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天边烧起漫天赤霞,仿佛打翻了仙人的朱砂砚。
魏璋骑着高头大马,玄色衣袍猎猎翻飞,极力追赶着前方的马车。
风在耳边呼啸,每一下颠簸都像重锤砸在伤口上,魏璋额上冒出豆大的冷汗,可他眼神坚定决绝,心中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势必要追上青宛,将她带回去。
青宛触到他的眼神,猛地关上了车窗,以隔绝掉他的视线,然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每一声都仿佛重重踏在她心上,震得她的身体微微颤抖。
她心跳如雷,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勉强镇定下来后,她掀开车帘,急声催促马夫:“有人追上来了,麻烦您快些。”
车夫回头瞥了她一眼,嘴角闪过一丝莫名的笑:“姑娘回车里坐好,莫要出来,小的这就加速驱车。”
因为过于紧张,青宛并未察觉那抹怪异的笑。她耐着性子坐回车里,却不料刚一坐下,前头马儿就陡然嘶鸣起来。
马车骤然间停下,青宛坐得不稳,急忙撑着车壁稳住身子。
“发生什么事了?”她心惊肉跳,顿觉不妙。
外头却无人回应。
此时恰好车帘被风掀起一角,青宛匆匆一瞥,就看见车夫手拿着一把匕首狠狠刺到了马身上,随即便跳下马车,撒腿往一旁的树林深处跑去。
那马受了伤,霎时发出了几声极为痛苦的嘶鸣,紧接着便失去控制,像发了狂一般,疾速朝前奔去。
伤马疯狂乱跑,使得车厢剧烈摇晃,青宛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被甩得东倒西歪。她慌乱地抓住车厢里的扶手,勉强稳住身形,想去拉缰绳让马停下来。
却不料一掀开车帘,就发现马匹已经狂奔到了悬崖处,此时若想要收紧缰绳去勒住它,已是太晚太晚了。
青宛瞪大了眼睛,霎时手脚都变得冰凉,死亡的恐惧瞬如潮水般涌来,将她淹没。
她知道,自己完了。
这厢,魏璋本已快要追上马车,可那马不知怎么回事,突然间失控狂奔,不过一小会儿时间,竟然冲到悬崖方向去了。
意外突然发生,让人措手不及。
魏璋神色一凛,当即加速驱马追赶,前方数百米后便是悬崖,若以那马的速度,不消半盏茶,青宛便会坠入悬崖,粉身碎骨。
这恐怖的预想让他瞳孔紧缩,他狠狠扬了鞭,疾驰过去。
然而,普通的马终究比不得发狂的马,不过片刻时间,就见那马车已经冲到了陡峭的悬崖边缘。
“宛宛!”魏璋嘶哑着声音大喊。
几乎是同一时刻,伤马四蹄踏空,惊叫坠落,连同车上的人,一齐坠下了悬崖。
“不……”魏璋当即大喊。
马车坠落的那一刻,青宛似乎听到了魏璋在高声嘶喊她的名字,然而下一瞬,车辕断裂的脆响刺破耳膜,她感觉整个身体被抛向虚空,马车不受控制地急速坠落,风在耳边呼啸成凄厉的尖啸。
死亡的阴影迅速笼罩过来,往日种种如走马灯一般在她脑海里不断闪现着,有阿娘、秦姨娘和忆如、魏翦、还有……魏璋。
魏璋的宠溺与维护,强迫与禁锢,每一个相处的场景她都深刻记在心里。
在濒死的最后一刻,她突然发现,魏璋在她回忆中占据的篇幅竟是最多的。
他陪伴自己的时间,也是最多的。
这种感情是复杂的,爱与恨交织着……
罢了,罢了。
她想。
死了也好,死了就不必那么痛苦了。
在意识涣散前,她释然的闭上双眼……
亲眼看见青宛坠下山崖,魏璋先是茫然了一瞬,随即跳下马,怔怔往前走了几步。
待他回过神来,意识到青宛真的坠崖了,忽如万箭穿心一般,心口剧痛,生生呕出一口鲜血来。
“将军——”墨刃惊恐唤道。
魏璋倏地像疯了一样,强忍着胸前如撕裂般的剧痛,发足狂奔,直冲到悬崖边。
墨刃和墨影一惊,怕他情绪激动之下会不慎掉下去,忙不迭追上去死死拽住他。
“将军!这么高的悬崖,二小姐救不回来了!救不回来了!”墨刃劝他。
魏璋怔怔望着一片漆黑的崖底,哪里还有人影呢?
