轮到霍骁北,他还没洗过这么长的头发,洗之前干脆也咔嚓了一剪子剪短了点儿。
洗完头发,两人又轮流擦了擦身上。
一通折腾下来,刚吃的饭又饿了,于是端出饭菜又吃了一顿。
霍骁北给温苒夹菜,“慢点吃,不够还有,待会儿吃完我带你进村。”
温苒咽下饭菜,抱着杯子灌了一肚子橙汁,问他:“那些土匪就我们两个人暂时对付不了,要不我们出钱,送温家人去关外?”
关外是指山海关以外,关内百姓去关外谋生,就是闯关东。
闯关东是清末著名的人口大迁移之一,咸丰时期颁布了开禁放垦政策,旨在移民固边,此后深受天灾人祸的民间百姓纷纷向地广人稀的墨江地区迁移。
霍骁北想了想,同她道:“那你现在的家人大概会带我们一起。”
温苒:“……”
但她们又不能留下,她们得赶紧想办法去国外。
难不成去国外也要带温家人一起?
这个问题暂时不考虑,填饱肚子后,趁着夜色两人下山进了村子。
温家。
白日里叫土匪推倒的围墙还未被清理,老爷子昏迷在床至今未醒,大家都没那个心思关心别的。
温家老三和媳妇儿陈六娘在炕边伺候温老汉,眼泪还在流,但心里头已经没了指望,神情死寂麻木。
堂屋里,过来看老爷子的宋童生宋守言啪嗒啪嗒抽着旱烟,眉头愁得能夹死苍蝇。
“唉这世道,前个儿皇帝大婚把咱们直隶刮了一遍又一遍,听镇上说书的讲,那排场跟世祖皇帝当年大婚比也不差!”
可也不看看这什么光景,前年黄河发大水,上年整个夏天就下了两场雨,地里蹦哒的蚂蚱比蚊子都多,今年土匪大摇大摆地进城那些官兵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奶奶的这什么世道?
真想裹上红头巾,反了他丫的皇帝小儿!
32. 第 32 章
老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太阳一落山就缩回房子里。
除了天边静静注视着这片土地的月亮,原始的村落里一丝光亮也无。
这样寂静的氛围里,两个人影进了村。
踩着几声犬吠,温苒和霍骁北停在了温家倒塌的院墙前。
谁干的?
不会是那些土匪吧?
那些丧心病狂的土匪该不会把这一家灭门了吧?
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上心头,温苒害怕地躲进身旁人怀里,浑身发抖,声音细微到几不可闻,“霍骁北?”
霍骁北将人抱紧了,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慰,“不怕,有我。我听见了里面说话的声音,人应该没事。”
温家院墙倒了,大门关不上,干脆安排了人守在院里。
两人站在门口说话,院里人隐约能听到细微话音。
靠在墙后打盹儿的二哥温一茂探头一看,跟见了鬼似得屁股尿流爬起来,冲出去低声吼了句:“还不快进来!”
说着一手拽一个,老鼻子牛劲儿愣是把两人拖进了院子。
这么大动静,堂屋众人纷纷起身出来。
没塌的两面墙落下一片浓重阴影,温苒和霍骁北就站在阴影里,面容模糊叫人看不清。
但即便看不清,对面的温家人也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家里年纪最小最宝贝的孩子。
大伯娘张玉香抹着泪跑过来,一把将温苒搂进怀里,带着哭腔:“孩子你怎么回来了?”
抱了一会儿,她松开温苒用力推了一把,“你不能回来!你快走!快让霍家小子带你走!走得越远越好!”
后头一起跟过来的二伯娘杜月娘拍了大嫂一下,哭着道:“让孩子再等等,见她爷爷一面再走!”
宋守言啪嗒抽了口旱烟,转身进屋一边道:“一茂娘说得没错,让孩子见见她爷。”
老叔岁数大,这回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万一有个万一……好教老头儿没什么遗憾地闭眼。
东头屋里,三房两口子一心照顾老爷子。
可听见外头的动静闹了有一会儿,陈六娘就出来瞅一眼情况。
这时温苒被簇拥着朝屋里走,母女两个在门口相遇。
猝不及防见到心里惦记的闺女,陈六娘呆了一瞬,回过神来腿一软跌跌撞撞地上前扑向温苒。
温苒伸手将她托住,“娘你慢点儿。”
陈六娘趴在女儿怀里,压抑着声音嚎哭,“花儿!娘的花儿啊!你回来做什么?你快走!”
众人听了,纷纷不忍地别过头去抹泪。
白日里甚至就在刚才陈六娘还在后悔,后悔让闺女和霍家小子私奔,到了却要用家里所有人的命来偿。
她是花儿的娘,为了自己闺女她怎么着都行,但她不忍心连累大家。
可现在陈六娘亲眼见到自家闺女,又只想让她走得远远的。
那土匪头子要人没有,尽管来取她的命就是!
大伯温向生叹着气抹了把脸,劝道:“弟妹,让小苒去见爹一面,说几句话,说完马上让一荣一茂兄弟俩送花儿离开。”
陈六娘抬头不舍地看着自家闺女,说道:“咱家院子不知道叫哪个不长眼地给撞塌了,把你爷爷气着了,你别担心,不是什么大毛病。”
宋守言吧嗒着旱烟,附和这个说辞:“嗯,老叔气性大,其实没多大事。”
温苒垂下红彤彤的湿热的眼睛,“让我看看爷爷吧。”
因为是传送失误,系统补偿了两人一人一个技能,温苒的技能是满级神医技能,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她就能救回来。
可别人不晓得,他们只以为温苒说的看看就是看看,没别的意思。
但在此之前,温苒抬头看向身侧高大沉默的男人,“你去帮我把东西拿过来吧。”
霍骁北点点头,他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另外,他看了眼这一屋子蓬头垢面面黄肌瘦的人,说道:“我和温苒还带了些吃的,大哥随我去拿一趟?”
温苒?
满屋子人脑袋上蹦出问号,谁啊?
温苒是谁?谁是温苒?除了你俩还有别人一起来了?
还有大哥?
温一荣茫然眨眼,这小子不是在喊他吧?
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宋守言,他是读书人,和温家的关系不错,是以温苒这一辈儿兄妹三个的名字都是他取的。
他记起来了,三房的闺女小花儿的大名就是温苒啊!
经他一提醒,大家恍然大悟。
陈六娘摸着自家姑娘的头发,连连点头:“对对对!我家小花儿的大名是叫这个!”
温苒:“……”
有预感接下来她还得被叫一阵子小花儿。
大哥温一荣跟霍骁北出门去取东西。
守大门的温一茂听了一脸迷惑,这俩人回来带东西了吗?
结果没多会儿功夫,温一茂就见大哥和便宜妹婿一个端着锅一个挎着筐回来了。
锅里是粥,某年霍骁北煮的八宝粥,专门给温苒熬的,喝了一年都没喝完,而到了新的一年霍骁北又会熬新的八宝粥。
系统包裹里还有包装的速食八宝粥,是霍骁北买来自己当早餐喝的。
他虽然有一手好厨艺,但在吃喝上并不怎么讲究,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说起来他也是在遇到温苒以后,为了让这姑娘来自家吃饭,才正儿八经地琢磨起来厨艺来。
大概他在这方面有些天赋,对着几块钱一本的菜谱做出来的饭菜都让人赞不绝口。
或许等到了国外,霍骁北设想着,他可以开一家餐馆。
东西搁到堂屋的四方桌上。
八宝粥还腾腾冒着热气,旁边筐里黄澄澄玉米面饼子满满当当,散发着清甜香味。
温一荣进屋喊大家吃饭,今天就早晨那会儿熬了锅棒子面粥,一人一碗别说男人们了女人也扛不住。
温一茂早就饿得直咽口水,现下闻着饼子的香气他实在没忍住,飞快抓起一个就哐哐往嘴里塞。
饼子一口入温一茂就睁大了俩牛眼,怎么会有这么香这么暄软的窝头?比他吃过的白面馍馍都好吃!
而且里面有馅儿?他迫不及待地嚼了嚼,眼睛睁得更大了,还是肉丁儿?
东屋头,屋里安静得可怕,大家屏着呼吸气都不敢出重了,生怕惊扰了苒丫头。
苒丫头说她会医术,虽然大家都不信,但这丫头一身的架势拿得足足的就挺唬人,把她们都给唬了。
温苒坐在炕头,神情严肃地摸着温老汉的脉。
陈六娘紧挨着闺女坐,温向安站在一旁也离闺女很近。
有满级神医技能,脉相一入手温苒就完全清楚了对方的身体情况。
旧社会的穷苦老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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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深受压迫,吃不饱穿不暖,夏干三伏冬干三九,还有数不尽的操心事,外表看着能吃能喝能干,其实浑身的大小毛病一堆。
老爷子说是老爷子,看面相黑黝黝的脸上满是皱纹,头发也掺了白,其实还不到五十岁。
老头儿的身体就跟个筛子似的,筛子上的窟窿眼还个个都贼宽敞。
这样的身体状况,稍稍受个刺激就可能闭上眼再也醒不过来。
门帘掀起,温一荣和霍骁北进来。
温一荣:“宋叔,爹娘,二叔二婶三叔三婶,有粥和窝头,还热乎着你们好歹吃点,我在这儿照顾爷爷。”
宋守言摆摆手,“让你爹他们先去,我待会儿再吃。花儿呢?你吃了没?没吃也先去吃,等你爷爷醒了我再喊你。”
温苒摇头,“我和北哥吃过了。”
霍骁北走近,把手里的医药箱放在她手边。
宋守言让他们都去吃饭,他自己留下。
温向安和陈六娘不想去,饭什么的一顿不吃也没什么,还是闺女重要。
等温苒开口说她们不吃她心疼,这夫妻俩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都出去吃饭了,温苒打开药箱,宋守言举着蜡烛好奇地上前,就见箱子里分了三层而每一层又分出几个格子,布局井井有条让人舒适。
温苒打开了其中一个格子,宋守言看到里面的东西,手里的烟斗和蜡烛差点儿扔出去,“这这这这是人参?!”
他急切地往上凑了凑,借着烛光仔细观察后,确认这绝对就是人参没错!
霍骁北面无表情嗯了声,似是随口解释了一句:“我和苒妹进山采到的,大的那根卖了换钱,这根小的留着自己用。”
宋守言无声地张张嘴,抬头看看这小子,再低头看看那根手指粗的‘小’人参,脑子都有点不会转了。
这还小?这起码也有手指头粗细了?
别欺负他没见识啊,他怎么也是个童生,读书人知不知道?
读书人眼睁睁看着温苒切下一片人参,塞到了温老汉嘴里。
宋守言想起什么,“丫头你这医术跟谁学的?能不能成?我看书上讲药是不能随便用的,像这人参是大补之物,但你爷爷的身体……不是我说,太虚了,虚不受补。”
嗯,这是个有见识会思考的读书人。
温苒没说话,她这人不会撒谎,一撒谎就脸红结巴。
所以还是交给霍骁北解释:“和太行山里一个老大夫学的,有两年了。”
太行山里奇事多,晋冀两地的太行山就和北三省的长白山一样,在老百姓心中充满了奇幻色彩。
宋守言表情惊奇,“咋之前没听说过?”
霍骁北神色淡定,“之前大夫说苒妹没出师,不许张扬。”
听着像世外高人的调调,有这种要求不奇怪。
烟斗虚空点了点温苒,宋守言又问:“那现在苒丫头出师了?”
霍骁北言简意赅:“嗯,苒妹出师了,老大夫不久前仙逝。”
直接把宋守言可能问的下一个问题给堵了回去。
宋守言吧嗒吸了口烟,呼出来的烟雾盘旋着消散在空中。
一阵沉默后,他皱着眉头,开口道:“院墙是那些土匪扒的,地里刚栽的庄稼也被毁了,他们放话,说三天之内要见到苒丫头。”
宋守言盯着两人,“你们怎么想?”
