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1889从闯关东开始1……
1889年。
直隶省大化府。
林庄儿村。
刚出正月,村里就发生了件大事。
老温家三儿的丫头小花儿和地主长工家姓霍的小子跑了。
梅岭山上新占的土匪头子沙麻金一怒之下,连夜派人毁了老温家田里刚栽的庄稼秧苗。
大清早听到这个消息,温老汉翻着白眼就厥了过去。
等一家子跑去田埂上瞅,看到地里猪拱过一般叫翻了个底朝天,又当场晕死几个。
老温家闹得是人仰马翻。
那帮小匪子真是没人性!
毁完庄稼不算,这天前晌又去扒了老温家两面院墙,临走前还放话:“三天之内,我们大当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庄户人家日子难过啊。
连年灾荒,又逢人祸,老天爷这是丁点儿不给人活头!
土匪们离开后,村民们围上去,七嘴八舌道:
“趁早跑吧!”
“走!带上咱兄弟们上霍家要人去!”
“赶紧把花儿找回来吧!不能叫她一个丫头片子拖累全家啊!”
温老三的婆娘陈六娘,也是小花儿的亲娘,此时此刻瘫倒在地上,望着家里一片狼藉,想到田里被毁的庄稼,眼里死寂一般,心头渐渐浮上悔意。
难道真要用全家人的命去换花儿一个人的命?
林庄儿村外,通向县城的大道上尘土飞扬,一匹枣红色高头骏马奔驰而来。
马背上,高大精壮的男人掌控缰绳,怀里护着睡眼惺忪的纤瘦女子。
这一男一女,赫然就是林庄儿村这场风波的主人公:
温老汉三儿的丫头温小花;
地主长工家的小子
霍北;
也是被错误投放到这个乱世中的温苒和霍骁北。
两人在温苒大一下学期时确定了恋爱关系,虽然年纪相差六岁,但感情关系一直很稳定。
温苒大学毕业后,两家举办了订婚宴,预备等她研究生毕业就结婚。
穿越之前,小情侣正在某海岛度假。
那天夜里霍骁北还翻阳台进了温苒房间,磨磨蹭蹭不愿意离开,最后是在床边打了一宿铺盖。
哪想到只是睡了一觉,眼睛一闭一睁,就来到了这个动荡的年代。
原本两人应该前往的世界要往后翻动100年,也就是1989年。
九十年代的华国虽不如后世繁华先进,却是太平盛世,也是祖国腾飞前夕,在那个时代有手有脚起码不愁吃穿。
然相隔百年,1889年的今天,正处于华国最后一个封建王朝的末期。
在未来几十载岁月中,这片有着悠久文明的广袤山河,将会经历数千年未有之翻天覆地的巨变。
届时烽烟四起,头颅堆山,鲜血成河,遍地先烈的尸骸方才铸成民族脊梁。
霍骁北两世从军,十分愿意为未来的祖国贡献一份自己微薄的力量。
温苒生在21世纪繁荣富强的华国,娇生惯养着长大,来到这个时代后却没想独善其身,她也做好了奉献的准备。
但系统不让。
任务者可对个人命运做出干涉,却禁止扰乱历史进程,系统甚至要求两人在十年内离开这片大陆。
至此,所有雄心壮志皆胎死腹中。
回到现实,摆在两人面前的最大问题是如何在乱世中保全自己。
虽然有金手指签到系统,物资充沛,衣食无忧,但远渡重洋离开华国的船票却是个大难题。
而离开华国后她们又能去哪里呢?
在华国之外的国家,无论白皮黑皮乃至东南亚的黄皮肤从世纪之初就都在有志一同地排华反华,甚至对华国人进行惨无人道的屠杀。
世界之大,竟有一种无容身之处的荒唐。
由于此次投放时空出现差错,两人没有任务在身。
但既然接受了原身的身份,自然不能对因原身私奔导致的温家的处境视而不见。
而要破除温家的困境,首要是解决梅岭山上的那伙土匪,这又是另一个难题。
是智取还是武斗?
智取可有对策?
武斗可能以一敌百?
事后她二人离开,又如何保证那些土匪说到做到放过温家?
两人嘀嘀咕咕了一夜,设想了种种办法,天亮之后,决定先折回林庄村救人。
路上温苒熟睡的这段时间,霍骁北一边御马赶路,脑子也没闲着,有的没的盘算了一堆。
乍然来到新的世界,还处在乱世中,温苒虽然极力在掩饰,但霍骁北能感觉到她的慌张害怕。
霍骁北其实心里也有些没底,他一个人无论什么条件都可以,可温苒上辈子吃什么都没吃过苦,他挺担心温苒会受不了崩溃。
他得尽快做点什么,让温苒能稍稍安心。
温苒醒来时,入眼是深蓝色帐篷顶。
揉着眼睛坐起来,她环视四周一圈,记忆都有些混乱了。
她们不是穿越了吗?
呆坐几秒,帐篷外响起一串脚步声,接着帐篷口从外打开,高大的身影钻进来,帐篷里一下子就变得拥挤。
温苒定睛一看,认出来人后她扑过去,靠在霍骁北胸膛前蹭了蹭,仰头期待地问他:“我们是不是回来了?”
霍骁北揉揉她睡得毛躁的头顶,“还没有。”
温苒一秒丧气,松开他,无精打采道:“那我们现在在哪里?”
霍骁北:“梅岭山。”
温苒唰一下抬起头,杏眼睁圆,惊得语无伦次:“那那那个土匪山寨?!”
她紧张地左看看右看看,又把自己塞回霍骁北的怀里,压低声音:“会被发现的!”
“不会。”霍骁北安慰她解释:“梅岭山前前后后五座山,土匪们在别的山头上。我们不方便在村里露面,在解决这里的事情之前,暂时就在山里落脚。”
梅岭山五座大山头范围极广,是太行山脉在冀南和豫北交界往东蔓延出的一条小山脉。
梅岭山高处是真高,且既然带了个‘岭’字,说明地势险峻,大山深处一般人轻易入不得。
土匪们打家劫舍,占山为王,占的山也不是随便占的。
梅岭山最矮的两座山头,正坐落在附近十里八乡进城的必经之路上,也正方便土匪们盘踞在此拦路收费杀人越货。
至于其他几座高险的山头,便是抛没人性的土匪也没那个胆子去探一探。
两人过来时刻意趁了个大早,那会儿土匪们正趴窝里打鼾呢,不然叫他们瞧见那神勇的骏马必是要霸下来的。
骑着马动静太大,加上两人不方便露面,霍骁北就没进村子。
在靠近村口的位置他转了方向,照原主的记忆绕到土匪山的背面,带着温苒进了和另一座大山围成的山谷里。
这坳子的位置不算深山,当下时节却也鲜少有人光顾,作为临时落脚的地方还算合适。
帐篷外,霍骁北搭灶生火,熬了一锅浓浓的小米粥。
米粥配上系统签到曾经奖励的肉夹馍,和霍骁北自己腌的小咸菜,就是今天两人的晚餐了。
日头还没落山,但山里黑得早,看东西已经不那么清楚了。
霍骁北拿出台灯搁到折叠饭桌上,摆饭开吃。
温苒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比她脸还大的肉夹馍她哐哐干了一个半,小米粥也灌了两碗。
怕她撑坏了,霍骁北拦着没让再多吃。
穿越后,两人的身体还是自己的长相,但状态完全复刻原主的情况,旧社会老百姓的生活水平能有多好?怕是打小就没吃过一顿饱饭,导致温苒现在看到吃的就眼冒绿光。
肚子虽然吃撑了,温苒还是觉得饿,从系统包裹里一堆东西中挑出牛肉干来磨牙。
一切不幸中的万幸。
她没有裹小脚。
嗯,但霍骁北留了辫子。
只是本该锃光瓦亮的大脑门长了一茬儿短发,这么着比秃子也好看不了多少。
随着满清政府的统治力减弱,民间男子的发型虽还一直保留着后头那根辫子,但前面额头上的头发干脆不剃或很长时间才剃一次。
这种情形演变到后来,清末民初时,一场剪发易服运动席卷全国。
现在,霍骁北还不能剪辫子,但温苒决定剪头发。
在尘土飞扬的道路上跑马会逼死洁癖,温苒不是洁癖,她只是爱干净,受不了打结的长头发里满是细细密密的沙子。
及腰的长发咔嚓剪到过肩的位置,再轮番上阵洗发水、杀菌药剂、护发素和护发精油,最后吹干头发,中分绑一条麻花辫。
温苒捧着脸,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左右打量,还好是自己的克隆身体自己的长相,不然该多别扭。
之后轮到霍骁北,他还没洗过这么长的头发,洗之前干脆也咔嚓了一剪子剪短了点儿。
洗完头发,两人又轮流擦了擦身上。
一通折腾下来,刚吃的饭又饿了,于是端出饭菜又吃了一顿。
霍骁北给温苒夹菜,“慢点吃,不够还有,待会儿吃完我带你进村。”
温苒咽下饭菜,抱着杯子灌了一肚子橙汁,问他:“那些土匪就我们两个人暂时对付不了,要不我们出钱,送温家人去关外?”
关外是指山海关以外,关内百姓去关外谋生,就是闯关东。
闯关东是清末著名的人口大迁移之一,咸丰时期颁布了开禁放垦政策,旨在移民固边,此后深受天灾人祸的民间百姓纷纷向地广人稀的墨江地区迁移。
霍骁北想了想,同她道:“那你现在的家人大概会带
我们一起。”
温苒:“……”
但她们又不能留下,她们得赶紧想办法去国外。
难不成去国外也要带温家人一起?
这个问题暂时不考虑,填饱肚子后,趁着夜色两人下山进了村子。
温家。
白日里叫土匪推倒的围墙还未被清理,老爷子昏迷在床至今未醒,大家都没那个心思关心别的。
温家老三和媳妇儿陈六娘在炕边伺候温老汉,眼泪还在流,但心里头已经没了指望,神情死寂麻木。
堂屋里,过来看老爷子的宋童生宋守言啪嗒啪嗒抽着旱烟,眉头愁得能夹死苍蝇。
“唉这世道,前个儿皇帝大婚把咱们直隶刮了一遍又一遍,听镇上说书的讲,那排场跟世祖皇帝当年大婚比也不差!”
可也不看看这什么光景,前年黄河发大水,上年整个夏天就下了两场雨,地里蹦哒的蚂蚱比蚊子都多,今年土匪大摇大摆地进城那些官兵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奶奶的这什么世道?
真想裹上红头巾,反了他丫的皇帝小儿!
第32章 第32章1889从闯关东开始2……
老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太阳一落山就缩回房子里。
除了天边静静注视着这片土地的月亮,原始的村落里一丝光亮也无。
这样寂静的氛围里,两个人影进了村。
踩着几声犬吠,温苒和霍骁北停在了温家倒塌的院墙前。
谁干的?
不会是那些土匪吧?
那些丧心病狂的土匪该不会把这一家灭门了吧?
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上心头,温苒害怕地躲进身旁人怀里,浑身发抖,声音细微到几不可闻,“霍骁北?”
霍骁北将人抱紧了,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慰,“不怕,有我。我听见了里面说话的声音,人应该没事。”
温家院墙倒了,大门关不上,干脆安排了人守在院里。
两人站在门口说话,院里人隐约能听到细微话音。
靠在墙后打盹儿的二哥温一茂探头一看,跟见了鬼似得屁股尿流爬起来,冲出去低声吼了句:“还不快进来!”
说着一手拽一个,老鼻子牛劲儿愣是把两人拖进了院子。
这么大动静,堂屋众人纷纷起身出来。
没塌的两面墙落下一片浓重阴影,温苒和霍骁北就站在阴影里,面容模糊叫人看不清。
但即便看不清,对面的温家人也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家里年纪最小最宝贝的孩子。
大伯娘张玉香抹着泪跑过来,一把将温苒搂进怀里,带着哭腔:“孩子你怎么回来了?”
抱了一会儿,她松开温苒用力推了一把,“你不能回来!你快走!快让霍家小子带你走!走得越远越好!”
后头一起跟过来的二伯娘杜月娘拍了大嫂一下,哭着道:“让孩子再等等,见她爷爷一面再走!”
宋守言啪嗒抽了口旱烟,转身进屋一边道:“一茂娘说得没错,让孩子见见她爷。”
老叔岁数大,这回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万一有个万一……好教老头儿没什么遗憾地闭眼。
东头屋里,三房两口子一心照顾老爷子。
可听见外头的动静闹了有一会儿,陈六娘就出来瞅一眼情况。
这时温苒被簇拥着朝屋里走,母女两个在门口相遇。
猝不及防见到心里惦记的闺女,陈六娘呆了一瞬,回过神来腿一软跌跌撞撞地上前扑向温苒。
温苒伸手将她托住,“娘你慢点儿。”
陈六娘趴在女儿怀里,压抑着声音嚎哭,“花儿!娘的花儿啊!你回来做什么?你快走!”
