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家里的钱呢？孔钦苑回到家后朝着肖秋嘶吼。她已经不是年幼时候, 那个以为自己家很贫困的孩子了。
孔德就和肖秋工资其实已经足以她们过上比较体面的生活。
肖秋一把抓起那本厚厚的通讯本撕开，红着眼睛咬着呀一张张撕开，冷冷的道：“在这！钱都在这！”
肖秋把通讯本的纸张撕开扬洒在家里, 飘飘荡荡。
那些纸张好轻盈，沉重的是上面孔德就的字迹。
撕完通讯本之后, 肖秋又抱出一箱一箱的信要撕。
但她没能撕下去。
因为这些信，她和孔钦苑都打开看了。
满篇的感激，真的是情真意切。
他们分享自己的大学生活，学业烦恼, 回忆校园时期的师生情深，还有当时的困难，还有的深情的说，孔老师宛如再生父母, 恩同再造。
是啊……她一篇篇看过去，她相信此刻的感激是真的。因为没有人可以说出这么真的谎言。
但是她打电话过去后，他们的窘迫也是真的。
他们有家庭，有孩子……本来也不轻松。
肝癌晚期医生都让他们做好准备, 又有什么治疗的必要呢？不过是钱砸进水里，看个水花。
但是她没有爸爸了。
她从此没有爸爸了。
她还梦见高三的一个晚上，她拿出自己的剧本给肖秋看。
那个剧本她写了好久。她还借了同学的摄像机, 拍了好多。
她说, 朋友们说她很有天赋，说她可以做这一行。
她喜欢影视光影的美妙变幻，喜欢将美好的或者破碎的瞬间记录成为永恒，用故事来表达人物的复杂情感，和角色内心深处的意识。
她要把她的想法，把她内心的愤怒和疑惑, 从作品里讲出来。
她想去做学影视制作，是因为影视制作可以化虚幻为现实，影视里可以有踏剑而来的仙人，也可以展现未来科技的浪漫，给所有观赏者一段旅程。
如果可以，她想再试着去触动更多人的心灵。
当然，如果能够引发一些思考，那就更好了。——这是她的最高追求。
她要问自己也问别人。为什么世界是这样的？
肖秋笑她愚蠢，说她是在做梦，人到世上要先学会生存。
她不认可肖秋的话，她要坚持做她自己。
然后她突然就没有爸爸了。
接着没想到肖秋也在医院倒下了，查出来脑血管有点问题。
我是不是错了？孔钦苑茫然的想着，但是我没错啊。坚持自己的梦想有错吗？
直到那天，她听到一辈子坚守清贫，宁折不弯到被人骂的肖秋正在和别人通话。
肖秋的手机是那种便宜的老人机，所以即便没有开放外音，也能够听到听筒里的声音。
她听到对方在电话那边诱导道：“您这辈子都是为了什么…您想想你的孩子，还没上大学吧？我上次听你说，你在给你孩子物色艺术类院校。艺术类的院校要培养一个孩子可是一笔不小的钱。”
肖女士没有像以前年无数次那样挂断电话。
但孔钦苑的天在那一刻就塌了。
她冲进房间，抢过手机挂断了肖女士的电话。
她跪在地上，抱着肖秋的腿，她告诉肖秋，她会好好学习考大学，她就填报她规划好的大学，她会走一条安稳有保障的路，她会脚踏实地过好日子。
她不做梦了。
她不要做梦了。
如果她做梦的代价是毁掉肖秋的梦，那未免也太可悲了。
……
现在梦醒了。
但她却不清楚现在是梦还是现实，头上被砸的伤口早已愈合，但她却觉得那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醒来到现在，她的生活都带着梦幻，因为钱可以解决世界上99%的烦恼。是金钱让她现在变得这么体面。千万级的珠宝，如梦似幻的晚宴。
要是她还是那个普通人，她这辈子可能都无法接触到这些。但是现在的她得到这些却好像天经地义，轻而易举。
她就像是被一个巨大的梦幻泡沫砸中了。
身家上亿，父母健全，还有一个关爱她的哥哥，一群好友。怎么不是梦呢？这得多大的勇气才能做一个这样的梦。
孔钦苑缓缓吐出一口气，慢慢擦净脸上的泪水，有点窘迫的回头看枕头。
她还记得，在李欣哭着说要把钱甩到她爸妈脸上的时候。
她当时问李欣，那你要甩多少钱给你爸妈啊？
李欣眼泪都停顿了一下，盘算了一下之后说十万吧。
十万。
而孔德就的病情账单也是十万。
孔钦苑又一次打开那个装着项链的盒子，就这玩意，却要两千万。
她好像没法共情关稚她们的兴奋和艳羡。
昨天的体验是快乐的，但她可能永远也没法共情“公主”，或许她只能共情宴会的摄影师吧。
孔钦苑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啪的一声关上盒子。
但昨天晚上的梦，属实是后劲太强，于是她洗漱过后，想了想先给孔德就打了个电话。