33. 第 33 章
话音落下,却听屋外一声脆响,像是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碎了的声音。
随即门帘被掀开,一道身影冲进来挡在温苒面前。
温苒仰头,凭借着蜡烛的光芒认出了陈六娘的身份。
陈六娘一面死死护着闺女,一面回头冲宋守言低吼:“你胡说?你不能留下我家花儿!你给我走!你走!”
宋守言:“?”
不是?我操心的这到底是谁家事儿啊?
屋里的动静传到堂屋,顿时呼啦一群人担心地挤进来。
温向安一见媳妇儿护着闺女的架势就猜到了什么,立马拽上便宜女婿一起挡在娘儿俩身前。
他嘴皮子不利索,没说话,但意思就一个,他闺女他护定了!
老大温向生看看小弟和弟媳,再看看宋守言,眼神询问发生了什么。
宋守言:“……”
宋守言无语地抹了把脸,这叫什么事儿?
他开口解释:“我也没说啥,就问问苒丫头霍家这小子有什么打算。”
温向生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就听小侄女的声音遥遥传出来:“我知道宋伯伯没有恶意,娘,爹,你们不用这么紧张。”
可温老三夫妇一动不动,根本不听。
这是连自家兄弟都信不过了。
温苒无奈,只能捋着她娘的后背安抚。
温向生叹气,“老三你别这样,咱说了要送花儿离开就送她离开。花儿是你们两口子的闺女,也是我和老二的侄女。咱家孩子少,打小咱们三兄弟就都拿他们仨孩子当自己亲生的,花儿也就是我和玉香的亲姑娘,我怎么能把亲闺女往火坑里推?”
老二温向平高大的个子比门框还高,一向憨厚沉默的他不怎么会说话,只是默默站到了小弟温向安身旁。
他和他们夫妻一个意思。
温家三兄弟有意思,老二老三是锯嘴的葫芦,反而是老大能说会道。
宋守言瞅瞅那个瞅瞅这个,提议:“既然你们都没有异议,不如先听听苒丫头和霍小子怎么说?”
他还没说完,温向安就大声道:“她们走!马上走!”
但紧接着一道声音就否决了他的话:“我不走!”
以防这一屋子人尤其是她爹娘冲动行事,万一当场把她们架出去,温苒不敢停顿,又道:“霍骁北你说!”
结果下一秒她娘抱着她的力道就加大了,温苒只好飞快小声同她道:“娘我们一起走!”
陈六娘愣了下,随即两眼放光。
对啊!
为什么不一起走?
和温一荣去取饭的路上,霍骁北已经从他嘴里打听出来这两天发生的事。
沙麻金派人毁了地里的庄稼,扒了温家的院墙,还放话说三天之内要见到温苒。
而若是温苒迟迟不出现,凭这帮土匪杀人如麻,温家这几口人是真的会有性命之忧。
刚才温苒也从宋守言那里得知了这些事,小两口虽然没说话,但用眼神交流已经确定了接下来的计划。
——带温家人离开。
霍骁北道:“我和小苒回来,是想带家里人一起走。”
温一茂和他爹温向平如初一辙的壮实体格,却没有继承他爹的沉默寡言,他向来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
“我同意!咱们要走一起走!”
他娘杜月娘回头就锤了她一拳,“你闭嘴!吃你的窝头去!”
温一茂委屈巴巴地去瞅小妹,结果人太多看不着,只好去看大哥。
温一荣是三兄妹里最沉稳的,他也说:“我也同意。”
温一茂立马扭头看他娘,你看!
杜月娘白了儿子一眼,去看自己男人,其实她也觉得可以一起走。
苒丫头肯定不能让她进土匪窝,但剩下这么一大家子也不能干等死啊!
既然要走干脆就一起走!
温老汉昏迷不醒,拿主意的就是老大温向生。
张玉香催促自家男人,“他大伯你拿个话儿,要走咱最好赶早,今晚就收拾动身,不然迟了走不走得了可还两说。”
温向生眼底动了动,“爹还没醒。”
他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可背井离乡这种大事总要问过他爹才行。
温苒用银针刺穴叫醒了老爷子。
温老汉悠悠转醒,眼前一片昏暗他就以为自己已经没了,再一看到温苒,小孙女也没了,爷孙俩一起下来了!
温老汉那个眼泪登时就哗啦啦的,因为含着参片说话囫囵不清:“花儿你怎么也下来了?是爷爷看走眼了,爷爷对不起你啊,爷爷以为霍家那小子是个好的没想到嘎——”
没想到温老汉一眨眼就发现旁边围着一群人,而且小孙女身后就站着霍家的臭小子?
再一瞅这群人,他们老温家从大到小包圆儿了,都在这呢儿!
呃,宋守言也在……
温一茂个傻大个捧着半拉窝头瞎乐呵,“爷你说啥呢?什么下来了上去了?我们刚才商量要和小苒一起走,大家都同意,就差你了!”
温老汉觉得自己需要静静。
于是他又躺回去,躺下后还呸了下,把嘴里不知道什么东西给呸出去。
哪想到他不过吐了下脏东西,宋守言却一声暴喝:“你干啥呢老叔?!”
被这么一吼,温老汉懵了下,然后一脸委屈地坐起来,他想说什么还没来得及说,就见宋守言扔掉他的宝贝烟斗哐哐地利索爬上炕去够什么东西。
众人一瞅,纷纷别过头没眼看,那不我爹/爷/自个吐的唾沫星子吗?
宋守言你还是读书人呢这么不讲究?
知道宋守言心疼什么的温苒和霍骁北:“……”
宋守言捡回来参片,反手就给温老汉塞回去,大声呵斥:“你给我含着!这是参片!你个不识货的老东西瞎吐什么吐?!”
啥?!
温老汉也顾不上脏不脏,立马把嘴闭得紧紧的,整张脸都皱吧起来仿佛在用力。
其他人也都惊了,“参片?哪来的?”
大家疑问着,眼神却落在了温苒和霍骁北身上,要说可能也就这俩人可能了。
宋守言三言两语给大家解释了一下,包括温苒的医术和人参。
陈六娘抱着闺女,稀罕地上下打量,“乖乖,我闺女现在难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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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大夫了?”
温苒点头,半点儿没有不好意思,还出言纠正:“是神医。”
陈六娘笑着应和:“好好好,是神医。”
她回头看着大家说:“那往后咱家里人再得病可不怕了。”
一屋子人顿时就着温苒成了大夫这点热烈地讨论起来。
炕上正襟危坐板着腰绷着腿的温老汉眼睛瞪老大,看这个看那个使眼色使了半天,结果没一个人搭理他,气得他喘气都粗了。
还是霍骁北发现了,拿手绢垫着送到他跟前,“吐出来吧,我去端饭,您先吃点东西。”
温老汉感激地看着便宜孙女婿,他真是没看走眼,这是个好小子!
他小心翼翼吐出参片,又一下一下小心地折着手绢包起来,完了拿过来揣自己兜里。
接着温老汉转过头低喝:“安静!都别吵,先给我端碗棒子面粥让我垫垫肚子,花儿你在这儿陪老头子说话,其他人老大你安排着拾掇家底,都给我动静小点别让人听见了!”
话音落下静了两秒,霍骁北开口补充:“要是别家来问,就说要送爷爷去镇上看病。”
“另外,大件东西不用带,带上粮食衣服和一卷铺盖就行。我和小苒卖了一根人参手上有些积蓄,缺少什么到了地方再买。”
温老汉诧异地望着便宜孙女婿,正式打量他几眼,这小子可以。
温向生听了去看他爹,温老汉对大儿子点点头,“听你女婿的。”
一家之主下了指示,一屋子人哗啦啦散了。
东屋这头就剩四个人。
霍骁北出去端了粥和窝头进来,温老汉和宋守言坐在炕沿上,端着碗拿着窝头边吃边说。
温老汉先问宋守言,“你也一起跟咱们走吧?”
宋守言想了想,“那就一起吧,再带上周凯。”
宋守言和温苒的二伯温向平差不多大年纪,他家现在就剩他一个。
十几年前大灾荒的时候,宋守言外出买粮,宋家仅剩的一点粮食被偷,他的妻儿被活活饿死。
村里人还想偷他的孩子下锅,要不是温老汉发现了死命拦着,等宋守言回来怕是连妻儿的骨头都进了肚子。
也因为这件事,宋守言不再和村里人来往,还把家搬到了偏僻的温家旁边。
温家是村里的独姓人家,多年前逃难过来的,独木难支,温家人平时和其他同姓同宗的大姓人家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蜡烛烧到底了,霍骁北换上新蜡烛,暗下去的屋子又亮起来。
他问这两位拿事的长辈,“咱们这么走了,土匪会不会牵连村里人?”
宋守言听见这话沉默地摇摇头,“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山上的是土匪不是大善人,他们见过血杀过人连官兵都不敢动他们。”
“就算没有我们,土匪就会放过村里人吗?”
温老汉沉着脸。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不可能为了村里人去牺牲小孙女。
一家人就该同甘共苦,他也不可能为了家里其他人牺牲小孙女。
温苒和霍骁北默然。
乱世之中,能保全自己就已经很不容易。
34. 第 34 章
可是,如果真的因为他们牵连了村里其他人,日后每每回想起两人都会良心不安。
温苒抿了抿嘴唇,“其实,宋叔你见多识广应该知道医毒不分家。”
见血封喉的毒·药她这里要多少有多少。
书里不都这样写吗?
给土匪喝的水里吃的饭菜里倒上毒·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决对方。
还有更夸张的毒·烟她觉得可行性不大就没说。
宋守言张着嘴久久无言,好半晌后才道:“山上是有条河,土匪吃的就是那里水。”
啊?河里下毒能行吗?是不是得哐哐倒十来斤才有作用?
温苒还在怀疑着,就听宋守言话锋一转:“可咱村里也吃啊!”
温苒:“……”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是吧?
温苒木着脸,“如果能混进去,下毒应该不难。”
但她话没说完,温老汉就严肃地呵斥道:“谁去?你去?你敢去我就敢死在你跟前!你当土匪窝是那么好进的?去了就是送死!你不许再给老头子动歪脑筋!”
劈头盖脸一顿训直接给温苒训得不敢再开口了,她于是求助地望向霍骁北,靠你了。
霍骁北自然不会辜负媳妇儿的期盼,抬头说道:“我去应该……”
结果刚开了个头,温老汉就毫不留情打断:“臭小子你也给我老实待着!我当老头子以前那么乖巧的小孙女是跟谁学的胆子这么大?原来是跟你小子学的啊?就你小子能逞英雄是吧?还你去?人官府都管不了的土匪你一个人你能干什么?你去送人头啊?”
非常好,霍骁北也被打回来了。
小两口对视一眼,看来只能等一等再提。
但总归有些事她们是一定要做的。
那不提这个,还有个问题呢,温苒问道:“咱们要往哪里走?”
“要不要去沪海?或是广州?”
温老汉一脸‘你这孩子说啥玩意呢’的表情。
还是宋守言见多识广,跟他解释,“沪海在江浙一带,据说比北京城还繁华,洋人们在那地儿占了很多租界。广州在沪海南边,那边儿洋人也多。”
一听两地都有洋人,温老汉想也不想就拨浪脑袋,“不成不成!咱连土匪都得躲着走,哪儿招惹得起洋人?”
宋守言咂咂嘴有点遗憾,这俩地儿繁华富庶,委实值得去看一看。
他问:“那你想去哪儿?”