众人听了,纷纷不忍地别过头去抹泪。
白日里甚至就在刚才陈六娘还在后悔,后悔让闺女和霍家小子私奔,到了却要用家里所有人的命来偿。
她是花儿的娘,为了自己闺女她怎么着都行,但她不忍心连累大家。
可现在陈六娘亲眼见到自家闺女,又只想让她走得远远的。
那土匪头子要人没有,尽管来取她的命就是!
大伯温向生叹着气抹了把脸,劝道:“弟妹,让小苒去见爹一面,说几句话,说完马上让一荣一茂兄弟俩送花儿离开。”
陈六娘抬头不舍地看着自家闺女,说道:“咱家院子不知道叫哪个不长眼地给撞塌了,把你爷爷气着了,你别担心,不是什么大毛病。”
宋守言吧嗒着旱烟,附和这个说辞:“嗯,老叔气性大,其实没多大事。”
温苒垂下红彤彤的湿热的眼睛,“让我看看爷爷吧。”
因为是传送失误,系统补偿了两人一人一个技能,温苒的技能是满级神医技能,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她就能救回来。
可别人不晓得,他们只以为温苒说的看看就是看看,没别的意思。
但在此之前,温苒抬头看向身侧高大沉默的男人,“你去帮我把东西拿过来吧。”
霍骁北点点头,他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另外,他看了眼这一屋子蓬头垢面面黄肌瘦的人,说道:“我和温苒还带了些吃的,大哥随我去拿一趟?”
温苒?
满屋子人脑袋上蹦出问号,谁啊?
温苒是谁?谁是温苒?除了你俩还有别人一起来了?
还有大哥?
温一荣茫然眨眼,这小子不是在喊他吧?
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宋守言,他是读书人,和温家的关系不错,是以温苒这一辈儿兄妹三个的名字都是他取的。
他记起来了,三房的闺女小花儿的大名就是温苒啊!
经他一提醒,大家恍然大悟。
陈六娘摸着自家姑娘的头发,连连点头:“对对对!我家小花儿的大名是叫这个!”
温苒:“……”
有预感接下来她还得被叫一阵子小花儿。
大哥温一荣跟霍骁北出门去取东西。
守大门的温一茂听了一脸迷惑,这俩人回来带东西了吗?
结果没多会儿功夫,温一茂就见大哥和便宜妹婿一个端着锅一个挎着筐回来了。
锅里是粥,某年霍骁北煮的八宝粥,专门给温苒熬的,喝了一年都没喝完,而到了新的一年霍骁北又会熬新的八宝粥。
系统包裹里还有包装的速食八宝粥,是霍骁北买来自己当早餐喝的。
他虽然有一手好厨艺,但在吃喝上并不怎么讲究,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说起来他也是在遇到温苒以后,为了让这姑娘来自家吃饭,才正儿八经地琢磨起来厨艺来。
大概他在这方面有些天赋,对着几块钱一本的菜谱做出来的饭菜都让人赞不绝口。
或许等到了国外,霍骁北设想着,他可以开一家餐馆。
东西搁到堂屋的四方桌上。
八宝粥还腾腾冒着热气,旁边筐里黄澄澄玉米面饼子满满当当,散发着清甜香味。
温一荣进屋喊大家吃饭,今天就早晨那会儿熬了锅棒子面粥,一人一碗别说男人们了女人也扛不住。
温一茂早就饿得直咽口水,现下闻着饼子的香气他实在没忍住,飞快抓起一个就哐哐往嘴里塞。
饼子一口入温一茂就睁大了俩牛眼,怎么会有这么香这么暄软的窝头?比他吃过的白面馍馍都好吃!
而且里面有馅儿?他迫不及待地嚼了嚼,眼睛睁得更大了,还是肉丁儿?
东屋头,屋里安静得可怕,大家屏着呼吸气都不敢出重了,生怕惊扰了苒丫头。
苒丫头说她会医术,虽然大家都不信,但这丫头一身的架势拿得足足的就挺唬人,把她们都给唬了。
温苒坐在炕头,神情严肃地摸着温老汉的脉。
陈六娘紧挨着闺女坐,温向安站在一旁也离闺女很近。
有满级神医技能,脉相一入手温苒就完全清楚了对方的身体情况。
旧社会的穷苦老百姓深受压迫,吃不饱穿不暖,夏干三伏冬干三九,还有数不尽的操心事,外表看着能吃能喝能干,其实浑身的大小毛病一堆。
老爷子说是老爷子,看面相黑黝黝的脸上满是皱纹,头发也掺了白,其实还不到五十岁。
老头儿的身体就跟个筛子似的,筛子上的窟窿眼还个个都贼宽敞。
这样的身体状况,稍稍受个刺激就可能闭上眼再也醒不过来。
门帘掀起,温一荣和霍骁北进来。
温一荣:“宋叔,爹娘,二叔二婶三叔三婶,有粥和窝头,还热乎着你们好歹吃点,我在这儿照顾爷爷。”
宋守言摆摆手,“让你爹他们先去,我待会儿再吃。花儿呢?你吃了没?没吃也先去吃,等你爷爷醒了我再喊你。”
温苒摇头,“我和北哥吃过了。”
霍骁北走近,把手里的医药箱放在她手边。
宋守言让他们都去吃饭,他自己留下。
温向安和陈六娘不想去,饭什么的一顿不吃也没什么,还是闺女重要。
等温苒开口说她们不吃她心疼,这夫妻俩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都出去吃饭了,温苒打开药箱,宋守言举着蜡烛好奇地上前,就见箱子里分了三层而每一层又分出几个格子,布局井井有条让人舒适。
温苒打开了其中一个格子,宋守言看到里面的东西,手里的烟斗和蜡烛差点儿扔出去,“这这这这是人参?!”
他急切地往上凑了凑,借着烛光仔细观察后,确认这绝对就是人参没错!
霍骁北面无表情嗯了声,似是随口解释了一句:“我和苒妹进山采到的,大的那根卖了换钱,这根小的留着自己用。”
宋守言无声地张张嘴,抬头看看这小子,再低头看看那根手指粗的‘小’人参,脑子都有点不会转了。
这还小?这起码也有手指头粗细了?
别欺负他没见识啊,他怎么也是个童生,读书人知不知道?
读书人眼睁睁看着温苒切下一片人参,塞到了温老汉嘴里。
宋守言想起什么,“丫头你这医术跟谁学的?能不能成?我看书上讲药是不能随便用的,像这人参是大补之物,但你爷爷的身体……不是我说,太虚了,虚不受补。”
嗯,这是个有见识会思考的读书人。
温苒没说话,她这人不会撒谎,一撒谎就脸红结巴。
所以还是交给霍骁北解释:“和太行山里一个老大夫学的,有两年了。”
太行山里奇事多,晋冀两地的太行山就和北三省的长白山一样,在老百姓心中充满了奇幻色彩。
宋守言表情惊奇,“咋之前没听说过?”
霍骁北神色淡定,“之前大夫说苒妹没出师,不许张扬。”
听着像世外高人的调调,有这种要求不奇怪。
烟斗虚空点了点温苒,宋守言又问:“那现在苒丫头出师了?”
霍骁北言简意赅:“嗯,苒妹出师了,老大夫不久前仙逝。”
直接把宋守言可能问的下一个问题给堵了回去。
宋守言吧嗒吸了口烟,呼出来的烟雾盘旋着消散在空中。
一阵沉默后,他皱着眉头,开口道:“院墙是那些土匪扒的,地里刚栽的庄稼也被毁了,他们放话,说三天之内要见到苒丫头。”
宋守言盯着两人,“你们怎么想?”
第33章 第33章1898从闯关东开始3……
话音落下,却听屋外一声脆响,像是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碎了的声音。
随即门帘被掀开,一道身影冲进来挡在温苒面前。
温苒仰头,凭借着蜡烛的光芒认出了陈六娘的身份。
陈六娘一面死死护着闺女,一面回头冲宋守言低吼:“你胡说?你不能留下我家花儿!你给我走!你走!”
宋守言:“?”
不是?我操心的这到底是谁家事儿啊?
屋里的动静传到堂屋,顿时呼啦一群人担心地挤进来。
温向安一见媳妇儿护着闺女的架势就猜到了什么,立马拽上便宜女婿一起挡在娘儿俩身前。
他嘴皮子不利索,没说话,但意思就一个,他闺女他护定了!
老大温向生看看小弟和弟媳,再看看宋守言,眼神询问发生了什么。
宋守言:“……”
宋守言无语地抹了把脸,这叫什么事儿?
他开口解释:“我也没说啥,就问问苒丫头霍家这小子有什么打算。”
温向生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就听小侄女的声音遥遥传出来:“我知道宋伯伯没有恶意,娘,爹,你们不用这么紧张。”
可温老三夫妇一动不动,根本不听。
这是连自家兄弟都信不过了。
温苒无奈,只能捋着她娘的后背安抚。
温向生叹气,“老三你别这样,咱说了要送花儿离开就送她离开。花儿是你们两口子的闺女,也是我和老二的侄女。咱家孩子少,打小咱们三兄弟就都拿他们仨孩子当自己亲生的,花儿也就是我和玉香的亲姑娘,我怎么能把亲闺女往火坑里推?”
老二温向平高大的个子比门框还高,一向憨厚沉默的他不怎么会说话,只是默默站到了小弟温向安身旁。
他和他们夫妻一个意思。
温家三兄弟有意思,老二老三是锯嘴的葫芦,反而是老大能说会道。
宋守言瞅瞅那个瞅瞅这个,提议:“既然你们都没有异议,不如先听听苒丫头和霍小子怎么说?”
他还没说完,温向安就大声道:“她们走!马上走!”
但紧接着一道声音就否决了他的话:“我不走!”
以防这一屋子人尤其是她爹娘冲动行事,万一当场把她们架出去,温苒不敢停顿,又道:“霍骁北你说!”
结果下一秒她娘抱着她的力道就加大了,温苒只好飞快小声同她道:“娘我们一起走!”
陈六娘愣了下,随即两眼放光。
对啊!
为什么不一起走?
和温一荣去取饭的路上,霍骁北已经从他嘴里打听出来这两天发生的事。
沙麻金派人毁了地里的庄稼,扒了温家的院墙,还放话说三天之内要见到温苒。
而若是温苒迟迟不出现,凭这帮土匪杀人如麻,温家这几口人是真的会有性命之忧。
刚才温苒也从宋守言那里得知了这些事,小两口虽然没说话,但用眼神交流已经确定了接下来的计划。
——带温家人离开。
霍骁北道:“我和小苒回来,是想带家里人一起走。”
温一茂和他爹温向平如初一辙的壮实体格,却没有继承他爹的沉默寡言,他向来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
“我同意!咱们要走一起走!”
他娘杜月娘回头就锤了她一拳,“你闭嘴!吃你的窝头去!”
温一茂委屈巴巴地去瞅小妹,结果人太多看不着,只好去看大哥。
温一荣是三兄妹里最沉稳的,他也说:“我也同意。”
温一茂立马扭头看他娘,你看!
杜月娘白了儿子一眼,去看自己男人,其实她也觉得可以一起走。
苒丫头肯定不能让她进土匪窝,但剩下这么一大家子也不能干等死啊!
既然要走干脆就一起走!
温老汉昏迷不醒,拿主意的就是老大温向生。
张玉香催促自家男人,“他大伯你拿个话儿,要走咱最好赶早,今晚就收拾动身,不然迟了走不走得了可还两说。”
温向生眼底动了动,“爹还没醒。”
他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可背井离乡这种大事总要问过他爹才行。
温苒用银针刺穴叫醒了老爷子。
温老汉悠悠转醒,入眼却是一片昏暗,他就以为自己已经没了,眼珠子一转看到温苒,小孙女也没了,爷孙俩一起下来了!
温老汉那个眼泪登时就哗啦啦的,因为含着参片说话囫囵不清:“花儿你怎么也下来了?是爷爷看走眼了,爷爷对不起你啊,爷爷以为霍家那小子是个好的没想到嘎——”
没想到温老汉一眨眼就发现旁边围着一群人,而且小孙女身后就站着霍家的臭小子?
再一瞅这群人,他们老温家从大到小包圆儿了,都在这呢儿!
呃,宋守言也在……
温一茂个傻大个捧着半拉窝头瞎乐呵,“爷你说啥呢?什么下来了上去了?我们刚才商量要和小苒一起走,大家都同意,就差你了!”
温老汉觉得自己需要静静。
于是他又躺回去,躺下后还呸了下 ,把嘴里不知道什么东西给呸出去。
哪想到他不过吐了下脏东西,宋守言却一声暴喝:“你干啥呢老叔?!”
