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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0

作者:千茶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61章 第 61 章 只有你能炒出那个味儿。……


    江长顺和周红花还没回来, 应该是还没卖完。


    林竹用力把油纸伞撑开,顶在小摊上方,热辣的阳光立刻就被隔绝了大半,眼睛也能睁开了。


    江清淮支起炉灶开始煮凉茶。


    “竹子, 替我看下火, 我去打水。”


    林竹把木桶拎在手里, “今日我去吧。”


    其实他力气挺大的,担个两桶水根本不是问题,但江清淮一直坚持不让他去。


    江清淮摸摸他的脑袋,“一会儿炒螺要费力气的, 我去就好。”


    说着便接过木桶快步离开了。


    林竹笑了一下, 有点害羞又有点高兴。


    没一会儿江长顺和周红花过来了, 他俩在其他几条街兜了一圈, 最后回来东陇街这边。


    “竹子,你们桃儿都卖光了?”


    周红花惊讶的不行, 她和江长顺刚才还说呢,觉得这俩孩子都没经验,多半卖不出去几个。


    林竹点点头,把醉香楼的事儿说了。


    周红花恍然, “原来是这样,那大厨人还怪好的。”


    林竹把方才收回来的钱全交了过去, 周红花也没推辞,乐呵呵地收了。


    “一会儿买些肉回去, 晚食咱们好好吃一顿。”


    林竹笑着点头。


    江长顺好奇道:“阿淮呢, 怎么留你一人在这儿?”


    “打水去了。”


    林竹搬了两张凳子过来,让他俩坐下歇口气。


    周红花笑眯眯地看着顶上的油纸伞,“这东西好, 虽然没有树荫凉快,但多少也能挡一些,不然这日头可怎么吃得消。”


    林竹:“阿淮和人家租的。”


    周红花欣慰,“他想的还算周到。”


    林竹想了想,还是把方才给哑巴送了一颗桃的事情告诉了她。


    其实一颗桃也没什么,但他人太老实,不敢隐瞒。


    周红花擦汗的手顿了一下,“哑巴?田家买来的那个媳妇儿?”


    林竹点点头,小声道:“他想给钱的,我没要。”


    周红花失笑,“一颗桃而已,给了就给了。”她神情严肃了些,“哑巴也是个可怜的,田家那几个脏货一不顺心就把他往死里打,刚嫁过来那会儿他还不是哑巴,能说上几句话的,这几年被折磨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江长顺疑惑道:“田家怎么放心他出来了,前些年不是看得很紧生怕人跑掉么?”


    周红花翻了个白眼,“还能是为啥,当然是因为生儿子了呗,有了大毛,哑巴就是想跑也舍不得。再说了,田家日子过的那么差,哪能一直把他关家里,总得放出来干活啊。”


    江长顺拧着眉,“说起干活,田狗子父子两个都好手好脚的,可就是不干活儿,自家那几亩田都整不明白,也不知道咋想的。”


    “管他们呢,早晚得有报应。”


    “什么报应?”


    江清淮一回来就听见这句。


    江长顺上前替他接了水桶,应声道:“说了几句田家的事。”


    江清淮懂了,哑巴是他离家以后才来临南村的,他不是很了解,再说他也不爱打听别人家的事,话题便由此终结了。


    又坐了一会儿,喝了一碗井水,周红花和江长顺便背着背篓继续去卖桃儿了。


    今日酸梅带的少,一来就两人,怕忙不过来浪费了东西,二来这几日有些卖吃食的铺子也仿照着他们出了同款,酸梅的销量下滑了好些。


    本来林竹都不打算做试吃品了,结果铺子刚开就来了好几人,全是要买酸梅的。


    林竹也没太在意,毕竟做生意好好坏坏很正常。


    他把酸梅一份一份装好,然后把装辣椒粉的罐子捧出来,一勺一勺严谨地按照经验往里加。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几人好像十分关注他们的辣椒粉,几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不放,有些奇怪。


    其中一人还问他辣椒粉卖不卖,他想单独买点儿。


    林竹摇头婉拒了。


    对方似乎不甘心,连着追问了三遍,弄得林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等这几人走了以后,他和江清淮说了这事。


    “许是最近那几个卖酸梅的铺子,想学咱家的辣椒粉。”


    林竹恍然,“他们要是学去了,咱们是不是就再也卖不出去了。”


    “无妨,咱们也不会一直摆摊的。”


    林竹点头,“嗯。”


    话虽这么说,但林竹还是有些难受,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江云月和江云野。


    要是以后酸梅再也卖不出去,他俩肯定要难过死了。


    “竹哥儿,给我来一碗炒螺。”


    林竹抬起眼,看清对面男人的脸后便露出一个笑来,“文哥儿好些了吗?”


    男人乐呵呵道:“好多了,大夫说他这一胎生的还算顺利,只要好生将养,很快就能恢复了。”


    林竹高兴极了,“太好了。”


    “阿文今早用完早食,非说嘴里没味儿,催着我来买一碗炒螺,竹哥儿,你能不能少放些辣子,我怕他身子受不住。”


    “好。”


    哥儿没奶,饮食上不用像妇人们那般讲究,但男人不放心,生怕文哥儿吃坏了肚子。


    江清淮转头看见他,也笑着问了几句。


    男人性子本就热情些,刚有了孩子又正是分享欲旺盛的时候,江清淮问一句他能说十句。


    没一会儿连买凉茶的客人都和他聊起来了。


    林竹把炒螺做好招呼他的时候,他还有些意犹未尽。


    “小兄弟,这炒螺味道如何?”有位老伯问男人。


    男人马上竖起大拇指,“好得很,我媳妇儿生娃前就馋的不行,躺在产床上都还在流口水呢,这不,刚恢复些就叫我来买一碗。”


    生怕自己说的不够有说服力,他还把炒螺的碗递到人家面前,热情邀请人家品尝。


    “尝一个尝一个,保准你们尝了就忘不掉。”


    老伯伸手捏的时候,他还指挥着人家在汤汁里蘸一蘸,生怕人家吃得不对影响了炒螺的口感。


    在他的邀请下,几个买凉茶的客人全尝了。


    “如何?”


    老伯吮了吮汤汁,品了品,然后把螺蛳丢进嘴巴里嘬了嘬,点点头,“不错,就是味儿淡了些。”


    “害,”男人解释道:“我特地让竹哥儿少放些辣子,你们可以尝尝原来的口味,又香又辣过瘾得很。”


    “不止这一种,还有一种酒香味儿的,里头放的可是江大夫亲手特制的药酒呢。”


    老伯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还有放了酒的?”


    林竹及时接过话,“有的,里头加的是果子酒,很清爽的。”


    “能尝尝不?”


    “可以的。”


    林竹当即起锅开始炒螺。


    因为酒香炒螺卖得少,为了方便,他们只带了一小坛子酒,。


    那老伯显然是个爱酒的,林竹刚把坛子打开,他就迫不及待地凑上来闻了一下。


    紧跟着便露出陶醉的神情。


    他这神态引得其他客人也都好奇极了,连要抬脚离开的文哥儿他男人都没忍住,转头回来凑了个热闹。


    闻完他便大声道:“竹哥儿,这药酒能直接喝不?”


    林竹点头,“可以喝,妇人和夫郎也可以。”


    男人赶紧道:“给我来一盏。”


    林竹看向江清淮。


    江清淮简单思索了一下便道:“今日带的少,也没定好价,这样吧,竹子,舀一提子出来给大伙儿尝尝,买卖的事咱们后头再议。”


    林竹照着办。


    几个男人也不咋讲究,一碗酒直接你一口我一口分着喝了。


    南吉镇这边卖的酒主要还是用粮食酿的,这种果子酒大家都没尝过,而且里头用的果子也着实陌生,这下可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了。


    老伯砸吧嘴砸吧了好一会儿,意犹未尽道:“这香气好生特别。”


    “是啊,这种热暑天喝起来下火得很。”


    “要是再拿井水镇一镇滋味儿定然更美。”


    林竹接了一句,“我们在家里的时候拿溪水镇过,的确是这样。”


    老伯转头看了眼凉茶,纠结了好一会儿,然后问江清淮,“江大夫,我若是买炒螺,能给诊脉不?”


    江清淮点头,“当然可以。”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眼睛都亮了,原因无他,只因大家都以为只有买凉茶才能给诊脉。


    凉茶虽好,但有的选自然比只有一种的好。


    老伯立刻问了炒螺的价格。


    林竹:“薄荷十文一碗,酒香十五文。”


    老伯顿时面露难色,六文钱的凉茶还好说,炒螺的价钱着实是贵了些,但他又实在馋这口酒香气。


    林竹给他提建议,“老伯,不然你和别人合买一碗也成,前头有人这样买的。”


    老伯眼睛一亮,他身后的男人立刻道:“和我一道吧,我 也买。”


    老伯连连点头,“好好好。”


    后面几人互相看了一眼,也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很快就两人或三人一组开始掏钱。


    他们要的都是酒香味儿的。


    价钱上稍稍有个偏差也不打紧,多出一文钱的多分几颗就是了。


    等这些人买完以后,前头提出要买辣椒粉的男人又回来了,也买了一份酒香炒螺,当着人家的面林竹没表现什么,但人家一走他就委屈地盯着人家的背影看。


    江清淮也瞧见了,他又好笑又心疼,“这么难受?”


    林竹小声道:“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江清淮捏了捏他的脸,安慰道:“也不一定能学去,辣椒粉那是你和娘研制了许久才成的,炒螺也只有你能炒出那个味儿。”


    被他一夸,林竹就只顾着害羞了,刚才的难受都忘了。


    第62章 第 62 章 紫苏


    忙活了一天下来, 林竹手臂酸得很,但他很高兴,毕竟自从摆摊以来,凉茶和酸梅都卖的不错, 相比较来说, 他的木莲冻便显得有些不温不火了。


    现在炒螺卖得好, 他便也觉得自己厉害起来了。


    江长顺和周红花在大街小巷里头穿梭了一整日,总算把带来的桃儿全卖光了,这会儿正坐在后头板车上说着话,时不时就传来一阵笑声。


    林竹也抿起唇露出个笑来, 他看了眼身边赶车的江清淮, 小声喊了声阿淮。


    江清淮微微侧头, 余光依旧暼着前面的路, 嗓音轻快又温柔,“嗯?”


    林竹其实没什么事, 但他不好意思和江清淮说,只能硬想了个话题,“那个果子酒,家里还有吗?”


    江清淮点头, “还有一些,但只怕不太够了。”


    “那……”


    “今晚再酿一些就是。”


    “嗯。”


    “一会儿随我上山一趟如何?”


    “去做什么?”


    “采些紫苏, 泡个紫苏酒。”


    “哦。”


    周红花耳尖地听见紫苏两个字,笑道:“方才我和你们爹买了好些嫩姜, 配着紫苏正好泡个紫苏姜, 一会儿你俩多采些。”


    林竹应了一声。


    周红花把脸转向他,继续道:“紫苏叶子腌着吃也不错,正好咱们家有做好的辣椒粉, 方便得很。”


    正好骡车到了村口,周红花便顺势从骡车上跳了下去,“你们先回,我到大孙家买肉去。”


    进了村子骡车就跑不快,她嫌费时间。


    路过江长贵家的时候瞧见张荷花站在门口张望,看表情好像挺着急的样子,但一看见他们便把着急收了。


    “今日回的这般早?”


    江清淮笑了一下,“是啊大伯娘。”


    张荷花踮起脚往他们车上瞧了一眼,带着些审视和打量,“今日凉茶卖了多少啊?”


    “不多。”


    张荷花笑了一声,“毕竟也卖了一阵子了嘛,新鲜劲儿也过了,少一些也是正常的,你也不要灰心。”


    江清淮笑笑没说话。


    “其实今日你兄长也去了镇上,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撞见?”


    江清淮假装惊讶,“堂兄也去了?”