温老汉眼神发直干巴巴地嚼着窝头,过了会儿端起八宝粥呼噜噜几口清了碗底,一抹嘴说道:“去晋省,或者关外。”
他说完,眼神一一点在三人身上,等待他们的回应。
宋守言举起粥碗一饮而尽,投出他的一票:“去关外吧。”
温苒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出如横穿西伯利亚、东渡白令海峡等等匪夷所思的出走亚洲的计划。
她自己都挺无语,赶紧晃晃脑袋晃走这些想法,然后十分严肃十分强硬地坚持她的选择:“我想去沪海。”
听见这话,温老汉仰头看看屋顶,低头瞅瞅蜡烛,嘟囔着回应:“沪海太远了,老头子这把岁数怕走不到就没了,没了就没了,万一见不着你奶该咋办?”
温苒茫然地眨了眨眼,倏地长睫颤动,她扭头望向霍骁北,杏眼瞪圆。
这老头儿是在跟她卖惨吧?是吧是吧?
霍骁北在桌下悄悄握住她的手,俯身低声同她道:“别着急,我们有十年的时间可以慢慢准备。”
温苒抿了抿唇角,十年的时间其实一点都不充裕,但是……
算了,又不能丢下这家人不管,照她爹娘看她跟眼珠子似的态度,她要是和霍骁北一意孤行去沪海,怕是夫妻两个要疯。
小两口头碰头说悄悄话,宋守言瞧见,胳膊肘拐着温老汉,呲个大牙让他也瞧。
温老汉操起砂锅大拳头挥走这瞎热闹的后生,合着不是你姑娘是吧?
用得着宋守言提醒?他早就瞧见了,臭小子把小手拉上这么久还攥着不肯撒呢!
温老汉看不过眼,脖子一梗喉咙里咳出声来。
小两口齐齐扭头望过来,但手还没撒!
温老汉刚想说什么,外头院里传进来一道不同寻常的声音:“叔伯婶子们,大半夜你们这、这拾掇屋子还是收拾东西呢?这是要干啥?”
是外人!
屋里四人脸色一变,不约而同地噤声。
宋守言跃下炕头,步履匆匆地朝外去,丢下一句:“老叔你给他俩找个地儿藏起来,我去瞅瞅情况。”
温老汉打开木柜子让两人钻进去,他守在柜子旁边警惕着外头的动静。
老大温向生的声音传进来,他叹着气语气发苦:“唉,我爹晕了两天多还没醒,眼看着不中用了,我们兄弟不死心,想送老头儿去镇上医馆让大夫瞧瞧,好歹能得个准信不是?”
紧接着,赶到现场的宋守言接过话头:“这不巧了,家里那几个大钱都叫花儿和霍家小子私奔带走了,正愁没钱医馆不让咱进呢,你们来得真巧,救人救急,你们赶紧回趟家拿钱过来!”
“啊?我家也没几个钱啊,我家过年都吃不上肉呢!”
“我家也是,哪有钱啊?宋童生你瞅我这袄子都穿几年了也没钱换一件!”
一听说要钱,门口探头探脑的几个人纷纷摇头摆手找借口溜了。
宋守言抻起脖子重重一扽,朝地上呸了口唾沫,盯着几人待过的地方眼神阴沉。
很快他收回视线,看一圈三房的人缓下声音说:“你们继续收拾,一茂你看着点外头,有什么动静警醒着点儿!”
听见人都走了,温老汉赶紧打开柜子让俩人出来透气。
宋守言刚好掀帘进来,急冲冲道:“坏事了儿!霍家小子你带小苒先走,咱们在镇上汇合!”
温老汉脸色一白,“怎么了?难道是那帮土匪来了?”
宋守言找到外头穿的大袄,展开抖了抖边往身上套边说:“来的那几个小子是咱村里的无赖!”
他冷笑,“呵!说什么听到动静过来关心,他们压根儿就不住这附近!分明是帮土匪盯着咱家来的!”
霍骁北瞬间收紧抱着温苒的力道,身体紧绷起来,“别怕,我们马上就走。”
温苒靠在他怀里紧咬着嘴唇,她有点怕,但更多的却思绪却在想毒·药都还没做呢,被抓进土匪窝该怎么办?
温老汉大惊失色,“什么?他、他们怎么能这么做?”
宋守言咬牙咬得咯吱响,“我早就知道他们什么德性!”
宋守言转向相拥的俩人,嗓音浸着寒意:“现下你们知道了什么叫人善被人欺,你们可怜村里人,却不晓得村里人一直躲在你们背后等着捅刀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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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系上腰带,“别磨蹭!我去引开那几人,你们趁机赶紧走!”
温老汉一听忙去推这俩人,“对赶紧走!”
温苒看向老人,“爷爷,咱们说好要去关外的。”
温老汉举起手背抹泪,依依不舍地跟着送到门口,“爷爷向来说话算数,咱们一起去!”
宋守言带二哥温一茂出门,以借钱的名义拖住那几个无赖。
霍骁北带温苒从温家塌了的院墙口飞快离开,月夜之下,宛如一道穿林而过的疾风消失在阴影里。
屋檐下,温老三夫妻在心里替两人捏了把汗。
目送闺女平安离开,夫妻俩仿佛泄掉全身的力气扶着墙瘫软在地,手心阵阵钝痛,抬起来却看到一片血肉模糊。
霍骁北第一次尝试使用技能,满级古武技能让他可以做到飞檐走壁,在水面上如履平地也易如反掌。
顺利带温苒回到山拗子里,他紧绷的精神却也没有松懈,而是低头看向紧缩在怀里的温苒。
“别怕,苒苒,别怕……”霍骁北抱着她进帐篷,轻拍着她的后背。
好半晌温苒才稍微松开抱着他的力气,声音沉闷:“我没怕,我觉得你的技能比我的好。”
霍骁北低头,浅浅亲了亲她的眉心,嗓音含着笑意:“是吗?我觉得你的技能更好,你制作毒·药,我才能混进土匪窝下药。”
温苒抬眸,眼底盛满跃跃欲试,“怎么混进去?利用刚才那些无赖?”
霍骁北却不说了,“太晚了先休息,明天见到宋童生问问他的想法。”
温苒鼓起腮瞪他,“你是不是想一个人偷偷进土匪窝?不带我是不是?”
霍骁北:“……”
霍骁北是有这个意思,古武技能是还可以,但谁能保证万无一失?
温苒掰着他的脑袋让他看着自己,凶巴巴吼道:“你休想!”
霍骁北低头去亲她,手臂圈着她的腰不让她躲,故意调笑:“我自己去等我回来我们就浪迹天涯,我们一起去可就是做亡命鸳鸯。”
温苒瞪圆了眼睛,这么不正经的话霍骁北你从前那么正经的人是怎么说出来的?
她一把捂住霍骁北不老实的嘴,“但你自己去万一……万一……”
万一回不来怎么办?
温苒垂下脑袋,极轻极轻的嗓音砸在霍骁北心口上,“要不我们别顾及其他人了……”
安静的帐篷里,温苒听到头顶的呼吸顿了顿,她抿了抿唇角,张口想要再重复一遍,腰上却忽地传来一股大力,她重重跌进近在咫尺的怀里抱里。
粗重的呼吸在耳旁起伏,温苒听见了他的声音:“我也想,但苒苒你以后会后悔,我也会后悔。”
温苒抵着他胸膛的手收紧,轻声:“可如果有万一……不用以后,我就会后悔,我可以做个坏人。”
不做好事就是坏人,那这天底下就没有好人了。
温苒手下的胸膛震了震,她敏锐地察觉到这是好似嘲笑的行为。
温苒抬手就是一爪子,“你不许笑!”
霍骁北停下笑声,抚摸着她的头发,“那好吧,我和你一起。”
温苒仰起头,杏眼亮晶晶的,讨好地亲了他下巴一口,然后不满地哼道:“你是不是怕我拖后腿?我才不会!我射击次次十环我还会搏击还会散打这些不都是你教我的吗你难道忘了?”
35. 第 35 章
霍骁北皱眉故作疑惑,“是吗?我教过你这些?”
温苒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嗯嗯嗯!”
霍骁北摇头,“我怎么从来没听过一声‘老师’?”
温苒:“……”
温苒在他怀里坐直,表情严肃,两手捧起他的‘大脸’,“你外语都是谁教的?”
英语法语德语……
而且这人先前就有哪里不对,英语这么普及的第二外语他都不怎么熟练,俄语却说得十分流畅。
穿越后温苒听他坦白,才知道他早就穿越过一次,在上辈子的上辈子霍骁北生活在华国的六十年代前后,也就怪不得俄语那么熟练。
霍骁北:“……”
温老师和霍老师打平。
时间很晚了,温苒困得打哈欠,但她一想到要进土匪窝大杀四方就激动亢奋地睡不着。
她甚至现在就爬起来打算制作毒·药。
霍骁北:“……”
霍骁北强硬地把温苒摁回被窝,手臂禁锢着这快要蹦哒上天的姑娘,关灯。
“睡觉。”
温苒:“……”
山下。
二房夫妻连同温一荣温一茂两兄弟连夜送温老汉到了镇上。
次日清早饭刚过,温家就迎来了不速之客。
村里有名的无赖流氓前头簇拥着几个土匪,后头远远坠着看热闹的村民,一群人乌泱泱地出现在温家大门外。
大房三房夫妻装模作样地拾掇院墙下的狼藉,心里则在盘算着去关外还要带些什么。
瞧见来人,四个人脸色煞白,不自觉地瑟缩发抖,心下又惧又恨,怕被看到忙垂下脑袋掩饰情绪。
宋兄弟说得没错,自家这遭祸事果然是那几个无赖招来的!
分明自打土匪来了镇上他们就拘着孩子不让出门,可土匪们还是找上了门来!
这帮丧了良心烂了心肝的,肠穿肚烂下十八层地狱!
来的土匪一声暴喝,“人呢?还不滚出来回话?”
温向生哆哆嗦嗦上前,“这位爷,不知您有什么吩咐?”
土匪前后点了点数,拧眉,“怎么就你们几个?其他人呢?都死哪儿去了?是不是跑了?啊?”
土匪说着一把薅起温向生的衣领,左右一边一个耳光,“把人都给我叫出来!少一个我剁你一根手指头!”
张玉香腿一软瘫倒在地,不停地摇着头流泪,“不要!”
听见动静赶忙起床穿衣的宋守言从隔壁过来,“这位爷息怒,家里老爷子昏迷了两天多还没醒,昨夜里连夜送去了镇上医馆,不信您现在派人去瞅瞅情况。”
听见声音,土匪转过头,上下打量他一遍,忽地笑着问:“赖子,这就是你说的咱村里的读书人,宋童生?”
赖子,也是村里有名的无赖上前,咧着嘴笑:“是啊!是咱村里大名鼎鼎的宋童生!”
这话一出,顿时跟这俩一伙来的人群里爆发狂笑。
宋守言陪着笑,当作没听见其中的嘲讽和不屑。
笑吧笑吧,只要别动手笑多长时间都行。
知道人不是跑了,土匪松开温向生。
他环视一圈在场人,主要是院子外头围观的村民,高声道:“我们沙大当家放了话,三天之内一定要见到人!死要尸活要人!否则就要这家人拿命来赔!”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接着用更高的音量通知:“要是这家人也不见了,那就只好要全村的人拿命来赔了!”
宋守言当即暗道不好。
有这番话,他们怕是走不了了。
跟来的村民们沉着脸,再看温家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那不是在看朝夕相处的村邻的眼神,那是在埋怨,那是在愤恨,那是在看仇人,那是只能你们去死……
土匪带着混混们离开。
村民也各自散去。
但偏僻的温家附近,却多出数道目光盘旋。
宋守言连口水都没顾上喝,匆匆奔去镇上,直奔镖局后面街上的小院。
他砰砰砸门,“周凯!一荣一茂!快开门!”
