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熙和手一抖,险些将整匾草药掀翻,他慌忙扶住竹匾,急道:“不不不......姑娘不要误会,我怎会赶姑娘走,我、我巴不得姑娘一直留在这……”
话一出口,他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青宛见他一张俊脸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不由微微一怔。
付熙和眼见气氛尴尬,连忙开口道:“我是说…姑娘想在这里待多久都可以。我方才那般问,只是怕姑娘思念家人……”
青宛柔声打断他:“多谢付公子。只是我父母双亡,已是无家可归......”她眨着大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不知付公子能否多收留我一段时日,等我养好腿伤再走。”
她如今腿伤未愈,身无分文,日后要去哪里,做什么营生,这些她通通都没有想好,先留在这里养好伤才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付熙和本就不想她走,听到她说还想要再多留一段时日,心情一下晴朗起来,“当然可以。姑娘想待多久都可以。”
秋去冬来,冬去春至
又是一年春草绿。
不知不觉,青宛在付熙和家中已住了有一年光景,在付熙和的照顾下,如今她的腿伤已大体无碍,只是走路时,左脚还轻微有点跛。
青宛开始让付熙和帮她买针线布料之类的回来,白日付熙和去医馆出诊,她便在家里做些香囊绣帕等物件儿,待做好了再和付熙和一起拿到镇上的绣货行卖了换钱。
因她绣工精湛,做的绣品虽布料粗糙,可刺绣针脚细密,图案秀丽,无论是花鸟虫鱼,还是山水人物,无不栩栩如生,此地毕竟是小地方,绣货行的掌柜还是头一回碰到上上品,当即如获至宝,笑盈盈地请她做行下的绣娘,约定由他提供一些名贵的针线和布料,青宛则负责每月制出一定数额的绣品送过去。
为感激付熙和的救命之恩,青宛决心赚到的每一笔银钱,都拿给付熙和一半,另一半则自己攒着好为日后做打算。然付熙和却坚决不肯收,青宛无奈,想了想,又去布行买了一匹料子,做了一身衣裳送与他。
付熙和收到她亲自做的衣裳表现得很是开心,青宛见他欢喜,自此之后,便常动手为他做些衣裳鞋袜香囊汗巾之类的物件儿,聊表报答之意。
这日青宛在家缝制衣裳,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西斜,便搁下针线起身去灶房做饭。
待饭菜做好,付熙和也回来了,还带回一包蜜饯果子。
“听说女孩儿都爱吃,今日碰巧看到,便买了些回来。”他状似不经意般解释道。
青宛瞥见他微红的耳朵,唇角微微勾起:“嗯,谢谢。”
吃完饭,青宛趁着太阳还没落山,将剩下未做完的针线拿出来,又缝制了一会儿。
付熙和沐浴完出来时,青宛正静坐在窗边飞针走线,天边的霞光映在她玉白的脸庞上,仿佛搽了层胭脂,娇艳得不似凡人。
她做事入了神,沉浸在缝衣里,并未注意到付熙和,他就这样站在那默默盯着她看了许久。
低头做针线的时间长了,脖颈不免有些酸痛,青宛于是放下手里的衣物直起身子活动着脖颈,一扭头,才发现付熙和已经从浴房里出来了,站在一旁也不知看了她多久。
她微微一怔:“你……洗好了?”