是他们研究院的学生接的，对方声音困顿的道：“抱歉啊，小钦苑，院长他昨天晚上熬夜陪我们做实验了，刚睡下呢。要不等他醒了，我再和他说让他给你回电话。”
孔钦苑闻言，都气无语了：“我没什么事。但你们也少熬点夜行不行，你们研究院上次体检结果我都看了，大事是没有，但是好几项指标都不对。”
“好好好，我们以后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下次再这样！我就要想办法控制你们研究院的经费了！”孔钦苑使出杀手锏。
果然对方立马连声音都清醒了，连忙道：“别，可千万别。我的孔大小姐，你听我解释，其实昨天也是意外，我们最近作息都是严格按照时间表来的。我保证以后督促全院上上下下，健康作息，每天定时定点上班休息打拳。”
一番威逼利诱之后。孔钦苑满意的挂断电话。
接着又给肖秋打电话……
Emmm……其实她最近给肖秋打电话还打的蛮勤快的。一方面是因为她发现只要她一查勤肖女士，对方就掉落金钱。
这个世界肖女士是这个套路，她也是万万没想到，然后就特别开心开始定时查勤。
肖秋都不想接电话，但一想到她不接电话可能会面临的夺命连环call，只能无奈的看着会场的众人示意自己出去接个电话。
“在哪？”
肖秋语气颇为无奈的报备道：“我最近在杭市，这边公司一直亏损，我们在做内部审查。很忙，现在还在开会，晚点再说，有事先找你哥。”
嘟……嘟……嘟……
被挂断电话的孔钦苑，也丢开了手机。不是她故意挑事，而是半学期过去，她居然和肖女士还没见过，好歹孔德就中秋那天还回家一起吃了个饭。
她不定时提醒一下，肖女士估计会忘了她还有个女儿。
而且她主动查岗肖女士了，对方就不会喊秘书来查岗她了。
完美。
学校的事情，还是过年期间再坦白吧。
据她了解，孔家有家族一起回老家过年的传统，到时候家里亲戚都在，肖女士应该不至于对她做什么了吧？应该不会和以前一样，气的拿着衣架装模作样的要打她。
另一边肖秋果断挂断电话后，见电话没有再响起。她停顿了一刻，给孔钦觉拨了个电话。
等确认电话一接通，肖秋不等孔钦觉说话就道：“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进集团？
杭市这边你姑姑插进来的亲戚，刚审计查出来他贪污了公司1.5个亿，还造成多项工程烂尾，影响极其恶劣。我这次会把他移交给公安机关处置。”
还躺在床上的孔钦觉看了下时间，早上8点25分。
“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这件事？”孔钦觉知道肖秋的言下之意，她只是又在催他进集团而已。他姑姑安插进去的那个人是她女婿，这要是移交给公安机关了，等于就彻底撕破脸了。
那么下一次股东大会，他姑姑不会罢休的。而且他不认为她这次可以将对方移交给公安机关。
肖秋对于孔钦觉冷淡的语气习以为常，他们母子私下交流一直是这样。
她也知道对方已经听懂了，于是接着道：“你两个堂哥现在在集团都站稳脚跟了，你却连公司的业务都不了解。上次董事会，好几个股东都在问你什么时候进集团，你姑姑还说你根本就不了解实业。”
然后肖秋又看了眼时间：“什么叫做这个时候？现在都快九点了！你不会还躺在床上吧？啊？你就这么上班这么管理公司的？”
孔钦觉从床上坐直，揉了揉眉心，眼睛里却是一片漠然：“他们站稳脚跟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肖秋一听到孔钦觉这个语气终于忍不住生气，回国几年孔钦觉一门心思就在他自己的投资公司上，对于进集团的事情总是推三阻四。
她气愤道：“和你什么关系？你是集团的继承人，你说和你什么关系？你爸对集团丝毫不上心，只知道他那个破研究所，我天天为了集团在外面奔波是为了谁？结果你现在也是这么个态度？”
“我爸要不是只知道研究所，你能坐稳董事长的位置吗？而且你手上的股权加上代持的部分，早已超过集团的股权的50%。我两个堂哥在集团哪里有立锥之地。”孔钦觉语气平静的发出锥心之语。
肖秋气急：“孔钦觉！你就这么和我说话？我都是为了谁？当年你爷爷和你叔叔出事，基本不能自理，你姑姑和你爸什么都不懂。那时候孔氏集团面临破产清算。
我当时还怀着钦苑，整日整日睡在公司，才把孔氏从破产的边缘抢救回来。我是为了什么，孔氏是资助了我，但我也不是一辈子卖给了孔氏。
如果不是和你爸爸结婚，我根本就不会一直待在这里。这是你们孔家的企业。”
孔钦觉只能沉默。