高壮的半大少年打开门,“舅舅!”
宋守言踮起脚拍拍外甥肩膀,“你爷爷他们来没来?”
小院东侧屋的窗户从里推开,温老汉探出脑袋,“咋跑这满头大汗?快进来暖和暖和!”
宋守言快步进屋,“出事儿了,苒丫头和霍家小子还没到吗?”
宋守言三言两语道出晨早那次风波,满屋子人脸色皆变。
温一茂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粗重,猛一拳锤向墙壁,“大不了跟那帮土匪拼了!”
温老汉抓起手边茶碗砸过去,喝道:“你拼你拿什么拼?你烂命一条拼没了除了我们几条烂命替你抹泪还有谁在意?给我滚出去吹风醒醒!”
温一茂缩着脖子,老老实实出去吹风冷静。
门打开。
门关上。
砰——
门从外面重重推开砸在墙上,屋里众人吓一跳。
温一茂指着门口,惊喜道:“三妹来了!我听到她的声音了!”
温老汉闭闭眼,这孩子能把人蠢死。
他大吼:“那你还不快些去开门?!”
不多会儿,周凯去开院门,迎进来两人和一辆满满当当的骡车。
满满的骡车很吸引人,但现在大家都顾不上这个。
温老汉拉过三个孙子孙女,连同便宜女婿一起,不舍地同她们嘱咐:“独木难支你们兄妹往后要互相扶持,就跟你们爹娘一样,知道吗?”
温苒忍不住开口:“爷爷你——”
温老汉打断她:“先听爷爷说,往后你们拿不准的就去问你们宋叔,他和周凯跟你们一起去关外,你们敬他要跟敬爹娘一样,知道吗?”
温苒再次开口:“爷爷我——”
温老汉崩溃泪奔,擦眼泪的手不停颤抖,也再次打断她:“不许说爷爷不爱听的话!”
温苒:“……”
这老头儿现在是听不进去一点儿了。
温苒转头叫上两个堂兄,和宋守言周凯舅甥俩,让二伯二伯娘看好老头儿,她们去别的屋商量。
进屋关门,温苒直截了当:“我们要进山!混进土匪窝下毒!”
温一茂想也不想就道了声:“好!加我一个!我早就受够了!”
温一荣绷着脸,“也加我一个。”
家里人成天为此提心吊胆,庄稼被毁院墙被扒,甚至被逼得要背井离乡逃亡关外,而现在竟然连逃都逃不了,他身为长孙身为长兄,难道他就无动于衷吗?
半大小子周凯挠了挠头,悄咪咪瞥了眼舅舅,出声道:“那我也一起,我带你们进山!”
众人望过来,他解释:“镇上酒楼的大厨被土匪掳走给他们做饭,我刚好认识那厨子的徒弟,我们可以扮作他的徒弟混进去。”
“而且开年后我跟着镖局师傅走了趟镖,如今我的拳脚功夫使得很不错。”
听见这话,温苒从霍骁北随身带的挎包里掏出一袋两斤的蒙汗药,哐砸在桌上,“这是药!”
时间紧现做来不及了,这是她在系统商城现买的,这个浓度这个剂量别说几十个土匪,鲸鱼来了也得沉底。
药有了,混进去的办法也有了,那还等什么?
五个年轻人齐齐转头,目光汇聚在一直沉默不语的宋守言身上。
温苒:“宋叔!”
宋守言胳膊往后抽出烟斗塞嘴里,没加烟絮也没点火,干叼着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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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们想好了,去了很可能是个死,不去咱们立马动身去关外,照样也能活得好好的!”
温一荣开口,嗓音干涩,话语却掷地有声:“要我抛下家人替我去死我才能活着,那我就是猪狗不如!是个畜生!”
温一茂重重点头,“对!我才不当畜生!大不了就是个死,我死也要拉个土匪当垫背的!”
宋守言笑了,笑声畅快,“那还等什么?赶紧去啊!家里人有我看着,你们早去早回,回来咱们就动身去关外!”
他起身,背着走往外走,“就这么说定了!”
五个年轻人对视,温苒一个眼神,大家不约而同围到桌子前面。
温苒开口,有条不紊地安排计划:“小凯你带大哥去找大厨的家人……”
**
温一茂生的人高马大,和霍骁北齐头了都,饭量大力气也大,这俩人出去‘采买装备’运回来。
自然说是采买,实际上是霍骁北从系统包裹里攒的库存中挑选。
周凯和温一荣找到大厨家说服对方配合,他们扮作大厨的徒弟和家人进山,到时他们留下另有目的,而大厨和他的儿子可以偷溜下山。
下山后,大厨一家是留是逃就不归他们管了。
下晌,五个人在小院汇合,做最后的伪装。
温苒顶着一头狗啃的短发给四个人上妆,转身的时候露出后面短短的鼠尾辫。
一个涂白,一个脸上画上长疤,一个头发弄上简易的白色挑染,一个眉毛加粗,另外边边角角的细节也修饰出来,力图亲爹亲娘来了都要迟疑着不敢认。
弄好后五个人带着装备出发,先和大厨儿子汇合,然后直奔梅岭山。
暮色降临,一行人才到达梅岭山脚下。
最后核对一遍待会儿的计划流程,确保无误后,上山!
土匪的山寨建在了半山腰上,是个四进的大院子,日落后除了两个开大门的,其余人都去灶房开饭了。
大厨的儿子挎着大包小包,深吸一口气,战战兢兢上前,“两位爷。”
两个看门土匪各占一边门框靠着打瞌睡,闻言懒洋洋睁开眼,“哟你们这些人是?”
大厨儿子说明来意:“家父先前是镇上酒楼的厨子,多日前来府上灶房做工,家父一向身体不大好,家母担忧家父身体,就让小的过来送几件衣服。”
做工?做白工吗?
土匪听了这话抱着肚子直笑,“你这人说话还挺好听,行了你进去吧,这些人跟你一起的?”
他眯着眼望向后头一群人。
霍骁北闻言上前,“我等是师父的徒弟,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我等商量后前来投奔师父。”
嚯!
两个土匪一下来精神了,知不知道他们这儿是土匪窝?旁人躲都来不及你们上赶着来?
不过,土匪咧嘴笑了笑,笑得不怀好意,“还挺孝顺,行了,一起进去吧。”
几个厨子而已。
一行人顺利过关。
不多时,土匪大院外又有几人出现。
看门土匪就地咕噜一下爬起来,恭恭敬敬喊:“大当家。”
沙麻金点点头,随口介绍身旁的男人,“这是县衙的刘捕快,今天的贵客。”
两个小弟规矩地问好。
沙麻金和刘捕快进了大门,两个土匪隐约听到身后传来大当家的声音:“镖局下一趟出镖的时间确定后,麻烦刘兄弟派人过来捎个信,事成之后沙某定会重重有谢!”
刘捕快抱拳拱手,笑着道:“好说好说!”
没想到这土匪头子的日子过得比县太爷也不差什么,出入有仆从随行,还住着这般大的宅子,下人们——
哎?
这个下人怎么瞅着这么眼熟?
36. 第 36 章
院墙拐角处,周凯猛地缩回脑袋,整个人绷直了贴在墙上犹如惊弓之鸟一般。
见前面不走了,温苒扒着霍骁北手臂,踮起脚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来询问:“怎么了?”
周凯两个手背来回抹拉脑门上的冷汗,大喘着气压低声音说:“我看到了县衙的刘捕快,他也看到我了,我担心他认出我来?”
十几年的□□直隶百姓哀鸿遍野,周凯的父母也死在了那场天灾中,时不过三岁的周凯被失去妻儿的舅舅宋守言收养。
舅舅宋守言是个童生,周凯自然也读过圣贤书,识文断字不在话下,进镖局做工后文书算账相关的事务他多有涉及,时常跟师傅们去衙门登记办理文书,因此和衙门的吏差混得很熟。
这刘捕快就是镖局的镖头在县衙里交好的一员,他怎么会在这里?
周凯眉头皱成小山,忍不住抻头回看了一眼。
那群人已经走远,拐进月亮门很快不见了身影。
大厨儿子听见周凯这话吓得腿直哆嗦,急吼吼地转身,“那还不赶紧跑?”
温苒飞快把他拽回来,“慌什么?慌慌张张的让土匪看到了会疑心,先冷静,我们去找你爹。”
一行人朝着院子上方的炊烟寻过去。
路上温一茂安慰大厨儿子:“大男人别这么孬,脸都白成这样了,来之前不就知道这是土匪窝,有命出去是咱捞着了,没命就干他丫的!你可是来救你爹的!我小弟都没怕你怕个蛋啊?”
温·小弟·苒:“……”
不会说话就别说。
她扭头拽过周凯来询问,“确定这里来了县衙的捕快吗?”
周凯紧了紧肩上背的包袱,用力点头:“确定!先前我们镖局的师傅还请对方吃过饭,我在席上给他们倒酒,不会认错的!”
温苒绷着涂得黢黑的小脸,神情严肃起来。
周凯的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他吞了吞口水,急于求证:“刘捕快看到了我,但他没过来,是不是没把我认出来?”
温苒摇头,“不管认没认出来,待会儿咱们到了灶房你都躲好别露面。”
周凯忙不迭点脑袋:“我肯定躲好!”
他们到时,灶房里大厨还独自忙活着。
这窝土匪数量不少,个个好斗争胜,每餐都要干一桶饭。
偌大的灶房就酒楼大厨一个人呢,这几日回回到了饭点铲子都得挥冒烟,一天下来胳膊都不是自己的,加上提心吊胆地睡不好吃不下,半个月下来他的大肚腩都消下去了一半。
因而一见到来的这几人,大厨就痛哭流涕到不能自已。
别说让他认徒弟,让他认孙子、让他当孙子都行!
“都先别说了,前头兄弟们等吃饭呢。”
大厨也没当场说就要走,抄起锅铲继续翻炒,顺手点点这个那个都安排上活计,还和温苒等人介绍这边的情况。
“这山上的土匪约莫有三头四十,十来个很能打的,都杀过人。”
“这么些土匪只有个大当家拿事,大当家手上有把枪,据说是在天津卫杀了个洋人,从洋人身上摸来的。因为这事大当家怕被抓住,一路逃一路收了这么些个兄弟才到咱这边来。”
“我每天就给他们做做饭菜,倒也没啥人过来找事儿。”
“这院里除了我是被掳来的,旁边小院还关着几个女人,听动静也是被抢来的。”
大厨压着声音唯恐被土匪听到他在蛐蛐,一边讲他眼睛一面滴溜溜转着张望。
“你们商量好,待会儿上饭上菜出两个人跟我一起去前头。”
出两个人,温苒拨拉一下队友,不自觉皱起脸。
二哥性子憨直,说傻是真没到那个地步,至少他知道什么时候能动手什么时候要听话,他就是不怎么机灵,在土匪窝里绝不能让他单独行动。
大哥倒是能随机应变,但他武力值不高。
周凯拳脚功夫不错,但有刘捕快在,他能不露面就不露面的好。
霍骁北怎么着都可以。
温苒是有点问题,她不能撒谎,她一撒谎就容易结巴脸红,虽然现在脸涂黑了,但这是土匪窝,万一有个万一那可不完犊子了?
所以能担事的霍骁北和大哥温一荣得一边一个。
饭菜出锅装好,饭菜之外是几桶蛋花汤,汤里拌了两斤蒙汗药,谁喝谁倒。
温苒做下决定:“霍骁北你和二哥跟师傅去送饭。”
霍骁北皱眉,“你跟我一起。”
温苒推他,“你放心,如果来人就让大哥应付,不会有事儿的。”
正说着,外头来人了。
腰上挎着大刀的土匪踢开门骂骂咧咧:“人呢?”