被这么一吼,温老汉懵了下,然后一脸委屈地坐起来,他想说什么还没来得及说,就见宋守言扔掉他的宝贝烟斗哐哐地利索爬上炕去够什么东西。
众人一瞅,纷纷别过头没眼看,那不我爹/爷/自个吐的唾沫星子吗?
宋守言你还是读书人呢这么不讲究?
知道宋守言心疼什么的温苒和霍骁北:“……”
宋守言捡回来参片,反手就给温老汉塞回去,大声呵斥:“你给我含着!这是参片!你个不识货的老东西瞎吐什么吐?!”
啥?!
温老汉也顾不上脏不脏,立马把嘴闭得紧紧的,整张脸都皱吧起来仿佛在用力。
其他人也都惊了,“参片?哪来的?”
大家疑问着,眼神却落在了温苒和霍骁北身上,要说可能也就这俩人可能了。
宋守言三言两语给大家解释了一下,包括温苒的医术和人参。
陈六娘抱着闺女,稀罕地上下打量,“乖乖,我闺女现在难不成是大夫了?”
温苒点头,半点儿没有不好意思,还出言纠正:“是神医。”
陈六娘笑着应和:“好好好,是神医。”
她回头看着大家说:“那往后咱家里人再得病可不怕了。”
一屋子人顿时就着温苒成了大夫这点热烈地讨论起来。
炕上正襟危坐板着腰绷着腿的温老汉眼睛瞪老大,看这个看那个使眼色使了半天,结果没一个人搭理他,气得他喘气都粗了。
还是霍骁北发现了,拿手绢垫着送到他跟前,“吐出来吧,我去端饭,您先吃点东西。”
温老汉感激地看着便宜孙女婿,他真是没看走眼,这是个好小子!
他小心翼翼吐出参片,又一下一下小心地折着手绢包起来,完了拿过来揣自己兜里。
接着温老汉转过头低喝:“安静!都别吵,先给我端碗棒子面粥让我垫垫肚子,花儿你在这儿陪老头子说话,其他人老大你安排着拾掇家底,都给我动静小点别让人听见了!”
话音落下静了两秒,霍骁北开口补充:“要是别家来问,就说要送爷爷去镇上看病。”
“另外,大件东西不用带,带上粮食衣服和一卷铺盖就行。我和小苒卖了一根人参手上有些积蓄,缺少什么到了地方再买。”
温老汉诧异地望着便宜孙女婿,正式打量他几眼,这小子可以。
温向生听了去看他爹,温老汉对大儿子点点头,“听你女婿的。”
一家之主下了指示,满屋子人哗啦啦散了。
东屋这头就剩四个人。
霍骁北出去端了粥和窝头进来,温老汉和宋守言坐在炕沿上,端着碗拿着窝头边吃边说。
温老汉先问宋守言,“你也一起跟咱们走吧?”
宋守言想了想,“那就一起吧,再带上周凯。”
宋守言和温苒的二伯温向平差不多大年纪,他家现在就剩他一个。
十几年前大灾荒的时候,宋守言外出买粮,宋家仅剩的一点粮食被偷,他的妻儿被活活饿死。
村里人还想偷他的孩子下锅,要不是温老汉发现了死命拦着,等宋守言回来怕是连妻儿的骨头都进了肚子。
也因为这件事,宋守言不再和村里人来往,还把家搬到了偏僻的温家旁边。
温家是村里的独姓人家,多年前逃难过来的,独木难支,温家人平时和其他同姓同宗的大姓人家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蜡烛烧到底了,霍骁北换上新蜡烛,暗下去的屋子又亮起来。
他问这两位拿事的长辈,“咱们这么走了,土匪会不会牵连村里人?”
宋守言听见这话沉默地摇摇头,“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山上的是土匪不是大善人,他们见过血杀过人连官兵都不敢动他们。”
“就算没有我们,土匪就会放过村里人吗?”
温老汉沉着脸。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不可能为了村里人去牺牲小孙女。
一家人就该同甘共苦,他也不可能为了家里其他人牺牲小孙女。
温苒和霍骁北默然。
乱世之中,能保全自己就已经很不容易。
第34章 第34章1898从闯关东开始4……
可是,如果真的因为他们牵连了村里其他人,日后每每回想起两人都会良心不安。
温苒抿了抿嘴唇,“其实,宋叔你见多识广应该知道医毒不分家。”
见血封喉的毒药她这里要多少有多少。
书里不都这样写吗?
给土匪喝的水里吃的饭菜里倒上毒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决对方。
还有更夸张的毒烟她觉得可行性不大就没说。
宋守言张着嘴久久无言,好半晌后才道:“山上是有条河,土匪吃的就是那里水。”
啊?河里下毒能行吗?是不是得哐哐倒十来斤才有作用?
温苒还在怀疑着,就听宋守言话锋一转:“可咱村里也吃啊!”
温苒:“……”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是吧?
温苒木着脸,“如果能混进去,下毒应该不难。”
但她话没说完,温老汉就严肃地呵斥道:“谁去?你去?你敢去我就敢死在你跟前!你当土匪窝是那么好进的?去了就是送死!你不许再给老头子动歪脑筋!”
劈头盖脸一顿训直接给温苒训得不敢再开口了,她于是求助地望向霍骁北,靠你了。
霍骁北自然不会辜负媳妇儿的期盼,抬头说道:“我去应该……”
结果刚开了个头,温老汉就毫不留情打断:“臭小子你也给我老实待着!我当老头子以前那么乖巧的小孙女是跟谁学的胆子这么大?原来是跟你小子学的啊?就你小子能逞英雄是吧?还你去?人官府都管不了的土匪你一个人你能干什么?你去送人头啊?”
非常好,霍骁北也被打回来了。
小两口对视一眼,看来只能等一等再提。
但总归有些事她们是一定要做的。
那不提这个,还有个问题呢,温苒问道:“咱们要往哪里走?”
“要不要去沪海?或是广州?”
温老汉一脸‘你这孩子说啥玩意呢’的表情。
还是宋守言见多识广,跟他解释,“沪海在江浙一带,据说比北京城还繁华,洋人们在那地儿占了很多租界。广州在沪海南边,那边儿洋人也多。”
一听两地都有洋人,温老汉想也不想就拨浪脑袋,“不成不成!咱连土匪都得躲着走,哪儿招惹得起洋人?”
宋守言咂咂嘴有点遗憾,这俩地儿繁华富庶,委实值得去看一看。
他问:“那你想去哪儿?”
温老汉眼神发直干巴巴地嚼着窝头,过了会儿端起八宝粥呼噜噜几口清了碗底,一抹嘴说道:“去晋省,或者关外。”
他说完,眼神一一点在三人身上,等待他们的回应。
宋守言举起粥碗一饮而尽,投出他的一票:“去关外吧。”
温苒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出如横穿西伯利亚、东渡白令海峡等等匪夷所思的出走亚洲的计划。
她自己都挺无语,赶紧晃晃脑袋晃走这些想法,然后十分严肃十分强硬地坚持她的选择:“我想去沪海。”
听见这话,温老汉仰头看看屋顶,低头瞅瞅蜡烛,嘟囔着回应:“沪海太远了,老头子这把岁数怕走不到就没了,没了就没了,万一见不着你奶该咋办?”
温苒茫然地眨了眨眼,倏地长睫颤动,她扭头望向霍骁北,杏眼瞪圆。
这老头儿是在跟她卖惨吧?是吧是吧?
霍骁北在桌下悄悄握住她的手,俯身低声同她道:“别着急,我们有十年的时间可以慢慢准备。”
温苒抿了抿唇角,十年的时间其实一点都不充裕,但是……
算了,又不能丢下这家人不管,照
她爹娘看她跟眼珠子似的态度,她要是和霍骁北一意孤行去沪海,怕是夫妻两个要疯。
小两口头碰头说悄悄话,宋守言瞧见,胳膊肘拐着温老汉,呲个大牙让他也瞧。
温老汉操起砂锅大拳头挥走这瞎热闹的后生,合着不是你姑娘是吧?
用得着宋守言提醒?他早就瞧见了,臭小子把小手拉上这么久还攥着不肯撒呢!
温老汉看不过眼,脖子一梗喉咙里咳出声来。
小两口齐齐扭头望过来,但手还没撒!
温老汉刚想说什么,外头院里传进来一道不同寻常的声音:“叔伯婶子们,大半夜你们这、这拾掇屋子还是收拾东西呢?这是要干啥?”
是外人!
屋里四人脸色一变,不约而同地噤声。
宋守言跃下炕头,步履匆匆地朝外去,丢下一句:“老叔你给他俩找个地儿藏起来,我去瞅瞅情况。”
温老汉打开木柜子让两人钻进去,他守在柜子旁边警惕着外头的动静。
老大温向生的声音传进来,他叹着气语气发苦:“唉,我爹晕了两天多还没醒,眼看着不中用了,我们兄弟不死心,想送老头儿去镇上医馆让大夫瞧瞧,好歹能得个准信不是?”
紧接着,赶到现场的宋守言接过话头:“这不巧了,家里那几个大钱都叫花儿和霍家小子私奔带走了,正愁没钱医馆不让咱进呢,你们来得真巧,救人救急,你们赶紧回趟家拿钱过来!”
“啊?我家也没几个钱啊,我家过年都吃不上肉呢!”
“我家也是,哪有钱啊?宋童生你瞅我这袄子都穿几年了也没钱换一件!”
一听说要钱,门口探头探脑的几个人纷纷摇头摆手找借口溜了。
宋守言抻起脖子重重一扽,朝地上呸了口唾沫,盯着几人待过的地方眼神阴沉。
很快他收回视线,看一圈三房的人缓下声音说:“你们继续收拾,一茂你看着点外头,有什么动静警醒着点儿!”
听见人都走了,温老汉赶紧打开柜子让俩人出来透气。
宋守言刚好掀帘进来,急冲冲道:“坏事了儿!霍家小子你带小苒先走,咱们在镇上汇合!”
温老汉脸色一白,“怎么了?难道是那帮土匪来了?”
宋守言找到外头穿的大袄,展开抖了抖边往身上套边说:“来的那几个小子是咱村里的无赖!”
他冷笑,“呵!说什么听到动静过来关心,他们压根儿就不住这附近!分明是帮土匪盯着咱家来的!”
霍骁北瞬间收紧抱着温苒的力道,身体紧绷起来,“别怕,我们马上就走。”
温苒靠在他怀里紧咬着嘴唇,她有点怕,但更多的却思绪却在想毒药都还没做呢,被抓进土匪窝该怎么办?
温老汉大惊失色,“什么?他、他们怎么能这么做?”
宋守言咬牙咬得咯吱响,“我早就知道他们什么德性!”
宋守言转向相拥的俩人,嗓音浸着寒意:“现下你们知道了什么叫人善被人欺,你们可怜村里人,却不晓得村里人一直躲在你们背后等着捅刀子呢!”
他系上腰带,“别磨蹭!我去引开那几人,你们趁机赶紧走!”
温老汉一听忙去推这俩人,“对赶紧走!”
温苒看向老人,“爷爷,咱们说好要去关外的。”
温老汉举起手背抹泪,依依不舍地跟着送到门口,“爷爷向来说话算数,咱们一起去!”
宋守言带二哥温一茂出门,以借钱的名义拖住那几个无赖。
霍骁北带温苒从温家塌了的院墙口飞快离开,月夜之下,宛如一道穿林而过的疾风消失在阴影里。
屋檐下,温老三夫妻在心里替两人捏了把汗。
目送闺女平安离开,夫妻俩仿佛泄掉全身的力气扶着墙瘫软在地,手心阵阵钝痛,抬起来却看到一片血肉模糊。
霍骁北第一次尝试使用技能,满级古武技能让他可以做到飞檐走壁,在水面上如履平地也易如反掌。
顺利带温苒回到山拗子里,他紧绷的精神却也没有松懈,而是低头看向紧缩在怀里的温苒。
“别怕,苒苒,别怕……”霍骁北抱着她进帐篷,轻拍着她的后背。
好半晌温苒才稍微松开抱着他的力气,声音沉闷:“我没怕,我觉得你的技能比我的好。”
霍骁北低头,浅浅亲了亲她的眉心,嗓音含着笑意:“是吗?我觉得你的技能更好,你制作毒药,我才能混进土匪窝下药。”
温苒抬眸,眼底盛满跃跃欲试,“怎么混进去?利用刚才那些无赖?”
霍骁北却不说了,“太晚了先休息,明天见到宋童生问问他的想法。”
温苒鼓起腮瞪他,“你是不是想一个人偷偷进土匪窝?不带我是不是?”
霍骁北:“……”
霍骁北是有这个意思,古武技能是还可以,但谁能保证万无一失?
温苒掰着他的脑袋让他看着自己,凶巴巴吼道:“你休想!”