付熙和回神,顿觉面上尴尬,耳根都微微发热。
“好、好了。”他干咳一声,默了默,又道:“天黑了,对眼睛不好,明日再做罢。”
青宛点点头,收好衣裳和针线筐,回房拿了换洗的衣物进了浴房。
浴房很小,付熙和同往常那般提前为她备好了热水,与平日不同的是,今日浴房的小竹筐里多了一颗澡豆。
青宛怔了下,澡豆并非平民家用的浴身之物,普通人家一般都是用皂角,很少用得起这个,现下突然多出这个来,很显然是付熙和买给她用的。
她洗完出来,就见堂屋里已经点上了油灯,付熙和正拿着本医书在看。
“洗好了?”他缓缓放下医书。
“嗯。”她拿布巾擦了擦未干的头发。
付熙和起身过去,自然而然接过她手中的布巾:“我来罢。”
他将她捡回家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手脚不便,都是他给她擦的身,洗的发。
她如今伤好,理应自己来才对,可或许是出于习惯,她嘴比脑子快,竟下意识应了一声“嗯”。
付熙和让她坐下,自己站在身后,将布巾轻轻搭在她乌发上,动作轻柔地擦拭起来。
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散发着的淡淡的澡豆香气,十分好闻。她用了他买回来的东西,他心里便欢喜。
“听店家说这是女子都会喜欢的,故而特地买回来给你试试。”他温声道。
“多谢。”青宛扫了一眼屋里简朴素净的陈设,静默半晌,柔声道:“日后还是买皂角就好,不必为我破费。”
“不破费,是我自己想买给你用的。”
他心想,她以前必定是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的,如今却在这小镇子上过清苦日子,虽然他不是豪门富户,不能给她优渥的生活,但是但凡他能做到的,他都会努力提供给她。
过了几天,青宛独自出门去赶集,她先去绣货行将最近缝的一些香囊绣帕典当了,换到钱后便一路边走边看,顺手购置了些柴米油盐等日常用物,又去布庄扯了一匹月牙白织锦锻,准备买回去给付熙和裁制一套夏衣。
付熙和待她大方,自己却过得十分简朴,先前她便观察到了,他的四季常服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只勉强可供换洗而已,且他的衣服皆是粗麻布衣。最近天气越来越热,已是进入炎热的夏季了,她想买匹好一点的料子给他做身夏天的行头。
她想付熙和不但救了她性命,这一年多来还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她,收留她白住这么久,她现下慢慢开始能赚到一些银钱了,于是便很有些着急回报的意味。
今日赶集日很是热闹,街道两旁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摊位,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青宛今日还是第一次独自出来,一时被摊位上琳琅满目的新奇物件儿吸引,一路走走停停逛了许久,等到太阳快落山时,她才跛着脚提着大包小包去妙手堂等付熙和一起回家。
沿着街道一直往前走,再往左拐走一小段路就能看到一个写着“妙手堂”牌匾的医馆。眼看着就要到了,迎面却忽然晃晃悠悠走来一个吃醉酒的男人。
青宛秀眉微蹙,跛着脚往一旁欲避,那醉酒男子却如无根浮萍般歪斜着撞来。“咚”地一声闷响,她纤薄肩头被撞得发麻,手上提着的东西散落一地,人也不由自主踉跄后退几步。
她吃痛皱眉,未及站稳,便听得粗粝怒喝:“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来撞你祖宗,看我不……”
男子前一刻还凶神恶煞地叫骂着,仰起头的瞬间,却是忽的怔住了。
只见眼前站着一个身穿青布衣裙的少女,这少女肤光如雪,腰肢纤细,五官精致,虽未施脂粉,只着荆钗布裙,却难掩姿容出众,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
“好水灵的小娘子,我之前怎从未在这镇上见过?”身穿锦缎华衣的年轻男子一双绿豆眼在青宛身上滴溜溜打转,嘴里还不干不净说着:“就是不知道在床上的滋味如何,嘿嘿嘿……”说罢,他突然摇摇晃晃上前,伸手要去捏她的下巴调戏她。
青宛惊恐地往后退,却被那男子身后的两个随从堵住了去路。周围的百姓也看不过去,但因那男子是镇上赵员外之子赵坤,他生性顽劣,专门欺男霸女,乃此地有名的恶霸,故而百姓们敢怒不敢言,纷纷低下头装作没看见,生怕惹祸上身。
“小娘子,你跑什么呀。”赵坤笑得猥琐,见她一脚微跛,他嬉笑道:“你乖乖跟爷回去,爷找人给你治腿如何。”说着,也不管她同不同意,就径直拽住青宛的胳膊。
“放开我!”青宛粉面含怒,拼命挣扎,指甲在赵坤手背上划出几道血痕。
赵坤吃痛放了手,酒气混着涎水喷薄而出,“好你个不识好歹的贱丫头。”他恼羞成怒,扬起手就要扇青宛耳光。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稳稳攥住了他的手腕。
“付大哥!”青宛如同见到救星一般,躲到他身后。
赵坤被付熙和一推,肥胖的身体控制不住踉跄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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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气得脸红脖子粗,当即扯着嗓子朝两个随从怒吼,“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
两个随从得了令,抄起腰间短棍就扑上来,付熙和紧紧拉住青宛的手旋身避开横扫的棍影。紧接着,他攥起拳头,猛地砸在其中一人脸上,只听那人哎呦一声,旋即踉跄痛倒在地上。这时另一人从背后偷袭,短棍险些打到付熙和的头,好在他反应敏捷,反手扣住那随从手腕,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随从也惨叫着瘫倒在地。
付熙和牵着青宛的手,转头就跑。赵坤眼睁睁看着二人跑远,气得脸色涨成猪肝色,他猛地上前,朝两个随从一人踢了一脚,怒骂道:“没用的废物!”