一瞅屋里这老多人,他愣了下,疑问:“你们是新来的厨子?”
大厨提着心脏往前,“是是是,这些是我徒弟,过来投奔我。”
大厨这么说,土匪没有丝毫怀疑。
毕竟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区区几个人敢主动进土匪窝要他们的命!
“那感情好,我们沙老大要请客,你赶紧带他们弄一桌好饭好菜呈过去!”
土匪说完转身就走。
人一走,大厨父子俩齐齐抬手抹汗。
大厨挥手,“快走,咱们把饭菜送到得赶紧回来准备大当家要的席面。”
周凯赶忙出声:“要不我去送吧?他们要请的客人应该是刘捕快,刘捕快和大当家在一起,我去给别的土匪送饭正好能错开。”
霍骁北马上让出机会,“你和大哥一起。”
大厨催促,“快别磨蹭,我们去送饭菜,你们赶紧把其他东西拾掇出来!”
温一荣和周凯抱起饭桶跟上,送饭组三人急匆匆送了一趟又一趟。
这边为了赶时间,未经大厨允许,霍骁北拿起大勺掌上了灶。
土匪一路烧杀抢掠积累的财富惊人,单是灶房里就堆满了肉蛋鸡鸭大米白面,还有稀罕的山货海货,各种食材应有尽有。
回锅肉辣子鸡麻婆豆腐地三鲜……
大厨送完饭菜回来,见已经出锅这老多菜,下意识涌上领地被侵犯的愤怒,待闻到个中香气忍不住抽出筷子品尝。
这味道,好吧,他原谅这个以下犯上的‘徒弟’了。
大厨品着菜式,再抬头看霍骁北眼睛里放出光来,好苗子啊!
温苒看他不经允许就夹菜吃,不由庆幸,好悬她还没放蒙汗药呢。
先前挎刀的土匪过来催促,闻到满屋子的菜香夸了两句大厨的手艺,拉长的表情舒展开来,“我先端两盘,你们搞快点!弄好就赶紧上!”
许是听说这边新来了几个厨子,接下来陆续有三五成群的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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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过来点菜。
天色昏暗下来,但她们要做坏事,以防被瞧见就只开了门没开窗,另外屋里点了许多蜡烛照明。
土匪们点完菜离开,温苒看到门外他们方向一致,结伴去了隔壁。
大厨瞧见了,说道:“是去找被他们抢进来的女人们的。”
温苒皱起眉,余光瞥见一个衣着体面挎的刀格外不同的男人往这边靠近。
男人走进来,视线先绕着灶房转一圈,在看到周凯时,眼神顿了顿,“你们都是镇上酒楼的学徒?我怎么没见过你们?”
周凯死命垂着脑袋,生怕被认出来。
温苒猜到来人的身份,暗道糟糕,这劳什子刘捕快不等着吃席来灶房做什么?
大厨是酒楼的一厨,这刘捕快是酒楼常客,自然两人也是认识的。
大厨紧张地搓着手,脸上的肥肉因恐惧而颤抖,不知道该怎么狡辩。
霍骁北放下勺子,镇定自若地回复:“回这位爷,我们先前就想拜师孝敬,但酒楼学徒是有定数的,师父有心却无能为力。近日听闻师父另谋高就,手下还未有徒弟孝敬,我们几个便收拾刀板前来投奔。”
大厨:“……”
大厨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小子的嘴皮子咋没长他身上呢?
大厨对着刘捕快飞快点头,“是这样的刘大人,我这徒弟有两道拿手菜很不错,待会儿您一定要尝尝!”
刘捕快板着脸,眼睛一转,视线落在某处,“这人是?我看着眼熟,也是你刚收的徒弟?”
他看的方向正是周凯。
被刘捕快探究的眼神锁定,周凯脑子一片空白,胸口心脏狂跳几乎要冲出来。
“大、大人求您别赶我老叔走!”
温苒紧张局促的嗓音忽然响起,“我老叔年纪大了,没儿没女的,跟着我们一起拜师就是想混口饭吃,绝对不是我们故意骗师父的!”
她不会说谎的缺点,这时反倒成了优点,紧张是真的,心虚也是真的。
加上周·老叔·凯顶着一头挑染半白的头发,年纪上也很有说服力。
但刘捕快疑心重,他总觉得这个老叔很眼熟,先前进来时瞧见一次,刚才路过饭堂看到这人走路的姿势就更眼熟了。
他疑心是哪个犯了事的,盘算着抓住了回去衙门领赏钱,所以才过来这么一趟。
大厨适时出声,配合地发火:“他是你老叔?你们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们说他是少白头,人年纪不大,只是长得着急而已!”
二哥温一茂这时不知道犯什么机灵,猛一拽周凯,两人突然下跪:“师父您行行好!别赶我们走!”
“你们!你们!”大厨气愤地指着两人,说不出来话来干脆背过身去,“山上人手不够,我就留下你们,但是下不为例!”
温一茂赶紧拽着周凯哐哐磕头,“多谢师父!多谢师父!”
大厨抹把脸,转向刘捕快,赔着笑道:“让刘大人见笑了,他们刚来还不熟悉,这才耽误了沙大当家要的席面,我待会儿狠狠教训他们,劳您和大当家稍等片刻。”
刘捕快神情微松,点了点头,背着手转身往外走。
众人见状正要松口气,却见他倏然回头,抽出大刀快步朝地上跪着的两人靠近。
刀尖指向周凯,刘捕快眯起眼,“你,抬起头来。”
37. 第 37 章
周凯浑身僵硬冷汗直冒,大脑完全不知道思考。
听见命令,他下意识跟着动作,竟真的要抬头。
温苒一看不好,手往背后伸,借着昏暗光线从系统包裹里取出电棍,用尽全力抡起来——
电棍带起风声,刘捕快耳朵动了动,刚要回头手腕却被一股大力捏住。
温一荣发了狠,用他一顿八个菜窝头的力气,几乎要捏碎手下的骨头,接着趁对方疼痛松力,成功夺走大刀。
周凯关键时刻回神,唯恐对方喊出声来,拔下靴子就塞到对方嘴里。
而这时,长棍已至,砰——
温苒一击即中后脑勺。
刘捕快嚯地瞪大一瞬眼睛,随后眼皮坠下,身体像摊烂泥一样软倒。
咚——
砸在了地上。
霍骁北反应最快,抄起擀面杖飞身跃过灶台,赶紧照着刘捕快后脑勺补了一棍子。
温一荣紧随其后反应过来,身形如电,眨眼间越过怔愣的大厨父子蹿到门口。
确认没人看到,关门,然后回头抹汗,“现在该怎么办?”
短短不到一分钟,五个人配合默契,完成了关门打狗的临时行动。
虽然关门在后,打狗在前。
这时大厨父子恍然回神。
看到趴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刘捕快,愤怒涌上大厨心头,他懊恼地埋怨:“你们、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刘捕快?等他醒过来我们一个都走不了!”
温苒踢了踢地上晕死的刘捕快,冷声回道:“那就不让他醒过来。”
灶房陷入死寂,一时只有此起彼伏的沉重呼吸。
就在这时,安静的环境里闯入一簇脚步声。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温苒给了霍骁北一个眼神,他弯腰薅起刘捕快的后衣领,拖到灶台后面,而后面无表情地加火炒菜。
二哥温一茂飞快把夺来的大刀藏粮食袋子后面,和周凯继续揉面切菜。
砰砰——
门从外面被敲响。
“人呢?怎么还关门了还?”
温一荣下意识去看温苒,温苒冲他点了点头。
温一荣张开汗涔涔的掌心,用力在衣服上抹了两下,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
门外来人一把推开他,怒冲冲进来,“菜呢?我们大当家等着请客呢!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弄好你们是白吃干饭的?”
脚边是晕倒的刘捕快,霍骁北淡定地挥着锅铲回话:“席面的菜式原本都做好了,只是刚才来了几个兄弟不由分说带走了一半,兄弟们有刀,我们不敢拦着。”
土匪脸色变了变,偏头呸了口唾沫,骂道:“什么玩意儿也敢抢大当家的东西?活腻歪了!”
他骂完看向霍骁北,“你们接着做,动作快点!做完就赶紧端过去,别磨磨蹭蹭的!当心老子砍了你们!”
土匪说着抽出刀,对着众人威胁。
放完话土匪这次也不走了,好似是怕再来不长眼的,再顺走沙麻金宴客的菜式。
他挎着大刀迈步来到桌子跟前,撤开条凳一屁股坐下,就盯着一众人开始了监工。
他这一动作把大厨父子吓够呛,连忙够着眼睛去瞥灶台后头。
要知道这灶房可没多大,桌子正对着大门,也正好在灶台侧前方不远的位置。
万一这个土匪注意到……
父子俩个不约而同地吞了吞口水。
两人行为鬼祟,眼神不住往土匪身上瞄,那土匪也不是个傻子。
相反土匪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再是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蹭一下站起来,薅住大厨儿子的衣领带到跟前,表情凶狠,“你们在看什么?”
父子两人煞白着脸疯狂摇头,“没没没、没看什么!”
土匪抬脚踹开这父子俩,抽出刀大步越过灶台。
这时靠近门口的温一荣飞快关上了大门,并确认无人靠近。
土匪来到灶台后面,低下头一瞅登时面色大骇,“你呃呃呃呃——”
一阵不正常的抽搐后,土匪眼睛上翻,口吐白沫栽在地上。
霍骁北举起电棍,照着这个土匪的后脑勺,像给刘捕快一样也利索地给他来了一棍子。
大厨抽抽鼻子,有刘捕快打底,敲晕土匪好像也不是什么十分令人惊讶的事情。
他甚至主动说道:“墙角有个地窖。”
温一荣看着大门,温一茂和周凯配合着把人扔进地窖。
扔下去之前,周凯抽出大刀利索地抹了两人脖子。
血线飙出,呲了最近的温一茂一脸。
他愣愣地望着周凯。
周凯把两个死人踢下地窖,回头直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我走镖的时候就杀过人,下不了手就让我来。”
温一茂扯起袖子用力划拉脸上湿热的地方,直愣愣问:“你都杀过人了,刚才为啥怂成那样?”
周凯:“……”
周凯幽幽说道:“那还不是怕咱们的计划失败,这里这么多土匪,杀的人可比我多得多,万一刘捕快认出我来把他们都喊过来怎么办?”
周凯看向温苒,在心里庆幸还好三姐当机立断。
之前接连打晕刘捕快和土匪大厨父子都没什么,但周凯如此干净利落地抹了两个人的脖子,大厨父子从心底涌上一股寒意,嘴唇发白声音哆嗦:“咱、咱们得快、快点上席面了……”
周凯沉默着回到案板前,一言不发继续切菜。
大厨父子俩偷瞥向他、瞥向温苒一行的眼神带上了惊恐。
几人的情绪明显不对,霍骁北一边炒着菜,徐徐开口:“身为官府小吏,刘捕快却和土匪关系匪浅,官匪勾结不是什么好东西,该杀。”
大厨父子沉默,众人也沉默。
霍骁北继续说道:“这里每一个土匪手上都有人命……”
温一荣语气发寒:“也该杀!”
话说出口,温一荣就像打破了什么桎梏,通身气质染上凌厉,“不是所有土匪都喝过下了药的汤,总有漏网之鱼,待会儿我带二弟和周凯四处清理。”
他一一和在场人对视,告诉大家:“我也会杀人,但我只杀该杀之人,只杀欺辱我家人之人。”
温一茂叫他大哥这话说得热血沸腾,但他又说不出这样漂亮的话来,哼哧哼哧半晌憋得脸都红了憋出一句:“我也是!”
温苒:“……”
温苒抬起下巴,一副‘你们这都不算什么’的神情:“说这么多,第一个动手的还不是我?”