霍骁北低头去亲她,手臂圈着她的腰不让她躲,故意调笑:“我自己去等我回来我们就浪迹天涯,我们一起去可就是做亡命鸳鸯。”
温苒瞪圆了眼睛,这么不正经的话霍骁北你从前那么正经的人是怎么说出来的?
她一把捂住霍骁北不老实的嘴,“但你自己去万一……万一……”
万一回不来怎么办?
温苒垂下脑袋,极轻极轻的嗓音砸在霍骁北心口上,“要不我们别顾及其他人了……”
安静的帐篷里,温苒听到头顶的呼吸顿了顿,她抿了抿唇角,张口想要再重复一遍,腰上却忽地传来一股大力,她重重跌进近在咫尺的怀里抱里。
粗重的呼吸在耳旁起伏,温苒听见了他的声音:“我也想,但苒苒你以后会后悔,我也会后悔。”
温苒抵着他胸膛的手收紧,轻声:“可如果有万一……不用以后,我就会后悔,我可以做个坏人。”
不做好事就是坏人,那这天底下就没有好人了。
温苒手下的胸膛震了震,她敏锐地察觉到这是好似嘲笑的行为。
温苒抬手就是一爪子,“你不许笑!”
霍骁北停下笑声,抚摸着她的头发,“那好吧,我和你一起。”
温苒仰起头,杏眼亮晶晶的,讨好地亲了他下巴一口,然后不满地哼道:“你是不是怕我拖后腿?我才不会!我射击次次十环我还会搏击还会散打这些不都是你教我的吗你难道忘了?”
第35章 第35章1898从闯关东开始5……
霍骁北皱眉故作疑惑,“是吗?我教过你这些?”
温苒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嗯嗯嗯!”
霍骁北摇头,“我怎么从来没听过一声‘老师’?”
温苒:“……”
温苒在他怀里坐直,表情严肃,两手捧起他的‘大脸’,“你外语都是谁教的?”
英语法语德语……
而且这人先前就有哪里不对,英语这么普及的第二外语他都不怎么熟练,俄语却说得十分流畅。
穿越后温苒听他坦白,才知道他早就穿越过一次,在上辈子的上辈子霍骁北生活在华国的六十年代前后,也就怪不得俄语那么熟练。
霍骁北:“……”
温老师和霍老师打平。
时间很晚了,温苒困得打哈欠,但她一想到要进土匪窝大杀四方就激动亢奋地睡不着。
她甚至现在就爬起来打算制作毒药。
霍骁北:“……”
霍骁北强硬地把温苒摁回被窝,手臂禁锢着这快要蹦哒上天的姑娘,关灯。
“睡觉。”
温苒:“……”
山下。
二房夫妻连同温一荣温一茂两兄弟连夜送温老汉到了镇上。
次日清早饭刚过,温家就迎来了不速之客。
村里有名的无赖流氓前头簇拥着几个土匪,后头远远坠着看热闹的村民,一群人乌泱泱地出现在温家大门外。
大房三房夫妻装模作样地拾掇院墙下的狼藉,心里
则在盘算着去关外还要带些什么。
瞧见来人,四个人脸色煞白,不自觉地瑟缩发抖,心下又惧又恨,怕被看到忙垂下脑袋掩饰情绪。
宋兄弟说得没错,自家这遭祸事果然是那几个无赖招来的!
分明自打土匪来了镇上他们就拘着孩子不让出门,可土匪们还是找上了门来!
这帮丧了良心烂了心肝的,肠穿肚烂下十八层地狱!
来的土匪一声暴喝,“人呢?还不滚出来回话?”
温向生哆哆嗦嗦上前,“这位爷,不知您有什么吩咐?”
土匪前后点了点数,拧眉,“怎么就你们几个?其他人呢?都死哪儿去了?是不是跑了?啊?”
土匪说着一把薅起温向生的衣领,左右一边一个耳光,“把人都给我叫出来!少一个我剁你一根手指头!”
张玉香腿一软瘫倒在地,不停地摇着头流泪,“不要!”
听见动静赶忙起床穿衣的宋守言从隔壁过来,“这位爷息怒,家里老爷子昏迷了两天多还没醒,昨夜里连夜送去了镇上医馆,不信您现在派人去瞅瞅情况。”
听见声音,土匪转过头,上下打量他一遍,忽地笑着问:“赖子,这就是你说的咱村里的读书人,宋童生?”
赖子,也是村里有名的无赖上前,咧着嘴笑:“是啊!是咱村里大名鼎鼎的宋童生!”
这话一出,顿时跟这俩一伙来的人群里爆发狂笑。
宋守言陪着笑,当作没听见其中的嘲讽和不屑。
笑吧笑吧,只要别动手笑多长时间都行。
知道人不是跑了,土匪松开温向生。
他环视一圈在场人,主要是院子外头围观的村民,高声道:“我们沙大当家放了话,三天之内一定要见到人!死要尸活要人!否则就要这家人拿命来赔!”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接着用更高的音量通知:“要是这家人也不见了,那就只好要全村的人拿命来赔了!”
宋守言当即暗道不好。
有这番话,他们怕是走不了了。
跟来的村民们沉着脸,再看温家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那不是在看朝夕相处的村邻的眼神,那是在埋怨,那是在愤恨,那是在看仇人,那是只能你们去死……
土匪带着混混们离开。
村民也各自散去。
但偏僻的温家附近,却多出数道目光盘旋。
宋守言连口水都没顾上喝,匆匆奔去镇上,直奔镖局后面街上的小院。
他砰砰砸门,“周凯!一荣一茂!快开门!”
高壮的半大少年打开门,“舅舅!”
宋守言踮起脚拍拍外甥肩膀,“你爷爷他们来没来?”
小院东侧屋的窗户从里推开,温老汉探出脑袋,“咋跑这满头大汗?快进来暖和暖和!”
宋守言快步进屋,“出事儿了,苒丫头和霍家小子还没到吗?”
宋守言三言两语道出晨早那次风波,满屋子人脸色皆变。
温一茂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粗重,猛一拳锤向墙壁,“大不了跟那帮土匪拼了!”
温老汉抓起手边茶碗砸过去,喝道:“你拼你拿什么拼?你烂命一条拼没了除了我们几条烂命替你抹泪还有谁在意?给我滚出去吹风醒醒!”
温一茂缩着脖子,老老实实出去吹风冷静。
门打开。
门关上。
砰——
门从外面重重推开砸在墙上,屋里众人吓一跳。
温一茂指着门口,惊喜道:“三妹来了!我听到她的声音了!”
温老汉闭闭眼,这孩子能把人蠢死。
他大吼:“那你还不快些去开门?!”
不多会儿,周凯去开院门,迎进来两人和一辆满满当当的骡车。
满满的骡车很吸引人,但现在大家都顾不上这个。
温老汉拉过三个孙子孙女,连同便宜女婿一起,不舍地同她们嘱咐:“独木难支你们兄妹往后要互相扶持,就跟你们爹娘一样,知道吗?”
温苒忍不住开口:“爷爷你——”
温老汉打断她:“先听爷爷说,往后你们拿不准的就去问你们宋叔,他和周凯跟你们一起去关外,你们敬他要跟敬爹娘一样,知道吗?”
温苒再次开口:“爷爷我——”
温老汉崩溃泪奔,擦眼泪的手不停颤抖,也再次打断她:“不许说爷爷不爱听的话!”
温苒:“……”
这老头儿现在是听不进去一点儿了。
温苒转头叫上两个堂兄,和宋守言周凯舅甥俩,让二伯二伯娘看好老头儿,她们去别的屋商量。
进屋关门,温苒直截了当:“我们要进山!混进土匪窝下毒!”
温一茂想也不想就道了声:“好!加我一个!我早就受够了!”
温一荣绷着脸,“也加我一个。”
家里人成天为此提心吊胆,庄稼被毁院墙被扒,甚至被逼得要背井离乡逃亡关外,而现在竟然连逃都逃不了,他身为长孙身为长兄,难道他就无动于衷吗?
半大小子周凯挠了挠头,悄咪咪瞥了眼舅舅,出声道:“那我也一起,我带你们进山!”
众人望过来,他解释:“镇上酒楼的大厨被土匪掳走给他们做饭,我刚好认识那厨子的徒弟,我们可以扮作他的徒弟混进去。”
“而且开年后我跟着镖局师傅走了趟镖,如今我的拳脚功夫使得很不错。”
听见这话,温苒从霍骁北随身带的挎包里掏出一袋两斤的蒙汗药,哐砸在桌上,“这是药!”
时间紧现做来不及了,这是她在系统商城现买的,这个浓度这个剂量别说几十个土匪,鲸鱼来了也得沉底。
药有了,混进去的办法也有了,那还等什么?
五个年轻人齐齐转头,目光汇聚在一直沉默不语的宋守言身上。
温苒:“宋叔!”
宋守言胳膊往后抽出烟斗塞嘴里,没加烟絮也没点火,干叼着思考。
“你们想好了,去了很可能是个死,不去咱们立马动身去关外,照样也能活得好好的!”
温一荣开口,嗓音干涩,话语却掷地有声:“要我抛下家人替我去死我才能活着,那我就是猪狗不如!是个畜生!”
温一茂重重点头,“对!我才不当畜生!大不了就是个死,我死也要拉个土匪当垫背的!”
宋守言笑了,笑声畅快,“那还等什么?赶紧去啊!家里人有我看着,你们早去早回,回来咱们就动身去关外!”
他起身,背着走往外走,“就这么说定了!”
五个年轻人对视,温苒一个眼神,大家不约而同围到桌子前面。
温苒开口,有条不紊地安排计划:“小凯你带大哥去找大厨的家人……”
**
温一茂生的人高马大,和霍骁北齐头了都,饭量大力气也大,这俩人出去‘采买装备’运回来。
自然说是采买,实际上是霍骁北从系统包裹里攒的库存中挑选。
周凯和温一荣找到大厨家说服对方配合,他们扮作大厨的徒弟和家人进山,到时他们留下另有目的,而大厨和他的儿子可以偷溜下山。
下山后,大厨一家是留是逃就不归他们管了。
下晌,五个人在小院汇合,做最后的伪装。
温苒顶着一头狗啃的短发给四个人上妆,转身的时候露出后面短短的鼠尾辫。
一个涂白,一个脸上画上长疤,一个头发弄上简易的白色挑染,一个眉毛加粗,另外边边角角的细节也修饰出来,力图亲爹亲娘来了都要迟疑着不敢认。
弄好后五个人带着装备出发,先和大厨儿子汇合,然后直奔梅岭山。
暮色降临,一行人才到达梅岭山脚下。
最后核对
一遍待会儿的计划流程,确保无误后,上山!
土匪的山寨建在了半山腰上,是个四进的大院子,日落后除了两个开大门的,其余人都去灶房开饭了。
大厨的儿子挎着大包小包,深吸一口气,战战兢兢上前,“两位爷。”
两个看门土匪各占一边门框靠着打瞌睡,闻言懒洋洋睁开眼,“哟你们这些人是?”
大厨儿子说明来意:“家父先前是镇上酒楼的厨子,多日前来府上灶房做工,家父一向身体不大好,家母担忧家父身体,就让小的过来送几件衣服。”
做工?做白工吗?
土匪听了这话抱着肚子直笑,“你这人说话还挺好听,行了你进去吧,这些人跟你一起的?”
他眯着眼望向后头一群人。
霍骁北闻言上前,“我等是师父的徒弟,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我等商量后前来投奔师父。”
嚯!
两个土匪一下来精神了,知不知道他们这儿是土匪窝?旁人躲都来不及你们上赶着来?
不过,土匪咧嘴笑了笑,笑得不怀好意,“还挺孝顺,行了,一起进去吧。”
几个厨子而已。
一行人顺利过关。
不多时,土匪大院外又有几人出现。
看门土匪就地咕噜一下爬起来,恭恭敬敬喊:“大当家。”
沙麻金点点头,随口介绍身旁的男人,“这是县衙的刘捕快,今天的贵客。”
两个小弟规矩地问好。
沙麻金和刘捕快进了大门,两个土匪隐约听到身后传来大当家的声音:“镖局下一趟出镖的时间确定后,麻烦刘兄弟派人过来捎个信,事成之后沙某定会重重有谢!”
刘捕快抱拳拱手,笑着道:“好说好说!”
没想到这土匪头子的日子过得比县太爷也不差什么,出入有仆从随行,还住着这般大的宅子,下人们——
哎?
这个下人怎么瞅着这么眼熟?
第36章 第36章1889从闯关东开始6……
院墙拐角处,周凯猛地缩回脑袋,整个人绷直了贴在墙上犹如惊弓之鸟一般。
见前面不走了,温苒扒着霍骁北手臂,踮起脚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来询问:“怎么了?”
周凯两个手背来回抹拉脑门上的冷汗,大喘着气压低声音说:“我看到了县衙的刘捕快,他也看到我了,我担心他认出我来?”