是了,这么高的悬崖,若掉下去,必死无疑。
可他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他从小看大的妹妹,他最爱之人,宁愿被她恨也要强迫她与自己共度一生的女子,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易消失在这人世间?
他根本不信她就这样死了。
魏璋猛地回过神来,厉声道:“找!现在带人给我到悬崖下边去找!”
墨刃和墨影对视一眼,心道将军真是疯了,这么高的悬崖,二姑娘一个弱女子,连人同马车坠下去,哪里还能活命呢?
墨影见他因一路骑马狂奔,胸前伤口被狠狠牵扯而渗了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迹出来,硬着头皮劝道:“将军,坠崖几乎不可能生还,二小姐存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属下知道您心里难过,可您还负着伤,还是让我等先扶您回去上药罢……”
魏璋却一字一顿道:“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墨影和墨刃见他神色森冷,目光几欲择人而噬,只觉心惊肉跳,没办法,只能听从魏璋命令去寻人。
十日后
青宛脑袋昏昏沉沉的,她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木质的房梁。她怔了一瞬,下意识环顾四周,就见这是一间朴素的木屋,屋子不大,陈设简单,墙壁上挂着几幅草药图谱,还有些稀奇古怪的行医器具。
这是哪儿?难道她来到了地府?
青宛下意识想撑着身体坐起来,然而,她刚一动弹,就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惊觉自己身上多处缠满了绷带。
怎么回事,自己竟还活着?
正疑惑间,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位身着苍绿色交领粗布长衫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只见他容貌清俊,气质温和,手中端着一个木托盘,上面放着一个药碗和几包草药。
见青宛醒来,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快步走到床边,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姑娘,你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
青宛望着他,眼中满是迷茫与戒备:“你是?这是何处?”
男子耐心解释道:“在下付熙和,是个郎中。前些日子我探亲归家途中恰好遇到坠崖的姑娘,便将你救了回来,这里是我的住所。”
“付公子,多谢你的救命之恩。”青宛挣扎着想要起身道谢,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后背顿时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腿上也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她忍不住轻哼出声。
付熙和连忙伸手扶住她,劝道:“姑娘莫要乱动,你身上多处骨折,还有些内伤,得好好养着。”
青宛蹙着秀眉,神情痛苦地靠坐在床头,她低头一看,就见左腿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曲着,显然已经骨折。
“我的腿……”
付熙和似是看出她的担忧,连忙说:“姑娘莫忧,在下是郎中,定会尽全力将你医治好的,你只要安心养伤,日后定会慢慢好起来的。”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像春日里的微风,带着几分安抚人心的力量。
心头的阴霾顿时被吹散了些许,青宛仰起脸,感激地看着他:“多谢公子。”
付熙和对视上她那双黑亮清澈的大眼睛,不由俊脸微红,“姑娘不必客气,快把药喝了罢。”
青宛轻轻点头。
因她手臂脱臼,无法使力,付熙和便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执勺,亲自喂她喝药。