    “可不是,他那个大舅哥病了嘛,周玉担心他,正青就陪着去瞧了。”


    说到大舅哥病了,张荷花脸上闪过一丝难堪,还拿余光打量江清淮,生怕他问似的。


    但江清淮完全没这个意思,他只点了下头,随意附和了一句,“应该的。”


    江长顺和张荷花并不熟络,只简单打了个招呼。


    “大伯娘,我们先回了。”


    “回吧。”


    看着他们三人离去的背影,张荷花收了脸上的笑,眉头紧皱,默默在心里骂了几句周邵。


    *


    一进家门,江云野和江云月就飞奔上来,把自己今天写的字拿给大哥看。


    他俩本就聪颖,在江清淮的督促下练习的也够勤快,眼下已很拿得出手了。


    江清淮看过以后点评了几句,说完缺点后没忘了夸两句,然后从袖中取出一个布包,说是奖励。


    里头是两块烧饼。


    两个小孩兴奋的脸颊通红,恨不得马上再去写一个时辰。


    听说大哥大嫂要上山,两人立刻举手说要一起去,于是就带上了他俩。


    江云月举起烧饼,“大嫂,给你咬一口。”


    林竹摇头,“我不想吃,你吃。”


    江云野本来想递给他大哥,但周红花刚巧进了门,他便跑了上去,要给他娘吃。


    周红花笑着拒绝了。


    江清淮和林竹回屋里换了身干活穿的衣裳,带着工具和背篓便上山去了。


    这个点山里凉快得很,白日里的一身暑气进来便去了大半,就算性子最急躁的人也会变得平和起来。


    昨日夜里下了场大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还残留着一点水汽,走着走着裤管便沾湿了。


    江清淮索性挽起裤管,露出一截修长劲瘦的小腿。


    紫苏不难找,本身颜色就十分有辨识度,数量还多,没一会儿就摘了好些。


    再摘点酸梅压一压,背篓里的空间便又空出来了。


    路过竹林进去拔点竹笋,再沿路摘些能吃的野菜,很快四人的背篓里便装的满满当当,怎么压都压不下去了。


    路过山脚下那条河时把背篓里的菜倒出来洗一洗再回家。


    两个小孩想吃莲蓬,江清淮便把背篓交给了林竹,自己去另一边摘。


    这里人来人往的,想也知道剩不下什么,江清淮在荷塘边转了好一圈,最后还下了河,也只堪堪找着了两颗莲蓬而已。


    正好两个小孩一人一颗。


    清洗完摘来的菜,一路说说笑笑地进了家门。


    周红花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大老远就听见你们在闹,还不快把紫苏送过来。”


    江云野应了一声,先一步跑了过去。


    江云月忙着扣她那几颗莲子,江清淮索性把她和林竹的背篓一块儿拎了过去。


    林竹跟在他身后进了厨房。


    还没瞧见厨房里的景象便闻见了一股极其诱人的肉香味。


    虽说江家现在日子好过了些,肉也时不时就能吃上一回,但诱惑力却没减弱几分。


    而且周红花的厨艺也实在是好。


    林竹探头往里看了一眼,然后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今日的肉娘切得好大块。


    还是肋条肉。


    每一块肉都带着肥,肥的部分还不少,一看就油水很足,勾人的不得了。


    “咕咚”“咕咚”两个小孩吞口水好大声。


    江云月趴在灶台上,眼巴巴问她娘这是要做什么。


    周红花抬手敲了敲她脑门,看起来好像用了很大力,其实很轻,“把手放下去,姑娘家家的像什么样子。”


    “哦。”江云月听话地把手放下去,软软道:“娘,大嫂说你要做紫苏姜,还有腌紫苏叶,那这个肉要怎么吃呀?”


    她最近长了些肉,脸颊软乎乎的,看起来像个白嫩的包子似的,可爱得紧。


    周红花吐槽完她便忍不住露出个笑来,语气里也带着宠溺,“我搁点油煎一煎给你吃好不,包着紫苏叶清清爽爽的。”


    江云月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哦。”


    江云野对吃食没啥研究,逮啥吃啥,听他娘这么一说也跟着点头。


    周红花看了眼林竹,笑道:“紫苏姜用过晚食再做,腌紫苏叶竹子你来,咱们今儿个煮些干饭,拿腌好的紫苏叶拌饭吃。”


    林竹眼睛一亮,居然还有干饭吃!


    今日吃的也太好了。


    周红花把先前做好的一罐子辣椒粉取出来,然后又取了个大海碗出来,罐口打开,往里头倒了好些。


    林竹接过手,按照周红花说的往里头加水,然后拿勺子稍稍拌两下,再往里头加拍碎的蒜泥、醋等调料,搅拌均匀,香气四溢。


    洗净沥干水的紫苏叶片拿过来,剪掉上头的根茎,然后往每一片叶片上均匀地涂抹上方才做好的辣椒蘸料。


    “咱们今儿先吃一些,余下的放溪水里头镇着,两三日下来味道会更好。”


    周红花说完以后便让林竹端着大海碗去一边做了。


    “小月,去帮帮你大嫂。”


    “哦。”


    那边江云野已经在搬劈好的柴火了,多搬些,一会儿把饭烧的干干的。


    这边辣椒粉的香气还没散去,那边周红花煎肋条肉的香气又爆开了,连专注做活儿的林竹都没忍住吸了吸鼻子。


    煎完肉,锅底的油小心翼翼倒进罐子里保存好,以后拿来做菜可香了。


    一刻钟后,一家人围坐在了方桌旁。


    桌面上,一小碗煎好的肋条肉,一盘子裹满辣椒酱的紫苏叶,一大碗清淡的野菜,另外还有一盘新鲜的紫苏叶。


    每人面前一碗白亮亮的干饭。


    江长顺笑的眼尾的褶子都挤在了一处,“眼睛都瞧花了,不晓得该吃哪个了。”


    周红花好笑道:“一共四个菜,来,咱一人选一个。”


    她先看向江云月,“小月,你第一个。”


    江云月举着筷子,小脑袋左看看右瞧瞧,表情有些纠结,“我,我选肉。”


    “小野,你呢?”


    江云野丝毫不纠结,“我也选肉。”


    几个大人都笑了。


    笑完就轮到了林竹,林竹不好意思道:“我,我都成,随便哪一个都好。”


    周红花笑眯眯道:“那你也选肉吧。”


    林竹点头,“好。”


    后头就不再问了,本来就只是逗个趣儿。


    新鲜的紫苏叶里头包一块煎的油香油香的肋条肉,吃的满口,这种吃法虽说奢侈了些,但着实是满足。


    就着肉味儿往嘴里头塞一口干饭,根本舍不得吞下去。


    再夹一片裹满辣椒酱的紫苏叶搁在干饭上,拿筷子这么一包,让紫苏叶包着白饭进到嘴里,香的简直要灵魂出窍,光这一道菜就能吃下去一整碗饭。


    一小碗肉平均分下来一人也才两块,奢侈一回就可以了,还有一块儿只能小口小口细细慢慢地品。


    好在腌的紫苏叶还算多。


    不过干饭还是太少了些,一人一碗根本不够,两个小孩吃完恨不得抱着碗舔。


    用完晚食,林竹收拾碗筷,周红花则马不停蹄地准备做紫苏姜。


    没办法,为了省灯油钱,只能抓紧时间。


    江清淮擦了擦手,随意道:“我出去一趟。”


    周红花闻言只挥挥手示意了一下,其他人都在忙着手头的活儿,谁都没在意。


    第63章 第 63 章 有种手伸不到过去的无力……


    江清淮直到天黑透了才回来。


    林竹站在屋檐下等他, 山风一阵阵吹送过来,带着一点薄薄的水汽。


    林竹吸了吸鼻子,小声道:“怎的还不回来。”


    马上要下雨了。


    柴房的门没关严,被山风吹得吱呀作响, 林竹正想过去, 江长顺已经从屋里出来。


    “竹子, 阿淮还没回来?”


    林竹嗯了一声。


    江长顺快走几步往门前的那条路上张望了几下,“许是有啥事耽搁了,别等他了,快进屋去吧, 这风挺凉的别给吹坏了。”


    林竹又往外瞧了一眼, 刚想转身进去就听见熟悉的声音, 脸上立时便有了笑。


    “我回来了。”


    江长顺关切道:“做什么去了弄到这么晚, 竹子等你好一会儿了。”


    江清淮一进门就对上林竹含着笑意的一双眸子,便也冲他笑了一下。


    “没什么, 一点小事。”


    江长顺也没太在意,他这个大儿子一贯就是有主见,想说的自然会主动和他们说,不想说的问了也没用。


    而且他瞧着好像还挺高兴的模样。


    江长顺关好柴房的门便回屋去了。


    前院小, 江清淮几步就到了林竹跟前,“凉吗, 要下雨了。”


    林竹摇头,“你做什么去了?”


    江清淮冲他眨眨眼, 眼底带着点恶作剧似的坏。


    林竹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你去……林家了?”


    林家两个字他是压低了声儿说的。


    江清淮拉着他往屋里走,等屋门关上林竹才急切道:“你去放小蛇啦?”


    “嗯。”


    林竹忍不住笑了,“真的放啦?”


    “当然, 放了好几条呢。”


    林竹笑得不行,“我爹和后娘虽然不怕蛇,但爬起来抓也要抓上一个时辰,这样他们就得少睡好一会儿了。”


    江清淮看着自己单纯的小夫郎,笑着点头,“肯定。”


    林竹抓起江清淮两只手左看右看,“你没叫小蛇咬到吧?”


    虽然没有毒,但咬到还是挺疼的。


    他说着便条件反射露出个皱眉的表情来。


    江清淮笑容一下子就收了,“你被咬过?”


    “嗯,”林竹小声道:“五岁那会儿……”


    “你爹还是你后娘?”


    林竹愣了一下,像是有些惊讶于江清淮冷峻的模样,“是我爹,他叫我给他煮蛇羹,不小心就……”


    “五岁就让你做这么危险的事?”


    “因为后娘不喜欢弄这个,我爹又爱吃。”


    江清淮简直怒火中烧,恨不得反身回去再添一把火。


    他方才还是手软了。


    “在哪里?”


    林竹愣道:“什么在哪里?”


    江清淮执起他的手翻来覆去检查,语气里带着压也压不住的怒意,“我是说伤口,在哪里?”


    “已经好了,很小的,不算什么。”


    林竹语气轻松。


    江清淮知道他不是故意安慰他,而是他真的觉得不算什么。


    确实,比起他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伤口,这点小口子确实不算什么。


    江清淮有种手伸不到过去的无力感,“以后离蛇远一点。”


    林竹笑着点头,“我知道的,以前上山瞧见我都躲的远远的,肚子再饿我都不抓来吃。”


    他像是为了让江清淮放心故意表忠心,可江清淮听来只觉得心疼。


    这哪是故意不吃,不过是被咬出心理阴影罢了。


    林竹的确不是很在意,没一会儿话题就拐到了方才的紫苏姜上。


    “娘说晚上吃姜不好,没让我们尝,不过小月和小野偷摸尝了一小块,我也跟着尝了。”


    他笑的眯起眼,很满足的模样,“味道极好,娘手艺真的很好。”


    “好吃的话明日我再去买些嫩姜回来。”


    林竹摇头,“娘买了好些呢。”


    江清淮去堂屋擦身,林竹帮他拿帕子。


    刚擦好身要睡,后边院门突然传来一道低低的叫唤。


    江清淮把堂屋后门打开,“竹子你先回屋,我过去瞧一眼。”


    “哦。”


    外面雨还没开始下,但风更大了。


    借着暗淡的天光,江清淮走近以后才终于辨清对方的脸,居然是他堂兄江正青。


    去太医局之前两人就不算亲近,自小张荷花便喜欢把两人搁一块儿比,非得让江正青压江清淮一头才肯罢休,周红花人又不傻,慢慢地就不乐意让江清淮和江正青在一处了。


    后来一个去镇上读书,一个去太医局学医,就更谈不上有啥情谊了。


    江清淮喊了对方一声。


    江正青咳了一声,尴尬道:“方才在家门口瞧见你了,有事儿办?”


    “嗯,一点小事。”


    一问一答结束便安静了一会儿。


    江清淮主动问:“你寻我有事?”


    江正青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满,好似责怪他没有主动表态似的,“白日里你都瞧见了吧?”


    “你和堂嫂去周家的事?”


    江正青冷起脸,“你和你爹娘说过了吧?你叫他们别往外头说,周邵得了花柳病,我还去瞧他,传出去都不够丢人的。”


    大概是受他爹娘的影响,他语气中对江长顺和周红花这对叔婶没有丝毫尊重,甚至还颇有些颐指气使的意思。


    江清淮脸也冷了下来,“那些圣贤书没有教会你敬重长辈吗?”


    江正青皱眉,“你什么意思?”


    “你若是学不会这四字,往后就别上我家门了。”


    江清淮说完转身就走。


    江正青愣在当场,他对这个堂弟的性子并无多少了解,幼时最大的认知便是堂弟不如他,到了如今虽然好了些,但多少也有些居高临下的意思。


    门已经关上了。


    反应过来后,江正青气的涨红了脸,他和张荷花一样,素来极爱面子,今日连着被下了两回,甚至这回还比周家那回更叫他气愤。


    可偏偏又没法发作,江正青只能狠狠揣了几脚后门泄愤。


    咣咣几声,连屋里的林竹都听见了。


    “是谁呀?”


    江清淮把屋门关上,“江正青。”


    林竹惊讶,“你堂兄,他怎么来了?”


    问完才想起来白日里见过对方,“为白日的事?”


    “嗯,估摸着觉得没脸吧,提点我来了。”


    “啊?”林竹有些生气,“那怎么还踢咱家门呢。”


    踢坏了还要修的。


    江清淮笑了一下,“没事,我和他一贯就不亲近。”


    两人脱了外裳上床。


    “以后若是路上碰见他,绕开就是,别和他打招呼。”


    江正青对他爹娘都这个态度,更别说林竹了。


    林竹点点头,“知道了。”


    *


    睡着的时候,林竹还模糊想着这会儿他爹和后娘多半还在忙着抓小蛇呢,结果第二日一早在河边浣衣的时候却听人说林家昨晚闹了鬼。


    林竹吓了一跳,赶紧放缓了洗衣的动作悄悄竖起耳朵听。


    “昨日我亲眼瞧见的,那白衣裳飘啊飘,从东头飘到西头,昨晚雨下那么大竟一点儿也没沾湿,吓死人了。”


    “竟有这种事?林立根和王冬翠难不成做了啥伤天害理的事,人家来索命来了?”


    “这俩人虽说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真要论伤天害理,还得是……”


    说话这人用口型无声地说了四个字:“前头那个”。


    林竹的角度看不见她的口型,正不解的时候,另一人冷哼了一声,“只怕是这样,当年谁不晓得……”


    后头的话又听不清了。


    林竹断断续续地也听不清啥,干脆也不听了,洗完衣裳便抱着木盆回家去了。


    只是路上碰上好几个人拿意味深长的眼神瞧着他,好像还有些同情的意思。


    林竹回去便把听来的消息告诉了江清淮。


    他凑在江清淮耳边,学着那些妇人夫郎说八卦时的模样小声道:“林家好像闹鬼了。”


    江清淮做出惊讶的模样,“怎么会?”