十几年的**直隶百姓哀鸿遍野,周凯的父母也死在了那场天灾中,时不过三岁的周凯被失去妻儿的舅舅宋守言收养。
舅舅宋守言是个童生,周凯自然也读过圣贤书,识文断字不在话下,进镖局做工后文书算账相关的事务他多有涉及,时常跟师傅们去衙门登记办理文书,因此和衙门的吏差混得很熟。
这刘捕快就是镖局的镖头在县衙里交好的一员,他怎么会在这里?
周凯眉头皱成小山,忍不住抻头回看了一眼。
那群人已经走远,拐进月亮门很快不见了身影。
大厨儿子听见周凯这话吓得腿直哆嗦,急吼吼地转身,“那还不赶紧跑?”
温苒飞快把他拽回来,“慌什么?慌慌张张的让土匪看到了会疑心,先冷静,我们去找你爹。”
一行人朝着院子上方的炊烟寻过去。
路上温一茂安慰大厨儿子:“大男人别这么孬,脸都白成这样了,来之前不就知道这是土匪窝,有命出去是咱捞着了,没命就干他丫的!你可是来救你爹的!我小弟都没怕你怕个蛋啊?”
温小弟苒:“……”
不会说话就别说。
她扭头拽过周凯来询问,“确定这里来了县衙的捕快吗?”
周凯紧了紧肩上背的包袱,用力点头:“确定!先前我们镖局的师傅还请对方吃过饭,我在席上给他们倒酒,不会认错的!”
温苒绷着涂得黢黑的小脸,神情严肃起来。
周凯的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他吞了吞口水,急于求证:“刘捕快看到了我,但他没过来,是不是没把我认出来?”
温苒摇头,“不管认没认出来,待会儿咱们到了灶房你都躲好别露面。”
周凯忙不迭点脑袋:“我肯定躲好!”
他们到时,灶房里大厨还独自忙活着。
这窝土匪数量不少,个个好斗争胜,每餐都要干一桶饭。
偌大的灶房就酒楼大厨一个人呢,这几日回回到了饭点铲子都得挥冒烟,一天下来胳膊都不是自己的,加上提心吊胆地睡不好吃不下,半个月下来他的大肚腩都消下去了一半。
因而一见到来的这几人,大厨就痛哭流涕到不能自已。
别说让他认徒弟,让他认孙子、让他当孙子都行!
“都先别说了,前头兄弟们等吃饭呢。”
大厨也没当场说就要走,抄起锅铲继续翻炒,顺手点点这个那个都安排上活计,还和温苒等人介绍这边的情况。
“这山上的土匪约莫有三头四十,十来个很能打的,都杀过人。”
“这么些土匪只有个大当家拿事,大当家手上有把枪,据说是在天津卫杀了个洋人,从洋人身上摸来的。因为这事大当家怕被抓住,一路逃一路收了这么些个兄弟才到咱这边来。”
“我每天就给他们做做饭菜,倒也没啥人过来找事儿。”
“这院里除了我是被掳来的,旁边小院还关着几个女人,听动静也是被抢来的。”
大厨压着声音唯恐被土匪听到他在蛐蛐,一边讲他眼睛一面滴溜溜转着张望。
“你们商量好,待会儿上饭上菜出两个人跟我一起去前头。”
出两个人,温苒拨拉一下队友,不自觉皱起脸。
二哥性子憨直,说傻是真没到那个地步,至少他知道什么时候能动手什么时候要听话,他就是不怎么机灵,在土匪窝里绝不能让他单独行动。
大哥倒是能随机应变,但他武力值不高。
周凯拳脚功夫不错,但有刘捕快在,他能不露面就不露面的好。
霍骁北怎么着都可以。
温苒是有点问题,她不能撒谎,她一撒谎就容易结巴脸红,虽然现在脸涂黑了,但这是土匪窝,万一有个万一那可不完犊子了?
所以能担事的霍骁北和大哥温一荣得一边一个。
饭菜出锅装好,饭菜之外是几桶蛋花汤,汤里拌了两斤蒙汗药,谁喝谁倒。
温苒做下决定:“霍骁北你和二哥跟师傅去送饭。”
霍骁北皱眉,“你跟我一起。”
温苒推他,“你放心,如果来人就让大哥应付,不会有事儿的。”
正说着,外头来人了。
腰上挎着大刀的土匪踢开门骂骂咧咧:“人呢?”
一瞅屋里这老多人,他愣了下,疑问:“你们是新来的厨子?”
大厨提着心脏往前,“是是是,这些是我徒弟,过来投奔我。”
大厨这么说,土匪没有丝毫怀疑。
毕竟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区区几个人敢主动进土匪窝要他们的命!
“那感情好,我们沙老大要请客,你赶紧带他们弄一桌好饭好菜呈过去!”
土匪说完转身就走。
人一走,大厨父子俩齐齐抬手抹汗。
大厨挥手,“快走,咱们把饭菜送到得赶紧回来准备大当家要的席面。”
周凯赶忙出声:“要不我去送吧?他们要请的客人应该是刘捕快,刘捕快和大当家在一起,我去给别的土匪送饭正好能错开。”
霍骁北马上让出机会,“你和大哥一起。”
大厨催促,“快别磨蹭,我们去送饭菜,你们赶紧把其他东西拾掇出来!”
温一荣和周凯抱起饭桶跟上,送饭组三人急匆匆送了一趟又一趟。
这边为了赶时间,未经大厨允许,霍骁北拿起大勺掌上了灶。
土匪一路烧杀抢掠积累的财富惊人,单是灶房里就堆满了肉蛋鸡鸭大米白面,还有稀罕的山货海货,各种食材应有尽有。
回锅肉辣子鸡麻婆豆腐地三鲜……
大厨送完饭菜回来,见已经出锅这老多菜,下意识涌上领地被侵犯的愤怒,待闻到个中香气忍不住抽出筷子品尝。
这味道,好吧 ,他原谅这个以下犯上的‘徒弟’了。
大厨品着菜式,再抬头看霍骁北眼睛里放出光来,好苗子啊!
温苒看他不经允许就夹菜吃,不由庆幸,好悬她还没放蒙汗药呢。
先前挎刀的土匪过来催促,闻到满屋子的菜香夸了两句大厨的手艺,拉长的表情舒展开来,“我先端两盘,你们搞快点!弄好就赶紧上!”
许是听说这边新来了几个厨子,接下来陆续有三五成群的土匪过来点菜。
天色昏暗下来,但她们要做坏事,以防被瞧见就只开了门没开窗,另外屋里点了许多蜡烛照明。
土匪们点完菜离开,温苒看到门外他们方向一致,结伴去了隔壁。
大厨瞧见了,说道:“是去找被他们抢进来的女人们的。”
温苒皱起眉,余光瞥见一个衣着体面挎的刀格外不同的男人往这边靠近。
男人走进来,视线先绕着灶房转一圈,在看到周凯时,眼神顿了顿,“你们都是镇上酒楼的学徒?我怎么没见过你们?”
周凯死命垂着脑袋,生怕被认出来。
温苒猜到来人的身份,暗道糟糕,这劳什子刘捕快不等着吃席来灶房做什么?
大厨是酒楼的一厨,这刘捕快是酒楼常客,自然两人也是认识的。
大厨紧张地搓着手,脸上的肥肉因恐惧而颤抖,不知道该怎么狡辩。
霍骁北放下勺子,镇定自若地回复:“回这位爷,我们先前就想拜师孝敬,但酒楼学徒是有定数的,师父有心却无能为力。近日听闻师父另谋高就,手下还未有徒弟孝敬,我们几个便收拾刀板前来投奔。”
大厨:“……”
大厨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小子的嘴皮子咋没长他身上呢?
大厨对着刘捕快飞快点头,“是这样的刘大人,我这徒弟有两道拿手菜很不错,待会儿您一定要尝尝!”
刘捕快板着脸,眼睛一转,视线落在某处,“这人是?我看着眼熟,也是你刚收的徒弟?”
他看的方向正是周凯。
被刘捕快探究的眼神锁定,周凯脑子一片空白,胸口心脏狂跳几乎要冲出来。
“大、大人求您别赶我老叔走!”
温苒紧张局促的嗓音忽然响起,“我老叔年纪大了,没儿没女的,跟着我们一起拜师就是想混口饭吃,绝对不是我们故意骗师父的!”
她不会说谎的缺点,这时反倒成了优点,紧张是真的,心虚也是真的。
加上周老叔凯顶着一头挑染半白的头发,年纪上也很有说服力。
但刘捕快疑心重,他总觉得这个老叔很眼熟,先前进来时瞧见一次,刚才路过饭堂看到这人走路的姿势就更眼熟了。
他疑心是哪个犯了事的,盘算着抓住了回去衙门领赏钱,所以才过来这么一趟。
大厨适时出声,配合地发火:“他是你老叔?你们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们说他是少白头,人年纪不大,只是长得着急而已!”
二哥温一茂这时不知道犯什么机灵,猛一拽周凯,两人突然下跪:“师父您行行好!别赶我们走!”
“你们!你们!”大厨气愤地指着两人,说不出来话来干脆背过身去,“山上人手不够,我就留下你们,但是下不为例!”
温一茂赶紧拽着周凯哐哐磕头,“多谢师父!多谢师父!”
大厨抹把脸,转向刘捕快,赔着笑道:“让刘大人见笑了,他们刚来还不熟悉,这才耽误了沙大当家要的席面,我待会儿狠狠教训他们,劳您和大当家稍等片刻。”
刘捕快神情微松,点了点头,背着手转身往外走。
众人见状正要松口气,却见他倏然回头,抽出大刀快步朝地上跪着的两人靠近。
刀尖指向周凯,刘捕快眯起眼,“你,抬起头来。”
第37章 第37章1889从闯关东开始7……
周凯浑身僵硬冷汗直冒,大脑完全不知道思考。
听见命令,他下意识跟着动作,竟真的要抬头。
温苒一看不好,手往背后伸,借着昏暗光线从系统包裹里取出电棍,用尽全力抡起来——
电棍带起风声,刘捕快耳朵动了动,刚要回头手腕却被一股大力捏住。
温一茂发了狠,用他一顿八个菜窝头的力气,几乎要捏碎手下的骨头,接着趁对方疼痛松力,成功夺走大刀。
周凯关键时刻回神,唯恐对方喊出声来,拔下靴子就塞到对方嘴里。
而这时,长棍已至,砰——
温苒一击即中后脑勺。
刘捕快嚯地瞪大一瞬眼睛,随后眼皮坠下,身体像摊烂泥一样软倒。
咚——
砸在了地上。
霍骁北反应最快,抄起擀面杖飞身跃过灶台,赶紧照着刘捕快后脑勺补了一棍子。
温一荣紧随其后反应过来,身形如电,眨眼间越过怔愣的大厨父子蹿到门口。
确认没人看到,关门,然后回头抹汗,“现在该怎么办?”
短短不到一分钟,五个人配合默契,完成了关门打狗的临时行动。
虽然关门在后,打狗在前。
这时大厨父子恍然回神。
看到趴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刘捕快,愤怒涌上大厨心头,他懊恼地埋怨:“你们、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刘捕快?等他醒过来我们一个都走不了!”
温苒踢了踢地上晕死的刘捕快,冷声回道:“那就不让他醒过来。”
灶房陷入死寂,一时只有此起彼伏的沉重呼吸。
就在这时,安静的环境里闯入一簇脚步声。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温苒给了霍骁北一个眼神,他弯腰薅起刘捕快的后衣领,拖到灶台后面,而后面无表情地加火炒菜。
二哥温一茂飞快把夺来的大刀藏粮食袋子后面,和周凯继续揉面切菜。
砰砰——
门从外面被敲响。
“人呢?怎么还关门了还?”
温一荣下意识去看温苒,温苒冲他点了点头。
温一荣张开汗涔涔的掌心,用力在衣服上抹了两下,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
门外来人一把推开他,怒冲冲进来,“菜呢?我们大当家等着请客呢!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弄好你们是白吃干饭的?”
脚边是晕倒的刘捕快,霍骁北淡定地挥着锅铲回话:“席面的菜式原本都做好了,只是刚才来了几个兄弟不由分说带走了一半,兄弟们有刀,我们不敢拦着。”
土匪脸色变了变,偏头呸了口唾沫,骂道:“什么玩意儿也敢抢大当家的东西?活腻歪了!”
他骂完看向霍骁北,“你们接着做,动作快点!做完就赶紧端过去,别磨磨蹭蹭的!当心老子砍了你们!”