待喂完药,他又给她喂了点热汤下肚,眼见天色渐渐暗下来,付熙和起身把屋子里的油灯点燃,又出去了一趟,端来药草熬的温水给她净面擦身。
“我、我先给你擦拭下身体,再为你抹药膏和换新的绷带。”他耳根微红,拿出一条青色布条蒙住双眼,温声道:“在下冒犯了,姑娘勿怪。”
青宛看着他被遮蔽的双眼,轻轻嗯了一声。
付熙和得到允许,从木盆里捞起软布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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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着身体。
为了避免过多的肌肤接触,付熙和尽量将布巾展开,轻轻覆盖在青宛的身上,隔着布巾擦拭她的身体。
青宛心里原本对这个陌生男子的触碰还有些不适和戒备,观他如此君子,原本绷紧的身体也就慢慢放松下来。
“姑娘若是疼,就喊出来,千万不要不好意思硬憋着,我怕我手上不知轻重,会碰到姑娘伤口。”他忽然出声道。
“嗯”。青宛柔声应了一句。
尽管他擦拭的动作足够温柔,但她全身骨折加上内伤,还是难免会有痛感传来。可青宛不愿意给他增添太多麻烦,只是闭着眼睛,紧紧地咬着唇,沉默的隐忍。
翌日清晨,付熙和熬了一碗清粥喂她喝,又煎了药与她服下,随后便背起药箱,出诊去了。
通过昨夜与他聊天,青宛得知自己如今身处豫州临阳县里的一个小镇里,此地名唤清河镇。付熙和自小便是在这里长大。据他所说,他自幼便失去双亲,从七岁起便靠着上山采生草药拿到镇上一家名叫妙手堂的医馆里换钱养活自己,时间久了,妙手堂的孟大夫见他可怜,又观他颇有学医的天分,便收了他做弟子。
付熙和今年十八岁,跟着孟大夫学了十多年医术后,如今已是妙手堂的坐诊大夫了。
付熙和当天早上在给青宛喂完吃食和药汤后,便走出家门往妙手堂去了,等到中午时分,他又匆匆赶回来与她做饭煎药,下午再接着赶去坐诊。
因为伤得太重,青宛头两个月一直躺在床上,等后来身子微微有些好转后,付熙和怕她在屋里待着闷,傍晚从医馆回来后,时常会趁着太阳还没落山,把她从屋里抱出来,让她透透气,晒晒太阳。
青宛这时候总是仰着头,沉默地望着辽阔的蓝天白云,付熙和则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直直地望着她,待青宛察觉到他的视线转头看去,他却又立马收回目光,抬头望着她看过的那片云,微笑。
大半年后,在付熙和的悉心照料下,青宛身上的伤渐渐康复,只是她的腿伤还没好,行动还稍显迟缓。
这日,付熙和难得休息一天,早上起床吃完朝食,便在篱笆小院里翻晒生草药。
这时,身后的门忽缓缓拉开,付熙和听见动静回头一看,就见少女扶着墙,蹒跚学步般、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付熙和连忙上前扶住她,“你要出来,怎的不唤我。”
青宛冲他微笑:“我看你在忙,便没叫你。”
付熙和看着她温柔的笑颜,微微有些愣神。
这是一张极为清丽动人的脸,柳叶眉,秋水眸,翘鼻红唇,温婉柔美,她此刻虽穿着粗衣布裙,头上也只简单插着一支木簪,却气质高雅,身上自有一股独特的气韵。
她的脸和手如白玉一般,白皙、清透、莹润。这样的女子,定是出身大户人家,自幼养尊处优,呼奴唤婢,才能将全身的皮肉养得这般柔嫩细腻。在他的想象中,那双如羊脂白玉一般的手只宜抚琴作诗,拈花簪鬓……
付熙和思绪越飘越远,想到自己不过是个出身贫寒的乡镇郎中,靠着为人看病才勉强维持生计,难免生出自卑之意。
这么好看的女子,是不属于这里的,等到她伤养好了,是不是就要离开了?
见他怔怔盯着自己不说话,青宛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付公子,你怎么了?”
付熙和猛然回神:“没、没什么……”
他清咳一声,而后扶青宛慢慢走到柿子树下,让她坐在竹摇椅上晒太阳,自己则在一旁继续翻晒生草药。
“宛儿姑娘……”他一边将清洗好的药草放到竹席子上,一边情绪低落道:“姑娘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若姑娘有需要,在下可带着姑娘去寻找家人,送姑娘安全回家。”
青宛半躺在摇椅上,正盯着枝头红彤彤的柿子瞧,骤然间听到他说要为自己寻找家人,目光不由一愣。
少顷,她缓缓坐起身,手攥着褪色的粗布裙摆,杏眼湿漉漉的:“公子要赶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