    “我也听不真切,好像是白衣裳飘来飘去,打了雨水都没湿。”


    林竹圆睁着眼,惊奇的模样瞧着十分可爱。


    江清淮眼底掠过一丝笑意,“这么厉害啊,多半是有人做了亏心事呗。”


    林竹点头,“他们也是这样讲的。”


    江清淮摸摸他的头,试探道:“听上去好像是个女鬼。”


    林竹神情霎时便带上了几分低落,“会不会是我娘啊?”


    他说的很小声,“我娘走的时候没瞧上最后一面,不晓得她有没有怨恨,可是她平日里总说自己对不住我爹,还叫我好好孝顺我爹,按说……”


    “竹子,你有没有想过,你娘是怕你过得不好。”


    林竹抬额看了江清淮一眼,艰难地点了下头,“我知道的,怎么可能没有怨恨呢。”


    江清淮又摸了摸他的头,心里疼的厉害,“别想了,做了坏事的人自有天收,不用咱们操心。”


    林竹嗯了一声,心里止不住地想那个女鬼到底是不是他娘。


    “今日我们早些回来,你带我去娘坟上祭拜一下如何?”


    林竹点头,“好。”


    既说定了,两个小孩干脆就没跟着一块儿去,等日头刚斜了些,江清淮和林竹便赶着骡车回来了。


    江长顺帮着他们把骡车卸了,一边道:“是该去瞧瞧,成亲那会儿就该去的。”


    只不过当时事情太多耽搁了。


    周红花端着两个竹碗出来,一人一个递给他们,“喝口水再去。”


    水里放了薄荷,解暑的。


    江清淮和林竹都把水喝干净了,然后进屋换了身衣裳。


    路上林竹小声和江清淮说自己昨晚梦见娘了。


    江清淮一手拎着篮子,一手牵起他,“娘有没有说什么?”


    “她问我过得咋样,我说好,她就冲着我笑。”


    “娘知道你过得好就放心了。”


    “嗯。”


    有两个妇人迎面走来,一见他俩便停住脚步唤了他们一声,“这是去哪儿啊?”


    江清淮收了脸上的笑,看上去似乎有些担忧的模样,“去娘坟上看看。”


    “啊?”妇人有些疑惑,这离中元节还有俩月呢,去坟上看啥?


    另一个妇人扯了扯她的衣摆,妇人顿时恍然大悟,林家那边闹鬼,大伙儿都说是林竹他娘,去瞧瞧也是应当的。


    江清淮又道:“竹子昨晚梦见娘了,娘很是记挂他,我们这回去,正好也把成亲的事告诉娘。”


    妇人连连点头,“是该这样,竹子娘去得早,告诉她也叫她放心。”


    又说了几句,江清淮才和她们告别。


    看着小夫夫俩牵着手和和美美的背影,两个妇人神色都很复杂。


    “瞧人家多孝顺,成亲了还晓得去坟上拜拜。”


    “怕不是给竹哥儿托梦了吧,瞧方才淮小子那模样,哪有他说的那么简单。”


    “还真是,难不成他们说的是真的?”


    “我一早就说了,竹哥儿他娘死的有问题,当时老歪叔都说能救,后头却突然死了,你说怪不怪。”


    “不说是竹哥儿他娘自个儿掉水里去了么?”


    “也有人说是林立根推的。”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齐齐噤了声。


    关起门来大家都说这事儿多半是林立根干的,但在外头多少还是要顾忌几分。


    但因着林家闹鬼一事,村里人现在已经是心照不宣了,一个眼神便能懂对方的意思。


    竹子他娘的坟不过是一个小土包,还是后头林竹自个儿动手堆的,当时他爹几乎可以说草草埋了了事,连祖坟都没让竹子他娘进。


    一阵子没来,坟边的杂草又长了好些。


    江清淮蹲下身拔草,林竹把竹篮子里的吃食一一端出来,里头有一碗野菜,一碗炒螺,还有一碗果子。


    把这几个碗摆在地上,林竹跪下来磕了三个头,喊了声娘,道:“我成亲了。”


    “今日我带他来瞧你。”


    他以前来的时候便是这样,喊声娘,然后说句我来瞧你了便没话了。


    之后两人一块儿埋头拔草。


    把坟边清理的干干净净,江清淮跪下去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道:“娘,你放心。”


    你的事,还有竹子后半生,都交给我。


    祭拜完毕就把三个碗收回篮子里,两人便准备回去了。


    这边很荒,没什么人,所以乍一听见几道啊啊声的时候,林竹还以为是鸟在叫。


    直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跟上来。


    哑巴是在田里的时候听见有人说江清淮和林竹来这边,他才赶紧跟过来的。


    他不敢上江家门,生怕周红花他们因为桃子的事责骂林竹,也怕江家不让他进门。


    村里好些人家都很嫌弃他。


    林竹看见他便笑了一下,“你叫我吗?”


    哑巴虽然听不见,但简单的口型是会看的。


    他点了点头,从自己捧着的竹篮子里取出一个荷叶包,殷切地递过来。


    林竹好奇道:“这是啥?”


    哑巴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后又指了指林竹,意思是给林竹吃的。


    林竹把荷叶包打开,只见里头满满的一包全是各种果子,好些他也叫不上名儿。


    “为啥给我果子?”


    哑巴啊啊两声,又比划了一个大毛吃桃儿的动作。


    江清淮看明白了,笑道:“是那个桃儿的谢礼吗?”


    他刻意放慢了速度,哑巴听明白了,笑着连连点头。


    林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娘说了一个桃儿而已,没啥的,这些果子你就留着给大毛吃吧。”


    怕哑巴听不懂,他干脆直接把荷叶包塞回了哑巴的竹篮里。


    哑巴露出失落的神色,方才林竹说的太快,他没明白,以为林竹这是嫌弃他。


    林竹赶紧摆手,“不,不是,”他胡乱拿手比划,“给,给大毛吃。”


    江清淮笑着拍了拍他,“慢慢说。”


    林竹停下来,一字一字很认真地把话说了。


    哑巴释然地笑了,他还想坚持,但林竹比他更坚决,最后哑巴只能收了。


    林竹冲他笑了一下。


    走出去几步,江清淮又回头看了眼哑巴。


    “怎么啦?”


    江清淮思忖了一下,“不知他耳朵坏到了什么程度,若没有彻底坏死,说不定还能治一治。”


    林竹高兴道:“你能治吗?”


    “不确定,得先号个脉。”


    “那……”


    林竹赶紧回头,可惜已经瞧不见哑巴的身影了。


    “下回吧,若是有机会的话。”


    “嗯。”


    *


    相比江家的和美,林家可以说是炸了锅了。


    林秀一大早就回来了,他娘躲在屋里到现在都没出来,头也不梳脸也不洗,这副狼狈相哪里还有半点往日里厉害的模样。


    他爹则坐在堂屋里不说话,满脸阴沉。


    齐春雷也在,他装模作样地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然后和林秀说:“没瞧见啥不对的,莫不是爹娘看错了吧?”


    林秀没好气道:“外头人人都说自个儿瞧见了,真真切切的呢。”


    齐春雷笑了一声,“这些话哪能当真?”


    林秀哼了一声,“我也不信,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要索命,上辈子怎么不来索?


    他让齐春雷在堂屋看着他爹,自己进了他爹娘的屋子。


    王冬翠吓得往床里一缩,等听见林秀的声音才放心地探出头来。


    “娘,你怕啥,事儿又不是你做的。”


    王冬翠看了他一眼,惊恐道:“那谁知道,万一她不长眼……”


    说完便意识到不对,赶紧噤了声。


    林竹坐在床边,小声道:“你别担心,林竹他娘死了这么多年,要索命早就索了,还用等到现在?”


    王冬翠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真,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你就放心好了。”


    见林秀满脸的不在乎,王冬翠这才慢慢镇定下来,再一想便觉得他说的的确有道理,平日里的嚣张气焰便又回来了。


    “你说得对,就林竹他娘那个性子,死了也变不成厉鬼,怕啥?”


    “就是啊,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要叫别人看了笑话去。”


    王冬翠狠狠皱眉,“村里肯定说什么的都有吧?”


    林秀翻了个白眼,“可不是,还有林竹,一回来就去坟上瞧他娘了,我倒是没瞧出来他还有这个心眼儿。”


    王冬翠:“哼,不识相的贱蹄子,真后悔没早些收拾了他。”


    现在把他放出去,倒是叫他养硬了翅膀。


    “你婆母呢,没说啥吧?”


    提起赵秋兰,林秀露出一丝不耐烦,“我一早就过来了,她没来得及说。”


    王冬翠冷笑,“虽然你没说,但光瞧你回来这么多回我也晓得,齐家没你想象的那么好吧?”


    林秀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


    “当初叫你嫁给江正青,你偏要嫁齐春雷……”


    林秀打断她,“别说了,再怎么样齐春雷也比江正青强。”


    王冬翠不屑地撇了撇嘴,她反正是不信这话。


    “爹那边你劝劝吧,我出来一日,也该回去了。”


    进门的时候,林秀已经摆出了警惕的神色,他现在对赵秋兰已经很是了解了,表面一副和善的模样,实则总是阴阳怪气,挑拨的他和齐春雷总是不睦。


    “回来了,你爹娘还好吧?”


    林秀嗯了一声,“根本没啥事儿,就是村里人瞎传的鬼话。”


    赵秋兰心说没啥事儿你去那么久,嘴上却一副关心的语气,“你们也累了,早些洗洗进屋歇着吧。”


    林秀明白她的暗示,不满道:“娘,这天还这么亮,歇着也太早了吧?”


    赵秋兰冷笑,“亮点儿好,瞧的清楚些,黑灯瞎火的怕是不知道从哪儿进。”


    她往日里对这个儿媳还算有几分忌惮,今日说话却一点儿不客气。


    林秀知道这是因为他娘家闹鬼的事,脸上的表情越发厌恶,“娘,你这把年纪说这种话就不害臊吗?”


    “我也是没法子,你嫁进我们家也有一阵了,还不会伺候男人,再这么下去我们齐家可要绝后了。”


    林秀狠狠皱眉,“啥叫我不会伺候男人,分明是……”


    齐春雷赶紧打断他,“阿秀,娘也是着急,你别恼。”


    林秀瞪了他一眼,“到底是我不会伺候人,还是你那里有毛病,你自个儿清楚。”


    齐春雷瞬间变了脸,连眼神都扭曲了起来。


    赵秋兰唬了一跳,齐春雷那事儿他们平日里都小心翼翼地瞒着林竹,还以为瞒的很好。


    若林秀是头一次嫁人,可能真会信了齐春雷平日里那些个托词,但他不是。


    先前齐春雷偷摸去镇上瞧大夫,他也装作不知道,左右行房这种事也不是越多越好,只要最后能生孩子就行。


    “你,你一个哥儿,怎么好这么说话,也不害臊。”


    林秀冷笑了一声,“有病就去瞧大夫,别想往我身上攀扯。”


    说完这句他就想回屋去,没成想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说不准都是报应呢。”


    “什么?”林秀脚步一顿。


    齐春雷阴沉着脸看他,“你爹娘做的事儿说不准报应到咱们身上了。”


    林秀:“……”


    第64章 第 64 章 花椒


    林秀和齐春雷如何鸡飞狗跳林竹不清楚, 他这会儿正紧张地守在厨房外头。


    祭拜完他娘一回来,江清淮便把自个儿关在厨房里头,说要给他做正儿八经的蜜饯。


    林竹还来不及阻止,门就关上了。


    江云野和江云月一左一右蹲在他脚边, 一个托着腮一个皱着眉。


    江云月:“大嫂, 咱们要不要和娘说一声啊?”


    林竹迟疑道:“先, 先不说吧。”


    江云月点头,“哦。”


    江云野:“可是娘好像快回来了。”


    江云月露出惊恐的表情,“那咋办呀?”


    江云野抬手敲了敲木门,催促道:“大哥, 你快些, 娘要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里头传来“咚”的一声, 好像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江云野吓得往后一缩, “大哥,发生啥事儿了?”


    隔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江清淮的声音, “没啥,你们别围在这儿,娘回来了先替我拖一下。”


    这话一说完,周红花就回来了。


    “都挤这儿干嘛呢?”


    江长顺手里拎着一个木桶, 乐呵呵道:“前几日摸来的泥鳅养的差不多了,我方才拎出去处理了一下。”


    两人一抬头便瞧见眼前的一大两小齐刷刷用惊恐的视线看着他们。


    周红花一头雾水, “这是咋了?”


    江云野立刻摆手,“没啥, 娘, 真没啥。”


    周红花:“……”


    她抬脚过去,很快就发现厨房门紧闭着。


    “这是干啥,谁在里头, 你们大哥?”


    江云月蹭的直起身,“不在,大哥不在里头。”


    周红花疑惑,“那你们守在这里做什么?”


    江云月两只眼睛转了转,大声道:“是老鼠,方才我们瞧见一只大老鼠,就在厨房里头。”


    “瞧见老鼠不抓,反而守在门口?你们是嫌家里粮食太多了是不是?”


    江云月:“……”


    周红花走过去拍了拍门,有点好笑,“阿淮,在里头做什么呢?”


    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江清淮说做些蜜饯,很快就好。


    “蜜饯”眼下绝对是周红花的违禁词。


    周红花怒瞪着双眼,拍门的力道也明显的大了起来,“快点出来,阿淮,听见了没有,不许折腾柜子里的盐和糖。”


    她悔的不行,早知如此方才出门的时候就该把橱柜锁起来。


    很明显,已经来不及了,江清淮开关橱柜的声音十分明显,甚至其中还隐约夹杂着一句自言自语,“怎么没了?”