众人沉默,你别说你真别说,这丫头当时那一下果真是雷厉风行,把在场人都震懵了。
一片安静中,霍骁北说道:“今日你我身陷匪窝,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别无他选。”
大厨儿子哼唧一声,抹着泪哭道:“我不想死,我想带我爹出去,我山下还有老娘还有妻儿要顾,我不想死……”
“那就让他们去死!”
大厨厉声喝出这样一句后,仿佛卸了口气,突然整个人一松,笑着道:“我们父子今天就跟各位壮士混了!能出去是白捡一条命,留下来那也不枉此生,待会儿我定要拽几个土匪当垫背的!”
儿子拽了拽老子,“爹你……”
大厨压下儿子的手,“咱没本事咱就跟着有本事人走,不会错的!你跟我掂了这么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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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大勺臂力不差,过会儿打起来不要连你老子都比不过!”
接连几番话让逼仄的气氛活跃起来。
至此,队伍里所有人统一了目标:杀一个不亏!杀两个大赚!捣毁土匪窝!一个活口不留!
顿时灶房里所有人浑身气势蜕变,几个大男人个个目露凶光。
当然温苒和霍骁北除外。
在大家都沸腾狂躁的时候总需要有人保持冷静。
接下来一秒不敢耽搁,一行人火速准备好下了药的席面,兵分两路出动。
这么长时间蒙汗药也该起作用了,那汤只要喝上一口少说也得晕十天半个月。
十天半个月不吃不喝地昏迷,即便能醒来也几乎不可能活下去。
温一荣送过饭他清楚,几乎每个土匪都至少喝了一碗汤。
现下整个土匪窝里,除了个别漏网之鱼,恐怕只有还在等席面待客的沙麻金睁着眼。
温苒和霍骁北跟大厨父子去送席面。
温一荣和温一茂周凯三个,一手刀一手棍,背着装备袋子坠在四人后头。
沙麻金待客的地方在第三进的正房,这也是沙麻金个人的寝院。
四人拎着饭盒排成一队,经门口的土匪指示把饭菜摆到了堂屋的大圆桌上。
霍骁北余光扫过院子,对地形和对方的人数有了清晰的了解。
沙麻金身形魁梧高大,上了点年纪约莫有三十多,相貌却意外的白皙斯文,不过即便如此也不会有人忽略他满身的血腥煞气。
他落座主位,看着席面的菜色满意点头,招手让大厨上前,“今天做得不错,听说你山下的徒弟们过来投奔你,就是这几个?”
大厨腆着笑,“回大当家,这三个,还有另外三个,现下在灶房里给兄弟们加餐。”
沙麻金顿时更满意了,“都是孝顺孩子,回去你也弄一桌席面,当作给他们接风洗尘,往后在山上好好干,我沙某不会亏待你们。”
温苒垂着脑袋,无语地翻了白眼。
大厨来了半个月一直住在灶房,连自己的房间都没有,这都算了,工钱也没说给,你这叫不亏待?
沙麻金耍完老爷气派,挥手让他们退下。
大厨带着人往出走,刚走到院里却被喊住:“停下!”
大厨转过身挤出笑来,“大当家可还有吩咐?”
沙麻金沉着脸,起身快步来到近前,微眯起眼目光锁定走在最后的霍骁北。
沙麻金挥手叫来一个手下,指着霍骁北:“你去试试。”
他说完,后退一大步。
手下二话不说照着霍骁北一拳砸上去。
霍骁北飞快闪身避过,拽着温苒,温苒拽着大厨父子,四个人齐齐后退。
沙麻金脸色一变,嗖嗖往后退,“来人!有敌袭!”
院里七八个壮硕土匪立时抽出大刀围过来,沙麻金则匆匆转身奔入屋里。
温苒一看不好,沙麻金可能是去取他的枪了,仰头放声尖叫:“大哥二哥周凯!”
垂花门外,听见呼唤三个身影加快脚步飞速靠近,争先恐后冲进了院子。
甫一踏进院子,入目就是土匪包围队友的场面。
温一茂登时红了眼,拔腿冲上前,率先给了不知道哪个土匪一刀。
鲜血迸发出来喷在脸上,衬得他双眼更加猩红,他心里只记得小妹说过的话:砍手卸刀,腰斩戮颈取命,死尸挡刀……
温一荣和周凯也迅速加入混战。
大厨父子收到队友分的大刀,也冲进战场。
包围圈瞬间溃散。
自己这边简直杀疯了,温苒和霍骁北悄悄退出,来到正房……
38. 第 38 章
夜已深。
冷风穿林呼啸而过,几声狼嚎从不知哪个方向荡过来。
月色明亮,刀光剑影之中,霍骁北护着温苒离开混战,停在正房的台阶下,“你去找地方躲一躲。”
温苒鼓着腮不服气。
躲什么躲?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
霍骁北能不清楚她那小脑袋瓜儿里在想什么,不由分说地揽上她的腰,抱起来转身就走。
温苒愣了下,回过神手脚胡乱挣扎,“你放我下来!那个人去拿枪了,不能让他出来!我们趁现在把门窗锁上,放一把火就能解决他!”
霍骁北不听,继续抱着她手起刀落顺道取了某个土匪的性命,接着把她推给温一荣,“你带她先走。”
他丢下这句,转身飞快冲进堂屋,身影没入的同时反手带上了门。
温一荣接住温苒,顾不得抹一把脸上的鲜血,边后退边冲霍骁北的背影高喊:“我们就在门口!你随时叫人!”
屋内门窗紧闭,惨淡的月光穿过明纸洒在地上,是不同于外面的死寂安静。
而就是这样的环境中,一个杀人如麻的匪首悄无声息地藏匿在某处,好似融入进了这间屋子里,叫人难以寻觅到踪迹。
敌在暗,霍骁北自然不会大咧咧站到明处。
他身形轻巧地没入阴影中,凭着过人眼力和耳力锁定了一道气息。
砰——
温苒刚站稳就听到一声枪响从屋里传出来,心脏像被狠狠攥紧仿佛停止了跳动,大脑一片空白,无尽的惶恐席卷而来。
她怔怔回头,视野中两扇紧闭的大门渐渐变得模糊遥远。
温一茂两把大刀挥舞得虎虎生风,一左一右干掉最后两个土匪,看了眼堂屋大门,叫上周凯和大厨父子一起往外退。
温一茂虽不清楚便宜妹夫的拳脚功夫到底如何水平,但他晓得这个妹夫心有成算,不会无的放矢。
妹夫既叫他们带着小妹先退,那他们就把小妹护得好好的,好教对方放心。
温一茂把大刀扔给周凯,追上大哥温一荣,从他手里接过温苒扛在自己肩上。
不是他说,大哥那点抓鸡的力气还是留着待会儿下山赶路用吧。
于是月色下,四进的四合院里一米九大汉扛着身形纤瘦的人影沿着院墙狂奔,而在大汉身后还追着四个刀棍齐全的大汉。
不清楚的人看到,当真不晓得谁才是土匪了。
某个拐角后,三个衣不蔽体同样沿着墙角小心翼翼躲藏追捕的瘦小身影,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一行人一前一后追着跑了。
三人瞧见,顿时吓得挤成一团。
“我们不、不能往前走了,前面也有土匪……”其中一道声音发着颤,说着回身就要跑。
另一道声音哑着嗓子:“后面也有土匪。”
三人:“……”
前有狼后有虎,绝望顿时涌上心头。
这时追赶着的一行人中,温一茂猛地刹住脚站定,皱巴着脸往回走,“大哥你快来,快把小妹的嘴掰开,我怕她再咬下去把牙给崩断了,还没成老太太呢牙就断了可怎么行?”
被颠得肚子生疼而回过神来后,想到霍骁北丢下她的举动气得脑子不清楚,张嘴就咬下去却跟磕到石头一样的温苒:“……”
行!你了不起!
她松开崩酸的牙,嫌弃地呸了两口,挣扎着从温一茂身上跳下来,“二哥你多长时间没换衣服了都馊了!”
温一茂挠头,挺着胸膛一脸憨厚,“那我也不知道啊,我又没尝过!”
温苒:“……”
想到先前这二哥在制住刘捕快的关键时候大发神威地助攻,又在团战中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压倒性战斗力,她不得不怀疑,这人一直憨厚敦实的样子真不是在扮猪吃老虎吗?
这时后头四个人姗姗来迟地追上来。
常年缺乏运动的胖乎乎大厨父子沿着墙根儿瘫坐下,大喘着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温一荣面色发白,倒还能稳得住,但也说一句喘三下,“你、你跑这么、远、这么快做什么?”
周凯也不轻松,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刚才混战中的战绩仅次于温一茂,他在心里感慨这温家二哥的个子力气果然不是白长的。
“沙麻金有枪,姐夫一个留在那边,少不得什么时候就需要咱们帮助,咱们跑这么远不行啊!”
温一茂这时候又成真憨了,“啊对对对,我这不想着带小妹跑远点安全么,就把这个给忘了,那咱们快赶回去!”
他说着转身去找温苒,就见温苒绷着黑黢黢的小脸,站在距离他很远的墙角阴影里,通身散发着寒意,面色阴晴不定,咬牙切齿一般说道:“他想逞英雄就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然后转身就走。
虽然但是……
温一茂不长眼地开口,“小妹你走错了,那是回去的路……”
话没说完,就被温苒回头瞪了一眼,疑似恼羞成怒地大吼:“你闭嘴!”
温一荣拽温一茂的手刚举到一半,他:“……”
他真是,活该这憨货不招待见。
于是一行人刚喘口气,就得顺着原路返回。
经过刚才拐角的岔路,温苒余光率先瞥见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站住!你们是谁?”
刚才三人商量过后打算就地歇息,还没多会儿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便猜测是先前路过的土匪折返回来,慌慌张张要跑,结果刚好被急不可耐去找霍骁北的温苒撞见。
听到喝止声,三个人影顿时僵在原地,心里升起疑惑,这分明是道女声?
这里怎么会有别的女人?
三人中胆子最大的转过身来,借着明亮月色向开口之人瞧去,结果却只看到一个黑面少年。
不是女声吗?
而温苒身后,五个人一听她似乎遇到了旁人,唯恐有什么危险赶紧匆匆追上来。
抻头一瞅,没有什么土匪,是三个衣衫褴褛的瘦弱女人而已,众人顿时想到了她们的身份。
大厨说道:“她们应是我先前说的被土匪掳来的女人。”
温苒在看到回话的是个女人后,当即也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她想了想,指着大厨说道:“他跟你们一样,也是被土匪掳上来的。”
大厨:“……”
三人:“……”
虽然其实,这掳和掳还是不一样的。
温苒急着去找霍骁北,快速同她们解释:“我们不是坏人,四处晕倒的土匪是因为吃了我们做的饭菜,我们现在要去找土匪的大当家,等处理完这里的事会下山,不介意的话你们可以稍等片刻随我们一起。”
三个女子被温苒话里的信息量给惊到瞠目结舌,久久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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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温苒说完抬脚就走,为首的女子只好一左一右拽上两个伙伴紧跟上,“小壮士,我们愿意!”
温·小壮士·苒脚底险些打滑,稳住身形后赶紧加快步子奔向主院,她怕去晚了只能见到缺胳膊断腿的霍骁北。
从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还有逞英雄的坏毛病?
队伍壮大几分,一行人匆匆赶往主院,却在院门口和刚好出来的霍骁北相遇。
众人不由自主停下来,屏住呼吸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着霍骁北。
没有缺胳膊少腿,面色如常似乎也没有受伤,身后背着个大麻袋,手上拿着把铁疙瘩疑似在把玩。
这种种情况无一不在反应一个让人不敢置信的事实——
不是?
那么大那么一个凶残的土匪头子你就解决了?
还解决得这么轻松?