他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于是咬牙道:“给我去查那小子姓甚名谁,和那名女子是何关系!”又恶狠狠道,“敢和老子抢女人,我叫他在清河镇混不下去!”
没过两日,妙手堂就来了一伙地痞流氓故意找茬闹事,不但把医馆药柜里的药材全都抢夺出来撒了一街,还对着付熙和与孟大夫乱踢乱打一顿。
付熙和连忙将此事报与亭长知晓,但求做主,却不料那赵坤私下买通了亭长,亭长收了好处拒不受理,放任自流。自那日之后,那伙地痞隔三岔五便要来医馆闹上一场,赵坤的小厮还跑到他面前传话称只要他把青宛奉上,他家少爷便会出面叫停,让那伙地痞不再闹事,如若不然,迟早要让这医馆开不下去。
付熙和心知肚明定是那赵坤暗地里给了地痞好处叫他们来闹事的,现在又来充当好人,目的就是为了得到青宛。他定然是不可能将青宛交到这恶霸手上,可孟大夫对自己恩重如山,他亦不忍医馆落到闭店的下场,于是只好含泪拜别恩师,连夜收拾包裹行李,天不亮就携着青宛离开清河镇,雇了马车搬往临阳县生活。
同年七月,长安城里,魏璋因以妻礼将家中庶妹葬入祖坟之事被有心人告到了圣上面前,被勒令停职半年。
本朝最重礼法,魏璋位高权重,声名远播,却做出如此违背伦理道德之事,此事还被流传得满城皆知,实是影响恶劣,纵使圣上有心想维护他,也不得不表态给他一定程度的惩罚。
八月,太子慕容宏因长期荒淫无度,卖官鬻爵,纵容手下欺负百姓等罪名被揭发,圣上对其彻底失望,当即下令废除了慕容宏的太子之位,将其永久圈禁。
九月,圣上自太子一事后缠绵病榻,此时多名大臣联合上书,请求册立二皇子慕容昶为太子。然此事非但未成,反引来圣上震怒,圣上在早朝时当着全体大臣的面怒斥二皇子结党营私串联朝臣,图谋不轨,野心昭然若揭,并下旨停了二皇子的所有俸禄。
十月,慕容昶与其母妃淑贵妃内外接应,率三万私兵造反逼宫,欲逼迫圣上签下禅位书。好在危急之际,四皇子慕容谨与魏璋及时带领亲兵攻入皇宫救驾,经过一场激烈厮杀后,最终扭转局势,成功解救皇帝,平息叛军。
十一月,圣上正式册封四皇子慕容谨为皇太子,并恢复魏璋的柱国大将军之职。
次年四月,圣上病重去世,四皇子慕容谨即位,改年号为天圣,大赦天下。
天圣二年,于先帝时期就在民间兴起的红莲教不断发展壮大,渐渐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当年三月,红莲教首李山瞳、护法蒋全、罗魁等人煽动五万名教徒在鄂州聚众焚烧府衙,斩杀官员,攻打地方豪强,公开反抗朝廷起义造反。新帝得知消息后龙颜大怒,急令柱国大将军魏璋率兵前去镇压平叛。
天圣三年三月,经过数次激战,魏璋终击溃叛军,活捉了蒋全、罗魁等好几个主要首领,教首李山瞳见情况不妙,当即率领余下三千教徒躲入深山老林,一路辗转至豫州,与豫州的红莲教支派汇合起来。
新帝担忧李山瞳到了豫州后会继续暗中传教壮大队伍,有朝一日卷土重来,故而下令命魏璋势必要捉拿教匪首领李山瞳,并将其残部一网打尽,彻底平定教乱为止。
同年四月,魏璋率领一部分兵力转至豫州地界,并下命令让豫州各级官员大规模搜捕李山瞳和剩余红莲教徒。
此时,距离青宛坠崖之日算起,已经整整五年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