    周红花:“!!!”


    “阿淮,江清淮,给我出来,再不出来我就踹门了。”


    周红花抬起脚,可脚一碰上厨房门便放了下来。


    舍不得踹。


    又催了一会儿,江清淮终于把门打开了,然后便迎上了他娘的一脚踹。


    方才没舍得踹门,这下力道全使在这儿了。


    江清淮往后一闪,然后指了指身后桌上的一个小坛子,“已经做好了,等浸个几日就能吃了。”


    周红花没管他的蜜饯,第一时间奔到了橱柜前。


    果不其然,盐和糖都只剩个底子了。


    江清淮赶紧道:“明日我就去买。”


    一巴掌狠狠落在他背上,江清淮这回没躲。


    但林竹进来的时候他就故意拿可怜兮兮的眼神看他。


    趁着周红花没瞧见,林竹心疼地替他摸了摸。


    江清淮小声和他说:“这回应该没问题了,我都是按照谱子来的。”


    林竹嗯了一声。


    周红花心疼地摸摸她的盐罐和糖罐,没好气道:“这回要还和上回那样,非得把你腿打断不可。”


    江清淮笑嘻嘻,“应当是不会的。”


    周红花又怒瞪过来的时候,他赶紧表态,“最后一回,绝对是最后一回了。”


    周红花这才勉强放过他。


    晚食吃泥鳅。


    周红花下手,林竹在边上帮着准备配料。


    这阵子吃的辣子太多,今日便做个清淡些的泥鳅汤。


    就这么一道菜,索性也不多费事儿了,周红花打了两个蛋煎出了一张薄薄的蛋皮,然后切成条状加了进去。


    快出锅的时候还丢了些新鲜的野菜进去。


    满满的一大锅,连大海碗都没装下,还余留一些在锅里。


    林竹给大家一人盛了一碗搁在桌上,然后去后院喊了声。


    没一会儿就都来了。


    江云月看见鸡蛋高兴坏了,入夏以后家里的鸡生蛋就少了,他们已经好几日没吃过鸡蛋了。


    周红花拿布巾擦了擦手,笑道:“如今咱不指望卖鸡蛋攒钱,家里这些省着吃还是够的。”


    江清淮把自己碗里的蛋皮捞给林竹,抬头看了眼江长顺,叮嘱道:“爹,这几日笼子周围多撒几回药液,天热易生虫,鸡鸭若是染上病可就是一大片。”


    江长顺点头,神情严肃,“知道,一日撒好几回呢。”


    “我一会儿再配一些。”


    林竹按住江清淮的头,小声道:“你自己吃。”


    他碗里已经有好些了,都快比两个小孩还多了。


    江清淮给自己碗里留了一点点,“好。”


    这几日好像更热了些,屋里闷得厉害,村里好些人索性拿个草席直接睡在家外头。


    江家要好一些,毕竟自家后院空间大,足够一家人睡了。


    林竹拿了大扫把出来,把地面仔细地清扫干净,清扫完以后还不放心,又趴在地上把一些容易咯人的碎石块捡干净了。


    周红花在旁边烫草席的时候看见这一幕,笑道:“不用这么仔细,一会儿躺着觉得难受自个儿捡了就是。”


    林竹冲她笑了一下,“马上捡完了。”


    江清淮把配好的药液放到常放的位置,然后过去帮周红花的忙。


    江长顺给骡子刷完出来,顺手便拿起药液进去撒了一遍。


    为了不让药液挥发的太快,他提前把棚子的门关了,骡子明显急躁了许多,此刻闻到清淡的药香味它才温顺地趴伏下来。


    江长顺爱怜地拍了拍它的背。


    两个小孩在那边清理打扫鸡舍鸭舍,弄得满头大汗。


    林竹这边弄完以后就去柴房里拎了个木桶出来,里面是傍晚江长顺特地去山上担来的山溪水,里头浸泡着几片荷叶,荷叶底下还有一些果子。


    虽然才不过一个多时辰,但山溪水的凉意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林竹打开盖子往里看了一眼,然后又赶紧盖回去。


    忙完手里的活儿,各自寻地儿擦身。


    林竹本来想和江清淮一样用凉水,但江清淮不让,他只能依旧把水兑的温温的。


    草席已经干了,江清淮一一把几张草席铺好。


    铺好往边上一看,就看见江云野光着上半身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席上,肚子上还盖着一片沾了山溪水的荷叶。


    他拿脚踢了踢他,“荷叶不要盖在肚腹处。”


    江云野哼唧了一声,懒懒道:“知道了,一会儿就拿走。”


    没一会儿所有人都躺好了,两个小孩在中间,四个大人在边上。


    江云月咬了颗果子在嘴里,嘴巴也不动,她方才已经吃饱了,肚子并不饿。


    江云野好奇道:“这样会凉一些吗?”


    江云月摇头,无力道:“还是好热。”


    林竹摇着手里的竹扇给她扇了几下,虽然凉凉的很舒服,但江云月还是懂事道:“大嫂,你给自个儿扇吧。”


    林竹不好意思道:“你大哥在给我扇呢。”


    江云月睁开眼,果然瞧见江清淮正给林竹扇着风,奇怪的是,明明这么热的天,她大哥瞧上去却依旧清清爽爽干干净净,面上也没有一丝萎靡和急躁。


    神奇的很。


    听见他们的对话,周红花抬起上半身往这边看了一眼,好笑道:“竹子你别管她了,一人一把扇子,叫她自个儿扇。”


    江云月拿起手边的竹扇,笑嘻嘻道:“大嫂,我自个儿来吧。”


    林竹应了一声,然后转头叫江清淮也给自个儿扇。


    江清淮把他按下去躺好,低声道:“无妨,一会儿就有风了。”


    今日一直都没什么风,空气里仿佛凝结着汗液一般粘稠无比,叫人喘不过气来。


    所以林竹很是怀疑,“会有吗?”


    江清淮却很肯定,“会的。”


    他说的没错,估摸着过了半个时辰,山风真的来了。


    干躺着翻了好几回身的周红花长舒了一口气,嘟囔了一句谢天谢地,然后又翻了个身睡着了。


    这边林竹早就睡着了,江清淮放下竹扇,仰面躺了回去。


    睡到半夜,他又醒来,把林竹和两个小孩抱回了屋里。


    *


    接下来一段时间,江清淮把摆摊的时间调整了一下,每日早早出门,然后不到中午就回来了。


    隔几日还会歇上一日。


    老客都知道他们不会长久摆摊,因此调整过后也并没有人多说什么。


    很快就进入了八月,雨水变得更多了,经常很突然就开始打雷。


    为了防止被雨打湿,江长顺在他们经常睡觉的位置修了个竹棚。


    这日虽然不用去镇上,但林竹还是起了个大早,因为山里的花椒熟了。


    临南山上的花椒树还是挺多的,而且品相很好,每年立秋一过,村里人便争着抢着去山里摘,摘了以后可以拿去镇上卖,价钱还是很可观的。


    早些年有人贪心,七月就赶在前头去摘,摘下来的花椒成熟度不够,拿去镇上卖不上价儿,还影响了来年花椒的品相,因此这几年大家都学乖了。


    这也导致了现在竞争越发的激烈。


    刚进八月周红花就在说这事儿,用早食的时候还不放心,又提了一回,“等下咱们脚程快一些,前头那些个显眼的就不要了,估摸着也余不下什么,直接去后头。”


    江长顺点头,“听你的。”


    江清淮给林竹夹了一筷子紫苏姜,笑眯眯道:“今日可要辛苦了,多吃点。”


    林竹点头,“好。”


    眼下的紫苏姜已经是第二回做的了,第一回拿出来没几日就全吃光了,趁着嫩姜还能买到,周红花便又做了一回。


    收拾完出门的时候,江清淮又给林竹和两个小孩的竹筒里放了一颗蜜饯。


    耗了那么多的糖和盐下去,只才做了一小坛子出来,林竹和两个小孩都不太舍得吃,后来江清淮就给他们想了这个法子,用水泡着喝,多喝上几回,然后再吃掉。


    周红花一见到蜜饯就要翻白眼,江清淮眼疾手快地往她竹筒里也丢了一颗,给周红花气的差点跳起来。


    收拾妥当,天才蒙蒙亮,一家人背着竹篓快步往山里头走。


    第65章 第 65 章 嘴巴也麻了


    上山的路上碰见好些熟人, 每年都是这样,一整个村子里的人差不多都在山上了。


    以前林竹没嫁的时候也会跟着王冬翠上山来,那会儿还要更早些,天不亮就进山了, 白日里王冬翠还会紧盯着他, 生怕他偷懒不干活。


    正想着旧事, 耳边突然听见有人在叫他。


    林竹抬眼去看,见前头不远处周麦子和张小羊正冲他挥舞着手臂,树顶上泄下的晨光打在他们脸上,两人都带着笑。


    林竹应了一声, 也冲他们挥了挥手。


    两人站在原地等了等, 等林竹过去三人便并肩一道走。


    江清淮似有些不放心, 回头看了眼林竹, 惹得周麦子和张小羊两人捂着嘴笑。


    林竹被他们打趣的脸都红了。


    周麦子笑嘻嘻道:“竹子,我瞧着你比先前气色好多了, 江大夫果然会养人。”


    张小羊轻笑了一声,“不光气色好,脸上都变嫩了,连眼神都不一样了。”


    如今林竹眼里的底色是笑着的, 而不是过去那样的苦涩和麻木。


    林竹害羞道:“我有用药膏擦的,阿淮配的药膏很厉害。”


    “真的?那改天给我们也来一点呗。”


    两人的玩笑林竹却当了真, “我问问阿淮,应当是可以的。”


    周麦子和张小羊两个对视一眼, 都笑得不行, 竹子也太老实了。


    三人说说笑笑往前走,三家本来走得就近,这下干脆就伙着一道了。


    都是年年摘惯了的, 花椒树在哪儿都门儿清,来之前心里都有个章程,周红花为人坦荡,聊着天的时候就直接说了,还邀请其他两家人一块儿过去。


    她选的那处在一大片林子的边缘地带,又远又偏,位置很不好,这个点过去多半一个人也没有。


    不过也可能正是因为这个,江长顺和江清淮踩完点后一致觉得那边的花椒要更好些,一家人商量过后,由周红花拍板,主攻那一处。


    这些话周红花当然也都说了。


    另外两家人有些犹豫,毕竟这风险挺大的,其他位置虽然要靠抢,但多少还是能抢到一些,这样直接放弃去后头——


    若后头也被人占了,那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就在两家人犹豫纠结的时候,周麦子开口了,“爹娘,我想和竹子一道去。”


    说完他看了眼张小羊,张小羊也道:“爹娘,我也想去。”


    于是就这么说定了,两家人照旧去原定的地方,只周麦子和张小羊和江家一道去后头。


    到了一处坡地,两队就分开了。


    看着这边摘花椒的人热火朝天的干活,闻着空气中浓烈的麻味儿,周麦子和张小羊都有些犹豫,但说出去的话不好收回,两人便咬了咬牙,继续跟了上去。


    “竹子,那边真的没人吗?”周麦子忍不住和林竹打听。


    林竹小声道:“我也不晓得,阿淮是这么说的。”


    当时江清淮还分析了两句,但林竹根本没仔细听,反正阿淮说什么他就听什么,阿淮说的总归是没错的。


    周麦子深吸了一口气,像宽慰自己一般道:“既然是江大夫说的,那必然是没错的,走吧。”


    张小羊也点了点头,“嗯。”


    就这么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天光越来越亮,头顶都觉得有些烫人了。


    林竹从背篓里取出草帽给自己戴上,顺手也打开竹筒喝了口水。


    甜丝丝的很好喝。


    他举着手把竹筒递给江清淮,眼里含着热切。


    江清淮笑了一下,接过去抿了一口,然后把自己的竹筒打开,往林竹这边倒,倒完又反过来,把林竹竹筒里的水又倒回去一点。


    “好了,现在我这边也是甜的了。”


    林竹一听明白了,抿着唇笑了一下。


    周红花转头看到这一幕,又好气又好笑,和江长顺吐槽道:“倒来倒去也不怕水撒了。”


    花椒林已经到了。


    四下寂静,很明显一个人也没有,但周麦子还是不放心,转着头仔细看了一遍,“真的没人啊。”


    这么大一片林子就他们几个人?


    天哪,光是想想都快要幸福的晕过去了。


    周红花已经戴上草帽开始摘花椒了,她也不用剪子,直接上手。


    枝子上的刺很多,大的还好一些,能瞧见,但小的就说不好了,尤其是花椒果子周围那些,一扎一痛,很是难受。


    但谁也顾不上,连哼也没人哼,全都闷头干活,毕竟有经验的都晓得日头越大花椒刺扎人越毒辣的道理。


    林竹抬起手把一根枝子扒拉下来,另一手去摘上头的果穗,他眼睛已经有些麻了,只能微微眯起眼,没一会儿手上就又扎了好几个小刺,他眉头都没皱一下,手上的动作更是一点也没受影响。


    周红花速度最快,第一个筐子已经满了。


    日头渐渐高了,额上的汗成行地淌下来,江云月没忍住拿手背擦了一下,然后就惊呼了一声,脸上也麻了。


    林竹离她最近,听见动静忙过来看,还鼓起嘴巴给她吹了吹。


    江云月苦着小脸,“大嫂,我嘴巴也麻了。”


    林竹又给她吹了几下,这样其实也没啥用,顶多就是吹的时候凉丝丝的能降降温。


    江云月摆摆手,“大嫂,你别管我了,我缓一下就好。”


    林竹还是有点心疼她,其实大家谁都不比谁好,但江云月到底还小。


    他看向江清淮,“阿淮?”