众人恍恍惚惚。
是这世道变了,还是他们在做梦呢?
被众多道目光探究的霍骁北却只注意到了其中一道,想到自己做了什么他浑身僵住,强撑着紧张无措和温苒对视。
温苒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捏紧,胸脯剧烈起伏着,咬牙切齿瞪着霍骁北那张可恶的脸,眼圈渐渐泛红。
几息之后,她倏然转身,却还未迈出一步就被拦腰抱起来。
霍骁北抱住媳妇儿就往院里进,踢开扔到地上的东西,丢下一句:“里面的东西自己分。”
余下众人面面相觑。
温一茂挠头,“大哥,小妹不会给妹夫揍个够呛吧?”
温一荣嘴角抽了抽,“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先看看妹夫带出来的东西吧。”
听到兄弟俩的对话,大厨儿子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霍壮士可是连枪子都能躲开的神人,先头的枪响他们可听得真真儿的!
霍壮士还不费吹灰之力就杀了凶悍的土匪头子沙麻金,他能让温家小妹那小体格给咋样不成?
温一荣上前撑开麻袋口,看到里面的东西神情顿了顿,而后面色迅速恢复如常,招呼大家上前。
“都过来分一分,回头逃难路上这些就是路费了。”
众人走近,一个个再次瞪大了眼睛。
“这这这些我们父子不能要,我们没做什么,都是听壮士们的才……”
周凯到底是进过衙门走过镖见过大世面的人,很会说话:“叔你这话说哪儿去了?是把咱当外人了!要不是因为您咱能平安进来这土匪窝?要不是因为您咱们能有机会给菜里下药?要不是因为您咱能知道沙麻金还有枪?还有刚才您父子拿着刀,那神勇的架势砍土匪就和砍瓜切菜一样!”
父子两个搓着手,被夸得叫个手足无措。
虽、虽说确实如此,可这么多财宝总觉得拿了会不踏实。
温一茂就实在了,二话不说抓起小黄鱼和金叶子就往父子二人手里塞,“拿着吧!不然待会儿我妹子发火我可拦不住!”
他也没忘后头不敢上前的三个女人,“你们也过来拿一把,下了山就赶紧逃,别往家去。”
院里头,一墙之隔,温苒听到这话又开始迷惑了。
她二哥这到底是傻还是不傻啊?
抬头瞥到半截下巴,温苒注意力回到眼前,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她才是傻子!
温苒气冲冲道:“我们分手!”
39. 第 39 章
霍骁北:“……”
霍骁北嘴里泛苦,心里也泛苦。
霍骁北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仗着脸皮厚开始耍赖,“我一定知错就改。”
温苒不说话,就那么眼睛通红地看着他。
霍骁北用力将人抱紧,好半晌才哑着嗓音开口:“我知道你担心我,我也担心你。”
温苒当然知道,但这不是他丢下自己的理由。
“莫非以后遇到困难和麻烦你都要丢开我,自己一个人去解决?”
霍骁北很想应声说个‘是’,可他又无比清楚,他但凡表现出一丁点这个态度来,就是温苒要抛弃他了。
他相当麻溜地否认:“不是。这次是个例外,我想摸清楚技能的水平,又知道你不会同意,只能临时先斩后奏,以后尽量不会这么做。”
话落静下几息,霍骁北就感觉怀里的人动了动,狠狠踹在他的小腿上。
温苒还是气不过,抓起来他手腕就咬下去。
听听他说的什么话?
尽量不会?这分明就是双重否定!
认错都这么毫无诚意!
霍骁北由着她下嘴,但不免担心一句:“当心牙。”
刚被另一个臭男人把牙崩酸的温苒:“……”
行!
你们厉害!
温苒气呼呼松开霍骁北,没给他弹性认错的机会,态度强硬不容拒绝道:“没有下次!不然以后我也这么做!”
霍骁北:“……”
霍骁北只好连忙道:“绝对不会再这么做。”
温苒的脸色这才好上不少。
霍骁北瞅着这茬不好再提,赶忙转移话题,沉声道:“沙麻金的卧室里有个地窖,里面藏着他抢来的财宝,我都收了起来,从里面拿出来一部分分给大家。”
说到正事,温苒严肃起来,“也好,有了钱大家心里就有了底。”
只是这样一来,土匪们死的死晕的晕没办法下山作恶,官府总会得到消息。
到时派人上来一看人都死了小金库也啥都没剩下,不用想就知道官府肯定会把相关人员都抓起来拷问。
土匪怎么死的不要紧,关键是土匪那些财宝去哪儿了?
所以温苒她们得尽快走,大厨一家也不能留,毕竟镇上都知道大厨被抓了进来,他绝不能活着回去。
逃!
此事宜早不宜迟,温苒和霍骁北出去,当即把前因后果说给大家。
大厨儿子脸色煞白,看向了他爹。
大厨如今对温苒一伙人信服得不行,答案都摆在了跟前他不能选错,于是马上说道:“我们也走!不知道能不能跟各位壮士一起,咱们路上好做个伴儿?”
边上三个女人对视一眼,领头的颤着声问道:“我、我们能否也同诸位壮士一程?”
温苒没有拒绝,反而爽快道:“当然!我们计划去关外。”
下山前,一行人包括新加入的三个人,一人一把刀,把土匪窝里喝汤晕倒的土匪都给送上了西天。
三个女人虽然没什么力气,但抹起脖子的狠劲儿一点不输大厨父子。
确认没有漏网之鱼,连看门的两个土匪都上了路,最后丢下一把火放烟,众人就下了山。
匆匆行至山脚,温苒安排接下来的事情,“大哥二哥小弟,你们拿上刀回村,把情况告诉宋叔听他指挥,不论发生什么情况务必带家里人出来,咱们在镇外的土地庙汇合。”
“林叔你不好出现在镇里,让林大哥回家办事。”
下山路上众人交换了姓名,大厨姓林叫林长福,大厨儿子叫林粟。
三个被掳上山的女人有一个本地的叫钱小菊,另外两个分别叫周三娘和孙香梅,其中周三娘年纪最大性子也瞧着最沉稳。
霍骁北温苒让他和林粟一起进城,去取放在周凯家里的骡车,另外再从包裹里拿出点东西添进去。
霍骁北静静看着温苒,温苒淡定回望,“我和林叔还有三娘她们在土地庙外等你们,快去快回。”
你自己还不是什么也没说就去和沙麻金单打独斗?
她刚才没抓着计较可不代表事情已经过去了,她现在做的,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霍骁北无奈,“让周凯留下,夜里郊外不安全。”
这几个老的老弱的弱,刚才还在山上拼杀了一阵,拿刀的手都抖了,碰到心怀不轨的一点胜算都没有。
温一荣也不放心,不等温苒说什么,他顺着霍骁北的话留下了周凯。
他看得出来小妹和妹夫闹别扭呢。
安排完事情,一行人兵分三路。
林粟和霍骁北去了镇上。
林粟回家和老娘妻儿说明情况,一家人大喜之余连夜收拾细软,套上家里的驴车直奔郊外土地庙。
霍骁北来到周凯家里,上午时候宋守言就诓骗温老汉和二房两口子回了村子,现在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他先是清点了一番物资,拿出了最要紧的,又取出一桶粥和一锅包子当作明天的饭食。
郊外土地庙。
说是土地庙其实只是个小小的箱龛,里面供奉着土地公的石像,位置就在道路一旁。
几个人肯定不能大大咧咧蹲在旁边,就在附近找了个小土坡,暂时躲在后面休息。
温苒左边是周三娘三个,右边是周凯和大厨林长福,个个都安静地闭目思考或养身。
就温苒精力旺盛,撑着个大麻袋掏来掏去。
掏出一板巧克力,戳醒大家分一分。
掏出一盒小蛋糕,戳醒大家分一分。
掏出一保温杯的姜糖水,戳醒大家分一分。
大家本来都困着,但这么吃吃喝喝一顿后没了睡意,好奇地盯着温苒,看看她还能掏出什么东西?
这不,吃饱喝足,温苒盘算着该睡觉了,掏出了两张大毛毯。
周凯:“???”
咱装备麻袋里还有这些东西?不是只有大刀铁棍吗?
这时节才刚出正月不久,去镇上走一圈少不得还能碰见挂红灯笼贴春联的,到了夜里寒风凛冽刺骨。
温苒几个套着大棉袄二棉裤都尚且顶不住,更别说三个衣不蔽体的小娘子们了。
林长福和周凯分一条毛毯,这毛毯厚实挡风,裹上后浑身上下很快暖和过来。
他其实还有点没吃饱,感叹道:“早知道那会儿咱们先弄了饭菜搓一顿再说。”
温苒伸长手臂给最边上的钱小菊掖了掖毛毯,点头道:“第一次干这种事考虑得不稳妥,以后就有经验了。”
林长福噎了噎,这咋还以后,一次都给他们吓跑了再来几次还了得?
周凯年纪还小,时而沉稳时而跳脱,今晚的经历对他来说刺激新奇又过瘾,但要说再来一次从心底来说还是算了。
他仰头望着满天闪烁的星子,语气疲惫:“姐,咱们还是安生过日子吧,我怕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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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我舅受不了。”
温苒摇了摇脑袋,“麻烦不是咱们说没有就没有的,时下各地都不太安分,天灾频发,土匪流寇四处作乱,还有洋人侵犯,你想要安生日子除非躲进深山老林里去。”
这话听得在场人瞬间坐直,将目光投向侃侃而谈的温苒。
林长福和周凯眼里是震惊。
周凯惊得音调都飘了,“姐你、你都没出过咱镇子,这些连我舅都不定晓得,你咋知道的?”还这么笃定?
周三娘三个则是钦佩折服,眼神里闪着光。
她们在山上就看出来了,这群人里做主的是温苒,温苒也不是她们以为的小壮士,而是跟她们一样同为女子,却能叫所有人都听她的安排。
温苒沉稳机智,待人和善,知道她们三个被土匪糟蹋过也没有瞧不起她们,反而给她们分金银带她们去关外还和她们裹同一张毛毯。
温苒是个好人。
被发好人卡的温苒骄傲地抬起下巴,“就是知道!”
哼!不会撒谎就不撒,有什么难的?
周凯:“……”
周凯木着脸,“那你说哪里都不安全,咱们到了关卡岂不是跟现在一样?”
这孩子脑子有点不好使啊,温苒奇怪地瞥他一眼,“还是不一样的。咱们在这边没钱没田饭都吃不饱,到了关外朝廷给分田,咱们手上也有钱盖房置地,至少吃饱饭不成问题。”
至于北三省大地上数量巨众的马贼土匪,遇上的概率还是不小的,可也是没办法的事。
照温苒的想法,她们去上海其实最好不过。
上海虽然租界林立,但建设得很不错,大都市生活水平高,消息灵通,而且还有直达美国的海上航线。
唉,就是老头儿说什么也不肯。
不过霍骁北说得也对,她们有十年时间,可以好好做个计划。
林庄村儿里。
今儿一早土匪来放过话后,一整天直到夜里温家四周都有人出没。
面对村里的严防死守,温家一家人又是愤恨不平,又是心灰意冷。
傍晚吃过饭后,温老汉就坐在堂屋里等人。
宋守言告诉他,几个孩子忙活去关外的事儿了,晚上回来看他,看完他们就走。
温老汉等了一刻又一刻,等到月上中天了人还没到,他心里不免浮上担忧。
别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温家三房陪着老爷子一起等,见此开始慌了。
二伯娘杜月娘看向大嫂张玉香,“是不是碰到村里人叫他们抓住了?”
张玉香安慰她,“弟妹别自己吓自己,要是抓了能没点动静?”
陈六娘也道:“真叫逮住了,兴许会扭送过来。”
话糙理不糙,杜月娘心安了不少。
宋守言抽着旱烟不说话,只是望着门口的神情渐渐变得沉重。
也不知道几个孩子咋样了?