土匪说着抽出刀,对着众人威胁。
放完话土匪这次也不走了,好似是怕再来不长眼的,再顺走沙麻金宴客的菜式。
他挎着大刀迈步来到桌子跟前,撤开条凳一屁股坐下,就盯着一众人开始了监工。
他这一动作把大厨父子吓够呛,连忙够着眼睛去瞥灶台后头。
要知道这灶房可没多大,桌子正对着大门,也正好在灶台侧前方不远的位置。
万一这个土匪注意到……
父子俩个不约而同地吞了吞口水。
两人行为鬼祟,眼神不住往土匪身上瞄,那土匪也不是个傻子。
相反土匪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再是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蹭一下站起来,薅住大厨儿子的衣领带到跟前,表情凶狠,“你们在看什么?”
父子两人煞白着脸疯狂摇头,“没没没、没看什么!”
土匪抬脚踹开这父子俩,抽出刀大步越过灶台。
这时靠近门口的温一荣飞快关上了大门,并确认无人靠近。
土匪来到灶台后面,低下头一瞅登时面色大骇,“你呃呃呃呃——”
一阵不正常的抽搐后,土匪眼睛上翻,口吐白沫栽在地上。
霍骁北举起电棍,照着这个土匪的后脑勺,像给刘捕快一
样也利索地给他来了一棍子。
大厨抽抽鼻子,有刘捕快打底,敲晕土匪好像也不是什么十分令人惊讶的事情。
他甚至主动说道:“墙角有个地窖。”
温一荣看着大门,温一茂和周凯配合着把人扔进地窖。
扔下去之前,周凯抽出大刀利索地抹了两人脖子。
血线飙出,呲了最近的温一茂一脸。
他愣愣地望着周凯。
周凯把两个死人踢下地窖,回头直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我走镖的时候就杀过人,下不了手就让我来。”
温一茂扯起袖子用力划拉脸上湿热的地方,直愣愣问:“你都杀过人了,刚才为啥怂成那样?”
周凯:“……”
周凯幽幽说道:“那还不是怕咱们的计划失败,这里这么多土匪,杀的人可比我多得多,万一刘捕快认出我来把他们都喊过来怎么办?”
周凯看向温苒,在心里庆幸还好三姐当机立断。
之前接连打晕刘捕快和土匪大厨父子都没什么,但周凯如此干净利落地抹了两个人的脖子,大厨父子从心底涌上一股寒意,嘴唇发白声音哆嗦:“咱、咱们得快、快点上席面了……”
周凯沉默着回到案板前,一言不发继续切菜。
大厨父子俩偷瞥向他、瞥向温苒一行的眼神带上了惊恐。
几人的情绪明显不对,霍骁北一边炒着菜,徐徐开口:“身为官府小吏,刘捕快却和土匪关系匪浅,官匪勾结不是什么好东西,该杀。”
大厨父子沉默,众人也沉默。
霍骁北继续说道:“这里每一个土匪手上都有人命……”
温一荣语气发寒:“也该杀!”
话说出口,温一荣就像打破了什么桎梏,通身气质染上凌厉,“不是所有土匪都喝过下了药的汤,总有漏网之鱼,待会儿我带二弟和周凯四处清理。”
他一一和在场人对视,告诉大家:“我也会杀人,但我只杀该杀之人,只杀欺辱我家人之人。”
温一茂叫他大哥这话说得热血沸腾,但他又说不出这样漂亮的话来,哼哧哼哧半晌憋得脸都红了憋出一句:“我也是!”
温苒:“……”
温苒抬起下巴,一副‘你们这都不算什么’的神情:“说这么多,第一个动手的还不是我?”
众人沉默,你别说你真别说,这丫头当时那一下果真是雷厉风行,把在场人都震懵了。
一片安静中,霍骁北说道:“今日你我身陷匪窝,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别无他选。”
大厨儿子哼唧一声,抹着泪哭道:“我不想死,我想带我爹出去,我山下还有老娘还有妻儿要顾,我不想死……”
“那就让他们去死!”
大厨厉声喝出这样一句后,仿佛卸了口气,突然整个人一松,笑着道:“我们父子今天就跟各位壮士混了!能出去是白捡一条命,留下来那也不枉此生,待会儿我定要拽几个土匪当垫背的!”
儿子拽了拽老子,“爹你……”
大厨压下儿子的手,“咱没本事咱就跟着有本事人走,不会错的!你跟我掂了这么些年大勺臂力不差,过会儿打起来不要连你老子都比不过!”
接连几番话让逼仄的气氛活跃起来。
至此,队伍里所有人统一了目标:杀一个不亏!杀两个大赚!捣毁土匪窝!一个活口不留!
顿时灶房里所有人浑身气势蜕变,几个大男人个个目露凶光。
当然温苒和霍骁北除外。
在大家都沸腾狂躁的时候总需要有人保持冷静。
接下来一秒不敢耽搁,一行人火速准备好下了药的席面,兵分两路出动。
这么长时间蒙汗药也该起作用了,那汤只要喝上一口少说也得晕十天半个月。
十天半个月不吃不喝地昏迷,即便能醒来也几乎不可能活下去。
温一荣送过饭他清楚,几乎每个土匪都至少喝了一碗汤。
现下整个土匪窝里,除了个别漏网之鱼,恐怕只有还在等席面待客的沙麻金睁着眼。
温苒和霍骁北跟大厨父子去送席面。
温一荣和温一茂周凯三个,一手刀一手棍,背着装备袋子坠在四人后头。
沙麻金待客的地方在第三进的正房,这也是沙麻金个人的寝院。
四人拎着饭盒排成一队,经门口的土匪指示把饭菜摆到了堂屋的大圆桌上。
霍骁北余光扫过院子,对地形和对方的人数有了清晰的了解。
沙麻金身形魁梧高大,上了点年纪约莫有三十多,相貌却意外的白皙斯文,不过即便如此也不会有人忽略他满身的血腥煞气。
他落座主位,看着席面的菜色满意点头,招手让大厨上前,“今天做得不错,听说你山下的徒弟们过来投奔你,就是这几个?”
大厨腆着笑,“回大当家,这三个,还有另外三个,现下在灶房里给兄弟们加餐。”
沙麻金顿时更满意了,“都是孝顺孩子,回去你也弄一桌席面,当作给他们接风洗尘,往后在山上好好干,我沙某不会亏待你们。”
温苒垂着脑袋,无语地翻了白眼。
大厨来了半个月一直住在灶房,连自己的房间都没有,这都算了,工钱也没说给,你这叫不亏待?
沙麻金耍完老爷气派,挥手让他们退下。
大厨带着人往出走,刚走到院里却被喊住:“停下!”
大厨转过身挤出笑来,“大当家可还有吩咐?”
沙麻金沉着脸,起身快步来到近前,微眯起眼目光锁定走在最后的霍骁北。
沙麻金挥手叫来一个手下,指着霍骁北:“你去试试。”
他说完,后退一大步。
手下二话不说照着霍骁北一拳砸上去。
霍骁北飞快闪身避过,拽着温苒,温苒拽着大厨父子,四个人齐齐后退。
沙麻金脸色一变,嗖嗖往后退,“来人!有敌袭!”
院里七八个壮硕土匪立时抽出大刀围过来,沙麻金则匆匆转身奔入屋里。
温苒一看不好,沙麻金可能是去取他的枪了,仰头放声尖叫:“大哥二哥周凯!”
垂花门外,听见呼唤三个身影加快脚步飞速靠近,争先恐后冲进了院子。
甫一踏进院子,入目就是土匪包围队友的场面。
温一茂登时红了眼,拔腿冲上前,率先给了不知道哪个土匪一刀。
鲜血迸发出来喷在脸上,衬得他双眼更加猩红,他心里只记得小妹说过的话:砍手卸刀,腰斩戮颈取命,死尸挡刀……
温一荣和周凯也迅速加入混战。
大厨父子收到队友分的大刀,也冲进战场。
包围圈瞬间溃散。
自己这边简直杀疯了,温苒和霍骁北悄悄退出,来到正房……
第38章 第38章1889从闯关东开始8……
夜已深。
冷风穿林呼啸而过,几声狼嚎从不知哪个方向荡过来。
月色明亮,刀光剑影之中,霍骁北护着温苒离开混战,停在正房的台阶下,“你去找地方躲一躲。”
温苒鼓着腮不服气。
躲什么躲?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
霍骁北能不清楚她那小脑袋瓜儿里在想什么,不由分说地揽上她的腰,抱起来转身就走。
温苒愣了下,回过神手脚胡乱挣扎,“你放我下来!那个人去拿枪了,不能让他出来!我们趁现在把门窗锁上,放一把火就能解决他!”
霍骁北不听,继续抱着她手起刀落顺道取了某个土匪的性命,接着把她推给温一荣,“你带她先走。”
他丢下这句,转身飞快冲进堂屋,身影没入的同时反手带上了门。
温一荣接住温苒,顾不得抹一把脸上的鲜血,边后退边冲霍骁北的背影高喊:“我们就在门口!你随时叫人!”
屋内门窗紧闭,惨淡的月光穿过明纸洒在地上,是不同于外面
的死寂安静。
而就是这样的环境中,一个杀人如麻的匪首悄无声息地藏匿在某处,好似融入进了这间屋子里,叫人难以寻觅到踪迹。
敌在暗,霍骁北自然不会大咧咧站到明处。
他身形轻巧地没入阴影中,凭着过人眼力和耳力锁定了一道气息。
砰——
温苒刚站稳就听到一声枪响从屋里传出来,心脏像被狠狠攥紧仿佛停止了跳动,大脑一片空白,无尽的惶恐席卷而来。
她怔怔回头,视野中两扇紧闭的大门渐渐变得模糊遥远。
温一茂两把大刀挥舞得虎虎生风,一左一右干掉最后两个土匪,看了眼堂屋大门,叫上周凯和大厨父子一起往外退。
温一茂虽不清楚便宜妹夫的拳脚功夫到底如何水平,但他晓得这个妹夫心有成算,不会无的放矢。
妹夫既叫他们带着小妹先退,那他们就把小妹护得好好的,好教对方放心。
温一茂把大刀扔给周凯,追上大哥温一荣,从他手里接过温苒扛在自己肩上。
不是他说,大哥那点抓鸡的力气还是留着待会儿下山赶路用吧。
于是月色下,四进的四合院里一米九大汉扛着身形纤瘦的人影沿着院墙狂奔,而在大汉身后还追着四个刀棍齐全的大汉。
不清楚的人看到,当真不晓得谁才是土匪了。
某个拐角后,三个衣不蔽体同样沿着墙角小心翼翼躲藏追捕的瘦小身影,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一行人一前一后追着跑了。
三人瞧见,顿时吓得挤成一团。
“我们不、不能往前走了,前面也有土匪……”其中一道声音发着颤,说着回身就要跑。
另一道声音哑着嗓子:“后面也有土匪。”
三人:“……”
前有狼后有虎,绝望顿时涌上心头。
这时追赶着的一行人中,温一茂猛地刹住脚站定,皱巴着脸往回走,“大哥你快来,快把小妹的嘴掰开,我怕她再咬下去把牙给崩断了,还没成老太太呢牙就断了可怎么行?”
被颠得肚子生疼而回过神来后,想到霍骁北丢下她的举动气得脑子不清楚,张嘴就咬下去却跟磕到石头一样的温苒:“……”
行!你了不起!
她松开崩酸的牙,嫌弃地呸了两口,挣扎着从温一茂身上跳下来,“二哥你多长时间没换衣服了都馊了!”
温一茂挠头,挺着胸膛一脸憨厚,“那我也不知道啊,我又没尝过!”
温苒:“……”
想到先前这二哥在制住刘捕快的关键时候大发神威地助攻,又在团战中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压倒性战斗力,她不得不怀疑,这人一直憨厚敦实的样子真不是在扮猪吃老虎吗?
这时后头四个人姗姗来迟地追上来。
常年缺乏运动的胖乎乎大厨父子沿着墙根儿瘫坐下,大喘着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温一荣面色发白,倒还能稳得住,但也说一句喘三下,“你、你跑这么、远、这么快做什么?”
周凯也不轻松,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刚才混战中的战绩仅次于温一茂,他在心里感慨这温家二哥的个子力气果然不是白长的。
“沙麻金有枪,姐夫一个留在那边,少不得什么时候就需要咱们帮助,咱们跑这么远不行啊!”
温一茂这时候又成真憨了,“啊对对对,我这不想着带小妹跑远点安全么,就把这个给忘了,那咱们快赶回去!”
他说着转身去找温苒,就见温苒绷着黑黢黢的小脸,站在距离他很远的墙角阴影里,通身散发着寒意,面色阴晴不定,咬牙切齿一般说道:“他想逞英雄就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然后转身就走。
虽然但是……
温一茂不长眼地开口,“小妹你走错了,那是回去的路……”
话没说完,就被温苒回头瞪了一眼,疑似恼羞成怒地大吼:“你闭嘴!”
温一荣拽温一茂的手刚举到一半,他:“……”
他真是,活该这憨货不招待见。
于是一行人刚喘口气,就得顺着原路返回。
经过刚才拐角的岔路,温苒余光率先瞥见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站住!你们是谁?”