    江清淮走过来瞧了一眼,“难受的厉害吗?”


    江云月摇头,“没有,好多了。”


    江清淮抬手在她草帽上拍了拍,“要是难受的厉害就停下来歇会儿。”


    “知道了大哥。”


    经过林竹身边的时候他笑了一下,“这边离水塘远,没什么好法子,只能忍一忍。”


    林竹点点头。


    “摘的时候小心一些。”


    “好。”


    周红花隔得远,只能大声道:“别说话,速度快一些,摘完咱就回家。”


    听见这话,江云月立刻振奋了起来,用力眨巴了几下眼睛,把眼里和周围的麻意驱赶走一些,然后继续奋力摘花椒。


    这边一共六棵树,每一棵上面的花椒都长得密密实实,果实又饱满色泽又漂亮。


    到中午的时候,所有的花椒才全部摘完,每个人都收获满满。


    江家人把家里能带的背篓竹筐全带出来了,这会儿全都装的满满当当,手压都压不出空间来了。


    周麦子和张小羊也一样,他俩各带了两个竹筐,也都装满了。


    周红花是摘的最多的,足足三大筐,瞧着十分喜人。


    林竹也不错,和周麦子他们差不多。


    连江云月和江云野都各摘了一大筐。


    摘了这么多,大家的狼狈也是可以想象的,一张张脸全都通红通红,又麻又痛。


    手上的指甲也都劈得差不多了,掌心黑的都看不见一块干净的地儿了。


    周红花都懒得说话了,只摆摆手,示意大家收拾收拾准备回去。


    江清淮看了眼林竹和两个小孩,开口道:“咱们往东边走一阵子,兴许能寻到水塘洗洗。”


    周红花也朝他们看了一眼,没怎么犹豫就道:“成,过去找找。”


    周麦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和他们一道了,“我就不去洗了,我寻我爹娘他们去。”


    他还想再去别处找找看,再多摘一些。


    张小羊也是同样的意思。


    于是他俩担着竹筐沿着原路回去了,江家人则换了东边的方向去寻水塘。


    江清淮说东边也不是胡乱说的,他踩过点,知道东边有易积水的地段。


    就这么走了几百步,终于看见一个不大不小的水塘。


    因着是昨天夜里才积起来的水,所以看着还挺干净,几人兴奋地扑过去,掬了水就狠狠往面上揉。


    林竹把双手浸在水里,用力地搓洗几下,凉丝丝的触感很好地缓和了那种热辣辣的麻痛感,他舒服的恨不得把脸也埋进去。


    脑中刚冒出这个念头,余光便瞥见身边的江云野已经这么干了,不过江清淮及时把他扯了回来,“仔细别呛着水。”


    周红花洗完以后就寻了块石头坐下,把竹筒打开猛灌了一口,方才喝的时候把竹筒边上也染了些麻,但这会儿也顾不上了。


    她笑了一声,似无奈似妥协道:“别说,这搁了蜜饯的水还真好喝。”


    说着她就把竹筒递给江长顺,叫他也尝尝。


    江长顺摆摆手,“我一早就尝过了。”


    当时刚拿出来的时候他就吃过了,还是直接咬着吃的,不过那会儿周红花正在气头上,他就没敢说。


    周红花拿手指了指江清淮,终是笑了出来。


    江云野弄得自己全身都湿哒哒的,偏偏他不老实,站起身还要甩一甩手,把所有人都弄得一身湿。


    江长顺笑着把他拉住,问周红花,“咱还到别处去瞧不?”


    周红花看了眼他们身后堆得满满的十几个竹筐背篓,笑道:“去做什么,咱哪儿还有空余的筐子?”


    “也是。”


    周红花想了想,道:“咱先回去,下午再上山来转转瞧瞧。”


    虽然今年的收获已经很满意了,但江家人都不是能闲住的性子,到底还是再去转转才能安心。


    第66章 第 66 章 吵架


    他们回的算很早的, 村里人大多还拎着筐子在山里头转悠,回去的时候在路上还捡到几串。


    今日家里的鸡鸭都没放出去,周红花一进门就赶紧丢了筐子过去瞧,虽说如今是太平盛世, 贼少了, 但也不敢说完全没有。


    江长顺也跟了过去。


    其余人把所有的花椒都倒在了地上, 把里头混杂的枝叶捡拾出来丢掉。


    周红花从后院回来的时候林竹他们还没做完,“摊开来晒一晒。”


    说完便径自去了厨房准备吃食。


    忙活了一早上,大家都饿了。


    原本也带了些饼子出去,但根本没人拿出来吃, 这会儿周红花索性也不做别的了, 只把这些饼子拿出来热了一下, 又煮了一大锅野菜汤, 就这么对付了。


    用完午食,歇了一会儿, 等缓过午时那个毒辣的劲头便要再次上山去了,两个小孩留在家里看着,毕竟前院里晒了这么多的花椒呢。


    心里有了底,周红花也就没那么紧张了, 四人一路走一路说着笑。


    路上碰见张小羊,他担着两个大竹筐往山下走, 见到林竹他们他便抿着嘴露出个笑来,“今日多亏了你们, 我爹娘见了我带回去的花椒都惊到了呢。”


    同时也很后悔没跟着一块儿过去, 这话张小羊便没说了。


    周麦子当时摘的比他还要多一些,估摸着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林竹也冲他笑了一下,他不会说啥漂亮话, 只催促着张小羊赶快下山去,因为他瞧上去实在太狼狈了。


    山里一共十几处花椒林子,有大有小,大的十几棵树,最小的只有一两棵。


    四人一处也没放过,按照江清淮安排的顺序寻过去,如他们的预料,那些近的一点儿也没余下,哪怕地上都被捡的一干二净。


    往后走才能稍稍捡个漏。


    周红花越走越觉得他们选那处实在是聪明,省时省力收获还多。


    虽说比上不足吧,但胜在不耗人,要是和往年似的扎堆去抢,累的不行不说,弄不好还要和人吵嘴打架,每年这个时候村里都能因此病上好几个。


    脑中刚回想起这事,就听见有人在吵架。


    周红花赶紧拎着筐跑过去。


    这边是最大的一处花椒林,因此人也是最多的,他们站在外围,只听得里头吵吵嚷嚷,却什么也瞧不见。


    周红花有点着急,随意扯了一人就打听道:“里头咋了?”


    那人头都没回便道:“江大家媳妇儿和齐家媳妇儿闹起来了。”


    周红花下意识和江长顺对视了一眼。


    江大家媳妇儿和齐家媳妇儿?那不就是林秀和周玉?


    林竹就在她身边,自然也听见了,他看了眼江清淮,江清淮牵住他的手。


    那人答完才回过头来,一看是周红花和江长顺便道:“你们赶紧进去瞧瞧吧,我瞧闹得挺凶哩。”


    周红花才懒得管,然而那人已经喊出了声,“江老二来了,大伙儿快让让。”


    这话说的好像江长顺是来帮忙的。


    周红花:“……”


    她和江长顺几乎是被人群推着进入了中心,江清淮牵着林竹一道跟了进去。


    进去了才瞧见周玉歪倒在地上,身边的两个竹筐东倒西歪,花椒撒了一地。


    林竹眼尖地瞧见后头有个人偷摸捡了几串。


    周玉对面,林秀看起来好像也没好到哪儿去,虽然他还站着,竹筐也没倒,但他看起来好像气的快要炸了。


    江清淮看了一圈,没看见江正青,应该是没来。


    算算时间,他也该准备去府城赴考了。


    他们一过去,林秀便警惕地看了过来,看见林竹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惊讶,因为林竹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狼狈,像是回家清理过了。


    第二反应则是放心,别人不清楚,江家这两兄弟关系如何他可最清楚了,周红花会帮张荷花才怪了。


    他猜的没错,周红花确实不想蹚这个浑水,但这么多人看着,啥也不说也不合适。


    想了想她只能走过去把周玉扶了起来,“这是咋了,快起来。”


    周玉手臂和腿上的擦伤有些严重,血都渗出来了,这种环境下受伤只会更难受,因此周红花只能一直扶着他。


    趁着林秀注意力分散,张荷花一个健步冲上去把他的竹筐一脚踢倒,里头的花椒飞出去老远。


    林秀气的一把把她也给推倒了,倒了以后还愤怒地踹了几脚。


    张荷花也不起了,干脆就瘫在了地上哭嚎。


    细听之下周红花已经明白了,原来方才林秀趁着周玉不注意偷了他的花椒,两边吵打起来撕扯间伤了周玉,弄成了眼下这个局面。


    “实在是没天理了啊,偷了我家的花椒还打人,瞧瞧我家周玉都让他们伤成啥样了。”


    方才围观的人已经散开了,不过谁也没走,都一边摘花椒一边瞧着这边。


    张荷花这声哭嚎引来好些啧啧声。


    四面八方的视线把林秀盯的如芒在背,他不甘示弱,愤愤道:“你儿媳妇儿分明是你自己推倒的,你还好意思哭嚎。”


    “你个小贱蹄子偷了我家的花椒还敢呛声,当初我家青小子得亏没娶了你,你个小娼妇!”


    张荷花骂的实在难听,林秀气的浑身发抖,喊叫的时候声音都劈了叉,“张荷花你个老不死的,我说了没偷你家的花椒。”


    “不是你偷的还能是谁,难不成是你婆母?”


    林秀回头看了一眼赵秋兰,赵秋兰下意识往齐春雷身后躲了躲,一声儿也没出。


    林秀恨恨地白了她一眼,阴沉道:“就是我婆母偷的,她怕人说闲话,故意栽到我身上来,娘,你说句话吧。”


    方才张荷花带着周玉来找他们对峙的时候,他都没反应过来赵秋兰就把黑锅推到了他背上,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张荷花问也不问就劈头盖脸地打过来,他被撕扯的都没功夫替自己辩解。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摘花椒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啥?”


    “咋是他婆母?”


    张荷花都傻了眼,一时不知道该说啥。


    赵秋兰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看向林秀的眼神里满是恨意。


    林秀冷笑了一声,“娘,既然我让人欺辱的时候你不说话,那我也就不帮你背这个黑锅了,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话音刚落,脸上就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林秀倏地转过头,震惊地看着齐春雷。


    齐春雷痛心道:“阿秀,你做了这种事,娘都没怨怪你,你怎么还能这么冤枉娘呢?”


    林秀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了,炸的他双眼发黑身子摇晃,险些栽倒在地。


    这一巴掌直接让林秀成了众矢之的,赵秋兰眯起眼冷冷地看着儿媳妇儿,方才林秀那一下着实打了她个措手不及,好在还有她儿子。


    江清淮怕林竹害怕,把他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林竹小声道:“阿淮,到底是谁偷的?”


    他心里觉得是林秀婆母,倒不是说他相信林秀的为人,只是看到现在的直觉反应。


    江清淮低声说了和他心里一样的答案。


    林竹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真的是她?”


    江清淮点头,“嗯。”


    周红花和江长顺对视一眼,两人皆是一样的判断,不过这是齐家的事,和他们无关,因此谁都没插话。


    倒是周玉——


    周红花回头看了眼林竹,招呼道:“竹子你来。”


    “帮忙把你堂嫂扶到树荫下去,给他瞧下伤处。”


    林竹听话地接了她的手,扶着周玉到一边去了。


    江清淮追过来塞给他一罐药膏,这是他特地带出来治花椒刺伤的,对于周玉这种擦伤也有效果。


    林竹帮着周玉把裤管卷起来,还用自己的身子给他挡着。


    “可,可能会有些疼,你忍忍。”


    周玉点点头,小声道:“多谢。”


    两人毕竟不熟络,又都不是热络的人,因此并没说什么话,只安静地擦药。


    等他们擦完药回去,林秀已经气跑了,只剩下齐春雷和赵秋兰在那边捡花椒。


    这边张荷花也在捡,一边捡一边骂,骂的很难听。


    周围好些人也在窃窃私语,不知道说着什么。


    一见林竹,周红花便招呼着他离开了。


    “罢了,这里不摘了,咱换别处去吧。”


    第67章 第 67 章 还以为咱家在杀猪呢


    前一日太累太热, 回家只擦洗过后便都歇下了,第二日才开始收拾那些花椒。


    家里后院大,花椒能摊开晒,正好今日天儿又好, 这么一天晒下来就能全干了。


    家里事情多, 因此摆摊还得再歇一天。


    一大早睁开眼鼻腔闻到的就是花椒的麻味儿, 把手拿到眼前一瞧,还是黑黢黢的,昨日拿无患子搓了好几回都没搓干净。


    起身推开房门,空气中照旧是麻味儿, 不过林竹还挺喜欢这个味儿。


    周红花和江长顺在后院晒花椒, 林竹也顾不上洗漱, 直接过去帮忙。


    周红花冲他笑了一下, “阿淮上山去了。”


    林竹嗯了一声,“他昨日和我说过了。”


    江清淮上山是去摘花椒叶的, 昨日太赶了没顾得上。


    这个时节的花椒叶虽说有些老了,但入药还是很好的。


    周红花一边拨弄花椒一边问林竹:“眼睛疼不?”