温老汉瞅瞅门口,又瞅瞅宋守言,老觉得哪里不对劲的样子,但让他说他又说不上来。
算了,接着等吧。
深夜,约莫两点多钟,温家人等得昏昏欲睡时,一阵喧哗声闯进来。
一屋子人惊醒,蹭地坐直站起来。
宋守言反应最大,三步并两步冲出堂屋冲出院子。
他心跳如擂鼓,祈祷着可千万要是孩子们回来了!
温家人纷纷快步跟上去,到了外头看到那场面却是一惊。
40. 第 40 章
温一荣温一茂通身煞气,一手持刀,一手攥着几个混混的后衣领,狠狠往拦住他们的村邻跟前一扔。
温一茂大喝一声:“我看谁敢拦我们!”
众人缩着脖子,惊恐地往后退。
这兄弟俩一身的吓人气势,两把大刀冒着寒光,着实叫他们两股战战脖颈发凉。
宋守言瞧见两人相安无事,提起来的心稍放。
他沉着脸转向这帮村邻,阴阳怪气:“从来不晓得诸位这么热心,大半夜的还在我们两家附近晃荡,现在连孩子们回趟家也要拦着,竟是管得比官府还宽了?”
大家怕了手里有刀的两兄弟,可不会怕孑然一身的宋守言,哪怕他是个童生。
听到他的话,当即有人不客气地回怼:“他们回不回家我们管不着,但他们不能跑!”
村民三言两语地附和:“就是!那山上的土匪可说了,他们大当家放话不能让温家人逃跑,不然就要我们全村人的命!你宋童生好的和温家人穿一条裤子你不怕死,我们上有老下有小,凭啥给他温家一个赔钱货当垫背的?”
闻言温家众人面上一片惨淡。
村邻这话虽残忍,但无可指摘。生死关头,便是血肉至亲都可能会互相舍弃,他们有什么资格要求人家为他们承担后果?
世道如此,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宋守言冷笑,“就凭温家这桩祸事时你们族里这些人引来的!”
村民霎时安静下来,露出或茫然或震惊或心虚的神情。
宋守言将这些人的反应收入眼底,嘴角嘲讽的笑意更深,“你们说凭什么?你们贪生怕死你们怕土匪来劫掠咱们村子,就打上我侄女的主意,想把她献给土匪保你们平安!”
这话一出,不止温家人震惊了,就连匆匆赶来的村长和族老们也震惊了。
村长厉声呵斥:“宋守言你胡说八道!我知你因为旧事一直对族人心有芥蒂,但你无论如何不能口出恶言污蔑族里人!败坏我宋氏一族的名声!”
宋守言听见这话,抻头就对着这道貌岸然的老东西呸了口唾沫星子,“你才放屁!放你祖宗的屁!”
村长抖着手指他,气得脸红脖子粗,“你你你……枉你还是读书人如此粗俗!”
宋守言指着地上的无赖,快速道:“自打土匪进镇的消息传过来,我侄女再没露过面,若非村里人告状,那土匪是如何知晓的?”
村长张嘴就要反驳,宋守言立马给他堵回去,“非要说还是你家的嫌疑最大!你家孙女貌美如花识文断字贤惠持家的名声可是传到县城去了,土匪不去找你家麻烦反而来找我们家麻烦,你还说不是你做的?”
被空口白牙砸了这么一顶黑锅,村长翻着白眼几乎要厥过去。
跟来的族老往这边一看村长不顶事,那边一看地上的无赖们在装死,不得不出面道:“守言,如若你讲的为真,终究是咱们宋氏欠了他们温家的,我向你保证族里不会放过这样品行败坏的人。”
“只是,”他话锋一转,却又道:“放温家走暂时不可,宋氏一族上下数百人……”
温一荣突然打断他的话,“我们回来的路上经过梅岭山,看到山上起了烟。”
族老一怔,“什么?”
宋守言故作思索片刻,猜测道:“难道是官府派人在山上剿匪?”
他提议:“最好派人去瞧一瞧,万一发生了什么也好尽快想个对策。”
回过神来的村长忙道:“对对,赶紧去山上看看情况。”
村里十几个青壮结伴离开,奔向了梅岭山。
宋氏族人焦急地在原地等待回信。
温家众人进屋,温一荣快速把今晚的行动和宋守言交代一番,两人没让旁人听到。
宋守言高兴到顾不得震惊,转头跟大家说:“赶紧收拾细软,等山上有了信儿咱立马就走!”
各房东西是早就收拾好的,听见这话纷纷回屋扛上就走。
外头等信儿的村民看到温家这阵仗,脸色一变,不约而同地围上来。
温家一众不甘示弱,温一荣温一茂两兄弟横刀在前,护着身后家人。
两把寒光湛湛的大刀威慑力十足。
温家人进,村民便只能退。
沉默的村长和族老不得不开口,“守言,温家老弟,咱们放下刀好好谈谈。”
温家人和宋守言没一个搭理这句话。
哦,开始你们人多占上风你们屁都不放一个,现在你们人多也不顶用你开始拉偏架了,呸!不要脸的狗东西!
温一荣开路,温一茂断后,两人护着家人走出了温家的院子,走出一条、两条街。
温一茂砍走一个拿锄头锛过来的汉子,把锄刃都给削掉半截儿。
温一荣砍走一伙儿预备夺刀的村民,面对惨叫和白骨可见的伤口面色丝毫不变。
曾经他们是村邻,如今他们是你死我活的敌人。
快到村口时,去山上查看情况的青壮们回来了。
“村长!山上的土匪都被杀了!尸体也被烧了!”
众人大惊失色,无意再关心温家如何,纷纷拽着那些人七嘴八舌地询问。
“什么?!”
“真的都死了?”
“是官府来这边剿匪吗?”
没有阻拦,温家一行毫不留恋地狂奔上路,远远将村子甩在身后。
郊外土地庙,大家被温苒那些话说的心里发慌,明明困得哈欠连天,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
他们就想平平安安的过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哒哒哒的蹄子声打破纷乱的思绪,林长福蹭地坐直,迷瞪着眼爬起来往路边走,“我儿子他们来了!”
温苒跟着起来,视线越过土坡往路边一扫,瞥见了驴车后头的骡车,“霍骁北也来了!”
她欣喜地跑过去,周凯和周三娘三个忙跟上。
霍骁北将温苒接住放在车上,“我带了粥和包子。”
温苒杏眼亮了亮,她虽然吃了点可还是饿。
擦干净脸和手,温苒招呼周凯她们和林大厨一家一起过来吃。
今天不管在家的还是去山上的都没咋好好吃饭,涮了涮手抱着大肉包子就一顿啃。
肉包子馅儿大又香,面是上好的白面,面皮薄的地方被浸得油汪汪的,数着这种包子最好吃了。
这年头能吃饱就不容易,吃得像这样好的,便是大厨林长福家也不多见。
周凯一口气干了三个,被噎得直抻脖子,赶忙端起小米粥咕咚咕咚咽下去。
众人埋头啃着包子,一时只有吞咽声,唯恐说句话就耽搁了肉包子进嘴的功夫。
一伙人还没吃完,温家一大家子和宋守言就到了。
闻着浓郁的肉香,温一茂丢下刀就奔着骡车上的肉包子去了,一手一个往嘴里塞。
二伯娘杜月娘哐哐两巴掌拍过去,怒道:“瞅你这个猴急样儿!先给我擦擦手再吃,你看你给浮头这些包子留的泥手印?”
温苒抱着包子站起来,“爷爷咱们先吃饭,吃完饭马上走,有什么事路上再说。”
温老汉脸色疲惫地点了点头,要说这帮不省心的孩子做了什么他路上其实有猜测,但又不敢肯定。
——他家这几个孩子干翻了土匪窝。
这谁能肯定?
这谁敢相信啊?
大家吃着,霍骁北去整理行李。
骡车是签到给的,分为上下两层,拉开木板下面的空间可以放行李,上面空出来坐人。
吃饱喝足也该动身了。
温苒看了眼系统面板,现在是凌晨将近四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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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
她站到人群前头安排:“爷爷,宋叔,你俩负责赶骡车。”
“娘,你和大伯娘二伯娘带三娘和小菊坐骡车,我和香梅去林叔家的驴车坐。”
至于其他人就只能腿着了。
大家都没有异议,当务之急是赶紧跑路,女人们脚程慢就坐车,男人们脚程快就走路。
坐上车,温苒最后吩咐:“小弟你走过镖,识得路,怎么走你跟大家讲!”
就这样周凯负责带路,驴车在前骡车在后,扬鞭一挥,一行人就出发了!
温苒切身体会到了驴车在乡间土路上风驰电掣地狂奔是什么感受?
那那那简直直直比过山车还刺刺刺激!
朝阳初升时,据周凯说她们已经走出小镇。
正午时,离开了林庄儿村所在的县。
三天后,离开大化府,进入了安定府。
日夜兼程下,每个人都憔悴埋汰得不得了。
温苒坐了半天驴车就说什么也不坐了,下地走路也不坐。
倒是骡车不愧是系统出品,骡子是好骡子体力充沛脚程也快,后面的车更是结实又防震。
驴车就不咋行,这几天下来驴瞅着比人还蔫儿。
温苒寻思也不能把牲口累死了,就告诉大家在安定府休整两天。
洗澡洗头,补给资源,再好好搓它个几顿,养足精神再出发。
这时候一家人才有功夫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土匪真的都死了吗?
温苒点头,“我们混进土匪窝,和林叔接头后就给土匪们的饭菜里下了药,最后趁他们中药昏迷,轻而易举就把他们的性命取了,还拿了他们的财宝。”
好好一件惊心动魄的大事让她讲得平平无奇。
听到这话,共同参与的队友们看看温苒,再看看霍骁北,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很想说是不是漏了重要东西没讲?
少年人干了大事一点儿憋不住,周凯见状上前,给大家表演了一场手舞足蹈精彩绝伦的单口说书。
什么‘六壮士大义凛然入匪窝’‘机智三姐怒斩狗官再斩悍匪’‘大厨菜刀削狗命’‘一茂双刀战数匪’‘骁勇姐夫独战匪首’……
温苒听得脸都木了。
霍骁北嘴角也抽了抽。
其他听众却心潮澎湃激动不已,被点名的更是纷纷骄傲挺胸。
当然最后的最后,除了喝彩,温一荣温一茂和周凯三兄弟还获得了来自爹娘/舅舅的鞋拔子炒肉奖励。
温老汉背着手原地一通转,“给我狠狠打!”
他指霍骁北,“你小子也该打!以为自个儿多能耐,还带小苒进土匪窝,你们是真不怕出事儿啊?”
剿匪小队其他人:“……”
就算说了温苒才是那个领头的,这老头儿恐怕也不会信吧?
打完孩子该继续上路了。
周凯曾经走镖的目的地就是安定府,再往北他只听说师傅们说起过,具体情况并不清楚。
好在她们有外挂,霍骁北假装花大钱弄来张地图,召集众人商量接下来走哪条路。
闯关东大致有两条路线,泛海和闯关。
前者是临海的东山省老百姓的办法,后者是直隶山西等地老百姓的办法。
若是往后倒腾个十来年,走陆路还能乘火车,再往后倒腾几年闯关东的火车票甚至能半价。
但现在是没那么好的条件了,她们只能用腿脚一步步丈量这一千多里地。
离开安定府,一行人速度慢下来,不再像先前那样好似赶着去投胎一般。
因为骡车防震,把行李往驴车上挪了一部分,现在除了前头留两个人赶车,想歇脚的话都去后头骡车坐着。
世道乱象已显,刚出安定府没多远,他们就遇上一伙劫道大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