刚才三人商量过后打算就地歇息,还没多会儿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便猜测是先前路过的土匪折返回来,慌慌张张要跑,结果刚好被急不可耐去找霍骁北的温苒撞见。
听到喝止声,三个人影顿时僵在原地,心里升起疑惑,这分明是道女声?
这里怎么会有别的女人?
三人中胆子最大的转过身来,借着明亮月色向开口之人瞧去,结果却只看到一个黑面少年。
不是女声吗?
而温苒身后,五个人一听她似乎遇到了旁人,唯恐有什么危险赶紧匆匆追上来。
抻头一瞅,没有什么土匪,是三个衣衫褴褛的瘦弱女人而已,众人顿时想到了她们的身份。
大厨说道:“她们应是我先前说的被土匪掳来的女人。”
温苒在看到回话的是个女人后,当即也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她想了想,指着大厨说道:“他跟你们一样,也是被土匪掳上来的。”
大厨:“……”
三人:“……”
虽然其实,这掳和掳还是不一样的。
温苒急着去找霍骁北,快速同她们解释:“我们不是坏人,四处晕倒的土匪是因为吃了我们做的饭菜,我们现在要去找土匪的大当家,等处理完这里的事会下山,不介意的话你们可以稍等片刻随我们一起。”
三个女子被温苒话里的信息量给惊到瞠目结舌,久久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却见温苒说完抬脚就走,为首的女子只好一左一右拽上两个伙伴紧跟上,“小壮士,我们愿意!”
温小壮士苒脚底险些打滑,稳住身形后赶紧加快步子奔向主院,她怕去晚了只能见到缺胳膊断腿的霍骁北。
从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还有逞英雄的坏毛病?
队伍壮大几分,一行人匆匆赶往主院,却在院门口和刚好出来的霍骁北相遇。
众人不由自主停下来,屏住呼吸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着霍骁北。
没有缺胳膊少腿,面色如常似乎也没有受伤,身后背着个大麻袋,手上拿着把铁疙瘩疑似在把玩。
这种种情况无一不在反应一个让人不敢置信的事实——
不是?
那么大那么一个凶残的土匪头子你就解决了?
还解决得这么轻松?
众人恍恍惚惚。
是这世道变了,还是他们在做梦呢?
被众多道目光探究的霍骁北却只注意到了其中一道,想到自己做了什么他浑身僵住,强撑着紧张无措和温苒对视。
温苒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捏紧,胸脯剧烈起伏着,咬牙切齿瞪着霍骁北那张可恶的脸,眼圈渐渐泛红。
几息之后,她倏然转身,却还未迈出一步就被拦腰抱起来。
霍骁北抱住媳妇儿就往院里进,踢开扔到地上的东西,丢下一句:“里面的东西自己分。”
余下众人面面相觑。
温一茂挠头,“大哥,小妹不会给妹夫揍个够呛吧?”
温一荣嘴角抽了抽,“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先看看妹夫带出来的东西吧。”
听到兄弟俩的对话,大厨儿子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霍壮士可是连枪子都能躲开的神人,先头的枪响他们可听得真真儿的!
霍壮士还不费吹灰之力就杀了凶悍的土匪头子沙麻金,他能让温家小妹那小体格给咋样不成?
温一荣上前撑开麻袋口,看到里面的东西神情顿了顿,而后面色迅速恢复如常,招呼大家上前。
“都过来分一分,回头逃难路上这些就是路费了。”
众人走近,一个个再次瞪大了眼睛。
“这这这些我们父子不能要,我们没做什么,都是听壮士们的才……”
周凯到底是进过衙门走过镖见过大世面的人,很会说话:“叔你这话说哪儿去了?是把咱当外人了!要不是因为您咱能平安进来这土匪窝?要不是因为您咱们
能有机会给菜里下药?要不是因为您咱能知道沙麻金还有枪?还有刚才您父子拿着刀,那神勇的架势砍土匪就和砍瓜切菜一样!”
父子两个搓着手,被夸得叫个手足无措。
虽、虽说确实如此,可这么多财宝总觉得拿了会不踏实。
温一茂就实在了,二话不说抓起小黄鱼和金叶子就往父子二人手里塞,“拿着吧!不然待会儿我妹子发火我可拦不住!”
他也没忘后头不敢上前的三个女人,“你们也过来拿一把,下了山就赶紧逃,别往家去。”
院里头,一墙之隔,温苒听到这话又开始迷惑了。
她二哥这到底是傻还是不傻啊?
抬头瞥到半截下巴,温苒注意力回到眼前,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她才是傻子!
温苒气冲冲道:“我们分手!”
第39章 第39章1889从闯关东开始9……
霍骁北:“……”
霍骁北嘴里泛苦,心里也泛苦。
霍骁北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仗着脸皮厚开始耍赖,“我一定知错就改。”
温苒不说话,就那么眼睛通红地看着他。
霍骁北用力将人抱紧,好半晌才哑着嗓音开口:“我知道你担心我,我也担心你。”
温苒当然知道,但这不是他丢下自己的理由。
“莫非以后遇到困难和麻烦你都要丢开我,自己一个人去解决?”
霍骁北很想应声说个‘是’,可他又无比清楚,他但凡表现出一丁点这个态度来,就是温苒要抛弃他了。
他相当麻溜地否认:“不是。这次是个例外,我想摸清楚技能的水平,又知道你不会同意,只能临时先斩后奏,以后尽量不会这么做。”
话落静下几息,霍骁北就感觉怀里的人动了动,狠狠踹在他的小腿上。
温苒还是气不过,抓起来他手腕就咬下去。
听听他说的什么话?
尽量不会?这分明就是双重否定!
认错都这么毫无诚意!
霍骁北由着她下嘴,但不免担心一句:“当心牙。”
刚被另一个臭男人把牙崩酸的温苒:“……”
行!
你们厉害!
温苒气呼呼松开霍骁北,没给他弹性认错的机会,态度强硬不容拒绝道:“没有下次!不然以后我也这么做!”
霍骁北:“……”
霍骁北只好连忙道:“绝对不会再这么做。”
温苒的脸色这才好上不少。
霍骁北瞅着这茬不好再提,赶忙转移话题,沉声道:“沙麻金的卧室里有个地窖,里面藏着他抢来的财宝,我都收了起来,从里面拿出来一部分分给大家。”
说到正事,温苒严肃起来,“也好,有了钱大家心里就有了底。”
只是这样一来,土匪们死的死晕的晕没办法下山作恶,官府总会得到消息。
到时派人上来一看人都死了小金库也啥都没剩下,不用想就知道官府肯定会把相关人员都抓起来拷问。
土匪怎么死的不要紧,关键是土匪那些财宝去哪儿了?
所以温苒她们得尽快走,大厨一家也不能留,毕竟镇上都知道大厨被抓了进来,他绝不能活着回去。
逃!
此事宜早不宜迟,温苒和霍骁北出去,当即把前因后果说给大家。
大厨儿子脸色煞白,看向了他爹。
大厨如今对温苒一伙人信服得不行,答案都摆在了跟前他不能选错,于是马上说道:“我们也走!不知道能不能跟各位壮士一起,咱们路上好做个伴儿?”
边上三个女人对视一眼,领头的颤着声问道:“我、我们能否也同诸位壮士一程?”
温苒没有拒绝,反而爽快道:“当然!我们计划去关外。”
下山前,一行人包括新加入的三个人,一人一把刀,把土匪窝里喝汤晕倒的土匪都给送上了西天。
三个女人虽然没什么力气,但抹起脖子的狠劲儿一点不输大厨父子。
确认没有漏网之鱼,连看门的两个土匪都上了路,最后丢下一把火放烟,众人就下了山。
匆匆行至山脚,温苒安排接下来的事情,“大哥二哥小弟,你们拿上刀回村,把情况告诉宋叔听他指挥,不论发生什么情况务必带家里人出来,咱们在镇外的土地庙汇合。”
“林叔你不好出现在镇里,让林大哥回家办事。”
下山路上众人交换了姓名,大厨姓林叫林长福,大厨儿子叫林粟。
三个被掳上山的女人有一个本地的叫钱小菊,另外两个分别叫周三娘和孙香梅,其中周三娘年纪最大性子也瞧着最沉稳。
霍骁北温苒让他和林粟一起进城,去取放在周凯家里的骡车,另外再从包裹里拿出点东西添进去。
霍骁北静静看着温苒,温苒淡定回望,“我和林叔还有三娘她们在土地庙外等你们,快去快回。”
你自己还不是什么也没说就去和沙麻金单打独斗?
她刚才没抓着计较可不代表事情已经过去了,她现在做的,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霍骁北无奈,“让周凯留下,夜里郊外不安全。”
这几个老的老弱的弱,刚才还在山上拼杀了一阵,拿刀的手都抖了,碰到心怀不轨的一点胜算都没有。
温一荣也不放心,不等温苒说什么,他顺着霍骁北的话留下了周凯。
他看得出来小妹和妹夫闹别扭呢。
安排完事情,一行人兵分三路。
林粟和霍骁北去了镇上。
林粟回家和老娘妻儿说明情况,一家人大喜之余连夜收拾细软,套上家里的驴车直奔郊外土地庙。
霍骁北来到周凯家里,上午时候宋守言就诓骗温老汉和二房两口子回了村子,现在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他先是清点了一番物资,拿出了最要紧的,又取出一桶粥和一锅包子当作明天的饭食。
郊外土地庙。
说是土地庙其实只是个小小的箱龛,里面供奉着土地公的石像,位置就在道路一旁。
几个人肯定不能大大咧咧蹲在旁边,就在附近找了个小土坡,暂时躲在后面休息。
温苒左边是周三娘三个,右边是周凯和大厨林长福,个个都安静地闭目思考或养身。
就温苒精力旺盛,撑着个大麻袋掏来掏去。
掏出一板巧克力,戳醒大家分一分。
掏出一盒小蛋糕,戳醒大家分一分。
掏出一保温杯的姜糖水,戳醒大家分一分。
大家本来都困着,但这么吃吃喝喝一顿后没了睡意,好奇地盯着温苒,看看她还能掏出什么东西?
这不,吃饱喝足,温苒盘算着该睡觉了,掏出了两张大毛毯。
周凯:“???”
咱装备麻袋里还有这些东西?不是只有大刀铁棍吗?
这时节才刚出正月不久,去镇上走一圈少不得还能碰见挂红灯笼贴春联的,到了夜里寒风凛冽刺骨。
温苒几个套着大棉袄二棉裤都尚且顶不住,更别说三个衣不蔽体的小娘子们了。
林长福和周凯分一条毛毯,这毛毯厚实挡风,裹上后浑身上下很快暖和过来。
他其实还有点没吃饱,感叹道:“早知道那会儿咱们先弄了饭菜搓一顿再说。”
温苒伸长手臂给最边上的钱小菊掖了掖毛毯,点头道:“第一次干这种事考虑得不稳妥,以后就有经验了。”
林长福噎了噎,这咋还以后,一次都给他们吓跑了再来几次还了得?
周凯年纪还小,时而沉稳时而跳脱,今晚的经历对他来说刺激新奇又过瘾,但要说再来一次从心底来说还是算了。
他仰头望着满天闪烁的星子,语气疲惫:“姐,咱们还是安生过日子吧,我怕再来一次我舅受不了。”
温苒摇了摇脑袋,“麻烦不是咱们说没有就没有的,时下各地都不太安分,天灾频发,土匪流寇四处作乱,还有洋人侵犯,你想要安生日子除非躲进深山老林里去。”
这话听得在场人瞬间坐直,将目光投向侃侃而谈的温苒。
林长福和周凯眼里是震惊。
周凯惊得音调都飘了,“姐你、你都没出过咱镇子,这些连我舅都不定晓得,你咋知道的?”还这么笃定?
周三娘三个则是钦佩折服,眼神里闪着光。
她们在山上就看出来了,这群人里做主的是温苒,温苒也不是她们以为的小壮士,而是跟她们一样同为女子,却能叫所有人都听她的安排。
温苒沉稳机智,待人和善,知道她们三个被土匪糟蹋过也没有瞧不起她们,反而给她们分金银带她们去关外还和她们裹同一张毛毯。
温苒是个好人。
被发好人卡的温苒骄傲地抬起下巴,“就是知道!”
哼!不会撒谎就不撒,有什么难的?
周凯:“……”
周凯木着脸,“那你说哪里都不安全,咱们到了关卡岂不是跟现在一样?”