    摘花椒的时候若是不小心揉搓到眼睛里,那可是要难受上好几日的。


    两个小孩方才还哼唧呢。


    林竹摇摇头,“不疼, 我有经验的。”


    周红花笑着点头,昨日她本来还有些担心, 但瞧了林竹好几回,发现他的确很有经验, 知道护着自己。


    歇息的时候她随口提出来, 本想着夸一夸林竹,结果林竹脱口而出若是难受得狠了干活就要变慢了。


    周红花可不傻,这话一听就明白了, 每回想到这里就免不得叹气,竹子在以前家里头活的比那些大户人家家里的长工还不如。


    长工起码还有工钱。


    若是以往,周红花少不得要安慰林竹几句,但上回江清淮和她说,以后过去的事情尽量别在林竹跟前提,让他慢慢脱离出来。


    周红花一想也有道理,左右如今都是他们家的人了,奔着好日子去了,还提那些个腌臜事做什么,便应下了,还和江长顺通了气。


    “好了,快去擦把脸吧,擦完同我一道河边去。”


    林竹嗯了一声,快步朝厨房那头去了。


    昨日一家子里里外外全换了,两个木盆差点不够装,周红花还特地多带了一个空的。


    出门之前周红花走到两个小孩的窗边,抬手敲了敲,“小野,我和你们大嫂去河边洗衣,你在家里把门看好,后院晒着花椒呢。”


    屋里窸窸窣窣的一阵动静过后,窗子被推开了,江云野的小脸露了出来。


    “知道了娘。”


    周红花又走近了一些,探头朝里看了一眼,关切道:“小月,眼睛咋样了?”


    江云月半边脸都肿了起来,那边眼睛睁不开,只能眯缝着。


    “好多了娘。”


    “好啥好,一会儿等阿淮回来让他替你瞧瞧。”


    “哦。”


    周红花又看了眼江云野,叮嘱道:“花椒别忘了看,还有小妹,顾着她点儿。”


    “知道了。”


    江云野跳下床,跑去厨房给江云月倒了杯放凉的水进去。


    周红花和林竹出门了。


    今日河边也是格外的热闹,别说挑位置了,能找着就不错了。


    好不容易寻到一个,周红花赶紧端着盆过去了。


    “晒就晒点吧,咱动作快些就是了。”


    周红花笑得爽朗,林竹受她感染,也抿着唇露出个笑来。


    人多自然说话也多,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昨日那桩事。


    “昨晚齐家都吵翻天了,今儿一大早,秀哥儿就打了个包袱回娘家去了。”


    “又回啊,这嫁了同村的婆家就是好,来回方便,像我们就是想回去也费劲得很。”


    “可不是?不过这媳妇儿啊还是得有个媳妇儿的样,哪能动不动就回娘家,而且昨日秀哥儿那样说秋兰嫂子,我还从没见过像他那样厉害的呢。”


    “谁叫秋兰嫂子治不住人呢,和她说她也听不进去。”


    不知谁插了一句,“你们说,这花椒到底是谁偷的?”


    “我昨日偷摸问张荷花家那位了,说是根本没瞧见,张荷花一听赵秋兰骂秀哥儿就上手撕打起来了。”


    这两句一出,所有人说话的声儿都大了些。


    “什么,没瞧见?”


    “秋兰嫂子既然骂秀哥儿,那肯定是他偷的呗,不然为啥骂他?”


    “你傻啊,就不能是她故意的?自己偷的不想承认呗。”


    “啊?秋兰嫂子不是那样的人。”


    “那谁晓得。”


    离周红花近的一转头瞧见她,赶紧摆了摆手,比了个小声的手势。


    周红花假装没瞧见。


    她不想参与,不代表大家不想带她——


    “红花嫂子,你可得劝劝荷花嫂子啊,我瞧她气的不轻。”


    周红花淡淡道:“她不用我劝。”


    那人伸长了脖子瞧见她身边的林竹,了然道:“也是,你们这确实不好说啥,竹哥儿秀哥儿还有层关系在呢。”


    眼见着那人一副跃跃欲试想问林竹的模样,周红花忙道:“不关他的事,他爹和后娘怎么对他的你们又不是不晓得,他能知道啥。”


    说着就侧了侧身子,把林竹挡在自己身后。


    几人见她如此护犊子,也只好悻悻地放弃了。


    回去的路上,周红花和林竹说:“不要搭理他们,实在躲不过去就说我说的,不让你搅和娘家的事,知道不?”


    林竹点点头,乖巧应下,“知道了娘。”


    洗完衣裳到家时,江清淮已经回来了,这会儿正在两个小孩屋里看江云月。


    林竹不放心,也跟过去瞧瞧。


    “阿淮,小月咋样啊?”


    江清淮刚巧诊完脉,闻言抬头冲他笑了一下,“没啥大事,就是被刺激到了,换句话说就是她体质和花椒有些不对付。”


    林竹啊了一声,“那她以后还能吃花椒吗?”


    “一点点无妨的,她都吃这么多年了。”


    林竹松了口气,要是小月自此都不能吃花椒了,非得哭晕过去不可。


    江清淮从药箱里取出一罐青草膏,温声道:“倒不用特地开方子,每日多饮水,尽可能不接触花椒,约莫两三日也就好了。这个药膏每日早晚各擦一回,能舒爽些。”


    江云月蔫哒哒地点头,“好哦。”


    江清淮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一脸淡定地往江云月脑袋上劈了一道闪电,“这几日不可用辣食,清淡为主。”


    江云月:“!!!”


    刚采摘的花椒,娘方才还说要炸花椒油呢,花椒油和辣子一起做菜最香了。


    江云野笑出了声,连林竹都没忍住抿了抿唇。


    “大哥,我只吃一点点。”


    江清淮无情摇头,“好了就能吃,忍一忍吧。”


    江云月:“……”


    她昨晚脸上又热又烫难受的睡不着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花椒和辣椒做的各种吃食,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结果……


    “大哥,就不能通融一二吗?”


    江清淮继续摇头。


    听见里头的动静周红花吓了一跳,从后院奔过来急声问:“小月咋了?”


    江清淮:“没啥,只说她这几日不能用辣食而已。”


    周红花:“……”


    江云月眯缝着眼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娘,期盼她娘能给求求情,但很显然,那是不可能的。


    “既然没啥事,那就都出来吧,小月一个人留在屋里歇着,小野,去给小妹倒杯水来。”


    江云野笑嘻嘻地跑出去了。


    江清淮收起药箱,“竹子,我们走吧。”


    林竹:“嗯。”


    江云月:“……”


    走到门口,周红花突然转身,一副不忍心的模样,江云月还以为她娘终于要替她求情了,连忙直起了身。


    结果她娘道:“别嚎了,不然人家路过还以为咱家在杀猪呢。”


    江云月:“………………”


    门外的笑声真是,好刺耳。


    不过走远了些周红花还是问了江清淮,“她真不能吃?”


    “不能。”


    “那咱们这几日做菜便不放花椒和辣子了,等她好了再做吧。”


    谁也没意见。


    第68章 第 68 章 花椒油


    一整日的烈阳暴晒下来, 花椒果然干透了。


    周红花蹲在地上,抓起几把仔细检查过,然后招呼旁边等待的江云野和林竹,“好了, 收吧。”


    收好了还有活儿要干, 因此他们动作非常快, 只片刻就已经收完了。


    江清淮闻声也走了过来,只来得及帮忙扯袋口。


    装一半留一半。


    江长顺拎了一大桶水过来,准备清洗和浸泡花椒。


    每年周红花都会自己做一罐子花椒油留着做菜吃,今年家里人多, 便挑了一个大些的罐子, 准备多做一些。


    这部分花椒是要先浸泡的, 半个时辰就够了。


    还有一部分要拿来炒制花椒粉, 以后地里忙的时候可以带出去拿馒头饼子蘸着吃,平时做菜也可以倒一些, 很是方便。


    这两部分去了留出的一半,还剩一半,江清淮要拿来做花椒酒。


    林竹开始清洗花椒,一边洗一边把里头的杂质挑出来, 清洗完以后捞出来,控干水分。


    干了以后便起锅开始炒制。


    江长顺抱着一捆柴火进来, 笑道:“家里柴少了,我去山上捆些下来。”


    周红花应了一声, “你带小月去吧, 家里花椒味儿重,别叫她干活,让她跟着就成。”


    江长顺点头, “成,我这就去叫她。”


    江云月一听她爹喊,忙不迭就收拾好出来了,一整天下来她脸上好了不少,肿的没那么厉害了。


    出去的时候她还对林竹说:“大嫂,我回来给你摘果子吃。”


    林竹笑眯眯地点头。


    周红花笑着摇头,“自个儿都那副模样了还惦记别人,竹子,生火。”


    “嗯。”林竹熟练地点了火开始热锅子。


    花椒小火入锅,不断地拿铲子铲动,防止糊底。


    等炒到变色,花椒的香味越发浓郁,便可以出锅了,晾凉以后磨细就可以了。


    这活儿不算辛苦,但很麻烦,要一遍一遍反复地磨,直到把花椒粉磨得细细的。


    那边江清淮也在动手了,林竹干脆把杵臼搬到他身边去,也不用一直说话,坐在一处就是好的。


    江云野在边上替他大哥处理花椒和侧柏叶,侧柏叶是江清淮提前备下的,做花椒酒的时候放些进去药效更好。


    “大哥,这样成吗?”


    江清淮低头看了一眼,“捣的再碎一些。”


    江云野哦了一声,坐回去继续忙活。


    林竹见江清淮脚边放了一个大坛子,好奇道:“这是什么?”


    “酒,就是上回在镇上买的那坛,我加了一点点药材进去。”


    江清淮把坛子打开,打了小半提出来,“要不要尝尝?”


    林竹有点犹豫,“等下会不会不够了?”


    “一点点不碍事的。”


    “好。”


    江云野转过头来,“大哥我也想尝。”


    江清淮手动把他的脑袋转回去,“你不可以,这酒烈。”


    江云野:“……”


    江清淮把酒倒进手边自己的杯子里,然后递给林竹。


    刚拿过来便闻见一阵辛辣的酒香气,林竹看了眼江清淮,江清淮笑眯眯地抬了抬下巴,“尝尝。”


    林竹不再犹豫,直接仰头喝了一口。


    江清淮赶紧拦了一下,好笑道:“只让你尝尝,怎么喝这么多?”


    林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小声道:“是你叫我喝的啊。”


    江清淮凑过来捏了捏他的脸:“怎么这么听话?”


    林竹脸一下子红透了。


    “如何?”


    林竹皱了皱眉,“挺好喝的。”


    虽然有些辣,但里面的药香味他很喜欢,这会儿再品一品,好像又多了一种说不清的滋味儿,让人还想再尝一口。


    江清淮不过低头一瞬,杯子里就空了。


    他惊了一下,“怎么全喝了?”


    林竹舔了舔沾上酒液的上唇,不好意思道:“好喝。”


    江清淮失笑,“这酒后劲儿挺大的,仔细明日起来头疼。”


    林竹摇头,“不会,才一点点。”


    江清淮一想也是,不再担心了。


    花椒和侧柏叶捣碎后,放入备好的大酒坛里,然后将脚边这一坛子酒倒进去,密封存好,平日里时常摇晃摇晃,半个月便可以拿出来喝了。


    那边周红花晚食也做好了。


    只等了不到一刻钟,江长顺和江云月就从山上下来了。


    一家子围坐着用晚食。


    桌上只有一小盘辣椒尖儿,还有一大碗野菜汤,这个季节野菜多,直接做个汤又方便又清爽。


    周红花指着中间的辣椒尖儿笑道:“今日我去田里,咱家的辣椒长得可好哩,听说这辣椒尖儿也能吃,我就掐了点回来。”


    辣椒尖儿不是辣椒,是辣椒顶上的叶子,吃起来也没有辣味,反而有种清甜的味道。


    用过晚食后,周红花又起锅开始做花椒油。


    把平日里吃的油倒入锅中烧热,为了让味道更好,周红花还往里头加了葱姜蒜和一些喜欢的配菜。


    等葱变的焦黄时全部捞出,而后将热油倒在花椒上头,最后还要放锅里蒸一会儿,这样做出来的花椒油会更香。


    最后还要把花椒炸一遍,炸到酥脆的程度。


    花椒油盖好放一天一夜,再把里头的花椒滤出去,这便做好了,放在罐子里吃上个小半年都不会坏。


    滤出来的花椒还能继续用。


    这一套流程下来,天都黑了好久了,不得已,厨房里还是掌上了灯。


    周红花端起江清淮给她备的凉茶仰头一饮而尽,站了这么久,腰实在酸痛的厉害,她只能坐下歇了一会儿。


    江家做花椒油的步骤算得上是复杂的,村子里吃花椒油的人家不少,但极少有像她这么用心的。


    周红花乐呵呵道:“复杂些也没啥,吃食上多用些心是应该的,这样干起活儿来才更有劲儿啊。”


    林竹笑着点头,娘真的很厉害,他要多学些才好。


    收拾好厨房,锁了门,回屋歇息。


    江清淮还没睡,就着窗子里透进的月光在看医书,也是在等他。


    林竹刚一过来他就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热吗?”