这孩子脑子有点不好使啊,温苒奇怪地瞥他一眼,“还是不一样的。咱们在这边没钱没田饭都吃不饱,到了关外朝廷给分田,咱们手上也有钱盖房置地,至少吃饱饭不成问题。”
至于北三省大地上数量巨众的马贼土匪,遇上的概率还是不小的,可也是没办法的事。
照温苒的想法,她们去上海其实最好不过。
上海虽然租界林立,但建设得很不错,大都市生活水平高,消息灵通,而且还有直达美国的海上航线。
唉,就是老头儿说什么也不肯。
不过霍骁北说得也对,她们有十年时间,可以好好做个计划。
林庄村儿里。
今儿一早土匪来放过话后,一整天直到夜里温家四周都有人出没。
面对村里的严防死守,温家一家人又是愤恨不平,又是心灰意冷。
傍晚吃过饭后,温老汉就坐在堂屋里等人。
宋守言告诉他,几个孩子忙活去关外的事儿了,晚上回来看他,看完他们就走。
温老汉等了一刻又一刻,等到月上中天了人还没到,他心里不免浮上担忧。
别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温家三房陪着老爷子一起等,见此开始慌了。
二伯娘杜月娘看向大嫂张玉香,“是不是碰到村里人叫他们抓住了?”
张玉香安慰她,“弟妹别自己吓自己,要是抓了能没点动静?”
陈六娘也道:“真叫逮住了,兴许会扭送过来。”
话糙理不糙,杜月娘心安了不少。
宋守言抽着旱烟不说话,只是望着门口的神情渐渐变得沉重。
也不知道几个孩子咋样了?
温老汉瞅瞅门口,又瞅瞅宋守言,老觉得哪里不对劲的样子,但让他说他又说不上来。
算了,接着等吧。
深夜,约莫两点多钟,温家人等得昏昏欲睡时,一阵喧哗声闯进来。
一屋子人惊醒,蹭地坐直站起来。
宋守言反应最大,三步并两步冲出堂屋冲出院子。
他心跳如擂鼓,祈祷着可千万要是孩子们回来了!
温家人纷纷快步跟上去,到了外头看到那场面却是一惊。
第40章 第40章1889从闯关东开始1……
温一荣温一茂通身煞气,一手持刀,一手攥着几个混混的后衣领,狠狠往拦住他们的村邻跟前一扔。
温一茂大喝一声:“我看谁敢拦我们!”
众人缩着脖子,惊恐地往后退。
这兄弟俩一身的吓人气势,两把大刀冒着寒光,着实叫他们两股战战脖颈发凉。
宋守言瞧见两人相安无事,提起来的心稍放。
他沉着脸转向这帮村邻,阴阳怪气:“从来不晓得诸位这么热心,大半夜的还在我们两家附近晃荡,现在连孩子们回趟家也要拦着,竟是管得比官府还宽了?”
大家怕了手里有刀的两兄弟,可不会怕孑然一身的宋守言,哪怕他是个童生。
听到他的话,当即有人不客气地回怼:“他们回不回家我们管不着,但他们不能跑!”
村民三言两语地附和:“就是!那山上的土匪可说了,他们大当家放话不能让温家人逃跑,不然就要我们全村人的命!你宋童生好的和温家人穿一条裤子你不怕死,我们上有老下有小,凭啥给他温家一个赔钱货当垫背的?”
闻言温家众人面上一片惨淡。
村邻这话虽残忍,但无可指摘。生死关头,便是血肉至亲都可能会互相舍弃,他们有什么资格要求人家为他们承担后果?
世道如此,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宋守言冷笑,“就凭温家这桩祸事时你们族里这些人引来的!”
村民霎时安静下来,露出或茫然或震惊或心虚的神情。
宋守言将这些人的反应收入眼底,嘴角嘲讽的笑意更深,“你们说凭什么?你们贪生怕死你们怕土匪来劫掠咱们村子,就打上我侄女的主意,想把她献给土匪保你们平安!”
这话一出,不止温家人震惊了,就连匆匆赶来的村长和族老们也震惊了。
村长厉声呵斥:“宋守言你胡说八道!我知你因为旧事一直对族人心有芥蒂,但你无论如何不能口出恶言污蔑族里人!败坏我宋氏一族的名声!”
宋守言听见这话,抻头就对着这道貌岸然的老东西呸了口唾沫星子,“你才放屁!放你祖宗的屁!”
村长抖着手指他,气得脸红脖子粗,“你你你……枉你还是读书人如此粗俗!”
宋守言指着地上的无赖,快速道:“自打土匪进镇的消息传过来,我侄女再没露过面,若非村里人告状,那土匪是如何知晓的?”
村长张嘴就要反驳,宋守言立马给他堵回去,“非要说还是你家的嫌疑最大!你家孙女貌美如花识文断字贤惠持家的名声可是传到县城去了,土匪不去找你家麻烦反而来找我们家麻烦,你还说不是你做的?”
被空口白牙砸了这么一顶黑锅,村长翻着白眼几乎要厥过去。
跟来的族老往这边一看村长不顶事,那边一看地上的无赖们在装死,不得不出面道:“守言,如若你讲的为真,终究是咱们宋氏欠了他们温家的,我向你保证族里不会放过这样品行败坏的人。”
“只是,”他话锋一转,却又道:“放温家走暂时不可,宋氏一族上下数百人……”
温一荣突然打断他的话,“我们回来的路上经过梅岭山,看到山上起了烟。”
族老一怔,“什么?”
宋守言故作思索片刻,猜测道:“难道是官府派人在山上剿匪?”
他提议:“最好派人去瞧一瞧,万一发生了什么也好尽快想个对策。”
回过神来的村长忙道:“对对,赶紧去山上看看情况。”
村里十几个青壮结伴离开,奔向了梅岭山。
宋氏族人焦急地在原地等待回信。
温家众人进屋,温一荣快速把今晚的行动和宋守言交代一番,两人没让旁人听到。
宋守言高兴到顾不得震惊,转头跟大家说:“赶紧收拾细软,等山上有了信儿咱立马就走!”
各房东西是早就收拾好的,听见这话纷纷回屋扛上就走。
外头等信儿的村民看到温家这阵仗,脸色一变,不约而同地围上来。
温家一众不甘示弱,温一荣温一茂两兄弟横刀在前,护着身后家人。
两把寒光湛湛的大刀威慑力十足。
温家人进,村民便只能退。
沉默的村长和族老不得不开口,“守言,温家老弟,咱们放下刀好好谈谈。”
温家人和宋守言没一个搭理这句话。
哦,开始你们人多占上风你们屁都不放一个,现在你们人多也不顶用你开始拉偏架了,呸!不要脸的狗东西!
温一荣开路,温一茂断后,两人护着家人走出了温家的院子,走出一条、两条街。
温一茂砍走一个拿锄头锛过来的汉子,把锄刃都给削掉半截儿。
温一荣砍走一伙儿预备夺刀的村民,面对惨叫和白骨可见的伤口面色丝毫不变。
曾经他们是村邻,如今他们是你死我活的敌人。
快到村口时,去山上查看情况的青壮们回来了。
“村长!山上的土匪都被杀了!尸体也被烧了!”
众人大惊失色,无意再关心温家如何,纷纷拽着那些人七嘴八舌地询问。
“什么?!”
“真的都死了?”
“是官府来这边剿匪吗?”
没有阻拦,温家一行毫不留恋地狂奔上路,远远将村子甩在身后。
郊外土地庙,大家被温苒那些话说的心里发慌,明明困得哈欠连天,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
他们就想平平安安的过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哒哒哒的蹄子声打破纷乱的思绪,林长福蹭地坐直,迷瞪着眼爬起来往路边走,“我儿子他们来了!”
温苒跟着起来,视线越过土坡往路边一扫,瞥见了驴车后头的骡车,“霍骁北也来了!”
她欣喜地跑过去,周凯和周三娘三个忙跟上。
霍骁北将温苒接住放在车上,“我带了粥和包子。”
温苒杏眼亮了亮,她虽然吃了点可还是饿。
擦干净脸和手,温苒招呼周凯她们和林大厨一家一起过来吃。
今天不管在家的还是去山上的都没咋好好吃饭,涮了涮手抱着大肉包子就一顿啃。
肉包子馅儿大又香,面是上好的白面,面皮薄的地方被浸得油汪汪的,数着这种包子最好吃了。
这年头能吃饱就不容易,吃得像这样好的,便是大厨林长福家也不多见。
周凯一口气干了三个,被噎得直抻脖子,赶忙端起小米粥咕咚咕咚咽下去。
众人埋头啃着包子,一时只有吞咽声,唯恐说句话就耽搁了肉包子进嘴的功夫。
一伙人还没吃完,温家一大家子和宋守言就到了。
闻着浓郁的肉香,温一茂丢下刀就奔着骡车上的肉包子去了,一手一个往嘴里塞。
二伯娘杜月娘哐哐两巴掌拍过去,怒道:“瞅你这个猴急样儿!先给我擦擦手再吃,你看你给浮头这些包子留的泥手印?”
温苒抱着包子站起来,“爷爷咱们先吃饭,吃完饭马上走,有什么事路上再说。”
温老汉脸色疲惫地点了点头,要说这帮不省心的孩子做了什么他路上其实有猜测,但又不敢肯定。
——他家这几个孩子干翻了土匪窝。
这谁能肯定?
这谁敢相信啊?
大家吃着,霍骁北去整理行李。
骡车是签到给的,分为上下两层,拉开木板下面的空间可以放行李,上面空出来坐人。
吃饱喝足也该动身了。
温苒看了眼系统面板,现在是凌晨将近四点钟。
她站到人群前头安排:“爷爷,宋叔,你俩负责赶骡车。”
“娘,你和大伯娘二伯娘带三娘和小菊坐骡车,我和香梅去林叔家的驴车坐。”
至于其他人就只能腿着了。
大家都没有异议,当务之急是赶紧跑路,女人们脚程慢就坐车,男人们脚程快就走路。
坐上车,温苒最后吩咐:“小弟你走过镖,识得路,怎么走你跟大家讲!”
就这样周凯负责带路,驴车在前骡车在后,扬鞭一挥,一行人就出发了!
温苒切身体会到了驴车在乡间土路上风驰电掣地狂奔是什么感受?
那那那简直直直比过山车还刺刺刺激!
朝阳初升时,据周凯说她们已经走出小镇。
正午时,离开了林庄儿村所在的县。
三天后,离开大化府,进入了安定府。
日夜兼程下,每个人都憔悴埋汰得不得了。
温苒坐了半天驴车就说什么也不坐了,下地走路也不坐。
倒是骡车不愧是系统出品,骡子是好骡子体力充沛脚程也快,后面的车更是结实又防震。
驴车就不咋行,这几天下来驴瞅着比人还蔫儿。
温苒寻思也不能把牲口累死了,就告诉大家在安定府休整两天。
洗澡洗头,补给资源,再好好搓它个几顿,养足精神再出发。
这时候一家人才有功夫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土匪真的都死了吗?
温苒点头,“我们混进土匪窝,和林叔接头后就给土匪们的饭菜里下了药,最后趁他们中药昏迷,轻而易举就把他们的性命取了,还拿了他们的财宝。”
好好一件惊心动魄的大事让她讲得平平无奇。
听到这话,共同参与的队友们看看温苒,再看看霍骁北,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很想说是不是漏了重要东西没讲?
少年人干了大事一点儿憋不住,周凯见状上前,给大家表演了一场手舞足蹈精彩绝伦的单口说书。
什么‘六壮士大义凛然入匪窝’‘机智三姐怒斩狗官再斩悍匪’‘大厨菜刀削狗命’‘一茂双刀战数匪’‘骁勇姐夫独战匪首’……
温苒听得脸都木了。
霍骁北嘴角也抽了抽。
其他听众却心潮澎湃激动不已,被点名的更是纷纷骄傲挺胸。
当然最后的最后,除了喝彩,温一荣温一茂和周凯三兄弟还获得了来自爹娘/舅舅的鞋拔子炒肉奖励。
温老汉背着手原地一通转,“给我狠狠打!”
他指霍骁北,“你小子也该打!以为自个儿多能耐,还带小苒进土匪窝,你们是真不怕出事儿啊?”
剿匪小队其他人:“……”
就算说了温苒才是那个领头的,这老头儿恐怕也不会信吧?
打完孩子该继续上路了。
周凯曾经走镖的目的地就是安定府,再往北他只听说师傅们说起过,具体情况并不清楚。
好在她们有外挂,霍骁北假装花大钱弄来张地图,召集众人商量接下来走哪条路。
闯关东大致有两条路线,泛海和闯关。
前者是临海的东山省老百姓的办法,后者是直隶山西等地老百姓的办法。
若是往后倒腾个十来年,走陆路还能乘火车,再往后倒腾几年闯关东的火车票甚至能半价。
但现在是没那么好的条件了,她们只能用腿脚一步步丈量这一千多里地。
离开安定府,一行人速度慢下来,不再像先前那样好似赶着去投胎一般。
因为骡车防震,把行李往驴车上挪了一部分,现在除了前头留两个人赶车,想歇脚的话都去后头骡车坐着。
世道乱象已显,刚出安定府没多远,他们就遇上一伙劫道大汉。【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