    “方才有一点,现在不热了。”


    他也喝了凉茶,喝完就舒服多了。


    江清淮不放心,手又摸到他腕上号了脉,确定没问题才放下心来。


    睡觉之前林竹从匣子里摸出药膏给自己擦,擦完身上还不忘了在脸上擦一层清凉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药的关系,他每日晒那么久,脸上却一点儿也没伤着,甚至肤色都还是那么白。


    他躺下后没多久,一只手就被攥住了,那只手比他的大一整圈,可以把他的手整个攥进掌心里。


    每回江清淮这么做,林竹都特别有安全感,入睡的也特别快。


    现在天热,江清淮怕他不舒服就不再抱着他,连那事儿也极少做,每日就会像现在这样攥着他的手。


    *


    这阵子林竹的炒螺卖的很好,江长顺和周红花只要一有空就会出去摸螺蛳,同时家里的辣椒也消耗的特别快。


    许是多种了药材的关系,地里那一亩辣椒长得比后院的还要好,这一亩辣椒还没到收的时候,一家子商量着又打算把另外两亩闲置的田也种上辣椒。


    既然商量好了,那就得尽快,不然可是要耽误后头种麦子的。


    于是这日卖完凉茶和炒螺后,江清淮和林竹便赶紧往家赶,他们要回去帮着种辣椒。


    地里江长顺和周红花还有两个小孩都已经忙开了。


    最近天气没那么热了,但主要是早晚,中午依旧闷热的吓人。


    林竹戴好草帽,挽起裤腿下地。


    地面的热度反射上来,只片刻脸上便涨得通红,但林竹完全顾不上,他拿起一株辣椒苗放进挖好的坑洞里,然后仔细地把土填回去。


    这些坑洞都是江长顺挖好的,洞与洞之间隔的距离也是计算好的,短了长了都不好。


    江云月拎着一个小桶跟在后头浇水,辣椒的水也不用浇的太多,少一些,多浇几回就是了。


    这些都是前头攒下的经验。


    林竹对面是江清淮,他带着江云野一块儿种药材,不过上回那种已经都种完了,这次就换了别的。


    水不够了,江长顺唤了一声,江清淮便放下手头的活儿去河里挑水。


    一家人分工合作,一个下午下来两亩田就种的七七八八了,余下一些也不用江清淮和林竹帮忙,第二天江长顺和周红花两个人就够了。


    第69章 第 69 章 盖新房


    天擦黑一家人才回去。


    周红花累的够呛, 坐在屋檐下歇口气。


    林竹净了手便进了厨房,准备做晚食。


    一打开橱柜便瞧见里头的一大碗白米,对于平日喝的稀粥,这个量显然有点多了, 于是林竹抬高音量朝外道:“娘, 晚上还煮稀粥吗?”


    周红花喝了口凉茶, 嗓子没那么干痛了,这才答:“煮干饭吧,累了这么久,都饿坏了吧。”


    江云野和江云月正凑在一块儿洗脚, 闻言同时点了点头。


    周红花笑了一下, 继续道:“墙角还有一袋子野菜, 一会儿煮个野菜锅子吃, 搁点辣子。”


    林竹抬眼看过去,果然瞧见一个麻袋, 里头鼓鼓囊囊的装了有个半袋子。


    “好。”


    不用周红花喊,江云野和江云月洗完脚洗完手脸后就进厨房拾掇野菜去了。


    没一会儿江清淮就担了两桶水进来,笑眯眯问林竹,“今晚吃什么?”


    林竹侧开身把水缸让出来, “吃干饭,还有野菜锅子。”


    江清淮动作干净利落地把大水缸填满, 收手的时候亲昵地摸了下林竹的脸颊,“难受不?”


    林竹摇头, “不难受, 方才已经喝过凉茶了。”


    “嗯,真乖。”


    林竹害羞地笑了一下,低低道:“你, 你快出去吧,我要生火了。”


    “我帮你一块儿干。”


    说着江清淮就转身进了灶台后面,熟练地开始点火。


    他和多数汉子不同,脑子里头没什么君子远庖厨的观念,而且作为大夫,经常要炮制各种药膏贴剂什么的,起个灶煮个东西根本就是信手拈来,也远离不了。


    见他坐下了,林竹也没推辞,他都习惯了。


    周红花把凳子往这边挪了挪,一边低头打草鞋一边和林竹说话,“眼下天热倒还好,等天冷下来,吃食一做出来就凉了,还得添个后锅才是。”


    他们现在灶台上只有一口锅,家里人多了煮的东西也多了,越发觉得不够用,周红花一早就想着多添一口,只是天热暂时还不到耽误事儿的程度。


    有了后锅以后,前边儿烧菜,后边儿就能煮稀粥,前头烧出来的菜也能搁进去温着。


    林竹应了一声,周红花先前就和他提过,他记得。


    江清淮插了一句,“娘,咱家厨房还是太小了,不然趁着这个机会推了一堵墙重建,不然灶台大了就显得更小了。”


    周红花手上动作顿了一下,她想的比江清淮更长远,如今家里只有三间房,堪堪够住而已,等小野和小月大了肯定要分开住,竹子后头还要生孩子,他们那间房也是小了些……


    脑子里飞速地把这些过了一遍,周红花干脆道:“也别只改厨房了,咱再添两间屋子吧。”


    江清淮:“……”


    还不等他问,周红花就快速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末了还道:“你们屋现在两个人住着都小,以后有了孩子更住不过来,反正后院外头那一片也是咱家的,不如就一块儿扩进来,等屋子建好了你俩就搬进去。”


    越说越觉得等不了,好像林竹这个肚子马上就要大起来似的,周红花一把丢了手头做到一半的草鞋,起身就往后院跑。


    一边跑一边喊“他爹”。


    林竹和江清淮对视了一眼,江清淮下意识把视线往下放了放,落在林竹肚子上。


    林竹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


    气氛顿时比外头的天气还要灼热几分。


    林竹支吾了一会儿,愣愣地问了一句不太想干的话,“娘说后院外面也是咱家的。”


    江清淮:“嗯,当初分家的时候大伯和大伯娘嫌这边太荒太脏没要,爷奶就全都给了爹娘。”


    也是靠着江长顺和周红花两双手才慢慢有了如今的样子。


    林竹哦了一声,继续低头鼓捣手里的活儿。


    这一顿晚食吃的可以说十分热闹,周红花和江长顺一直在商议改造老屋的事,两个小孩也参与的很是热烈。


    江清淮时不时也会说上两句,只有林竹一直没怎么开口,偶尔趁着大家没注意他,他就偷摸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


    成亲多久了?挺久了,怎么还没动静呢?


    “竹子,”见他一直没说话,周红花便唤了他一声,“你们现在住的屋子以后就给小野住,你和阿淮住新的。”


    林竹下意识看了眼江清淮,江清淮小声道:“怎么了,一直在发呆。”


    林竹赶紧摇头,“我,我在想屋子的事。”


    周红花高兴道:“那你快说说,你是咋想的?”


    林竹哪里能说的上来,只摇头道:“我,我听阿淮的。”


    “也不能都听他的,你也好好儿想想。”


    “嗯。”


    周红花是个不爱拖拉的人,说要改造老屋,商量出个章程以后就催着江长顺喊人来动工了。


    正好也到了八月底,镇上摆摊停掉了,江清淮和林竹都在家,而且天气也不像夏日里那么热。


    江长顺和周红花算的很好,紧赶慢赶的话两个月差不多能动完,不耽误十月底收稻子。


    为了提高效率,两人也很有诚意,备了足够的银两,绝不克扣人家的工钱。吃食上也大方,舍得放盐和辣子,毕竟不吃好了人家也没力气干活。


    江二家要盖房子的消息迅速地传遍了全村,村里好些人惊掉了下巴。


    江清淮从外头回来这么久,门口煞有介事地挂着个药葫芦,可上门来求诊的人一直不算多。


    即便江清淮前阵子每日里都去镇上摆摊,但也没见他卖多少,整日里就那一口大锅,怎么看都不像挣了钱的样子。


    可现在居然要盖新房了。


    这几日江二家门口可是热闹极了,村里人来来回回,都想知道事情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江长顺一边伴着黄泥一边乐呵呵道:“是阿淮他娘说的,家里三家屋子都小,住不开。”


    他人老实,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人家多问几句他便说了,“……等竹子以后生了孩子就换屋住,这就是给他和阿淮准备的。”


    “而且以后小野也要娶媳妇儿,总不好一大家子挤在那三间小屋子里,媒婆见了哪里还肯把姑娘介绍给我家。”


    这些话很快就传了出去,大多数人听完羡慕一下惊讶一下也就算了,反正江清淮一直都属于争气的,就算周红花不在外头夸,江清淮那个模样也不是白长的。


    但也有有心人。


    自从“闹鬼”事件以来,林立根和王冬翠可算是消停了一阵子,这几日才恢复往日里的神气。


    江家的事他俩自然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林立根在家里气的跳脚,嘴巴里一会儿嚷嚷着嫁出去的哥儿泼出去的水,一会儿叫嚣着要让江家把彩礼吐出来,还要翻倍。


    王冬翠比他还恨,她心里简直呕的要死,林秀那边整日里鸡飞狗跳,别说盖新房这种好日子了,寻常人的日子也没得过。


    而且诡异的是,自从林秀嫁去齐家以后,她在村里的名声简直每况愈下,眼下居然已经发展成了他们林家做了孽遭了报应,连带着齐家都遭了殃。


    所谓的遭殃,自然指的是林秀肚子一直没动静的事。


    而神奇的是,明明林竹肚子也没动静,但谁也不嚼他的舌根,估摸着还是周红花的功劳,整日里把她这个后娘亏待了林竹挂在嘴上,大家自然都很同情林竹。


    本来就厌恨周红花,这下听说江家都开始盖新房了,王冬翠怎么能不呕呢?


    抬眼看了一会儿林立根跳梁小丑似的模样,王冬翠阴沉道:“走,去江家瞧瞧。”


    两人赶着去了。


    听说林竹的爹和后娘来了,周红花丢了手里的铁锹就要过去,被江清淮拦住。


    “娘,我去。”


    “成,不用对他们太客气。”


    江清淮笑了一下。


    这是自然。


    一见这个哥婿,林立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方才路上叫嚣的气焰一丝也无。


    反应过来后又觉得没面子,便又往前进了回来,嚷嚷道:“林竹呢,叫他出来见我。”


    江清淮动作不紧不慢地搬起一个石块儿。


    林立根立刻往后跳开,唬的脸色都白了,“你要做什么?”


    江清淮笑了一下,随手把石块丢到一边去,惊讶道:“你这是怎么了?”


    瞧他这语气,好像并无喊爹的意思。


    林立根又气了个够呛,“我是你爹!”


    江清淮轻嗤一声,根本不搭腔,“前阵子听说家里闹鬼了?还是女鬼,村里人都说是竹子他娘回来索命了,这个时候见竹子,你不亏心?”


    林立根一下子被拿捏住了命门。


    “后娘也来了啊,”江清淮朝后看了一眼,“说起来后娘还是我和竹子的媒人呢,要没有你,我也娶不上竹子。看在这层面儿上,我给你个忠告吧,知道杀人偿命吧?没动手的那个呢叫从犯,从犯也是有罪的,不过要是能把主犯供出来,罪责可以降一等。”


    周红花心里咯噔一声,警惕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杀人偿命?”


    “言尽于此。”江清淮懒得和这两人多说一句,他又看了眼眉头紧皱的林立根,意有所指道:“若是变成了主犯,那就不好说了,轻松些的就是杀头,严重些的五马分尸也是有的。”


    “你们知道什么是五马分尸吗?”


    在江清淮热情的讲解下,林立根和王冬翠成功地把方才吃进去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江清淮满意道:“好了,你们可以回了。”


    两人:“……”


    江清淮这话都点到这份儿上了,林立根和王冬翠要还听不明白,那就是傻子了。


    两人心中同时警铃大作,他们不知道当年的事江清淮知道多少,偏偏又不能问,只能闷在心里,假装淡定。


    至于江清淮说的主犯从犯——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心中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当年的事早就没痕迹了,而江清淮也说了,从犯若主动招供是可以给自己减罪的。


    换句话说,现在谁先开口,谁就是从犯。


    剩下的那个自然就是主犯。


    林立根哼了一声,“他一个毛头小子能知道个啥,当年他才几岁,总不可能正好叫他瞧见了吧?”


    王冬翠皱眉,“万一呢?”


    林立根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个狗吃屎。


    “不可能,我当年,”他左右看了一圈,压低了声音道:“我仔细瞧过,没人瞧见。”


    紧跟着他又指着王冬翠,警告道:“他方才说的都是狗屁,你要是敢搭理他那劳什子主犯从犯,我先把你打死。”


    说完心虚似的,转头就走。


    王冬翠看着他的背影,面色阴沉。


    这边林竹也听说了他爹和后娘来的事,着急忙慌地问江清淮,“他们来做什么?”


    “没什么,听我说了个故事就走了。”


    林竹一头雾水,“故事?”


    “对啊,你爹他们听得可认真了,还提了问题呢。”


    林竹:“……”


    为什么阿淮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合成一句他就不明白了呢。


    江清淮笑了一声,“不管他们了,娘在喊了。”


    林竹抬眼看过去,果然听见周红花在唤他们。


    等他一走,江清淮脸上的笑就收了,方才他装的成竹在胸,好像当年的事他知道很多似的,其实一点也没有。


    想要翻案,只能从王冬翠那里下手,为此他才和两人提出主犯从犯这样的说法,至于他心里真实的想法——


    什么主犯从犯?这两人都是主犯,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第70章 第 70 章 辣椒


    为了方便后头盖房子, 家里的鸡鸭骡子全都暂且安置到了前院和东边小柴房外的空地去。


    所以江云野和江云月赶鸭子回来的时候直接走的前门,从河边过来,老远就瞧见两个人站在自家门口徘徊。


    两人对视一眼,都警惕起来。


    “小妹, 你看着鸭子, 我过去瞧瞧。”


    江云月捏紧了手里的竹竿子, 嗯了一声。


    江云野快步跑过去,走近了才发现除了一男一女两个大人以外,还有个瘦弱的小孩,瞧着只有四五岁的模样。


    等那个小孩转过来, 江云野脚步一顿。


    明明是个瘦弱的小孩, 肚子却鼓鼓的, 好奇怪。


    他没多看, 很快就移开了视线,严肃问道:“你们是谁, 为什么在我家门口站着?”


    男人仔细看了他一眼,突然高兴起来,“小野,你是江大夫的二弟小野吧?”


    江云野面色柔和了些, “你是镇上的客人吗?”


    男人点点头,“江大夫在家吗, 我家小鱼病了,想请他帮忙瞧瞧。”


    江云野恍然, 原来是病了, 他点点头,认真道:“你别急,我大哥在家的, 我这就替你去叫他。”


    说完他回头唤了声江云月,“小月,没事了,回来吧。”


    听说有病人上门,江清淮立刻停了手头的活,一边清扫身上的泥尘一边朝外走。


    这几步路的距离,江云野已经把自己看到的情形都和他说了。


    江清淮嗯了一声,“小野,去倒茶。”


    江云野立刻转身进了厨房。


    江清淮引着三人进了堂屋。


    男人见到他高兴坏了,都到了不知所措的地步,话也说的结结巴巴,“江,江大夫,你上回替我瞧过病,不,不晓得你还记不记得,那回我兜里没钱,是你……”


    见他脸涨的通红,江清淮主动接过话茬,“我记得,你兜里没钱,我先替你瞧了病,后头你补了钱。”


    他说的轻飘飘,但男人却一下子红了眼眶。


    他是码头搬货的小工,那几日身子很不适,恰好听闻东陇街这边有个很厉害的江大夫,花六文钱买上一碗凉茶就能给诊脉,凉茶还能治他的暑热。


    纠结犹豫了好几日,在妻子的劝说下,男人总算下定决心前往,可到了以后一摸衣襟,才发现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六文钱叫小贼摸了个精光。


    他过去一趟实在不易,若是回去拿必定会耽误下午做工,犹豫徘徊了好一会儿,本来想一咬牙干脆走了算了,回去就骗妻子瞧过了,结果江清淮主动喊住了他。


    在他说完以后,江清淮非但没怀疑他扯谎,还安慰了他几句,说可以先替他诊脉。


    后来诊完脉江清淮告诉他,若他当时转身离开,必定会晕倒在路上。


    更惭愧的是,那六文钱男人也并没有及时送过去,而是隔了两日,等码头的活儿告一段落才抽出时间。


    男人哑声道:“其实我们本是不好意思来的,只是我家小鱼,他病了好几日了……”


    江清淮把视线落在女人身后的小孩身上,小孩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女人把小孩扯出来,拍了拍他的背,“小鱼别怕,这是江大夫,江大夫会救你的。”


    “他怎么了?”


    女人擦擦眼角的泪,把事情说了。


    原来前阵子小鱼和码头上几个小孩日日都去翻马爷家的泔水桶,从里头找东西吃。


    马爷是他们码头的总把头,是码头上的一霸。


    自此以后小鱼便极少吃家里的东西,每次问都说不饿,说自己吃饱了。


    以前他们几个小孩也时常能捞着个小鱼小虾什么的,所以刚开始两个大人都没在意,后来时间久了就发现不对了。


    小鱼一日比一日消瘦,可诡异的是,肚子却越来越鼓胀起来。


    江清淮仔细听完才朝小鱼伸出手,温声道:“小鱼,把手给我。”


    许是他瞧上去实在很可靠,小鱼慢慢把手伸了出来。


    “江大夫,如何?”


    “就是把肚子吃坏了,有些积食。”


    说完他问小鱼,“这几日可是吃的极快?”


    小鱼点点头,小声道:“吃慢了就被发现了。”


    江清淮看向男人,“饥一顿又饱胀一顿,吃的又囫囵,小孩胃肠脆弱,自然要出问题的。”


    “那,那要如何治?”


    小鱼的爹娘两双眼睛都紧紧地盯着江清淮,似乎很怕他说出一个他们承担不起的药方子。


    但江清淮只笑了一下,“很简单,后头的山上就有,山楂。”


    “山楂?”


    “对,这个季节正好,你们上去寻一些给他吃,吃完把腹中的痰水吐出来就好了。”


    男人和女人对视一眼,心中的大石同时落了地。


    江清淮摸了摸小鱼的脑袋,温声道:“下回不可以这样了。”


    小鱼点点头。


    “那泔水也不能再吃,会吃坏身子的。”


    顿了顿,江清淮又道:“你方才说还有几个小孩和小鱼一块儿吃了,你不妨多摘些山楂果子回去,叫他们也服一些。”


    男人连声答应。


    女人从衣襟中摸出一个粗布包,从里头数了十文钱出来搁在桌上。


    男人在一旁道:“我们知道,您的诊金是十文。”


    江清淮点点头,没说什么。


    *


    当天晚上回去,林立根并没太在意江清淮说的话,他自认为王冬翠已经叫他给吓住了。


    而且林竹他娘活着都是个软绵绵的性子,没道理死了倒成了厉鬼了吧,他才不信呢。


    于是当晚照旧安然入睡。


    可一到半夜,人就被王冬翠的惊叫声吓醒了,林立根噌的一下翻身坐起,窗外的白影子正缓缓飘过。


    和上回不同,这回看的十分清楚,一头的长发把脸遮挡的严严实实,甚至还在窗口停留了好一会儿。


    王冬翠的惊叫声撕心裂肺,连带着家里的鸡鸭都扑腾着乱撞起来。


    林立根呆愣地坐着,毫无反应,王冬翠拼命推他,推了几下人居然一头栽了下去。


    被活生生吓晕了。


    第二日,王冬翠看林立根的眼神完全变了。


    *


    月底的时候地里的第一茬辣椒终于可以收了。


    江长顺和周红花忙着家里的活儿抽不开身,只能叫江清淮和林竹去收。


    虽说已经立了秋,但中午天还是很热,左右就一亩地,江清淮便和林竹说晚些再去。


    林竹当然没意见。


    等到了申时末他们才出门。


    因着上回摘花椒时吃了亏,这回周红花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可以揉脸揉眼睛,还交代让江清淮看好两个小孩。


    出门之前,林竹特地去屋里拿了一把剪子出来,这是他成亲那会儿江清淮买的,给他们做喜服用的,后来就被他收了起来。


    他把剪子递给江云月,让她用这个。


    江云月本来很高兴,可一看这么新的剪子,有点舍不得,“大嫂,还是留着吧。”


    林竹把剪子放进她背篓里,笑道:“你大哥说东西买来就是要用的,收着也是浪费,一会儿你就用它。”


    江云月这才点头。


    到了田里,江清淮先检查了一下药材露在地面上的茎叶,“可以收了,咱们明日再来吧。”


    林竹点头应下,“好。”


    辣椒苗比人要矮上不少,他蹲下身子,把背篓卸下来放在手边,然后一手轻扶着辣椒苗,一手快速地把上面垂挂着的辣椒一一摘了下来。


    只片刻,一株苗上挂的满满的果实便全摘完了。


    一株摘完他迅速换到旁边,顺手把摘下来的果子丢进背篓里,动作又干脆又利落。


    江清淮站在他对面看了一会儿,眼底盛满笑意。


    直到江云野抬起眼来,莫名道:“大哥,你站着发什么呆呢?”


    江清淮瞪了他一眼,“干你的活儿,别管大人的事。”


    江云野:“……”


    林竹嘴角勾了起来。


    江云月起初还拿剪子去剪,没一会儿就不耐烦了,还是拿手快一些,索性把剪子丢回去,直接上手。


    大部分的辣椒都已经红透了,余下一些还是绿的,一并全都摘了,不碍事。


    背篓里摘满了就起身走几步,把里头的辣椒倒进带来的大竹筐里,然后再回来摘。


    很快两个大竹筐里也满了,江清淮便停下手头的活儿,先担回去一趟。


    等他回来,原先放竹筐的位置已经放了三只背篓,全都满的快溢出来。


    他顺手把三只背篓清空,然后一一交还回去,一人一个。


    林竹手边那只背篓又满了,他便又折返回去,把里头的辣椒倒出去,省的林竹特地起身走一趟了。


    林竹头都没抬,脸上通红通红的,颊边还挂着汗。


    “快收完了。”


    林竹嗯了一声,“咱们收完了还能回去做家里的活儿。”


    江清淮失笑,手头的活儿都没完呢就想着别的活儿,他家竹子也太勤快了吧。


    “好。”


    收完时正好是一日里最舒服的时候,天边的晚霞呈现紫红色,山风轻轻地吹着,带走了脸上的燥热和辣意。


    经过河边时,几人下去洗了洗手和脚,江清淮顺手拿了几根红彤彤的辣椒在水里涮了涮,放进嘴巴里咬了一口。


    江云野瞧见,忙伸手过来。


    江清淮给他递了一根。


    林竹一抬眼就瞧见这一幕,下意识就皱了皱眉,他们种的这种辣椒还是挺辣的,这么吃不会难受吗?


    江云野咬了一口,兴奋道:“是甜的。”


    但紧跟着他就皱紧了脸,“好辣呀。”


    江云月还没下来,正在河岸上看辣椒,见状急的蹦跶了两下,“大哥,给我一个。”


    正好也洗完了,三人上了岸,然后轮到江云月下去洗。


    她洗的很快,回来的时候林竹手里已经被江清淮塞了一根。


    “刚入口有点甜,后头才开始辣,还不错。”


    林竹将信将疑地咬了一口,然后惊喜地发现居然真的有点清甜的味道,后头也的确辣,但辣的并不过分。


    许是他拿到的这根好一些,毕竟江云野已经辣的直吐舌头了。


    江云月运气也不错,她甚至吃完了一根还想再吃一根,但江清淮没让。


    四人随身都带着竹筒,但方才忙着干活都没喝,这下全都被江云野一人喝了。


    其他人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周红花在后头堆墙的时候就听人说,“方才过来的时候瞧见你家淮小子和他媳妇儿带着两个小的,老远就听见嘻嘻哈哈的,村里可就属你家最和睦了。”


    周红花笑的眼睛都眯起来,嘴上还要谦虚,“谁家过日子不是这样,总不能一天到晚吵吵打打的,那像什么话。”


    “一天到晚吵吵打打的可不少哩,你们住的远平日里听不着,我们可是日日都听着哩。”


    这人说完就举了齐家的例子。


    “不晓得咋回事,以前还挺好的,自从家里添了人,整日里又吵又闹,每回见了赵秋兰都是双眼哭肿的模样,唉,这叫什么事儿啊。”


    周红花脸上的笑意淡去大半,“谁知道呢,人家的事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我看这事儿还是秀哥儿的不是,我听赵秋兰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林家那两个做了什么恶事,报应到自家哥儿身上了,这不,秀哥儿进了齐家门这么久了肚子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说完这人才反应过来,周红花家娶的也是林家的哥儿,忙找补道:“话说回来,就算林家那两个做了什么孽,也不关竹哥儿的事,他又不是王冬翠肚子里出来的。”


    周红花有点不耐烦说这些,但面上还算和气,“以前听我家阿淮提过,这种事也不光是哥儿和妇人家的事,也有男人的事,所以啊,也不好说。”


    “啊?还有这种说法啊。”那人本想反驳,但江清淮到底是正儿八经的大夫,便没把话说出来。


    正好那边林竹他们也进门了,周红花便借机离开了。


    “呦,这么多啊。”


    四个大竹筐里装的满满当当,顶上还冒着尖儿,还有林竹他们带去的背篓,也全都满了。


    周红花正想夸夸他们,就瞧见江云野通红着脸斯哈斯哈的模样,惊讶道:“你这是咋了?”


    江云野苦着小脸,“吃辣椒吃的。”


    “啊?直接吃?”


    江云月笑嘻嘻道:“娘,我们也都吃啦,只有二哥吃到了最辣的。”


    她左看右看,选了一根长得漂亮的递给她娘,“娘,你也吃吃看嘛。”


    周红花拿去厨房里冲了冲,然后咬了一口。


    江云野瞪大了眼,巴巴地望着他娘。


    “真不错,好像比咱后院种的还要清脆饱满一些。”


    因为动工的关系,后院的辣椒基本都被糟蹋了,没办法,只能全拔了。


    “以后咱就不在后院种了,留出地儿种些别的吧,辣椒就吃地里的。”


    江长顺过来的时候恰好听见这句,便道:“当时买苗的时候我问过,这东西只要不太冷就能种,真要当一回事的话,咱们不如空出一亩田专门种这个,勤快些的话一年收个两回不是问题,而且眼下天还不冷,说不准这头一茬辣椒苗还能结新的果呢。”


    当时江长顺和周红花选的都是最好的辣椒苗,主要想着反正钱都花了,要是苗不好,最后种不出来也是浪费,不如就多花些钱算了。


    当然买的时候也很是心疼了一阵。


    周红花点头,“我也是这么想,就留一亩吧,至于留哪个,等两个月后那边两亩地也结了再说。”


    商议完这事,江清淮开口:“地里的药材也能收了,不过等个两日也没什么,这些辣椒得趁新鲜卖了。”


    “是这样,放久了卖相就差了,明日我们都去,家里就……”


    江长顺接话,“我叫王二哥他们过来帮忙盯着。”


    王二哥是周麦子男人的爹。


    周红花低头开始捡辣椒,“成,你去的时候带些辣椒过去。”


    求人办事总不好空着手去。【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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